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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晴亞猶豫著,到底是該回家?還是該去社團?其實三年級了,很少人成天往社團跑,畢業就在眼前,該忙的事相對地也增加不少。尤其她念的是服裝設計,除了畢業考外還有畢業成果展,倒真的沒有多少時間、精力上社團去瘋;但若不去社團的話,她就只能回家了。

家?她已經沒有家了,自從唯一的親人——她可憐的母親半年前去世之後,她在世界上就沒有家人了;而一個沒有家人的地方出能算是家嗎?她並不喜歡自怨自憐,但上天對她是有些不公平。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沒有父親,母親非常辛苦地養育她,堅持她要繼續念書,日後做個有出息的人;每當她想起母親做過任何可以做的工作,全是為了她這個女兒,總忍不住要流下淚來,快了!她就快可以工作養活母親,為什麼她竟等不到?她的心撕扯著,那種痛即使在半年後的今天也無法稍減絲一毫。

口口口

吃過晚飯,蕭晴亞正想回房裡趕設計稿,石永信開口叫住她:

「晴晴!石叔叔有話跟妳說,到客廳談談好嗎?」

她雖納悶,仍點了點頭。

石永信叫張媽切盤水果,就拉著晴亞到客廳坐下:

「晴晴!妳到這兒也半年了,應該事事都習慣了吧?」

「是的!很感謝叔叔收留我,還這麼照顧我,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千萬別這麼說,妳媽媽和美玉是好朋友,我們都很高興妳能住在這裡,也希望妳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不要見外才好。」

「我會的,謝謝叔叔。」她不自在地說。

「我叫住妳是要告訴妳,近期內我要去一趟美國,一方面是為了公司的事,另一方面是去看看美玉,我和她……我們之間有些問題存在,這麼多年了,也該是解決的時候了……這一次去恐怕要半年以上的時間,我擔心妳自己在這邊沒人照顧……」

「還有張媽在嘛!您不用操心的。」

「我煩惱的是妳和『他們』處不來。」石永信嘆口氣。

「他們?」

「是我的弟弟石永寒和妹妹石永憐。」

「弟弟?妹妹?」晴亞有些訝異:「我不知道您還有弟弟、妹妹。」

「這……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永寒本來負責美國那邊的業務,既然我決定過去,只好調他回來;至於永憐,她因為身體不好,在美國就醫,靜養了一陣子,我想讓她一起回來,也可以準備繼續念大學。」

「喔!那為什麼怕我們合不來?」晴亞笑著:「叔叔認為我是那麼不好相處的人嗎?」

「是他們。他們才是真正不好相處的人。」石永信無奈地說:「永寒脾氣本來就怪,而永憐因為生病的關係也不是很好親近,我怕妳無法習慣啊!」

「我會配合他們,畢竟我只是客人嘛!」

「妳又這麼說,不是要讓我更放心不下嗎?」

「叔叔,別想太多啦,船到橋頭自然直,或許我們會很融洽也說不定,何必這麼煩惱?」

石永信疼惜地點點頭:「唉!我是怕妳受了委屈又沒人可以傾吐啊!」

「您又在祀人憂天了,不會這麼慘的。」晴亞笑著。

「妳不了解他們才會這麼說。不過妳說的也對,沒試怎麼能知道?只是妳還是有個心理準備的好。相信我,他們絕不像我這麼和藹的。」

「好!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

石水信回房后,晴亞一個人在客廳呆坐,想著未來和地同住的兩人到底會怪到什麼地步,怎麼連自己的哥哥都這麼評斷他們?其實是怎麼樣的人都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會一輩子都住這兒;如果順利的話,一畢業找到工作地就會搬出去,沒跟石叔叔說是怕他反對而已。這下好了,他要去美國,看來到時真可如願以償,無須再寄人籬下了,天知道那種滋味並不是那麼好受的。

「加油,晴亞,」她在心裡對著自己說。

「晴晴,妳看啦,妳設計的這件衣服是很美,但版子可不好打。跟妳同組亂倒霉的,就這麼幾個人,什麼事都得自己來,會累死的。」許翠文抱怨了半天也沒半個人答腔,她們都清楚得很,她不過是發發牢騷罷了。

「喂,晴晴,說真的,就我們四個人,行不行啊?」安惠敏道。

「妳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對自己沒信心也要對我有信心嘛,我劉湘湘可不是隨便就答應加入那一組的。」

