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老太最近的脾氣壞到透頂,常跟傭人過不去。做打雜的女傭阿珠只不過打破了一隻花瓶,金老太馬上把她辭退。
金老太很喜歡蘭花,不知道是何原因,兩盆最名貴的蘭花死了,金老太既痛心又生氣,當天就趕走了花王。
「花王走了!」徐廣天搖搖頭,「一園子的花誰來料理呢?」
「奶奶很快會另外請回兩個人。」
「花是小事,花死了可以再買,找個好花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少說幾句。」小憐瞟他一眼,「當心奶奶來教訓你。」
「這個我倒不怕,自從阿輝走後,奶奶對我非常好,從來沒有罵過我。」徐廣天沾沾自喜,「奶奶還說,她正在挑選良辰吉日,找到好日子,我們馬上就可以註冊結婚,永遠成為夫婦。」
「你不是說過,要買塊地;然後自己蓋一所房子,做我們的新居?」
「那起碼要花兩三年,我等不及,奶奶一聲令下:可以結婚啦!我心就定了,馬上去看地,將來那新別墅,還是用你的名義。但若我建了房子,奶奶突然間不准你嫁給我,我要那新別墅何用?看著它,我會自殺的。」
「唉!」小憐突然嘆了一口氣。
「怎幺了?不開心?好悶?」
「你到底把阿輝送到哪裡去了?」
「啊!」徐廣天酸溜溜的,他竟然在妒忌一個死人,「原來你在想念阿輝!」
「我想念他干什幺?只不過隨便問問,你不喜歡說就算了!」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先要告訴我一件事,怎幺樣?」
小憐心虛,怕阿輝走前會耍什幺花樣:「好呀!你隨便問。」
「你最近還有沒有和梅冬青見面?」
「奶奶不是告訴他,我和奶奶移民到外國去嗎?見什幺見?」
「你白天出外購物,沒碰見過他?」
「我白天出去逛公司,梅冬青不上班也逛公司?你別忘了他連星期日也要開會。」金小憐嬌嗔地,「我又不喜歡他,提他干什幺?討厭!」
「對不起!千萬個對不起。」徐廣天輕拍她的臉,「不提他,永遠不提!」
「我的話說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把阿輝送到哪裡去?」
「泰國,他在那兒有許多朋友,一定會過得很快樂。」
「我管他快樂不快樂,是你自己故作神秘。」
「該罰,你不是很喜歡慈禧太后那香水瓶子?我送給你!」
「那幺一隻小小瓶子就要五十萬,太貴了,不值得!」
「那是古董呀!只要美人笑一笑,那五十萬就花得一點兒也不冤枉……」
突然,傳來金老太的呼喝聲。
「奶奶又發脾氣了!」金小憐縮在徐廣天的懷裡。
徐廣天輕拍她的背安慰她:「別怕,我們又沒有犯錯。」
金老太走進來。
徐廣天馬上慰問:「誰惹奶奶生氣了?」
「廣天,你來給我評評理。」金老太坐在徐廣天身邊,只是訴苦,可並沒有半點苛責的意思,「唉!我氣不通順。」
「阿桂,你還不趕快給奶奶倒杯參茶。」徐廣天幸慶事不關己,「奶奶,你可不要氣壞了身子,慢慢說。」
「剛才我到花園,突然跑出來只狗,把我嚇個半死!」金老太撫住胸口。
「我們家裡不養狗的。」
「對呀!我最怕狗。那隻狗是野狗,我問阿朱哪來的狗,他竟然說不知道。唉!這種人,要是放了個賊進來,怎幺辦?」
「奶奶,你別生氣,讓我教訓他。」
「我已經把他趕走了!」
「奶奶,」小憐說,「沒有人看守門戶怎幺行?」
徐廣天非常同意小憐的話。
「我儘快會聘請另一個,暫時由阿丁兼任。」
「晚上阿丁要送廣天上班。」
「奶奶,屋子裡留下你和小憐,我不放心。」徐廣天擔心的是小憐,「花王走了,阿朱走了,現在只留下阿丁、廚子和阿桂。家裡男人太少,如果我又不在,發生了什幺事怎幺辦?」
「放心,有錢還怕請不到傭人,只不過走了四個,我很快會聘請幾個新的。家裡的事,女人理,你少擔心!」
金老太答應過,可是,徐家還是欠了四個傭人。
過不了幾天,金老太又和阿桂吵架。
「你膽子好大啊!偷小姐的東西!哼!還是個古董!」
徐廣天和小憐在二樓的小客廳玩紙牌,聞聲連忙走過來。
「什幺事?」兩人不約而同地問。
「小憐,你來看看,這是不是廣天送給你的五十萬元香水瓶?」
小憐點一下頭。
「阿桂把它偷了呀!」
「我沒有偷,我只不過拿來看看。」阿桂不肯承認。
「啊!由小姐的化妝間看到房間,再從房間一直看到了房門口。如果不是讓我抓住了,你早就偷走了!」
「奶奶,我跟了小姐那幺久,我連根髮針也沒有拿過。」
「因為髮針不值錢,但是這值五十萬,要偷就偷值錢的。五十萬,你阿桂今生什幺時候見到過五十萬?」
「我沒有偷,我沒有偷。」阿桂哭了起來,「你冤枉我,我不幹了!」
「不幹就不幹,我不會補你一角錢,是你自己要辭工的。」金老太手指往樓梯一指:「滾!」
「奶奶!」徐廣天代為求情,「原諒阿桂一次,阿桂走了,沒有人侍候小憐。」
「我親自侍候她,行了吧!我們以前沒傭人,小憐一樣嬌生慣養。」
阿桂終於走了。如今只剩下廚子和阿丁了。
這天,吃過午飯後,突然金老太鬧肚瀉,跟著是小憐和徐廣天。
三個人經過商量,一致認為午餐有問題,可能食物不幹-。
幸而大家的情況都不嚴重。但是金老太可生氣了,把廚子召到二樓飯廳,加以審問。
「你竟然在飯菜里下毒?我們和你有仇,是不是?」
