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拉斯維加斯.觀光大道(TheStrip)

入夜後這裡是不打烊的城市,燈火輝煌,繽紛炫彩的霓虹燈閃爍發亮,令遊客絡繹不絕地湧進各個賭場,玩玩吃角子老虎、輪盤壓點、十三張、梭哈等等,諸如此類琳琅滿目的賭法,把整個街道襯托得生意盎然,頗有令人目不暇給之感。

反觀酒館內的情況,反而是生意清淡得很,要等到夜半時分,滿載而歸的賭客才會一一把店裡的氣氛炒熱。

「苦……好苦……」

姚子薔嘴裡呢喃不停,同時醉眼的注視桌上的空酒瓶。

一瓶、兩瓶、三瓶、四瓶……嘻!她在這家酒館里豪飲三小時了,數不清斟滿過多少酒杯,原來是四瓶伏特加外加十杯雪利酒,都被她一飲而盡了。

值得慶祝!她苦笑一聲。她是私奔的新娘耶!只不過惟獨缺了最佳男主角罷了,

想著想著,她自動又斟了一杯酒。

為什麼方誌遠不來赴約呢?她悶悶的想。

他們是某知名高中的班對,兩人本來約好今天畢業典禮后一起到賭城舉行夜間婚禮,讓彼此反對的家人承認他們相愛的事實,但志遠卻爽約了!

可憐呵,任憑她身著一襲白色無袖的高腰洋裝,苦苦在等候處死守,甚至不畏寒冷的矗立在風中,獨自承受焦慮不安的情緒,可是志遠就是不出現!

望眼欲穿的結果是她失望至極的在這家酒館豪飲,意圖揮去苦澀的感覺。

在思忖間,她不由得想起與志遠甜蜜的對話——

「志遠,你真的想娶我?你不嫌我是一個孤女,還有一個專橫跋扈的爺爺?」她仰視著身旁的他,非常期待他的回答。

「傻瓜,我愛你,子薔,不管你是什麼家世背景,我都愛慘了你!」他的大手輕輕摩挲她的秀髮。

一聽,她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散發幸福的光彩,撒嬌的問:「那我們結婚好嗎?我要做名副其實的方太太,然後幫你生一堆小毛頭。」

「你喲!真不害躁。好,我們結婚吧!」他承諾著。

「那要哪一天呢?爺爺最近管我管得緊,還派人監視我的舉動,我怕他在我一畢業,即強押我回台灣呢!」她蹙著眉頭,十分擔憂加不舍放棄這段感情。

方誌遠斯文秀氣的面孔一沉,遲疑一分鐘后說:「子薔,那就選我們畢業那一天好嗎?在賭城舉行夜間婚禮,既快又簡便,只是,這麼做會不會委屈你?」他的語氣有著不舍。

聞言,她立刻挽住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甜絲絲地道:「不會,有你陪我,什麼事我都願意!」

言猶在耳,子薔卻孤單一人飲酒,頓時,她好想找人傾訴苦衷,不然她快承受不了內心的苦痛了。

在她這樣想著時,下意識地抬頭四處張望,找尋跟她一樣的失意人。

有了!門口角落有一個男人和她同樣落單,她拿著酒杯緩緩地朝他走去。

「嗨!我能夠坐下嗎?」不等答覆,子薔沒細看對方面貌,就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

搞什麼這女人!邵鈞橫眉豎眼的瞪著她,內心十分不快。

待會兒梁祈、齊紹民這兩個死黨由賭場回來,看到他與這個女人在一起,準會多虧他幾句才罷休,而這是他所不樂見的情形。

他目前可是對女人抱著避之惟恐不及的心態,因為不知有多少女人想套牢他這個金主。

他會這麼自豪是有原因的。邵氏集團以船運起家,經過三代苦心經營,再以各項投資事業做為集資管道,舉凡飯店業、電訊業、娛樂業、資訊業等等,都有涉獵,並成為獨佔鰲頭的佼佼者,如今船運觸角遍布全球每個港口,光是獲利額即年有數百億美金在流動,他是第三代企業之子,俊逸非凡的五官及英挺頎長的體格,加上頂著哈佛大學企管系碩士班高材生頭銜,自然吸引眾多女人青睞的目光,而這些反而讓他煩死了。

