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看錶、看錶、看錶,三十分,二十二分,十五分,八分。任秋桃起身拿了IC卡,不能辱使命啊,要不,明天季端還不又得呵自己的癢。

拉開門,正迎上江凡修,他似乎很疲憊,眼睛紅紅的,鬍子也很長似乎幾天沒有修了,頭髮亂糟糟的,白色的汗衫很臟,借著樓道里不太亮的燈光看到他的長褲好像破了一塊。

「嗨,才回來啊!」

抬頭看到含笑的任秋桃,江凡修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自己真的很累,累得都沒有看到前面的人。

「嗯,是啊!這麼晚了你還出去嗎?這段時間很亂的,最好不要一個人出去。」

「哦,我下樓打個電話就回來。看你的樣子很累,不打擾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打電話啊?到我家去打吧。」

「不用、不用,我有IC卡啊,很方便的。」

江凡修實在沒有精力和她爭論,一手拉過她,另一隻手打開了門,「丫頭,我很累也很困,沒時間和你解釋一個人出去的危險。你進來打電話吧,打完后願意看電視看錄像就自己放,啊……」他打個哈欠,「我三天沒睡了,得去睡一會兒。」

江凡修放開手,直奔卧室,躺在床上朝外喊了一句:「冰箱里有水果和飲料,但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你自己去看吧,我不行了。」不一會鼾聲響起,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進入了夢鄉。

站在客廳里,任秋桃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他的家她來了不下十次,周末沒事的時候,他們都會租幾張碟回來看,一窩就是一天。只是每次都是和他在一起,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給撂在客廳里。摸摸鼻子笑笑,她回身關上房門,就像他說的,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吧。

「喂,你好,請問是季端嗎?哦,我是你的同事任秋桃……嗯,對,不好意思有事要麻煩你一下……對、對,就是園長布置的任務,你做了沒有……啊?還沒做啊?那算了,我本來想你做完了在網上傳過來借我看看呢,算了,我自己去做吧……啊,是啊,你也得快點做啦……行,我做完就傳到你的郵箱里,你有時間去看看吧。好了,拜拜!」

呼,放下話筒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真的好緊張,雖然這是第三次給季端救火,可是怎麼也不習慣這樣睜著眼睛說謊,心裡總是慌慌的,好像做了什麼壞事,就要給人捉住了一樣。

坐在沙發上瞪著電話猶豫不決,打,還是不打?出來一個月了,一切也都安置好了,應該給容容打個電話,可是,她一定會罵自己的,狠狠地罵。手一會兒放到電話上,一會兒又拿下來,重複幾次都定不下主意來。

打開冰箱,他說有飲料,先喝點涼的東西吧,穩定一下情緒,準備一會好挨罵。冰箱里的東西倒不少,可是能吃的就不多了,水果已經冒水了,幾袋速食麵也因打開的時間太長都軟了,還好兩瓶冰水還是封著的。

收拾好冰箱,回到客廳想也不想地拿起聽筒撥下那組熟悉的號碼。

「喂,容容!是我……」

電話另一端的樓容「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眼圈立刻紅了,坐在一邊的吳風遠扶住她,不解地問:「是誰的電話?容……」

剛要從她的手上把電話拿下來,卻被她一下推開了。吳風遠搖搖頭,她還是不能從心結里走出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等。

「任秋桃你好,你是朋友,你是我樓容的好朋友!我……我樓容自認閱人無數,偏在你這兒栽跟頭!你……你好樣的!你要怎麼樣?你說!你說!我告訴你,從今天我……」

「我錯了、我錯了,容容不要說,不要說出讓我們都後悔的話……樓容,閉嘴!我錯了,我說我錯了……」

電話兩端的人都哽咽著不能言語。

「桃子,你在哪兒?好不好?找到住的地方嗎?找到工作嗎?你那麼傻,沒有我在身邊行嗎?」

「我才不傻!找到地方住,也找到工作了,就是傻,我也是傻人有傻福!你呢,我的信你看到了沒有?我不恨你,也不恨風遠,我不是說來騙你的,真的。我仔細想過了,我根本就不愛他,而他也不曾說過,甚至從沒有暗示過他是愛我的,或者他當我是妹妹的成分更多些,偏偏我搞不清狀況,他又不想傷我,所以就拖了下來。樓容,其實我是真的感激你們呢,要不,我還不知道要傻到什麼時候!」

「你這小傻子!你幹什麼要走?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嗎?」

「我也想你,在我累極了卻還要自己做飯的時候,在早上起不來床的時候,在看到洗衣機里堆了一大堆臟衣服的時候,我想死你了!」

樓容破涕為笑,「你不是想我,你是在想老媽子!哼,也得讓你吃些苦,要不,哪知道我的好?你到底在哪?我也沒敢往你家裡打電話,怕叔叔阿姨著急!你倒好啦,這麼長時間才想起給我打個電話。」

