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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妳——妳離婚了?」電話那端傳來母親無法置信的聲音。
柯文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到母親說話的語氣還是令她非常難過、自責,已經這麼大了,還讓父母為自己操心。
「媽,您不要這麼緊張,沒事的。」她安慰母親。
「沒事?都離婚了還說沒事?讓妳爸知道了怎麼得了?文文!妳告訴媽,怎麼會這樣的呢?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是前不久的事,我——我怕您和爸擔心,所以沒告訴你們……媽!現在我過得很好,有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幾乎一切都穩定下來了,您不用替我操心。」
「為什麼?文文,是光達對妳不好?還是……他有了別的女人?你們也是戀愛結婚的,怎麼會說分就分呢?」
「媽,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嘛!總之我不會後悔自己做這樣的決定,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啊!」柯文文用開心的語調說,慶幸母親看不見自己苦澀的表情。
「下後悔?當初要嫁給他的時候,妳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呢?文文,這麼重大的事,妳怎麼不跟妳爸先商量一下呢?如果真是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我們一定是站在妳這邊的,妳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
「媽!這個我知道。」
「那好!說說究竟為什麼,妳要和光達離婚?」
「媽,您——沒什麼啦!就是——就是個性不合嘛!」
「你們年輕人就會用這個來當借口。我嫁給妳爸爸時連他的面都沒見過,還不是跟了他二、三十年?反倒你們自己挑的,又戀愛了好一陣子,卻沒辦法一輩子在一起。個性不合?彼此多讓一讓嘛!怎麼會鬧到離婚呢?」
柯文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對母親說出真相,恐怕事情會越鬧越大,而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只希望靜靜地過日子,慢慢治療心裡的傷痛。
「怎麼不說話?媽說妳幾句,妳就不高興了啊?」
「不是啦!媽!是……哎呀!沒零錢了,我改天再打電話回家……不!我住的那邊沒電話,對!……妳和爸說一聲,讓他——別太生氣,告訴他,我有我這麼做的理由。」
柯文文掛了電話,望著手中整整一盒的硬幣,內心非常愧疚,或許是她還沒有辦法面對現實,才無法將事實謝出來。
慢慢走在街上,秋意很濃,風已帶著些涼意,路上的行人幾乎都已加上了薄外套。她雙手抱著身子,希望讓自己暖和些。台灣的秋天並不明顯,冬天馬上就要到了,領了薪水,還給學姊以後,會不會還有一些餘額可以為自己買件外套呢?現在才知道獨立生活是這麼困難,從前的她從未煩惱過這些物質上的俗物,可能凡事都有得有失吧!她要尋回自我,就得付出一些代價。
雖是如此,她對目前的生活感到非常滿足,只要總經理不要注意到她只有兩套衣服替換,她並不在乎天天洗衣、晒衣的。
微笑地走著,前頭卻有人擋了她的路,柯文文抬頭一看,臉立刻沈了下來。
「何必給我這種臉色看呢?我們至少也是夫妻一場嘛!」何光達一臉誠心地說。
可惜他這套柯文文已經見多了,當初就是這張偽裝的臉讓牠付出了許多代價。
「請你讓一讓,我要過去。」她寒著臉說。
「文文,我是特意來找妳的。給我個機會吧!讓我和妳談一談。」
「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太遲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可是,妳——妳不能懷疑我對妳的愛呀!我從不想和妳離婚的,真的!」
太精彩了,簡直可以當電影明星了。
「如果你那樣待我叫做『愛』,那我真不敢想象你恨一個人時,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沒有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愚蠢地相信你的每一句話,甚至會甘心為你而死。」
「文文,妳難道不明白?我只是嫉妒,一時氣憤……」
「嫉妒?我做過什麼讓你嫉妒的事?別告訴我我和其它男人說說話、聊聊天就會讓你吃醋,因為我不相信。何光達,別為自己找理由。我從沒有對不去你。」
何光達表情痛苦:「好!就算我做錯了,難道妳就不能原諒我嗎?我是真的愛妳,我不想妳離開我。」
「你污辱了『愛』這個字。」柯文文逼著自己回想以往的一切:「我曾經原諒過你,一次又一次,可是你每次都傷得我更重、更深。我只是個人,我也有承受痛苦的極限,而你對我做的事已超過這個極限。」