現在坐在酒館的他,不由得埋怨起來,都是梁祈的爛建議,說從沒來到賭城玩一把,要趁畢業典禮的今天,偕同同窗好友來見識一下。

此刻他不感興趣的待在酒館等他們,卻突來一個女人糾纏他。

邵鈞冷眉一揚。「走開,等會兒我還有同伴要來。」他的語調相當冷淡。

子薔不灰心的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對他咬耳朵的說:「別這樣嘛!不要拒絕我,我只是要找人陪我喝一杯而已。」

說著,她徑自把他桌上的酒搶過來,一飲而盡。

「好了,我喝一杯了,該你。」

她阿沙力的舉動使邵鈞更不耐煩起來。「我再說一次,走開。」

通常他冷言冷語多少會遇阻擋一些投懷送抱的女人,不過對醉醺醺的子薔來說,除了酒,她什麼都不在意!

看到她的賴皮,邵鈞乾脆直接離開座位,如此省事多了。孰料,衣角卻被她緊緊扯住。

「別走,求求你,我好難過,我……我不想一個人,陪我。」

她細碎喑啞的嗓音隱含痛苦,她細緻姣好的臉蛋漾著楚楚可憐的媚態,不知是一時心軟還是怎麼著,邵鈞竟然又踅回去坐著。

見到他的配合,她的眉心舒展些,身旁溫熱的氣息給她一點慰藉。「對不起,打擾了你,可是我好想找人解悶,謝謝你沒有拋下我。」她哽咽的說。

「為什麼?」邵鈞脫口問出心中的疑問,人都有好奇心,他就當是暫且發揮人類本性問個明白。

有了聽眾,子薔的眼眶裡開始有淚水打轉。「我今天本來要結婚的,但被新郎放鴿子,我好難過喔!」

「你不應該難過,那種臨陣脫逃的男人不值得你珍惜,活得比他好才能徹底證明他拋棄你是他的損失。」邵鈞低沉渾厚的嗓音,隱含著不可思議的安撫效果,使她紊亂的思緒稍稍平復。

她吸吸鼻子,努力將凝聚的悲慟打散。「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傷心,或許志遠有他的苦衷也說不定,我不應該沒弄清楚就胡亂猜測。」

笨女人,那麼相信男人幹嘛?以他男性的觀點來分析,這個惡意缺席的新郎壓根是要逃避責任!

試想一對男女無親人的祝福,照理說兩人攜手來賭城即可,為什麼還互相約定另一個地點?理由很明顯:他是在敷衍這個女孩子。

既然當事人之一執意自我安慰,他無話可說。

子薔自言自語了好一陣子,發覺對方一直沉默。「喂,你說些話好不好?不然我們倆點酒喝嘛!」

邵鈞不滿她的得寸進尺,都乖乖的當一名聽眾了,還要他怎麼樣?他撇嘴,說:「要我喝酒可以,除非你能自動去找其他酒伴。」

她眨眨眼,舔舔上唇道:「好啊!你喝,我們來比賽,看你喝夠了,我再找別人拼酒。」她帶著三分酒意挑釁,又添了一句,「還是你不敢跟我比呢?」子薔自詡「酒國英雌」的稱號,意即酒量一級棒!她雖然喝得醉醺醺的,但神智倒還滿清醒。

男人最禁不起挑戰,被她一激,邵鈞自然的鬥志高昂。

他立即招服務生拿威士忌,準備兩人好好一較高下。

一杯、兩杯,到一瓶……第N瓶,到最後兩人都在死撐場面,彼此不認輸。

兩小時后,梁祈、齊紹民一踏入酒館,簡直不敢相信一向作風酷斃的邵鈞會和一個女人比酒量!