「老太,我沒有在飯菜里下毒。你說得對,我和幾位無冤無仇;況且,我根本沒有毒藥。」
「沒下毒為什幺我們三人全體腹瀉?你們這些下賤鬼,沒一個是好人。」
「奶奶!」徐廣天輕聲在金老太耳邊說,「我們的情形不會是中毒,是食物不清潔,罵他幾句就算了。」
「罵罵算了?是人命呢!就算他這一次沒有下毒,難保下一次他不會下毒。我又最討厭在飯菜里用銀針插來插去,這種人,防不勝防。」金老太盯了廚子一眼:「你識趣的自己走,否則,我馬上報警。」
「奶奶……」小憐想求情。
「喂!你走不走?」金老太不理她,大聲喝:「我把你交給警方!」
「走就走!你的氣我也受夠了。」廚子變了面色,轉身便走出去。
「奶奶,以後我們沒飯吃了!」小憐嘟起了嘴,「那廚子煮的菜挺好的,現在連他也走了!」
「沒飯吃?以前不是一直由奶奶燒飯燒菜給你吃?我燒菜不夠好嗎?」
「我們是怕奶奶太辛苦,」徐廣天護住小憐,「小憐一直想奶奶享福,燒飯煮菜,很煩的。」
「我都不煩,你們煩什幺?」金老太反而開心,「好!全部都走光了,我可以請一些新的傭人回來。這一次,我可要小心地看清楚。」
「奶奶,你不是連阿丁也把他趕走吧!」真恐怖,那幺一大間別墅,就只有一個司機。
「他又沒有做錯事,我幹嘛把他趕走?」金老太盯了孫女兒一眼,「況且我又不會開汽車,誰送廣天上班?廣天的事我不關心?」
「謝謝奶奶!」徐廣天說,「不過,我還是希望奶奶儘快把傭人請回來。」
「這個你放心,我比你們更著急。」
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當天晚上的晚飯,是奶奶下廚燒的,色、香、味都不錯。
徐廣天坐下來,照例拿出一根銀針,金老太馬上冷哼一聲:「連奶奶都信不過,以為奶奶會下毒毒死你?別人燒的飯,你不信任還有道理,你連我也懷疑。好啦!我知道你們兩個看我不順眼,明天我搬走。」
「奶奶,不要!」小憐著慌地叫,一面按住徐廣天,「如果奶奶走,我也要跟她走,你還不趕快把銀針收起來?難道奶奶會害你嗎?」
「奶奶,你可千萬別生氣,都是我的壞習慣不好!」徐廣天當然不想小憐跟著金老太走,他連忙收回銀針:「唔,這菜真好看,奶奶吃飯,辛苦了!呀!味道也很好呢!」
吃過晚飯,小憐纏住廣天,要他陪她玩捉迷藏遊戲。如果廣天捉到她,每回可以吻她一次。
突然,徐廣天額角冒汗,腹痛如絞,他忍不住叫:「小憐,小憐!」
小憐立刻走過來,看見他痛苦的樣子,一邊替他抹汗,一邊問:「什幺事?」
「像今天上午,但比上午更厲害。」
「腹瀉?」
徐廣天點了點頭。
「我馬上扶你回房間。」小憐小心翼翼地扶他上樓梯,到徐廣天的門口,她突然也彎下了腰:「哎唷……」
「小憐,你不是也鬧肚瀉吧?」
「怎幺不是?我不送你進去,我要馬上趕回房間。」小憐說著,急不及待的,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了。
徐廣天可慘了,早上也只不過腹瀉了兩次,但是現在不同啦!剛由洗手間出來,剛上床躺下,腿還來不及伸一下,又要忙著趕去洗手間。
這樣來來回回的也不知道多少次,他全身像虛脫一樣。加上房間的冷氣越來越冷,像冰房似的,想關掉冷氣機;可是,這是中央控制的。大掣在樓下,他哪有氣力到樓下?
他記得柜子下層有毛氈,他扶著壁走去開了櫃。前幾天還見過,如今沒有了。穿件羊毛衣吧!但是衣櫥里全是夏天的衣服,天氣熱了嘛,冬天衣服都收藏起來了。
這幺一用力,更覺全身乏力,幸而鬧了大半晚,腹瀉停止了。他慢慢回到了床上,把薄被蓋在身上,全身發抖。人越來越不舒服,忽冷忽熱,頭暈又頭痛,冷得他心房也像要結冰。
他實在支持不住了,再冷下去,他會活生生的給冷死的。他按叫人鈴,一直沒有人來,這才想起了金老太已把所有的人趕走了。今晚阿丁不用送他上班,卻要在大門口當夜班。
他差不多要暈過去的樣子;結果,他撥了個電話到小憐的房間。
好一會兒才有人來接聽:「小憐,小憐,你去了哪裡?」
「我剛由洗手間出來!」
「你也鬧腹瀉,你怎樣?」
「好多了!你呢?」
「腹瀉停止了;可是,我很不舒服,看樣子,我是生病了!」
「我馬上過來看你!」
不一會兒,小憐果然到徐廣天的房間,她走到床前看徐廣天。
「我好冷,你可不可以把冷氣關上,給我拿一張棉被?」
「關上冷氣你這兒就沒有空氣,開最低好不好?我馬上去拿棉被。」
小憐一走,影子不見;不過,倒是關上了冷氣。
沒有冷氣,房間悶悶沉沉,他在低聲呻吟。
後來,金老太和小憐一起進來。
「奶奶,你怎幺沒有事?」
「晚上我也瀉了兩次,我拚命吃止瀉丸,終於止了。小憐也已吃過,我給你帶了幾片來,你要不要吃?」
這十幾年徐廣天沒病過,又怕藥丸有毒,因此他搖了搖頭。
空氣壞,小憐在嗆咳。
「我也快要悶死了,廣天,你有病,暫時住在小憐的房間,這兒我和小憐都耽不久。你有病,要有人日夜侍候。」
徐廣天一面點頭,一面下床,腳一到地,幾乎摔倒。金老太和小憐立刻扶住他,兩個女人把他送到小憐的房間。
徐廣天一睡到小憐床上,蓋上棉被,很快就倦極入夢。
金老太把小憐帶到房間去。
「徐廣天說把阿輝送到泰國去了。」
「我們的人到移民局查過,張巨輝根本沒有離境。」
「那阿輝去了哪裡?」
「凶多吉少!」
「我也有這種感覺,阿輝已遭毒手。」小憐嘆了一口氣:「可憐,一條人命!」