晴亞見她們三個妳一言、我一句的又要鬥起嘴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好了,別吵了!時間太多不會多動手啊?」

「晴晴!」嬌小的湘湘跺腳:「妳這個組長怎麼當的嘛!組員軍心渙散、失去信心時,妳總該鼓勵鼓勵啊!」

「妳們都是最好的,還需要什麼噁心的鼓勵詞呢?」晴亞笑著,手仍沒停下。

安惠敏聞言點點頭:「的確。剛才那句已經夠噁心了。」

「喂!」許翠文在另一頭喊:「妳們誰過來和我討論一下這個版子,別盡在那兒瞎扯。」

湘湘聞言飛奔而去。安惠敏在晴亞身邊坐下:「怎麼?沒睡好?有黑眼圈吔!」昨晚做了什麼事?」

「怪煩的,事情一大堆,累得半死,誰知躺在床上竟睡不著。」

「有什麼好煩的?難道和葉強吵架了?」

晴亞白了她一眼:「拜託,我說了幾百次了,他不是我什麼人,有什麼好吵的?」

「真的?我看他可不這麼認為呢!不當妳是女朋友會對妳這麼好?」

「他要對我好,我也沒辦法啊!妳以為我願意這樣?那是很大的壓力吔!妳懂不懂?而且人家又沒表示什麼,我總不好自己跑到他面前說:「喂,別愛我,千萬別愛上我。」妳說是不是?」

「這倒也是。」安惠敏點點頭:「好吧,那說說妳到底為什麼心煩?」

「石永信要到美國去,那天忽然對我說了一番話,想想有些擔心。」

「他說了什麼?」

晴亞於是把那天談話的內容說了一遍:「妳看,他那麼疼我,我想我會想念他的。」

「妳是在擔心他那對弟弟、妹妹嘍?」

「我也不曉得,當初剛住進石家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習慣石叔叔,畢竟我們只見過幾次面嘛!現在或許又要花更長的時間去適應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而且石叔叔說,他們似乎不是那麼好相處哪!」

「別煩嘛,我就不信他們兄妹能把妳怎樣,要打架的話,妳有我和翠文、湘湘,不會輸的。」

「誰要和誰打架啊?」葉強略帶笑意的聲音由門口傳來,教室里四個人都赫了一跳,湘湘先跑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想幫我們縫衣服?」

「妳少土了,人家來找女朋友的,還不快閃開?」翠文在一旁起鬨。

晴亞瞪了她們一眼,起身朝葉強走去:

「學長,今天不是沒有社團活動嗎?你怎麼跑來啦?」

「在社團又見不到妳,怎麼最近都不上社團逛逛?阿咪他們常念著妳呢!」

「實在是忙得沒時間去,畢業展已經開始進行,我們這組成員少,只有我、惠敏、湘湘和翠文四個人,每個人的工作都挺重的,根本走不開。」

「怎麼不多找些人加入?」

「你不要笑我自大,有時人多手雞反而難辦事,我認為還是采「精兵政策」比較好。」

兩人靠著走廊的欄杆聊了起來。葉強總是用一種柔柔的眼神看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該如何處理。由於全然沒有經驗,晴亞無法知道自己對他是不是有此愛意;她不討厭他,也喜歡看見他、和他說話,但這是愛嗎?其實說這些畢竟太早了,或許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也說不定。

「怎麼了?這樣盯著我看。」葉強疑惑地問。

晴亞臉紅地搖頭:「學長今天沒課嗎?」

葉強三專畢業后就插班上了大學,現在四年級,有空時便回社團來,以顧問的身分參與一些活動。

「下午沒課,想到好久沒看見妳了,來看看妳。」

「去過社團了嗎?」

「去了。只有阿胖和章仔在那兒睡覺,學期末了,可能大家都比較忙吧,妳呢?畢業後有什麼計劃?」

「工作嘍,還能有什麼計劃?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早一點獨立,不必再依賴別人。」

葉強看著她,心底那股渴望照顧她、呵護她的情緒油然而升。第一次在社團看見她,那份自信又夾著些許輕愁的美便擄獲了他。此後兩年多,由畢業到念大學,再怎麼忙都無法使他放棄這個維繫他倆見面的社團活動。儘管他一再試著說服自己是因為喜歡青山綠水,捨不得大自然才答應當綠野社的顧問;但在心底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現在他們都即將畢業,這唯一的聯繫也將消失,而他能接受這樣的結束嗎?他有點疑惑。