梁祈首先拉身旁死黨到一旁,竊竊私語一番。「紹民,我有一個主意,可以給阿鈞終生難忘的畢業禮物。」他是點子特多的智多星,一派書卷氣的Babyface,所以常有出人意表的舉止。

齊紹民聽了他的主意,為難的說:「不好吧,阿鈞醒後會找我們算帳的,這玩笑鬧得太大了!」

「怕什麼?這隨時都可以撤銷,沒有你講的那麼嚴重啦!阿鈞平常老愛耍帥,開他一次玩笑又沒關係,難道你不想見他驚訝的樣子?一定會超級好笑。」說著,梁祈露出一口白牙,像是相當得意他的好點子。

齊紹民長得萬人迷的模樣,卻總是鼻樑上架著一副古板的黑框鏡片,遮住他的風采。

總之這兩人的組合是一對活寶、怪胎。

此時他猶豫一下,最後終於同意好友提出的餿主意。

「走,我們帶他們走。」梁祈出主意、下口令。

在來來去去的酒客中,三男一女離開酒館並未造成大家的側目,賭博后的人群酒興往往高昂,誰管誰的動態?

???

花三十五塊美金即可在拉克拉郡的婚姻登記處買到結婚證書,甚至在周末是二十四小時全天開放,這裡有專業的主婚人為一對男女證婚,證婚地點可不是印象中的神聖教堂,而是類似商店的小地方,無怪乎對談泡麵愛情的男女來說,這裡可是他們許下承諾的最佳所在。

婚禮中可自由選擇觀禮人的裝扮,梁祈點了兔女郎及西部牛仔客,前者是一個金髮豐滿的俏妞,後者是一位留著落腮鬍的粗壯西班牙人,大家共同為這對新人祝賀,免得場面太過冷清。

新郎、新娘各由男女儐相扶著,整個婚禮費時不到十分鐘,真是速食婚禮。

當然中間經過梁祈、齊紹民分別誘騙神智不清的男女主角在證書上籤下名字的過程。

這麼簡便的婚禮在賭城是見怪不怪,結婚大事亦被歸類為人生賭博,在這兒分分合合的男女司空見慣,一時衝動結婚,隔天離婚註銷的人比比皆是。

事後,齊紹民不安的問主謀者:「喂,梁祈,他們兩個在證書上都有簽名,等會兒我們把他們送到飯店住宿,會不會弄假成真,兩人真的成為夫妻?」

梁祈一臉老神在在的樣子。「安啦!兩個人都醉死了,哪還能辦事啊?萬一生米煮成熟飯,阿鈞也會感激我們,瞧!那女人是小美人一個,便宜阿鈞了!」

「希望有你說的這麼輕鬆。」齊紹民低語道。

這麼說的同時,他怎麼覺得愈來愈內疚?嘖嘖,被設計的人一旦得知后,不發飆才怪!尤其邵鈞又是死硬脾氣的人,到時他們各是主謀及幫凶的人可要逃之夭夭了。

反觀開車的梁祈還一路吹口哨,結婚進行曲的旋律就此流泄出來,真是有夠不知死活!

真是佩服梁祈!既然主謀都愜意極了,他又怕什麼呢?最起碼出亂子有人墊底。齊紹民放心地想。

一入飯店房間,梁祈開口道:「好了,大功告成,我們兩個喬太守可以閃開,等明天的好戲開鑼。」他的意思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一切僅是開玩笑罷了。

「結婚證書怎麼辦?」齊紹民忽然想到。

「簡單,放進阿鈞的休閑外套里。對了,紹民,我們再去賭場晃晃,我今晚贏了不少賭資,可以再多撈一把。」梁祈精神抖擻的道。

「好吧!就依你的,賭王。」齊紹民調侃他。

「賭王,嘿,你形容得很恰當耶!」梁祈臭屁起來。

齊紹民橫了他一眼。「少自鳴得意了,搞不好等會兒你敗在我的手上。」

「好啦!我們兄弟賭博見真章,贏的人請輸的人吃一頓好料的餐點。」梁祈躍躍欲試。

「那有什麼困難?一頓飯小Case。」齊紹民有勝券在握的自信。

兩人一搭一唱耍嘴皮子,完全忘記躺在床上的一對男女。

隨後,門喀喳一聲合上,他們半步不停留的往賭場報到去。

所謂小賭怡情、大賭沉迷,不知他們屬於哪一類?