「你不知道徐廣天這人有多狠毒,你還常勸我放棄報仇。」
「阿輝是無辜的!」
「你不用為他難過,他做殺手的時候,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殺人者死!」
「但是,這一次是我們間接害死了阿輝的。」小憐良心自責,「我們和他無冤無仇,唉!好難過!」
「我勸過徐廣天不要傷害他。要負責任的,應該是徐廣天,不是你。」金老太說,「你的任務,已經全部完畢,已經沒有你的事了。」
「完畢?」
「唔!你看到的,徐廣天連路也不會走了,肚內瀉得空空,又冷了幾個鐘頭,他早就挨不住。我繼續餓他,他連動一下手也沒有氣力。」金老太很自信,「我一個人足以應付他,這兒沒你的事了,你要馬上離開這兒。」
「不,媽,我要陪你,我不能扔下你走掉。」小憐攬住母親。
「當初我們計劃好的,最後你一個人離去,你怎幺可以不守諾言?」金老太推開她:「況且,你已無利用價值。」
「媽,」小憐哭起來,「我一個人到哪裡去?」
「若在一年前你問我這句話,我也沒了主意,只能叫你帶點錢,走得越遠越好。但現在不同了,你有了朗尼,媽沒走眼,朗尼是個好男孩,他是真心愛你的,馬上去找他。」
「那根本不可能!」小憐搔著頭,淚珠串串落下,「這些日子,我做的事,我根本沒有勇氣再見朗尼。」
「這些日子,你做過什幺?還不是清清白白?啊,被那些臭男人擁擁抱抱,那你就當作拍電視好了。總之,你精神、肉體都無負於他,那還有什幺好計較的?」
「分開那幺久,朗尼可能不要我了!」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也應該相信媽的眼光,朗尼不是一個薄情人,他會要你的。來吧!」金老太替她脫下衣服,為她套上一條純白棉紗裙子,腰間束條三角形的彩色腰巾,叫她穿上一雙白色低跟皮鞋。又替她把髻子拆子,長發散了下來,金老太為她梳好了長發,夾上兩個很別緻的髮夾:「去洗個臉!」
小憐乖乖地洗了臉出來,金老太拍了一下手:「蘇珊妮!一點兒都沒有變,記著,你的人和裙子一樣純潔。」
金老太交給小憐一隻白色的小皮篋。
小憐退後:「我不要徐廣天的金錢珠寶,他的錢是-髒的。」
「對!說得好……」
金老太數著說:「裡面是什幺呢?你的百寶箱,裡面都是朗尼的東西、身份證、學生證……我替你開了一個銀行戶口,把我全部的錢存進去了,那是我金佩玉的錢,沒拿姓徐的一分錢。」
「媽,我捨不得你!」
「走吧!我送你到大門口。」金老太領頭先走了,小憐只好跟著她。
到大門口,小憐說:「媽,我們一起走,沒理由你陪他死。」
「我剛說過殺人填命,我殺了他,報了仇,我會含笑而去。」
「媽,我什幺時候可以再見你?」
「今天是最後一次,從今之後,不要再來找我,想知道我和徐廣天的收場,留意電視新聞報導或報刊。」
「媽,」小憐哇的一聲哭出來,「這不是永別嗎?」
「是永別!真對不起,孩子,媽不能再照顧你了。」金老太情不自禁地擁抱小憐。金老太從未對她這樣親熱,小憐還看見她眼中有淚呢!
金老太拿出手帕來,替女兒抹了眼淚,自己也抹把臉。她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封信來:「把信交給朗尼!」
「把這兒的事告訴他?」
「當然不是,你對朗尼也要撒個謊。你說,這些日子,陪媽去台灣醫病,媽病太深,群醫也束手無策,已去世了。」
「媽!還是讓我留下來陪你!」小憐捉住母親的手臂。
金老太拉下女兒的手說:「再見了,孩子,媽在天堂祝福你!」
金老太迅速關上大鐵門,她用背靠在鐵門上,忍不住淚如泉湧。女兒在門外,一聲聲地呼喚她。
一會兒,她定了神,抹乾了淚,鎖上了門,她去找阿丁,請他幫忙辦事。
「丁文,做完事,你也該走了,很感激你們一班同學幫我的忙。」
「佩玉,讓我留下來,和你一起對付那殺人魔王!」
「不,那是我私人的事,自己解決。我連女兒都不準插手。我知道你一番心意,多謝了!」
朗尼駕駛跑車,正在等大鐵門打開駛進去,突然聽見有人叫:「朗尼!」
那聲音……朗尼扭頭一看,那飄著長發的女孩,不就是蘇珊妮嗎?
「珊妮!」朗尼連忙跳下車,一把抱住了蘇珊妮,「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裡?完全失了蹤,我想你差點想死了!」
珊妮看著街上的人:「我們到海邊走走好嗎?」
「我們到海邊?好!」朗尼拖著她的手,把她送到車廂里。
朗尼好興奮、好開心,老提問題,珊妮把蘇媽媽教她的都說了。
到海灘,風和日麗,珊妮問:「我們下車到沙灘走走好嗎?」
「現在到海邊散步最詩意,天氣不冷,又不刮北風,還記得我們兩個人一起在這兒下過水嗎?」朗尼拖著她的手,緊緊的。
「啊!我忘了給你,媽給你的信。」
「你媽給我寫信?」在朗尼的心裡,蘇媽媽是冷酷無情的。他甚至認為蘇媽媽帶走珊妮,是反對他們的婚事。
蘇媽媽的信很短,是這樣寫的--coc1朗尼:
我覺得很對不起你,為了強迫珊妮為我做一件她不願意的事,我把她拉走。她不告而別,你一定很痛苦。
如今,我走了,你對我的怨恨也應該消解。我不知道我會上天堂或是下地獄,只要能和珊妮爸爸在一起,我什幺都不介意。唯一放不下的,是我的女兒!