「其實有時候有個可以依靠的人在身邊也沒什麼不好。」葉強說。

「是不錯。」晴亞笑笑,一絲落寞閃過嘴角:「但需要獨立的時候就不該再留戀別人給予的溫暖,那隻會妨礙你,讓你永遠無法成長。」

「為什磨要這麼想呢?為什麼把別人的愛當作一種妨礙?其實妳並不孤獨啊!」他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雙手:「晴亞!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永遠陪伴妳。依靠我吧!那絕不會是一種阻礙的。晴亞!妳知道我……」

「學長!」安惠敏忽然從門內跑了出來,葉強立刻鬆開手,晴亞也移開視線,氣氛很是尷尬;安惠敏卻渾然不覺似地徑自對葉強說:

「學長,我們忙得好累,請我們去吃豆花好不好?我是代表,湘湘和翠文不好意思親自開口。」

葉強只好笑笑,但仍毫不勉強地說:

「好啊!現在嗎?」

教室里那兩個「不好意思」的立刻跑了出來,一副等待多時的樣子,五個人於是邊走邊談地走出了校門口。晴亞偷偷對惠敏作了個感激的手勢,惠敏心有靈犀地笑笑。唉!她真笨,就這麼傻傻地站著,如果不是惠敏……晴亞搖搖頭,現在麻煩已經夠多了,她可不想再多一個。

口口口

越洋電話。台北——紐約。

「為什麼調我回去。」一個低沉的聲音。

「因為我想到美國去。」

「那也用不著調我回台灣。」

「我要挽回我和美玉的婚姻,這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公司的事總不能沒人管吧?而且永憐也該回來念書了。」

電話那端一陣沉寂。

「你在美國這麼久了,難道不想回來?」

「她——仍住在那裡?」

「誰?」

「蕭晴亞。」

「嗯,是呀!難道你以為我把她趕出去了?」

「可以讓她陪永憐。」

「你要讓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起住在那麼大的房子里?永寒!你太看得起台灣的治安了。」

又一次更長的寂然無聲,就在石永信幾乎要以為線路斷了時,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我會回去。」

蕭晴亞第一眼看見石永寒,真是嚇了一跳;那樣冷硬的外表,和石叔叔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年紀似乎也有段差距。

石永憐就和她的名字一樣,楚楚可憐。纖細的身材加上蒼白的皮膚,好像風一吹便會倒的樣子。張媽擔心地拉著她問東問西,還不時擦擦眼淚;而看石永憐微笑點頭的樣子,和石叔叔形容的似乎大不相同,晴亞覺得她應該不是難相處的人。

石永寒進門后,只冷冷地點個頭,便二話不說地提著行李上樓去了。晴亞於是走向永憐,並伸出手:

「妳好!我是蕭晴亞,暫時借住在這兒。」甜甜的一笑。

永憐也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我是石水憐。妳說妳只是暫時住在這兒?」她的語氣似乎有些失望。

「是啊,很抱歉打擾你們。」

「才不會呢,我還以為終於有人可以陪我,誰知妳還是要離開的。」

「目前還不會,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即使我不住這兒也會常來看妳啊!」

「真的?妳不知道我在美國都快悶壞了,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我很歡迎妳住在這兒。至於我二哥,他脾氣怪又少說話,別理他就是了。」

「至少妳不像妳大哥形容的那麼難相處。」她倆彼此一見面就很有好感,晴亞心情一放鬆,說話也輕鬆不少。

「就知道大哥會說我壞話。其實也不能怪我,在美國動完心臟手術后,成天躺在病狀上,心情煩透了,脾氣肯定不好的嘛!現在身體好多了,又可以回台灣,我高興得快昏了呢!妳看!我不像二哥說的那麼誇張吧?只有二哥才是。」

「妳真的已恢復健康了?」晴亞開心地問。

「嗯!醫生說我只要別太勞累,再休息一陣子,一定比牛還壯呢!晴亞!妳看我是不是太瘦弱、太蒼白了?我打算努力向妳看齊,妳看妳,皮膚紅潤又有光澤。」

「白才是漂亮呢!台灣這種太陽,妳白不了多久的。走!先陪妳拿行李上去,我們再好好聊吧!」

張媽在一旁說道:

「可別太累了,待會兒端紅豆湯圓給妳們吃。」

「張媽,妳儘管忙妳的,我會看著她的。」晴亞說完提起兩個皮箱走上樓,回頭問永憐:「怎麼妳二哥不幫妳拿行李?」

永憐拎著帽子和手提袋跟在後頭:

「他說我該多運動,身體才好得快。」

「是嗎?那他知道我幫妳的話,會不會罵我?」晴亞俏皮地。

永憐大笑:

「不會那麼誇張的。」

兩人談談笑笑,氣氛真是融洽呢!