???

半夜,子薔從床上摸索到床下,一路爬到浴室上廁所。

然後,迷之間洗個戰鬥澡,一身香噴噴的走出浴室,由於酒後散熱的緣故,她沒費心穿上半件衣物即又上床。

邵鈞被床邊徒然多出的重量惹得騷動起來,他一向習慣裸睡,兩三下便扒掉身上衣物的束縛,即再度接受睡神的召喚。

兩人緊密摟在一起,這是無意識的舉動。

寒夜裡,人的體溫是最溫暖的暖爐,依偎在一起的觸感是最柔軟的軟熱,無怪乎他們順應肉體感官的自覺性,緊密靠攏著。

早晨,男性的性慾是達最高點兼撐桿旗的狀態,當事人往往夢幻犯罪,比如說,作一場春夢。

子薔莫名地被下腹部一股奇特感覺弄醒。嗯?好像有一個堅硬的東西頂著她的私處,還頻頻戳她,怪不舒服的!她先伸展筋骨。咦?胸部怎麼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平滑,簡直是飛機場!還有一塊塊勻稱胸肌,不會吧!她化身為藍波二世了嗎?

慢慢地,她睜開惺忪的睡眼,驀地,一個放大的男性面孔突兀的出現在她的瞳孔里……子薔被嚇醒了。

他……他是誰?她下意識掀開被子,不由得發出一記低細的哀鳴。

一,二,三,她支著額頭用力想,結果是……她忘了!究竟兩人有沒有發生關係?

喔,不,一定是他的技巧太爛了,所以她不復記憶。

左思右想,這種一夜情的劇碼怎會發生在她身上?是了,志遠給她的打擊太大,所以她一時失意找個午夜牛郎來結束處女之身!

老實說,要不是處於此境此景,她會仔細端詳對方的長相,不過這時是非常時期,她沒有美國時間留下來跟他大眼瞪小眼,還是趕緊逃離出事現場才是上上策。

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呀,她身上僅剩一張金卡,不如等她落跑后再向銀行預借現金,湊足買回家的機票錢。

子薔再看一眼,自己是否有留下任何證物?確定沒有后,末了還擱下僅余的五百美金在床頭柜上,然後她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

當她前腳才踏離,邵鈞即幽幽地醒來。他是個淺眠的人,剛剛有人摸他的胸肌,讓他立刻警覺起來。

難道是他作夢?未免太真實了吧!一個女人困惑的望著他?

邵鈞甩甩頭,正常男人應是夢到尤物躺在自己身下,翻雲覆雨一番才是!

正當他拋開之前怪怪的幻覺時,不經意瞥到五百美金,霎時,他了悟一切事情。

昨晚的景象重現他的腦海,讓他推算出一個結論:他被設計了,他被當成出賣肉體的壯男,一夜服務竟只值五百美金!

霍地,他的臉發黑成包公樣,氣死他了!那個女人最好日夜祈禱不要再碰見他。

稍後,他沐浴完,電告服務生從購物街幫他弄一套亞曼尼的西裝,在掏卡付帳時,讓他再度發現一件更具爆炸性的事:他結婚了!

邵鈞的臉霎時罩上一層寒霜,猶如地獄來的使者般陰霾異常。

好,姚子薔!他皺起劍眉兼咬牙切齒反覆咀嚼結婚證書上這個陌生的名字。哼,那個姚子薔有膽做邵太太,他倒要見她有何能耐應付他?

半小時后,梁祈、齊紹民出現時,兩人都被他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嚇住。

媽媽咪啊!這對活寶頓時極有默契的選擇噤聲。誰敢不要命地去惹一頭狂暴得如同被拔了須的雄獅?簡直可比火爆浪子哩!

要是讓他知道兩人有參一腳的話,後果準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管花多少時間及金錢,我一定要揪出這個女騙子!」邵釣大聲宣誓。

然後,邵鈞把結婚證書及五百美金裱金框鎖在銀行保險箱里。

原因是:男人的自尊傷不得,尤其是對天之驕子的他而言,這更是一大恥辱!

沒有人能騙了他又置身事外,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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