珊妮和我一樣的痴情,死心眼。她離開你的日子,人在我身邊,心早已飛到你那兒,她一直深深的愛你!
你是個好男孩,現在,我把我珍貴的女兒交給你,好好照顧她!
最後,容許我叫你一聲朗尼--我的兒子。謝謝!祝福你倆!
蘇媽媽x月x日coc2
「珊妮!」朗尼眼睛濕潤,雙手緊緊抱住她,不斷吻她的長發和耳朵。
「媽在信里說什幺?」
「把你交給我!」朗尼捧起她的臉,很細緻很細緻地看她:「你瘦了,我會請媽咪給你燉雞湯。珊妮,我愛你!我一定會好好地愛護你,不會辜負你和媽!」
他吻她的眉心、眼睛、鼻子、面頰,最後是她的唇……
「我們立刻結婚,我不能再讓你離開我,我們永遠在一起!」朗尼貼著她的臉。
「可是,你仍然是……」
「我仍然是消費者--學生,是不是?珊妮,不要那幺計較好不好?房子是現成的,兩個人吃飯和三個人吃飯,分別有多少?多養個人,我家裡應該負擔得起。」朗尼求她,「我答應你,我沒有大學畢業,沒有工作之前,我們不生兒育女。還有,你應該繼續念完你的預科,我們一同上學,一同下課,你在家裡就不會寂寞。打令,好不好?」
「我擔心,你媽咪不再喜歡我!」
「怎幺會?她一直都在談論你,希望再見你。媽咪愛我,也愛我所愛的人,她是個好媽咪,像你媽愛你一樣!」
珊妮突然把頭埋在朗尼的胸前,哭泣起來:「我好想媽!」
「不要哭!我會心痛,你媽在天之靈也會不安。」朗尼一下一下地撫她的長發:「你雖然已失去父母,但我永遠陪伴你。你絕不孤單,珊妮,相信我,愛我……」
溫太太看見珊妮,真有說不出的高興。知子莫若母,她一直知道兒子對珊妮念念不忘;如今珊妮重歸,她怎能不高興。又聽說兒子要結婚,更是老懷大慰:「我曾想過,朗尼可能為珊妮終身不娶,那怎幺辦?我們溫家幾代,就只有他一個男子。現在可好了,天從人願了!」
「媽咪,你為我們安排婚期。」朗尼緊握著珊妮五隻手指,過去的憂鬱失落了,變了春風滿臉。
「最好是暑假,暑假朗尼不用上學,婚後還有時間去度蜜月。帶珊妮去美國西岸,迪斯尼樂園老少咸宜;去夏威夷,那兒風光如畫,景色美絕。」
「媽咪,珊妮要住在我們家裡。」
「當然!她是我媳婦,她單身在外面居住,我也不放心。珊妮暫時住客房。唔!還可以開一個舞會,一方面舉行訂婚儀式;另一方面,好朋友聚一聚,好嗎?」
「珊妮,你有什幺意見?」朗尼十分尊重她。
「我們應該聽伯母的話。」
「珊妮,訂了婚,你可要叫我媽咪了。」
接到朗尼的通知,心怡、心韻、查理全都來了。珊妮看見心韻,興奮地擁抱她。
幾個人又吱吱喳喳的,大家都很快樂;不過最快樂的還是朗尼,簡直是眉飛色舞。以前說話最少,現在說話最多。
他也不再穿牛仔褲、白襯衣。他穿了件紅白藍間色,領和袖口全是白色的新款T恤,束一條白長褲,穿白皮鞋。珊妮穿一條白色低腰裙,裙腳有紅白藍三色腳花--情侶裝。
心怡把朗尼拉過一邊:「珊妮回來了,你會不會再愛夢芸?」
「請不要再說,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她,我們只是好朋友。夢芸自己應該感覺到的,怎幺了?」
心怡垂下眼皮。
「你是不是愛上了夢芸?」朗尼指著心怡,突然大聲叫:「心怡愛夢芸!」
「夢芸?」珊妮想著,沒聽過這名字。
「朗尼的女朋友……」查理直腸直肚。
心韻賞他一記耳光:「珊妮,千萬不要誤會。自從你離去后,朗尼變得很厲害,有自我毀滅的傾向,精神在崩潰的邊緣。我們擔心他,為他介紹個女孩子,叫莫夢芸。那女孩子的確很喜歡朗尼,但朗尼一直對她十分冷淡,你不要聽信查理的話。」
珊妮笑了笑:「這件事,朗尼早已告訴我,只是沒有提名字,為存忠厚嘛!心韻,好感激你和大家關心朗尼。」
「哥哥!」心韻望著心怡,「你真的喜歡夢芸嗎?」
「是的!只是以前想也不敢想。」
「這一次,我真的要為哥哥做媒了!」心韻也很開心,「你們的訂婚舞會,也請夢芸,好嗎?」
朗尼一直望著珊妮,珊妮連忙說:「當然好!我也很想認識夢芸,她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朗尼?」
朗尼聳了聳肩:「沒什幺感覺。我只知道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我的未婚妻。其它諸色人等,一概不知。」
「還沒訂婚呢!未婚妻!」
「我們快要結婚了,索性叫老婆。」朗尼擁著珊妮的腰握一下:「是不是,老婆大人?」
珊妮滿面通紅,大家鼓掌齊笑。
訂婚的那一天。
朗尼和珊妮也以情侶裝出現。珊妮是一件百褶花邊的無袖白紗襯衣,一條橙紅百褶三個骨泰絲的馬褲,銀色一寸半跟皮鞋,一雙橙紅色花頭日本短襪。朗尼是一套白西裝,裡面是一件鮮橙紅的絲襯衣。
心韻、查理、心怡、夢芸來得很早。
幾天不見,夢芸瘦了。她一進門,第一眼就看珊妮。
這長發的,神話里的公主,確實比自己漂亮。她年輕、潔白、溫柔,嬌俏的酒窩,迷人的微笑,那嬌人的身段,高雅的儀態,唉……她從未見過這樣十全十美的女孩子。至此,她心服口服,也不再恨朗尼;因為,如果換了自己是朗尼,她同樣會選擇珊妮的。
她走過去,和珊妮、朗尼分別握手道賀。
朗尼馬上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蘇珊妮,她的名字,相信很多人聽過。珊妮,這是夢芸--莫夢芸。」
「夢芸!」珊妮用兩隻手握著她的手,「你比傳說中更漂亮。」
「也有人提起我嗎?」
「怎幺會沒有?心韻、朗尼、心怡。心怡還十分仰慕你呢!」珊妮誠懇地說:「今天見到你真是高興。」
「我也是,你為我解決了很多心中的難題。」夢芸說,「你才是真美人,不愧為『皇后』!朗尼的確有眼光。」
「去喝杯飲品,吃些點心!」心韻把夢芸拉了過去。心韻了解夢芸的心事,因為當她告訴夢芸,珊妮回來了的時候,她馬上哭了呢!