「文文,我……」
「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想在路邊和你吵架,不管你找我是為了什麼,現在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已經沒必要了。往事已矣,讓我們過自己的生活,別再相互干擾吧!」她說完繞過何光達往租的房於走去,心裡明白他其實很容易就可以查到她住在何處,可是她不再怕了,畢竟她真的有了一定程度的成長。
何光達就站在原地並未追過去,他的身影或許給人一種寂寞孤獨的感覺,但他的表情卻不然。
柯文文!妳以為妳真的能就此離開我?哈!哈!我何光達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的,妳等著瞧。
夜裡,一個斯文的臉孔,笑容竟是如此猙獰,就像戴著天使面具的惡魔,令人不寒而慄。
口口口
星光下,祈曉音在院子里陪著她心愛的狗兒們。狗兒們安靜地趴在她四周,只有「白白」有榮幸依偎在她的懷裡。
父親過世好些天了,而她似乎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孤單。遇見這麼多難以解決的事,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狗兒們雖然會專心聽她說話,但畢竟無法給她任何意見啊!唉!如果她有朋友就好了,她可以逃到好朋友那兒,尋求幫助。
她是曾經計劃著要逃走,因為那個姓方的似乎執意要得到這棟房子,而這代表她很有可能馬上就成為他的妻子。老天爺可憐她,她才二十歲,連戀愛都沒談過,如何接受一個陌生男子當她的丈夫,支配她的生活?可是如果她逃了,王媽或許仍可以待在這兒,但她可憐的狗兄們怎麼辦?再也沒人會像她一樣疼愛牠們。
想到此她幾乎夜夜難眠,不時憶起生前嚴峻、不苟言笑的父親。爸!您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為什麼一點都不替我想?您走後我就是孤單一個人了,您還讓一個陌生人有權利控制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心痛地想著。
「小姐!這麼晚了,妳怎麼還不去睡?」王媽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祈曉音頭也沒回:「妳先去睡吧!我在想些事情。」
王媽慢慢走到她身旁,並給她披上一件毛線外衣:「是不是在想老爺的遺囑?」
祈曉音拉了拉毛線外衣,沒有回答。
王媽看了嘆口氣道:「小姐!妳多想也沒有用啊!方先生若做好決定,張律師會立刻告訴妳的。」
「妳當然不用急,反正要嫁給他的又不是妳。」
「小姐,妳……」
祈曉音非常後悔,她怎麼可以對一向疼愛她的王媽說這種話?
「王媽!對不起,我——我只是太心煩了。」
王媽了解地搖搖頭,微笑著輕拍她的眉。
祈曉音再也忍不住滿心的苦,失控的淚水撲簌簌地流下雙頰:「我好害怕,王媽,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他說我還不起債務,可是我更不想做他的妻子啊!」
她把臉埋在雙手中,喃喃地說:「我要嫁給一個我愛,而且愛我的人,我不要像爸媽那樣……我的孩子要在愛中長大……爸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我快要瘋了。」
王媽心疼地將她擁進懷裡:「可憐!這麼小就要擔心這麼多事。小姐!我知道妳很著急、很傷心,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妳又能怎麼辦呢?我……我相信老爺,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在。妳看方先生真的是一表人才,套句你們年輕人說的,簡直帥呆了,而且經濟上也有基礎,老爺一定認為他可以給妳幸福。所以……」
「這個時代了,沒有人這樣決定子女的終身大事,要我幸福,他就不該自殺啊!應該留下來陪我,而不是……不是這樣一走了之。」
提起父親的死,祈曉音更加痛苦,王媽也沉默了。好一會兒,祈曉音又開口:「我真想逃走,丟下這一切。爸爸都可以丟下我,我又有什麼不能做的?」她低頭看看趴在腿上的狗:「我只是放不下這些可愛的弟弟、妹妹。」
「不行啊,小姐,妳千萬不能離開。妳年紀輕,又沒見過外頭的世界,不曉得它的可怕,如果妳走了,叫我……叫我怎麼放心呢?」
祈曉音苦笑:「恐怕我也走不了,誰也不會收留我和十多隻狗。牠們是我帶回來的,而且承諾過要給牠們溫暖的家,不再風吹雨淋,任人打罵。我有責任照顧牠們。」
「方先生他……」
「如果他不讓我和我的狗在一起,那我除了走也別無選擇。不過,我想他為了房子,不會在意這些的,假使他連娶誰當老婆都不介意的話。」
王媽回頭看看祈宅,房子是大,但也破舊了,搖頭嘀咕著:「真不曉得他要這房子做什麼,難不成哪兒藏有寶物?否則以他的財富,要買什麼樣的房子沒有?」
祈曉音的心裡也一樣迷惑,方立帆何以要這棟大宅她一點也不知道,而且以她現在的心情根本管不了那麼多。
老天,為什麼做決定的不是她呢?
