第十二章
「你額娘以前寫的信全被她扣壓下來燒毀了,鎖煙,她恨你,恨你搶走了我的心。不,該說她在害怕、害怕失去我能夠賦予她的權力、財富和虛榮。為了討好我,她用盡手段為我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子,她更害怕別的女人生下兒子和元碩爭恭親王的頭銜,便費盡心機從民間弄來邪葯讓那些女人不孕,如果有不幸懷孕的,她便百般設計直到孩子流掉為止。我不與她計較、是念在她畢竟是元碩的親額娘,但她錯就錯在不該妄想設計你。」
煊赫的眸中乍起噬血的冷凝,鎖煙對著他輕搖頭,真不愛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冰冷得不像是人類。
吻了下她溫暖的小手、煊赫眼中的乖戾逐漸緩和,「我不否認,第一眼看見你就想把你掠為己有,你輕易便迷惑了我,那麽瘦弱的軀體卻有著一雙寧靜倔強的眼睛,讓我沈迷其中而不可自拔,一向善於觀察我的東哥也許看出了我對你的沈迷,便開始動於腳,小康的死和她脫不了干係。」
鎖煙驚訝地抬起小臉,她真的以為煊赫才比較像……
煊赫咬了下鎖煙的小嘴以示懲罰,竟然還不相信他?不可原諒!
「對,我確實不想讓小康得到你,你是我的人,他卻是個行將就本的半死人,你大概不知道,那時小康的身體已經拖不過七天了吧?春宮圖確實是我送的,紙貢上也確實塗了葯,那葯只能讓小康昏睡卻不能讓他致命。小康死後,我讓人查了那畫冊,畫冊上沾有一種極毒的月葯,這種葯在使人精神亢奮的同時毒性會迅速入體內蔓延,不用多久就會斃命,這畫冊是我親手交給東哥的,再轉交到小康的手中,前後連一個時辰都沒有,這除了說明東哥在畫冊上做了手腳外,她必定是時常準備著這些毒藥的……」
「她為什麽要害二貝勒?」鎖煙在他的胸口寫下這行字。
「原因也許很複雜。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你!」煊赫點了點鎖煙的鼻尖,「除掉了小康,她才能更好地擺布你,把你當成禮物送給我以證固她大福晉的地位!」
想起當時的情景。鎖煙雙頰立馬飛。兩片紅雲。
「可惜,她機關算盡,最後把自己也算了進去。她沒有想到的是,我會愛上你,只因為愛你才想要保護你,才想要把你硬掠來別苑。一個從來都不知道愛是何物的大男人終究栽進了你這個愛哭的小女人手裡。你卻只一味相信別人的話而不相信自己的男人,說,你要怎麽補償我?」
煊赫故作兇悍地輕咬她的玉頸,把她推倒在大床上。
這個男人,永遠都學不會表達自己。可是她好感動,解釋只有那麽簡短的幾段,他明明可以告訴她,他在背後為她所做的一切,驕傲卻讓他選擇沈默。如果沒有他,她怎能安全活到現在?她卻處處誤解他,撰怕他,抗拒他,他怎能不傷心?他是她的保護神,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是了。
顫抖著,她主動脫下身上的水紅肚兜。一個翻身把他反壓在身下,看見他眼中璀璨的火焰。她羞澀地吻上他的唇,小手也學著他的樣於,極盡挑逗之能事,煊赫粗喘著,情滔洶湧中他奪回主動權,剝下她身上唯一的褻褲……