「怎幺了?」夢芸喝了一口雞尾酒,「怕我來搗亂?」
「我知道你不會,但是,你心裡不好過,我是明白的。其實,都怪我,是我不好,做什幺媒?」心韻怪責自己,「不過,當時我以為珊妮不再回來了,我才會鼓勵你。夢芸,原諒我吧!」
「老實說,沒有看見珊妮之前,我對誰都痛恨。但是,現在我見過珊妮,我覺得,珊妮和朗尼是最登對的,也只有她才能配朗尼。況且,朗尼對她念念不忘,一直等待她,這份痴情,我也很感動的。既然我連朗尼和珊妮都不怪,我怎幺會怪你呢?」
「你覺得我哥哥心怡怎樣?」
「很好!」
「他很喜歡你,你不介意和他交個朋友吧?只是朋友,我真是不敢做媒了!」
「喂!心韻。」查理在那裡叫。
心韻走開去了。夢芸一個人走出露台,眼淚都湧出來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幺哭,不是妒忌,不是仇恨,也不是痛苦。
記得心韻第一次帶她回家,她以為心韻要為她的哥哥--心怡做媒。當時她也很高興,並沒有嫌棄;但認識朗尼后,她便死心塌地對朗尼好。想不到如今,她又要選擇心怡。
緣份,這就是緣份嗎?
是的!她和朗尼沒緣也無份。
朗尼的緣份,在珊妮那兒。
緣份是天註定,人怎可以和天搏鬥。
「夢芸!」
那不是心怡的聲音嗎?她連忙抹去了淚水。
「我在裡面找你,看不到你,以為你偷偷地走了!」
「參加朋友的訂婚舞會,訂婚的儀式還沒有看便不辭而別,太不夠朋友了吧!」夢芸搖了一下頭。
「你不怪朗尼嗎?」
「為什幺要怪他?他做了錯事嗎?他選擇自己心愛的人訂婚,是他的錯嗎?我和朗尼只不過是朋友,我沒有資格怪他。」
「這就好。其實,男女之間的感情,是需講緣份的。」
「是的!一定要有緣份!」
「訂婚儀式開始了,我們進去湊湊熱鬧,好嗎?」
「好主意!」
他們進去,朗尼和珊妮剛交換了戒指,朗尼擁著珊妮情深一吻。
「夢芸,」心怡關心地問,「你哭了?」
「太高興了!」
心怡攬著她的肩膊,輕拍她。
夢芸沒有拒絕:「好漂亮的一對!」
心怡憐惜地交給她一方手帕。
夢芸看了看他,那冰冷的心,彷彿有一絲絲的溫暖。
「小憐,小憐!」
徐廣天幾乎每分鐘都叫著這個名字。
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蘇媽媽每天只給他吃兩次稀粥。
蘇媽媽卸下眼鏡,洗去臉上的化妝,散下頭髮,老人髻換了個中年婦人的髮型;再穿一件合身的湖水綠旗袍。
她這樣子,頂多像40歲的中年婦人。金老太,她是當不上了。
她捧著餐盒走進小憐昔日的房間,她放下餐盒,走到床前。
徐廣天打量她,訝然問:「你是誰?」
「你說呢?」
「奶奶新聘回來的管家?」
蘇媽媽笑一下,坐在床邊,喂飯給徐廣天吃。
「為什幺今天不吃粥?」
「吃飯不好嗎?小菜多香,味又美。」蘇媽媽繼續慢慢地喂他吃。
「呀!我忘了插銀針,你新來的,我怎能信你!」蘇媽媽平靜地笑了笑:「你已吃下不少,如果飯菜真有毒,那,你也一樣活不下去!」
「你不會真的下了毒吧!」他惶恐。
蘇媽媽拉把椅子,坐在床邊。
「小姐呢?小姐在哪兒?」
「哪一位小姐?」
「小憐,我要小憐,你快把小憐給我找來;否則,我開除你!」
「可以,只要你告訴我,你怎樣弄死阿輝?」
「你是誰?阿輝的女人?」徐廣天縮到床角去。
「不是,我和阿輝無關,只是好奇。你告訴我,我馬上把小憐找來。」
「你出去!奶奶進來,我會叫她找小憐,你給我滾。」
「這兒沒有什幺奶奶,只有我才可以把小憐叫來。」蘇媽媽走到窗旁:「外面太陽很猛,你若不說,我拉開窗幔!」
「不、不,」他恐懼得失了常性,「阿輝自己掉在深坑裡,給泥蓋住,所以……是他自己跌死的,與我無關!」
「你挖個坑,殺死阿輝,不,他可能沒有死,你活埋了阿輝!」
「不,不關我的事。」
「好,我們不談阿輝的事。」蘇媽媽坐下來,徐廣天鬆了一口氣。
「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我不想聽故事,我要小憐!」
「你一定要聽,因為,你一定大感興趣:這個故事的主人翁,叫--徐迪凡。」
「什幺?」徐廣天瞳孔放大。
「徐迪凡家貧,念完中學,沒錢念大學,家裡唯一的母親也去世了,於是他只好到一間洋行去做職員。」
「當時的徐迪凡,二十五六歲,長得一表人才,十分俊秀;雖然他賺錢不多,卻很能討人歡心。所以,他的女朋友排著隊,隨便一數,也有十個八個,因此人人叫他窮風流。」
「漂亮的女朋友不少,但他無意結婚。因為,他為人十分虛榮、貪婪……娶個妻子回來供奉她,殺了他他也不肯,他一直有個幻想……」
「徐迪凡知道創業難;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條件。因此,他一直希望娶一位富家小姐,乘機發達。結果給他遇上了--洋行老闆的女兒,那位小姐不太漂亮,但是個獨女;於是,徐迪凡便千方百計娶了她。由於他是嬌婿,因此,婚後馬上升為副經理。坐上高位,徐迪凡才知道岳丈十分富有,生意又多;可惜,岳父不大信任他,大額的金錢都不經他手。於是,徐迪凡懷恨在心,決心把岳丈剷除掉,自己取代其位。」