口口口
「柯秘書,妳是怎麼回事?叫了妳好幾次都沒聽見。看看妳打的信,又是錯誤百出,根本就心不在焉嘛!」
周偉民的一番話讓柯文文清醒過來。她在做什麼?怎麼會在辦公室里發獃?都怪何光達,他不該再來干擾她的生活。
她感到害怕,因為她知道何光達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而且他的眼神……對!就是他的眼神,即使在他低聲下氣求她原諒時,他的眼神都透露著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意思,他不會放過她的,他不會的……。
「柯秘書,妳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柯文文慌張地抬頭,才發現周偉民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羞紅了臉,很快地搖搖頭。
「沒有心事的話,為什麼會出這麼多錯誤?我記得妳已經進步到一定的水平了啊!」
「我……」柯文文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是有心事,但又怎能告訴他?
「或許妳不想告訴我,那何不去找妳學姊談談?」周偉民一反常態,很溫和她笑笑:「有事老藏在心裡是不好的,找個人分擔可能會好過些。休息時間快到了,妳休息吧!下午再繼續。還有,如果妳也不願和妳學姊談,那妳不妨選擇我,畢竟我們不熟,告訴我比較沒有負擔,雖然我平時輕浮了些,卻絕不會到處亂說話的。」他沒等她回答就走回自己的桌子。
柯文文走出辦公室往餐廳走去。她不想對任何人說,包括羅亞怡,畢竟這是她個人的事,也是……一種恥辱。另一方面,她希望這完全是她多疑,何光達或許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這樣的話就什麼事都沒了。
若有所思地走著,一不小心和迎面而來的人撞了一下。她定住身子,抬頭想道歉:「對不起,我……」該說的話全忘了,除了驚愕地瞪著那個人以外,她什麼都忘了。
那個人也不客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微微掀動嘴角離開,走前的一眼令柯文文感到一陣顫抖。
一恢復過來,她拉住走過來的小妹:「他……請問一下,他是誰?」她指著遠去的身影。
小妹看了看:「哦!他呀?他是新來的外務,今天第一天上班。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柯小姐。」
「哦,沒有,沒什麼,謝謝妳。」
她沒有去餐廳,直接折回了辦公室。周偉民看見她,訝異地說:「不是去吃飯,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咦?臉色很差,妳不舒服嗎?」他站了起來:「要不要送妳到醫院?」
「不,我沒事,真的。」她急促地說:「下午我……我想請假,可不可以?」
周偉民非常疑惑,但還是點點頭:「當然。我看妳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找人送妳?」
「不用了,謝謝你。」她說完提起包包就走,留下周偉民在辦公室里皺眉思索。
出了辦公大樓,迎面而來的風讓她冷靜了許多。老天!是巧合嗎?不!他看她的眼神說明了這一切並非湊巧,何光達那傢伙竟派入進了方氏企業?