「怕給你罵嘛!」

「那你現在又打?」

「再不打怕得不到全屍嘛。」

「呸呸呸!你真的……」

「∴攏∷盜艘丫不在意,就是不在意了。怎麼,難道你想看我痛不欲生的樣子嗎?喂,不要忘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嘿嘿!」

「你少胡說了,我真的覺得很對……」

「打住、打住,要不你再罵我幾句得了,少對得起對不起的,我們是好朋友啊。就是男友和老公不能共享,要不……」

「好了,我不說了,你啊越說越不像樣子!你真的很好嗎,真的能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相信別人了啊。」

「好啦、好啦,你還說你不像個老媽子!我真的很好,我和你說啊,我的房子每個月才三百元的租金,房東也好得不得了,我就是在他這裡給你打電話呢!」

「你的房東是老人啊?」

「不是,是個年輕人,怎麼了?」

「女孩子?」

「不是啊,是個男孩子。」

「這麼晚了,你在男孩子家裡?他家裡還有別的人嗎?你別告訴我就他一個人啊!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相信陌生人的!」

「哎呀,他是個警察啊!怕什麼?」

「啊?警察?那還好點。你啊,做事不能太衝動的知不知道?人不可貌相……」

「好了,知道了,離開你那麼遠還是逃不掉……」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要掛電話啦。對了,你不能在我沒回去之前就結婚,我要當你的伴娘呢!」

樓容用餘光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紅著臉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和他似乎真的可以預期未來了。

「……好了,容容,我真的要掛了,雖然是免費的可也不好打太長時間。啊,還有啊,我真的真的已經好了,你要是拿我當借口再逃避的話,我可不饒你,拜拜!」

掛上電話,任秋桃蜷到沙發里放心地哭了一通,自己還是那個傻女孩,容容還是那個關心自己的朋友。

突然電話鈴響起,嚇得她差點跳起來,自己真的哭得那麼投入嗎?

「喂,你好……是江凡修家……他在睡覺,你哪位,要找他嗎……哦,受傷了?沒看到啊,哪裡傷了,嚴重嗎……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啊!要他起來接電話嗎……啊,啊,好的,你叫高辰是嗎?行,等他醒了我就告訴他……我?我是他的房客……好的,拜拜。」

他受傷了嗎?他的同事說他的腿受了輕傷,她卻沒注意到他一瘸一拐的樣子!敲敲門沒有人應,一定是睡得太沉了,任秋桃推開門走進去,看到他連衣服也沒有換就睡著了。

他一定是很累了,這樣不舒服的姿勢他也能睡著。打開檯燈任秋桃看到他的褲子磨破了個大洞,用剪子把褲筒剪開,破成這個樣子以後也不能再穿了吧?然後她看到一塊巴掌大的傷口,雖然不深,但是很臟,正有血絲汩汩地滲出來。她的心一痛,是了,她是怕傷口的,上次看到他已經癒合的傷口不也是不舒服嗎?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取了藥水、棉球和紗布。

蘸了藥水的棉球剛一碰到傷口,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腿輕輕地向後縮了縮。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他叫醒,醒了是不是會更疼,可是不醒這個姿勢又很不方便處理。

輕拍他的臉,他的眉皺著,睡夢裡也在追著壞人吧?他的鬍子輕輕地扎著她的掌心,不疼反倒有些痒痒的。

「江凡修,江凡修你醒醒!江凡修!」

迷糊地睜開眼睛,能不能再讓他睡一會?他真的很困,再讓他睡十分鐘,不,五分鐘就行了。

「你醒醒!醒醒!」

難道又有人被劫了?江凡修一下坐起來,大喊一聲:「你站住!」

任秋桃被他突然的一聲吼叫給嚇呆了,舉著一隻手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江凡修四下里看看,對了,他已經交班回家了,「讓我再睡一會兒吧!」向後一仰又躺了回去。

任秋桃回過神,拍拍狂跳的心臟,「被你嚇死了,大臭蟲你先起來啦!快點,你的腿傷了你知道不?我幫你處理一下,十分鐘就好了。」

扶著他的頭想把他推起來,可是他一點都不配合。任秋桃拿起蘸了藥水的棉球擦一下他的傷口,江凡修大喊一聲坐起來:「你在幹什麼?!」

她偷偷地一笑,有時候得使用些非常規方法,「剛剛你的一位叫高辰的同事打電話來說你的腿傷了,讓我幫你處理一下!你忍一忍啊,我得先把傷口清理一下。」

看著雙氧水在他的傷口上形成了無數個小白泡,任秋桃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疼,可不忍心也得擦乾淨,這麼熱的天很容易感染,要是真的感染了,那可就麻煩了。輕輕地往傷口上吹氣,或者這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可是她只能這樣做了。