「一天,倆岳婿去騎馬,不知道徐迪凡施了什幺詭計,他的岳丈由馬上摔下來,從此之後,只能過輪椅生活……」
「那位老先生請了一位男護士,叫蘇偉文,老先生除了他的親生女兒之外,就只是信任蘇偉文一個人。」
「徐迪凡雖然做了總經理,但是,仍然事事要請示老岳丈,流動資金又被管得緊。徐迪凡喜歡玩名女人,開銷又大,他需要大量金錢,為了奪產,他擬好了一個殺人大計。」
「他收買了岳丈的律師、醫師。他本來要醫生一支針取岳丈性命,但是醫生不肯,只肯在他岳丈死後簽死亡證明。」
「那時候,蘇偉文的父親因為患急病,施手術需要用錢。徐迪凡知道了,馬上借錢給他;後來蘇偉文父親的殮葬費,也是由徐迪凡付錢。」
「由此,蘇偉文和徐迪凡成了好朋友,他們無所不談。當然,老岳丈的事,談論最多。」
「一天,徐迪凡讓蘇偉文聽一段錄音帶,那段錄音帶,全是蘇偉文如何討厭侍候老太爺,巴不得他馬上去世,自己另覓理想的工作。所有的話,全部是蘇偉文和徐迪凡兩個人聊天時說的。其實,蘇偉文也並非那幺討厭老太爺,只是順著徐迪凡說的;結果變成蘇偉文唱獨腳戲了。」
「你是誰?」徐廣天瞪大了那無神的眼睛。
「管我是誰?聽故事呀!」
「你告訴我,你是誰?」
蘇媽媽不理他,她繼續說下去:「徐迪凡用那捲錄音帶,迫蘇偉文用慢性毒藥毒死岳丈。蘇偉文當然不肯,他心裡想,大不了一死了之。」
「剛巧,他妻子懷孕,蘇偉文夫婦是十分恩愛的,他不忍心累及妻兒。因此,他終於答應了徐迪凡的要求。他用慢性毒藥,加速老太爺的心跳,直至他心臟病死為止。」
「事後,徐迪凡送了一大筆錢給蘇偉文,蘇偉文把錢帶回家,並把一切告訴了他的妻子。」
「遺囑做了手腳,徐迪凡做了合法繼承人,此後他在外面鬧得翻天覆地。他的妻子天天和他吵,他不理;其實,他是有目的的,他想氣走妻子。」
「一天,蘇偉文很慌惶地逃回家,叫他的妻子馬上離開。妻子問他發生了什幺事,他說徐迪凡要殺他滅口。醫生不久前意外去世,律師也離境了。蘇太太要求丈夫一起走,蘇偉文認為兩個人走目標太大,他勸懷孕的妻子先行離去。他稍後會找機會逃出來,然後和妻子團聚。」
「蘇偉文夫妻情深,蘇太太怎樣也不肯走。蘇偉文便告訴她,徐迪凡已經知道他有妻子,為除後患,他必會對付她。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肚裡的孩子,他不希望蘇家絕後。」
「蘇太太只好答應離去,在台灣她有一個遠房親戚,也有幾個同學到了那裡;於是,她先走了。她想不到和丈夫一別,竟成永訣……」
「你……」徐廣天盯住她看。
「蘇偉文沒到台灣去。不久,孩子又出生了,蘇太太只好托香港的同學打聽丈夫的消息。差不多過了兩年,同學來信確定蘇偉文死了,但不知道死因何在,連屍體也沒有見過。」
「蘇太太安頓好孩子,自己回到香港,要找徐迪凡算賬,可是徐迪凡已經結束了所有生意,不知去向。蘇太太沒有辦法,只好含悲帶淚回到台灣去撫育孩子。」
「十年前,她接到這兒同學的信,知道徐迪凡已回到香港,於是她計劃了十八年的報仇行動開始展開了……」
吃過下午茶,朗尼去洗澡更衣,珊妮開了電視機,準備看電視新聞。
由於珊妮的緣故,溫太太和溫朗尼,都有看新聞的習慣。
三個人坐下來,珊妮去給朗尼倒啤酒。
她倒了啤酒出來,朗尼說:「快坐下,你看,火勢多猛……」
「不是有救火車和一隊救火員?他們怎樣搞的!」溫太太看見畫面里的房子像火屋,不禁搖頭。
「一隊救火車也沒有用,有人報警時,火勢已蔓延到屋頂。」朗尼說,「消防總督察說,現場有汽油味,懷疑有人縱火!」
「噓,聽新聞報告員說。」溫太太輕聲制止兒子。
「火災什幺時候被人發現?」珊妮低聲問。
「下午4時左右!鄰居一發現馬上報警,火已燒到屋頂!」
「那地方屋少,人少,不容易被人發覺。」珊妮喃喃的。
「經過初步調查,災場發現兩具屍體,警方現仍在繼續調查起火原因。」
「媽!」珊妮心裡哭泣,「你就這樣-下我了!」
「看!一間好好的屋子,變成了一堆廢物,那所別墅應該很漂亮。」
珊妮站起來,她忍得好辛苦。
「你去哪兒?」朗尼拖著她的手,「咦!你的手好冷!」
「是有點冷,回房間穿件冷氣褸。」珊妮極力忍著,「媽咪要不要?」
「我已經帶來了!珊妮,你一向還嫌冷氣不夠冷,今天怎幺了,不舒服?」
珊妮點點頭,回到房間,鎖上門,她倒在床上:「媽,媽!」
她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媽陪徐廣天死,不值得。
她不想吃飯,但是,如果她躲在房間里,朗尼一定會來看她。看見她不開心,朗尼也會不開心。
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浴室,洗了個澡,人似乎舒服了。
朗尼敲門進來:「你拿衣服拿了這幺久?我很擔心。」
「我有點不舒服,洗個澡。」
「哪兒不舒服?」朗尼關懷地問,又用手撫了撫她的額。
「洗了澡,人很舒服了。」
朗尼伸出手來拖她的手:「吃飯去!」
珊妮怎能吃得下飯?蘇媽媽死了,竟然不敢去認領屍體,做女兒的怎能安心?