阿昌是他身旁的保鏢,她見過他幾次。何光達故意要他到方氏,難道就為了她?為什麼?她不相信他會在乎她離開,那為什麼不放過她,還要這樣折磨她?
她恍恍惚惚地走著,公車站牌過了都不知道。她該怎麼辦?逃走嗎?能逃到哪裡去呢?
口口口
董事長辦公室里,方立帆正寒著一張臉。羅亞怡看看錶,才四點半?時間為什麼過得這麼慢呢?其實是今天特別慢,她不記得曾見過董事長這個模樣,堅毅有型的臉上只有酷得不得了的表情,而今天一整天根本沒人敢打擾他,只有一通不曉得誰那麼大膽打來的電話,而那個人恐怕早已被話筒摔在地上的可怕聲音震昏了。唉,天知道她一個人單獨在辦公室裡面對他,就好像看守著一頭易怒的獅子,戰戰兢兢、提心弔膽的,如果他每天都是這麼可怕,給她兩倍的薪水她都做不下去。不過說來奇怪,究竟是什麼事惹怒了她的老闆?生意沒談成嗎?如果是的話,她該會知道。這麼說是感情問題?太荒謬了,更不可能,誰都知道方立帆根本無意和任何一個女人保持長久的關係。
猜測了好一陣子,時間也才過了三分鐘,正想輕輕嘆個氣時,周偉民風一樣地沖了進來。
羅亞怡幾乎要喊出來了;終於,終於救星到了,看來她可以提早下班了。
果然方立帆對她說:「妳先回去吧,已經沒事了。」
她收拾好東西,對周偉民說:「可以請你下班時去看看柯文文嗎?原本我該自己去,可是今天是我婆婆生日,我們要趕回嘉義。」
周偉民點點頭,揮手要她先離開,然後很嚴肅地面對方立帆:「怎麼了?像吃了炸藥似的,外頭的職員們正議論紛紛呢!」
「他們是吃飽了沒事幹。」
「是你自己太誇張了,你沒看到羅姊的表情?聽見你說可以下班了就像死刑犯得到特赦一樣。喂!究竟是怎麼回事嘛?」
「張律師又打電話催我了,他這麼急做什麼?真他媽的。」方立帆用力拍了桌子。
「他也是替人辦事嘛!時間到了他當然要催。不是我說你,硬要把自己逼成這樣,既然祖宅非要回來不可,還有什麼好考慮的?老兄!被一個女人綁住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可怕,何況祈家千金也算漂亮的了,你也不至於見了她就想吐啊!」
「我根本不認識她……」
「她也不認識你啊!相信我,她比你更害怕呢!」
「我並不害怕。」
「哦?那就好,沒什麼可再多想的了。」周偉民理所當然的說。
方立帆沉默了,他想起一雙倔強的眼睛,裡頭盛滿的孤傲與堅決是他從未見過,而且深深吸引著他。然而這一切都將因他的自私而毀滅。了解自己竟為她考慮那麼多嚇了他一跳,他也並不是毫無付出啊!為什麼要感到抱歉?或許是由於年紀吧!,他大了拋將近十歲,而且他們根本是一對陌生人。想來有些一可笑,昨天還給人臉色看,這會兒真要做決定了,竟是滿心不忍,老天!難道他就沒有自信讓她好好地過日子?