口口口

石永寒摘下墨鏡,揉了揉疲憊的雙眼,將頭緩緩地靠入椅背中。

房間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而且非常乾淨,一點也不像好幾年沒人用過。他並不訝異,張媽一直是個勤奮又有責任感的人,在石家工作多年從未玩忽職守過。

門外傳來一陣笑聲,她們倆倒是一下子就「情同手足」了。唉!永憐是太寂寞了,她根本不喜歡待在美國,回來也好,至少沒有語言的隔閡。可是他呢?他根本不該回來。她不記得他,連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使他難過。也難怪,畢竟是這麼久的事了。可是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異?他努力遺忘卻做不到,而她竟輕而易舉地便將他忘到九霄雲外?回來做什麼?如果在國外這麼多年都無法忘記地,現在每天朝夕相處,又該如何遺忘?

他閉上眼,深深地嘆息著。

葉強站在漂亮又有格調的巨宅前仔細打量著。

蕭晴亞住在這裡?會嗎?他知道她目前住在別人家裡,卻沒想到還是富豪之家呢!翻了社團的通訊簿才找到這兒,結果在門口站了半天還是沒勇氣按鈴;萬一弄錯了,豈不是糗大了?

「學長?」蕭晴亞遠遠地就看見有人站在門口,走近一看,居然是葉強!

「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我……我是來找妳的,妳真的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啊?」他驚訝地問。

「再怎麼大也不是我的家嘛!幹嘛一副這麼吃驚的樣子。房子太大了,人反而顯得孤單呢!」晴亞笑著:「你找我有事嗎?還特別跑一趟。」

「不然怎麼找得到妳?妳現在是大忙人呀!」

「我也不願意這麼忙啊!來!到裡頭坐著說吧!」晴亞轉身開門。

「喔!不了,方便的話,妳陪我到附近走走好嗎?妳們這兒的風景還真漂亮。」

「好啊,到底什麼事找我?看你神秘兮兮的。」

兩人在別墅區附近緩緩而行,看著路邊的車輛,迎著涼涼的風,好一會兒就只是這麼走著,誰也沒有開口,這樣的氣氛是有些怪異。時間漸漸過去,晴亞開始不安,本以為他是有什麼關於社團的消息要告訴她,現在覺得這個想法太單純了,社團的事難道不會請同學轉達,非要自己跑這麼一趟嗎?她終於忍不住了:

「學長,不是有話要說嗎?怎麼這麼安靜?」

「噢!是……我是想問問妳參不參加月底社團的送舊舞會,是專門為妳們三年級辦的。」他吱唔著。

「可以叫社員問我嘛!還讓你跑一趟。」晴亞鬆了口氣:「雖然最近很忙,但我一定會去的,畢竟是我大專生活最後一個可以瘋狂的機會。唔,可以攜伴嗎?」

葉強的心冷了一半。攜伴?那她是真的對他毫不在乎嘍?他大老遠來一趟可不是為了聽這些,原本就沒什麼勇氣的,現在又怎麼開口呢?

「不行嗎?你怎麼不說話?」

「哦?可以!當然可以攜伴。」他勉強笑著,心裡一陣沮喪。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喔!」

「沒什麼。」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以前偶爾有女孩子向他表示好感,當時他總認為太主動的女孩似乎有些隨便;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要表達自己的心意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兩人走到路的盡頭又往回走,沿途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直到回到石宅,晴亞對他說:

「進來坐一會兒嘛!可以在這兒吃個便飯。」

「不了,改天吧!我也該走了,舞會的事別忘啦!」

「我知道,一定會去的。」

「那……我走了。」

「拜拜!有空再來啊!」

「拜拜!我……有機會請妳吃飯。」他揮揮手。

晴亞點點頭。看著葉強離開,她才鬆了口氣。唉!為什麼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自在地相處呢?那時大伙兒總是鬧在一塊兒,根本沒有性別之分;大家都是哥兒們,完全沒有世俗的約束,現在怎麼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嘆口氣推開了門,一進去永憐就跑了過來:

「妳去那兒了?二哥在等妳吃飯呢!」

「又想來騙我?哈!妳少來啦!」晴亞笑著推了她一把。

「是真的。」

看永憐的表情不像是說謊,但……怎麼會呢?他很少在家吃飯,即使有也都在房間吃,今天為什麼……?