溫太太也看到珊妮神色有異:「珊妮,你停了筷子干什幺?是不是今晚的小菜不合你胃口?」
「珊妮是有點不尋常,明天我帶她去看醫生。」朗尼說。
「不!我沒有事,只不過我想起剛才那焚燒的別墅,好驚人。」
「我也有這種感覺,如果不小心失火,不可能整幢別墅化為灰燼。」溫太太說,「一定是有人縱火。唉!還死了兩個人呢!奇怪,一大間屋怎會只有兩個人?其中會不會……」
「媽咪!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些事好不好?連我都沒有胃口!」朗尼放下筷子,拉起珊妮:「我們去找心怡,大伙兒去吃艇仔粥。」
到了程家,可熱鬧了,夢芸查理都在,程太太正在把餐車推出來。看樣子,夢芸和心怡感情不錯。珊妮感到很安慰。
「吃過飯沒有?」程太太好喜歡朗尼和珊妮,「吃過了也來吃點菜。」
「根本還沒吃過。」朗尼說,「珊妮今天老不開心,我帶她來玩玩。大家不要吃得太飽,等會兒我請吃艇仔粥。」
心韻馬上把珊妮拉過一邊:「你眼睛紅紅的,朗尼欺負你了?」
「他欺負我,就不會把我帶到你家裡來。」
「唔!未來家姑給你面色看?」
「朗尼媽咪根本是個好人,對我就更不用說了,像對親生女一樣。」珊妮搖一下頭,笑了笑,「心怡和夢芸,好象進展得很不錯!」
「你知道哥哥對女朋友有多好?夢芸對哥哥的印象,其實也很不錯。以前朗尼和哥哥兩個任她選擇,她當然選朗尼,任何人都會選最好的!」
「喂!」朗尼在飯廳那邊叫,「你不要教壞我未來老婆!」
「珊妮跟了你不壞才怪。」心韻走過去,推一下朗尼:「想好了度蜜月送什幺禮物給我?」
「去紐約第五街買條裙子送給你。」珊妮說。
「真的呀!那兒的衣服好貴。」
「酬謝媒人,應該的。」朗尼彎了彎腰,「沒有你,我找不到這樣的好老婆。」
「查理呢?」心韻又問。
「買頂綠色的帽子送給他!」
「朗尼!」查理追著他打。
兩個人在廳房進進出出。
「自從你回來后,朗尼整個都變了。」心韻看著他們微笑,「查理真是笨,繞了幾個圈還捉不到朗尼。」
「小姐、少爺們,」程太太在叫,「你們吃過晚飯再玩好不好?」
查理邊笑邊喘氣,指著朗尼:「等你做新郎那天,你就知道厲害。」
「心怡會幫我的,是不是?」朗尼用手臂摟住心怡的頸項。
「我誰也不幫,吃飯。」心怡替夢芸挾菜,「吃飯吧!」
「嘩!」心韻、朗尼和查理,不約而同地大叫。夢芸滿面通紅。
年輕人是快樂不知愁的,除非有珊妮那樣的經歷。
以後一連幾天,珊妮天天追查報刊的港聞版、追看電視新聞;可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這天晚上,三個人又在看電視。晚間新聞開始,珊妮又在心跳。
朗尼搭著她的肩膊:「明天我有測驗,後天和你去看電影。」
「噓!看新聞……」
「……日前花農別墅數小時內被火焚燒,夷為平地,經警方多日來調查,屋主姓徐。驗屍官證實其中一具骸骨為富商徐廣天,又名徐迪凡。」
「媽咪!」朗尼放開珊妮,叫了起來。
「別吵,我還要聽下去!」
「……現年50歲,傳說仇家甚多,因此長期聘有保鏢,但其保鏢張巨輝已失蹤。警方正追查,並請張巨輝馬上與警方聯絡,提供線索,以便破獲這宗大量汽油縱火案。至於另一具屍骨,證實為女性,身份不詳……國際新聞……」
「媽咪,原來那宗縱火案和我們有關,那張相片你見到的……」
「前幾晚你還說過提起這件案就倒胃口。現在快去吃晚飯,我不想談!」
「但是,媽咪,那徐迪凡是我的……」
溫太太盯了兒子一眼,又看了看珊妮:「吃過晚飯再說行不行?你有珊妮陪你吃艇仔粉,沒有人陪我吃魚旦粉。」
溫太太根本不理兒子,獨個兒走到飯廳去,珊妮從未見她那樣不開心。珊妮面色慘變。
溫太太顯然有秘密,而這秘密,是不想讓珊妮知道的。雖然溫太太從不把珊妮當外人。
剛才朗尼說,縱火案和他們有關,難道他們認識徐廣天?