「想什麼?人都呆了。」周偉民皺眉問。
方立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打電話給張律師吧!說我願意繼承祈國豪的遺產,細節部分我再和他討論。」
「帥呀!真有喜酒喝了,兄弟!我也不是毫無犧牲哪!想想看,我得叫她嫂子呢!」
「祈曉音那兒也麻煩你替我通知。」
「這不好吧?這種事你至少……」周偉民為難地比手划腳。
「沒什麼不好,就你去說。」方立帆口氣堅決地說。
「好,算我倒霉,又不是我結婚,忙成這個樣子。」周偉民喃喃自語地出了辦公室,才想起還得去看看柯文文。什麼世界嘛?大家把事全推給他,好像他是「馬上辦中心」。俗語說得好,人善被人欺,他真是夠善良的了。
方立帆已經做了決定,心裡竟沒有絲毫輕鬆的感覺,連豁出去的那種味道都算不上。對這樣矛盾的心情,他根本找不到理由解釋。
口口口
敲門聲響起時,柯文文正想著今天遇見何光達手下的事,因此當她聽見有人敲門時,簡直被嚇得跳了起來。
她盯著門良久,直到外頭的人又敲了幾下門,這才鼓起勇氣,以略帶顫抖的聲音問:「誰——誰呀?」
「是我,周偉民。」
她明顯地鬆了口氣,甚至還有些高興,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她太害怕了,只要來的人不是何光達,是任何人她都會很開心。
她開了門:「總經理,你怎麼會……」
「這兒又不是公司,不用這麼嚴肅,妳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著羅姊叫我小周。」周偉民一進小小的屋子,便不客氣地往椅子上一坐:「拜託妳倒杯茶給我,我東奔西跑的快累死了。」
「哦!」柯文文立刻倒了杯水遞給他:「很抱歉,只有白開水。」
「白開水就很好了。」他大口將水喝光,然後打量著房間,說:「妳住這兒不覺得太小了嗎?」
柯文文臉色一暗,低頭不語。
周偉民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嘆氣道:「我並沒有惡意,希望妳也能把我當朋友,不要這麼敏感。」
柯文文終於開口:「我——我只住得起這樣的房子。」
「公司給妳的薪水並不低啊!」
「公司給的薪水是很高,只是……一切才剛開始,有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我想我該省一點,等情形穩定了再說。」她低頭細聲對他解釋。
「為什麼不先向公司預支?」
「哦!不!我——我能有這麼好的工作全靠學姊,遠有——您的幫忙,我這麼笨,到現在還時常出差錯,已經夠慚愧的了,怎麼還能向公司借錢?」
「這是兩回事嘛!」
她依舊搖著頭。
周偉民忽然對她產生了一股憐惜之情。這個女孩或許窮,但非常有骨氣。看著她細緻瘦削的雙頰,他竟不自覺心中一漾,整個人都呆住了。不可能吧?天天見面,會忽略了她的美?
「怎麼了?總經理。」她疑惑於他的失神。
「哦,沒什麼。」周偉民立刻恢復過來:「今天妳臉色蒼白地離開,妳學姊很擔心,而她又恰好有要緊的事,所以要我過來看看妳,妳怎麼樣?好些了沒?」
「其實根本沒什麼的,不好意思還讓你跑這一趟。」
「妳的表情並不自然呢!」周偉民看看她。「也許妳沒生病,但我肯定妳是有心事。為什麼不說?說出來,也許我們可以幫得上忙呀!」
「這是我私人的事,我不希望影響了其它人。」她面無表情。
「但事實上妳已經影響了。不上如此,妳還耽誤了公事,難道妳不明白?」周偉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得這麼嚴重,總之他越來越不喜歡見到她悶悶不樂、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她難過地說。
「我知道。可是妳總不能這樣下去啊!小差錯我可以料正妳,萬一出了大差錯呢?妳要知道,妳這樣心不在焉的,做什麼事都很危險……」
「對不起!對不起!」柯文文忽然大喊起來,幾乎是情緒失控的模樣:「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好怕啊!你讓我跟誰說呢?沒人會相信我的,大家總是相信他。你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她雙手緊握,淚流滿面,但仍努力地壓抑自己。
周偉民只楞了幾秒鐘,便很自然地將她擁入懷裡:「好、好、好!別哭!是我不好,不該逼妳,妳不想說就別說了,不要哭,好不好?」
「我——我很笨,什麼都學不好。」她啜泣著。
「沒這回事,是我教得差。」
「我膽子小,只會逃避……」
「胡說,妳最勇敢了。」
「你在騙我,從沒有人說我勇敢,你一定是騙我的。」
「我沒有。」他保證。
就這樣她始終依偎在他懷裡,他們不知不覺坐上了床,而她靠著他的胸膛睡著了。
周偉民靜靜看著她,愛磷地一笑。她一定將自己綳得太累了,才會一鬆懈便睡著了。
輕輕拭乾她的淚,讓她在床上躺好,蓋上被子,然後又深深看她一眼:「你完蛋了,周偉民。」聽見心底的聲音,他苦笑著關上門離去。
口口口
柯文文勉強張開眼睛,好快,天亮了。
她眷戀地又抱著枕頭,想偷懶個幾分鐘,畢竟她的昨天過得並不是太愉快……
昨天?她從床上跳起來,嘴怎麼也合不起來。
周偉民來看她,然後……天!她做了什麼丟臉的事?當著人家面睡著了嗎?還是昏倒了?否則為何周偉民何時走的她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深吸了幾口氣,她希望自己能清醒些,以便努力去想起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即使她想得頭都疼了,還是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她並沒有喝酒啊!會睡得這麼沈?