就在他要衝進她體內的同時,鎖煙微微隔開他。
她抬起手,在他赤裸的胸前輕寫「你在意我是個啞巴嗎?在意嗎?」
這是她最想要問他的,哪怕答案會讓她心碎。
煊赫挑眉,不顧她的阻止,狂野地衝進她的體內,帶著怒氣。他低吼「鎖煙,我很生氣,很生氣!一個不完整的人就不能擁有愛與被愛的權利了嗎?」
夠了,有他的這句話就夠了。
鎖煙欣慰地笑了,在火熱的纏綿中,她的淚一直未停息過……
早上,鎖煙服侍煊赫起身,像前些日子一樣,鎖煙親自為他辮髮。
他的一頭長發,烏黑而順滑,一點也不亞於她,鬆散開時,多了幾分傭懶和狂野,綁起時,只襯托出張稜角分明的俊美臉龐來,顯得尊貴剛冷。
她柔軟的手指靈巧地在他發間穿梭,一點一滴的情思凝結在綁好的髮結上,他和她的視線在鏡中無言纏綿。
打好繩結。鎖煙仔細地在辮稍墜上籃寶石墜兒。
鎖煙抬頭,一個昏厥,腳步踉蹌了一下。
煊赫急忙把她攬進懷中,輕抬起她的小臉,「怎麽了?」他的眸中寫滿緊張。
鎖煙淡笑著搖頭,最近幾口精神似乎有些不好,偶爾會出現頭暈的現象。
煊赫扶著她在餐桌前落座,「早朝後我會帶御醫回來給你好好瞧瞧。」他摸摸她的臉。蹙眉,「前些日子臉色還沒這麽差……」
鎖煙為了讓他寬心,用小手包住他的手在臉上摩挲。
「王爺。」費揚古在門外低叫。
這麽早?煊赫挑眉。費揚古會在這麽早找他,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心沈了下來,煊赫起身,吻吻鎖煙仰起的小臉,「乖乖把這碗燕窩湯喝完。
我等下會檢查,鎖煙不舍地看著他走出去。這才轉回頭瞪著那碗燕窩發獃。
「怎麽了?煊赫掃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有點眼熟。
「回王爺,三更天時,這奴才鬼鬼祟祟地在廚房出沒,被當時巡院的護衛捉下送到老奴那兒,開始嘴巴閉得死緊,後來實在招架不住才把一切都招了。」費揚古踢踢女人,「你自己跟王爺說,說明白了,王爺或許會賞你一個全屍。」
費揚古暗地裡捏了把汗,實在是他不敢如實對王爺說呀,跟了王爺那麽多年,雖然做不成王爺肚裡的那一條蛔蟲,看王爺臉色的能力他還是有的,事情只要是牽扯到鎖煙格格的,那絕對是掉腦袋的事,更何況……
「求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嗚嗚……這一切都是大福晉指使小翠做的……
她威脅奴婢。如果不按她說的話去做,她會殺了奴婢的父母和弟妹,小翠是被逼的呀……嗚嗚……」小翠哭倒在地。
「快說。」煊赫繃緊下頷,雙手緊握成拳,心臟驀地收縮。
「大福晉從宮中得回一貼邪葯,讓奴婢每日三更的時候熬煮成湯,在早飯的時候加進格格的羹湯中,不過七日格格便會……便會……斃……斃……」
鎖煙!煊赫立刻回身,向主屋狂奔而去……
瓷杯落地的碎裂聲刺穿了他的心臟,推開門,再一次,肝膽俱裂!
不……不……不要!不要再一次,毀了他!