她低下頭不敢看人。
溫太太也垂頭吃飯,沒看兒子。
只有朗尼鼓著氣,很不高興。
三個人各懷心事。
吃過晚餐,三個人再回到客廳看電視。
「媽咪!」
「你不想我把飯吐出來吧!夠煩的了!」溫太太沒好氣的。
珊妮削好兩個蘋果,把其中一個交給朗尼;另一個切成四塊,用叉子叉著,送到溫太大手上。
「謝謝!」
「我去洗個澡!」其實她下午已洗過澡了。
「夏天多洗澡舒服!」溫太太鼓勵她去。
珊妮跑上樓梯,走過通道,再輕步走回樓梯的平台。
「媽咪,徐迪凡不是我爸爸嗎?」
「我在美國看過他的相片,和剛才註銷來的相片差不了多少,只是現在老些。」
「我沒有說不是。」
「那你剛才為什幺不理我?」
「珊妮在呀!那是我們的家事……」
天!珊妮踉蹌著腳步回到房間。
蘇珊妮,竟然變成了溫朗尼殺父仇人的女兒。
珊妮記得蘇媽媽說過,徐廣天毒死岳丈不到一年,就把他的妻子和兒子氣走。那時候,他的兒子才幾歲,朗尼今年22歲,年齡剛好。徐廣天的岳丈姓溫--溫成功,他和太太離了婚,他的太太在美國。
對了,百分之一百!
她再次走出房間,聽見溫太太說:「仇人的事,你不用管,就聽我的話。唉!我的頭好痛,我要去躺一會兒……」珊妮馬上奔回房間。
第二天,珊妮送了朗尼上學,她回房間,把準備好的東西放在床頭台。換上一襲新的白色裙子,束一條紅色緞質闊腰帶,走到花園,看見任何人都點頭微笑。
她一直走出大門外,還回過頭去一望再望。
朗尼開車到半途,才想起昨晚拿了講義到珊妮房間,今天要TEST,講義還要多看一遍。
他開車回家,跑到樓上,到珊妮房間,敲了幾次門,「珊妮!」
旋開門球,沒上鎖,進去,裡面空無一人;但是,床頭台上卻放著一張紙--coc1朗尼:
放火燒死你爸爸的女人,是我的母親--蘇偉文太太。旁邊有本袖珍日記,你看了會明白我為何悄然而去,因為我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
蘇珊妮coc2
朗尼匆匆看了日記。溫太太聽傭人說珊妮行動古怪,這時她也來看珊妮。
「媽咪!你看--」朗尼把日記交到母親手上,兩個人一起看。
「唔!我早就懷疑徐迪凡害死我爸爸,怪不得他趕走我們兩母子,他還殺了那幺多人,他真是個惡魔!」
「媽咪,你不怪蘇媽媽?」
「怪她?我應該感謝她,她替我報了仇。我爸爸含冤而死19年,終於有人替他報了仇,姓蘇的是我們的大恩人。」
「可是,珊妮已經走了!」
溫太太到處看:「護照、身份證、銀行存摺、複課書、衣服,全沒有帶走。傭人說她神情很怪,如今她無親無故,父母慘死,會不會……自殺!」
「會!昨晚她一直望著我,好留戀地望著我。媽咪,怎幺辦?」
「孩子,別慌,假定珊妮真的會自殺,你認為她可能用什幺方式?」
朗尼想了一會兒,他突然擁抱了母親一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找到珊妮告訴她,媽咪在家裡等她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團聚……」
朗尼不敢肯定自己沒有錯,但是,他祈求、盼望自己沒有錯。因為,他的跑車正朝著沙灘駛去。如果珊妮選擇了另一個方式自我毀滅,那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他的跑車越開越快。時間還早,路上沒有什幺阻塞,終於,他來到海灘。
向前一看,沒有珊妮的影子,他禁不住心裡一寒。
「珊妮、珊妮,你回答我。我是朗尼,聽到沒有?朗尼來了。」
他沿著海灘走,終於,他看見一個白色的背影。不,不是一個,是半個,她一直向前走,海水越來越深。
「珊妮,珊妮!」
大概她已麻木,已渾忘一切,她什幺都聽不到了。
不管她是不是珊妮,反正有人自殺總是要救。他一面叫,一面奔下海,很快便追上去,趕在她的前頭。他比她高,沒有被海水蓋過。
「珊妮!」他狂喜地叫著。
珊妮雙目定定望著前面,她果然麻木了,反應遲鈍了。
他一把抱起她,到海邊才把她放下。
她渾身冰冷。朗尼用力抱著她,要把自己體內的熱力傳給她。
「珊妮,你怎幺能死?你知道,如果我失去你,我也不能生存。」他用手掌撫著她的頭髮,「你答應過永遠不離開我的。」
「我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她全身抖索。
「我沒有父親。你永遠記著,我3歲的時候父親已死了;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
「你不用騙我,你爸爸叫……徐迪凡……」
「徐迪凡用毒藥毒死我的外公,他是我母親的殺父仇人。現在,蘇偉文太太已替我母親報了仇,殺死了徐迪凡,殺死了害我外公的人。媽咪叫我問你,你是不是蘇偉文太太的女兒?」
珊妮點一下頭:「我正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
「媽咪說:蘇偉文太太是我們的恩人。你是我們恩人的女兒,她感激你,要好好報答你,她在家裡等你回去團聚。」
珊妮第一次面對面地看他:「你媽咪不痛恨我嗎?」
「她感謝你。媽說:你無父無母,我和媽是你唯一的親人;以後,我和媽咪都會加倍的疼愛你。同時,我們尊敬你的母親!」
「啊!朗尼。」珊妮緊緊擁住他。她的心開始溫暖了,人也踏實了!
「珊妮,我愛你!」朗尼深深吻她。
天上的太陽令他們溫暖,晴空為他們展開美好的前程。大海捲起浪花歌唱,海鷗繞著他們祝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