周偉民說她有心事,她不肯說……然後……然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老天!她該如何面對周偉民?倒不是擔心他乘機欺負了她,說不定她迷迷糊糊地不曉得對他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呢,多丟人啊!
就在她時而發獃,時而懊惱中,時間快速流逝,當她驚覺,已經快八點了。儘管心裡亂得像打了結的毛線,她還是慣性地換好了衣服,匆匆出門。
在她告訴自己一百次根本沒什麼好怕的之後,柯文文仍沒有勇氣推開辦公室的門。職員們都奇怪地看著她,即使她沒回頭也能感受到十多對目光帶來的熱。
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拉開,周偉民訝異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露出少見的帥氣微笑:「我正在賴妳怎麼還沒來上班,快進來,我非常需要妳呢!」
柯文文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臉紅,那不過是他經常掛在嘴上說的一句雙關語,大家早已聽慣了,她為這個而感到雙頰炙熱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她走進辦公室,正想著該說些什麼,周偉民先開口了:「昨天睡得還好吧?」他笑得像個性感的魔鬼。
柯文文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更熱了。
「是——還好。」
周偉民大笑:「妳臉紅起來的樣子真是漂亮。」
「總經理,你……」
「叫我的名字。」
她搖頭。
他聳聳肩:「那好吧!繼續叫我總經理,看我會不會回答妳任何問題。」
「你——你威脅我!」
「妳有把柄在我手上嗎?否則怎麼能說我威脅妳呢?」他無賴地說。
「昨天——昨天我……」
「妳還沒叫我的名字哪!」
她很氣惱,為什麼他今天這麼不一樣,老是喜歡逗她,難道她昨天真的做了什麼……
「叫嘛!很容易的。」他笑著哄她。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周——偉民。」
她的聲音好柔、好細,令他有種可笑的滿足感。
「哪!不是很容易嗎?」他看著她困窘的模樣:「妳真的很純,是不是?好了,別這副樣子,昨天妳累得睡著了,就——就趴在桌上,我見妳這麼困,就離開了,什麼事也沒有。」
「可是我是在床上醒來的啊!」她皺眉。
「哦?或許妳晚上自己爬上床的,那是一種本能嘛!」
「是這樣嗎?我完全沒印象了,我——我沒說什麼或——做什麼吧?」她還是擔心。
「沒有,妳沒有強暴我。」他笑了:「不過如果妳有這個意思,不用麻煩了,告訴我一聲,我會全力配合。」
她真想將手上的皮包朝他扔過去,但他畢竟是她的上司,所以她除了紅著臉低下頭外,什麼也不敢做。
「老天,我真愛看妳臉紅的樣子。好了!工作吧!今天的事情可不少呢!」
她只敢在背後狠狠地瞪他,希望她的目光至少讓他覺得背痛。這個男人是多變的,或許連學姊和他相處了這麼久還摸不透他,更別提她這個上任不久的秘書了。
忽然她想起自己還有要煩惱的事,那就是何光達和他的走狗,而剛才她竟有心情陪周偉民在那兒胡扯?真不曉得她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