他跌撞著沖向她,鎖煙倒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身旁的燕窩灑了一地。
血,觸目驚心的血從她的唇角流了出來……
「鎖煙……鎖煙……」他撕裂地吼著,搖晃著她漸入昏迷的身體。
就在這時,阿絲抱著大哭不止的小娃娃沖了進來,她一進來就哭著跪倒在地:「王爺,小格格從早上醒來就一直哭鬧,奴婢怎麽哄都不見好,剛剛小格格竟突然咯出血絲來……」
煊赫面無表情地看向女兒,孩子的情況比鎖煙好很多,只是臉色有些發青,是鎖煙奶水的問題,煊赫斂下眸,心沈進深淵。
費揚古早把小翠持進了主屋,小翠一見鎖煙和小格格的模樣也驚怕地哭起來。
「你說大福晉是後宮得的葯?」煊赫單手勒住小翠的脖子,雙眼燃滿復仇的火焰。
「是……是……王……饒……饒……」小翠掙扎著,懸著的腳亂蹬。
「是哪個宮裡?」煊赫陰柔的,噬血的笑在碎散的髮絲後瀰漫。
「皇…皇……宮……太……太后……的……皇……」「喀嚓」清脆的骨裂聲後,小翠歪下了腦袋。
煊赫一張手,屍體頹軟地滑落在地。
煊赫回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鎖煙,最後看了小女兒一眼,轉身而去。
慈寧用宮中。
對峙。
很好,他要找的兩個女人都在。
東哥妒恨地看向煊赫懷中的鎖煙,訶額倫則雍容華貴地坐在皇太后寶座中。
臉上藏著詭言的笑,很好,一切如她所料。
煊赫把昏迷的鎖煙放到一旁的軟榻上,輕撫她蒼白的小臉。臉上布滿憐惜。
再轉身時,他的臉已變回冰冷。
長劍出手,冰寒的光家針一樣刺痛了訶額倫的眼睛,但她無懼於抵在叫喉上削鐵如泥的劍,反而笑了。「殺了我,王爺的心頭肉可就中也救不回來了。」
煊赫勾唇冷笑,「是嗎?訶額倫,你真的就那麽自估嗎?」
訶額倫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握緊汗濕的手。強笑道「王爺。我本無意傷害鎖煙格格,只是您這位福晉……」她看看一旁的東哥,一切盡在不言中。
「太后,您……東哥嚇呆了,她立刻撲跪下來,戰戰兢兢地說「王……王爺,奴婢一切都是為了您好呀,您一定是受了鎖煙那個妖婦的蠱惑才會不要奴婢和碩兒的,啊……」煊赫一個鞭子便把她甩到角落裡翻滾。
「你要甚麽?」他陰柔地問,劍尖卻更進幾分,珠從訶額倫的傷口滴落。
「王爺果然是聰明人,那訶額倫也就不再轉彎抹角了,我請王爺辭了攝政王的職,讓懿德親政!」
和這個男人談判,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下場只有一個字:「死!」死尚且是好的,只怕會被他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向來不打無把握的仗,為了讓懿德坐上皇帝的寶座,她精心籌劃了這麽多年,依她多年觀察煊赫的經驗,那位鎖煙格格絕對值得地冒一次險,她相信這次自己是押對實了!雖然不小心利用了善妒而又愚蠢的東哥,但誰叫她蠢呢?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愚蠢的人必將被聰明的人利用!
「哈哈哈——」煊赫仰頭大笑,半晌後,他才收住笑,「訶額倫,本王若不從呢?」
「那鎖煙格格就會香消玉隕了王爺,您捨得嗎?」她知道他不會捨得,現在的煊赫再也不是從前的煊赫,鎖煙就是他的致命傷,「王爺,請原諒我孤兒寡母不得不防,或許王爺無造反之心,但王爺的功績太大了,功高震主的道理王爺不會不懂吧?」訶額倫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煊赫本就是三朝重臣,說他是大清的柱石一點也不誇張,如今他又平一擁兵自重的漢藩,朝中擁護他的重臣不在少數,現在他也許無造反之心。誰又敢保證日後他也一樣沒有昵?