「很疼是嗎?你怎麼又傷了,是你太拚命了嗎?認識你一個月,你掛了兩次彩了。」

喜歡她溫熱的唇里吹出的絲絲冷氣,心中的一個隱秘之處被輕輕地觸動,「還好,不是很疼。晚上追人的時候不小心給絆倒了,可能是在地上磨的吧,我也記不太清了,心裡只想著要抓住那個人。等到真的抓住了,所有的神經都放鬆下來,我卻只覺得累,只覺得困,只想睡覺。不是我拚命,做警察的難道不該以抓壞人為己任嗎?你不要笑,我說的是真的,不是喊喊口號,我老爸也是警察,他從小就是這樣教我,已經根深蒂固了。我還好,只是小打小鬧地受點傷,同組的老張半年前被罪犯刺得肝破裂,休養了三個多月才好。」

任秋桃激靈地打了個冷戰,他也會嗎?全身是血,虛弱無力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你別嚇我,我最怕朋友生病了,像你這種工作,哪有小病啊!」

「沒事的,我當了六年的警察沒受過什麼大……」

她揚手打斷了他的話,「江凡修,話可不能說滿了!有一次我和朋友說我的牙齒好,從來都沒疼過,結果沒出一個月牙疼得上不了班,所以,話可真的不能說滿!」

滿是污跡的傷口終於清理乾淨了,任秋桃大大地呼出一口氣,雖然他一副不疼不癢的樣子,可是看著那透明的藥水泛著白泡帶著些血色緩緩地流下來,怎麼會不疼?若是換成了自己怕早就齜牙咧嘴、大呼小叫地喊疼了。

「好了,就這樣吧,別包了,天這麼熱包上很容易感染。對了,你要小心點,洗澡的時候別碰到傷口,我看最少還要上三天的葯。」

她站起來活動活動蹲得有些僵了的雙腿,從前沒有接觸過警察,在她心裡只是覺得他們挺威嚴的,其他的並沒有具體的認知。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真的如電視里所演的那樣要面對很多突如其來的危險情況。

「丫頭,你不是說你學的是幼師嗎,怎麼好像是個護士?」

任秋桃一邊收拾藥水一邊笑著說:「這話我老媽聽了會很高興,她是護士,而且還是護士的頭——護士長,她的技術可是一流的!好了,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地休息吧!對了,你冰箱里的東西我都扔掉了,不是過了保質期,就是已經壞掉了,冰箱里的味好難聞啊!明天你有時間再去買些什麼放到裡邊吧,真的是空了。」

「都扔了?裡面不是還有一袋速食麵嗎?那個別扔,我急著睡覺飯還沒吃呢,現在算是精神了,好餓啊。」

「那包速食麵就剩半袋了,而且都軟了,還能吃嗎?已經扔掉了。」

「啊?扔了……那算了,」他躺回到床上,「明天早上一起吃吧!謝謝你啊,出去的時候幫我關上門。」

「江凡修,不吃飯怎麼行?你先別睡,我回去取點麵條做給你吃,不比速食麵來得慢的!」

蜷在沙發里喝下最後一點麵條湯,江凡修抹抹嘴,感激地看著任秋桃,真好,這種有人做飯的感覺真好,「丫頭,你做的麵條真好吃,下次再多做些吧!」

「兩碗不少了,你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再多吃,還不把你撐壞了!」

江凡修打個飽嗝,真的是很飽,「我蹲了一周的坑,大概有三天沒有好好吃睡過了,現在好多了。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傷了?」

任秋桃翻個白眼,看來他可能也記不得拉自己到他家裡打電話的事了。和他相比自己簡直就是工作在天堂里的,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也沒有很大的工作壓力,薪水雖然少些,但也夠用了。

「我到你家裡借電話用,接到了你的一個叫高辰的同事的電話,他問你的傷口處理了沒有,我才知道的。」

江凡修苦笑,明天到局裡一定會給高辰那個傢伙逼供的,一個單身男子的家裡夜裡有一個女子接電話,的確曖昧,的確值得懷疑。

「你們的工作好辛苦啊!真的有那麼多的壞人嗎?」

「當然,你認為我吃飽了沒事做把自己弄傷了玩嗎?這段時間不太安全,你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晚上單獨逛街,還有要是有人敲門,一定要問好了才開!我看你好像聽到敲門問也不問就打開了,很危險的知道嗎?還有,如果後面有人跟著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如果被跟上了樓,你就敲315的門,那家總是有人的,罪犯也怕人多。嗯,還有什麼要注意的?」

任秋桃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很好笑,他是那種把笑帶在臉上的人,一本正經起來,讓她覺得他很不自然似的。

「知道了,這樣的教育我已經被容容嘮叨了好幾年了!因為聽到是你的聲音,知道是你所以就沒問嘛!再來我幾乎很少晚歸的,而且一看我,就知道是沒有錢的那種人,再來咱也沒有色,所以還算是安全吧。江凡修,你嚴肅起來的樣子,很好玩啊!我明天過來幫你上藥吧。我要走了,你好好地休息吧,明天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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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鄰居,右手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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