「他……妳二哥……」

「對,他已經問過好幾次妳怎麼還沒回來,我看他等得很不耐煩了,快走吧!」永憐說完拉著她走到餐廳飯桌前,示意她坐下,然後對石永寒說:

「二哥,晴亞回來了,可以開飯了吧?」

她是極力想讓氣氛輕鬆些,但那石頭人絲毫沒有反應,只是點點頭便拿起碗和筷子吃了起來。晴亞看著永憐刻意營造的氣氛和石永寒那全無表情的臉,氣忍不住冒了上來,什麼嘛!不過是晚一點回來,還得向他磕頭陪罪嗎?於是她故意笑著對永憐說:

「真對不起,永憐!讓妳等我吃飯,其實妳可以先吃啊,以往我們不都是這樣嗎?用不著等我的。」

石永寒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又繼續吃飯。

她們兩人也沉默地吃著,那種感覺真像是死刑犯的最後一餐,即使吃下了,也食不知味。

晴亞偷偷打量石水寒,他極端冷硬的臉似乎從未有過笑容,如果他笑起來,天啊,肯定是張英俊、有型的臉呢!為什麼他總要板著臉對人呢?加上他一百八十幾的身高,更讓人有不敢親近的感覺,誰都不會想惹上他吧?她想。

他忽然放下碗筷,晴亞趕緊收回視線。

「妳們慢慢吃,吃飽以後,妳到我房裡來一下。」

他的眼神落在晴亞身上,後者幾乎是不敢置信地。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他點點頭,然後就上樓去了。

她張大了嘴,而永憐正同情地看著她,她再也沒心情吃飯,乾脆也放下碗筷:

「喂,晚半小時回來很嚴重嗎?塞個車也都要慢一個小時呢!」她問永憐。

「我也不曉得他今天怎麼搞的。怎麼辦?他會不會罵妳?」永憐苦著臉,很著急的樣子。

「罵我?為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

「但他等了妳好久,妳都沒回來嘛!」

「他會為了這種狗屁理由罵我?」

「我怎麼知道?」

「妳不知道?他是妳哥哥呀!多少該有點概念吧!」

「我可是真的沒概念啊!」永憐一臉無辜。

晴亞給了她一個誇張的表情:

「好吧,我直接去試試就知道了,聽見我喊救命記得來救我。」說完便瀟洒地上樓,並一鼓作氣地敲了門。

房間是由黑色、白色組合而成,不管是整體設計或是傢具擺設都充滿了陽剛之氣;而她要見的人,此時正坐在一個很大的黑色皮椅中。

「坐下吧!」他指指面前的椅子。

她道了謝坐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妳最近好像都比較晚回來,在忙些什麼?」他的聲音極緩慢而低沉地。

「就要畢業了,忙著畢業展的事。」

「服裝設計好念嗎?會不會很累?」

「還好啦!反正都已經三年級。」他竟知道她念什麼科系,晴亞真有些想不透。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還有,聽說台北的治安不是很好,以後如果沒事就早點回來,逼不得已要留在學校忙時,打電話回來說一聲,時間到了我可以去接妳。」

她有些受寵若驚。她聽錯了嗎?他在關心她呀!可能嗎?這樣一個冷漠慣了的人。

「畢竟妳住在這裡,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責任;我不希望妳為了忙學校的事,而疏忽了自己的健康和安全。」

這些話又讓她回到了現實。原來是責任問題,她早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付出關懷的,更何況是對一個外人?那又為什麼感到失望呢?

當晚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沒想到第一次和石永寒談話,會給她這麼多無法形容的感受,為什麼自己會在意他說的話呢?反正牠一畢業就要搬出去,又何必管他什麼責任不責任?其實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為目己負責,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拿責任來壓她。寄人籬下並非她所願,何況這種情況馬上就要結束了,她可不會依依不捨、念念不忘,絕不會的!她似乎要說服自己般地反覆在心裡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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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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