「本王從來都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威脅。」煊赫搖搖頭,憐憫地看著訶額倫,「把解藥拿出來。」
「不!如果王爺不交出攝政王的金印,那就只能眼睜睜看看最心愛的女人死。」這是她最後的勇氣了,訶額倫咬著牙膽戰心驚地等待著煊赫的回答。
「你敢!」煊赫陰驚的眸燃燒起狂野的奴心焰,他一字一頓「如果她死了,本王會讓整個大清國跟著陪葬!」
訶額倫被他眼中的瘋狂和固執鎮住,她知道,他既說得出就一定會做得到,尖尖的護甲刺傷了掌心,她不相信,也不甘心,明明她離最高權利就只差那麽一步,「王爺不信的話,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煊赫回頭,鎖煙似乎被痛醒了,全身不停抽搐,她正艱難地尋找著煊赫的所有。
「鐺」劍落了地?訶額倫鬆了口氣。
他抱起她,臉偎著她冰冷的煩。
鎖煙把冰冷的小手探進他懷中,她試著對他綻放一個微笑,不小心,淚珠卻滾落下來。
他吮去她的淚,萬分憐惜,他怎捨得失去她?失去她的他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謝謝你這麽愛鎖煙,這輩了鎖煙有你的愛就夠了,真的夠了。」鎖煙在他胸口寫道。她如何捨得離開他。離開女兒。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和離。」她流著淚,在她最依戀的胸口輕輕寫著。
有人得到愛卻不一定能相守一生,有人能相守一生卻不一定會有真愛,她從來都不去強求,至少有生之年有他的寵愛,她的心愿已足,好想,好想就這樣一輩了跟著他,直到白頭呵……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他喃喃重複,他究竟還在堅持甚麽?驕傲還是自尊?雖然痛恨屈服,但權利對於他來說從來都不最是重要。
面對心愛的女人和小孩,權利和地位都變得無足輕重。
他斂下眉,心底已有定奪。
「解藥拿來!」煊赫向訶額倫伸出手。
「那王爺?」訶額倫按壓住胸口,怕自己再次空歡喜一場。
煊赫從懷中掏出攝政王金印扔到訶額倫的腳下:「明日早朝,我會親自向皇上請辭。但你最好記住我的話,我既然能把懿德親手拱上皇帝的寶座,也一樣能讓他從寶座上跌下來!你最好相信!」煊赫冷笑,他的死士和舊部隱伏在大清帝國的每個角落,只要他想,逼宮廢黜皇帝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更何況他手中還握有免死金牌?
訶額倫拍擊雙手,一名蒙古族打扮的巫師從偏室走出來,他恭敬地向煊赫雙手奉上解藥。
煊赫沒有遲疑,立刻掰開鎖煙的嘴,倒入一半解藥,他緊盯著鎖煙的反應,輕撫著她的小臉。
只片刻,鎖煙便醒過來,她痴痴地看著他,淚流滿面。
煊赫沒有遲疑,他抱起她走出慈甯宮。
「王爺,您不能丟下奴婢和碩兒不管呀,王爺…」東哥哭喊著,努力向煊赫爬去。
煊赫抱著鎖煙,一步一步,沒再回頭。
宮外,陽光耀眼,鎖煙伸出手輕觸他的臉,他低下頭,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輕吻著她雪白的額頭,他在她耳邊低沈道:「到死,我們再也不要分離!」
他的眸深邃如海洋,漾著滿滿的情深。
鎖煙的眼中溢出淚來,她閉上眼,暗暗在心中感嘆: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了!
身後的這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的宮滔怒海,從此以後跟他再無一點關係,他心之所系唯有這懷中的小人兒,直到白頭……
第二日,宮中傳來諭旨,攝政王煊赫請辭,其嫡子元碩襲恭親王爵位。
此後不久,大清帝國的傳奇人物,戰功赫赫的攝政王煊赫在別苑失去了蹤跡。
據說,只是據說哦,有人曾在山清水秀的玉女山看見過他。當時伴著他的是一位美麗至極的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娃娃。
還有人說,在關外的阿而山附近盤踞著一個小小的村落,失蹤的攝政王煊赫就和最心愛的女人遁隱於此,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雖然官方史書上這樣記載,呃,我來給大家翻譯成白話好了,說清初立有奇功的攝政王煊赫,擁兵自重,意圖謀反,被孝淑文太后(訶額倫)用計勸退,後煊赫在南苑狩獵,舊疾複發,不治身亡,其嫡子元碩襲恭親王爵位。其後不久,新帝懿德親政,孝淑文太后垂簾聽政專權獨政,屢次被莫名勢力打壓。懿德長至十九歲,慢慢培植自己的勢力。最後終於廢太后。
而嘉源皇帝在死前所立的皇儲究竟是誰也成了清初的一大疑案,引得後人頗多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