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著她掩上房門,江凡修笑著抿一抿下唇,似乎唇邊還留有她的清香。依然沒有搞明白是什麼讓自己吻了她,是聽了她的愛情?是自己心裡的失落?不,不會,自己不會這樣卑劣,不會真的乘人之危。輕輕地笑,他就是乘人之危了,若不是她醉了自己有機會吻她嗎?心突然沉下來,沒有,他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她的白馬王子是文質彬彬的,是清瘦的,總之不是像自己這樣的。
心中知道剛剛的吻絕不是因為聽到這些的一種發泄,而是……情不自禁,奇怪自己怎麼會這麼衝動。衝動?是的,就是衝動,他把自己摔進床里,矛盾啊!這個女孩子擾亂了自己的情緒。這段時間裡他做了多少想也不敢想的事?當街擁抱,在小區里親吻。從前這些於他來講都只是泡沫劇里的劇情,可笑又荒唐,沒想到有一無自己也會這樣,還能理直氣壯地說是情不自禁,還能自欺地告訴自己在享受著這種可笑與荒唐。
耳邊文響起她的低語:「你先不許愛上別人……你等等我,等我知道什麼是愛……再等我搞明白對你是怎樣的感情,好嗎?」
要等多久,等待的結果又會是什麼樣的?他不知道,她可能也不知道,甚至明早起床她會忘了曾經說過的這些話。但他記得,雖然沒有答應她什麼,可他會等,等到她確定愛上了自己或者沒有愛上自己……
瞪著眼睛了無睡意,輕撫唇邊,掛一個不自知的笑,她沒有反抗而是迎合,她沒有拒絕而是在享受,這一切都說明了些什麼?或許她對自己有著好感吧?
一面給自己鼓氣又一面給自己潑冷水,這樣就是愛嗎?愛上一個人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嗎?若是前幾天知道了這份感情,自己一定會一鼓作氣和她說個明白,可過了今夜他不能。要讓她想清楚想明白,也讓自己想清楚明白,兩個人如果都能確定是愛著對方的,那麼他一定義無反顧。如果她不能,或者自己不能,那麼要在沒有傷害對方之前結束,他不願意是她生命里的第二個風遠。即便做不了愛人,他希望仍可以擁有現在這種與她之間的快樂和默契。
想著她的笑容,想著她的淚水,想著她皺起的鼻子噘起的嘴……在進入沉睡前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一種確定閃過,只是它太快,快得讓已經遲鈍了的思緒抓不住,但似乎是一種幸福的確定,他帶著微微的笑進入了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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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秋桃撫著有些痛的頭從床上坐起,醉酒的懲罰,只是心頭有一絲甜蜜揮之不去,捧著自己發燙的臉,輕輕地呻吟,從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花痴,竟會在睡夢中……與他親吻。那種幾乎被融化的感覺還倘徉在唇齒間,輕輕地碰一下唇,想起夢裡他溫暖的懷抱。想起夢裡他環住自己的堅實手臂、想起夢裡他柔軟的唇、想起夢裡他火熱的吻、想起夢裡他明顯的……興奮,大呼一聲倒回床上,自己怎麼會像季埠中的老處女一樣發春夢,還這樣真實,這樣讓她念念不忘?
即便閉上眼睛,他依然在眼前變得清晰,怎麼了?關心的真的只是他的傷嗎?上癮的真的只是散步嗎?習慣的真的只是他的關心嗎?還是……搖頭,不,不要想,就是這樣子的,你以為是什麼,只是朋友,就是朋友!不過是個夢,夢裡發生什麼事都是可能的,不要介懷!可是一種更強烈的聲音在說,不,任秋桃,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已經愛上了他,別否認!聽聽自己心裡的聲音,你關心的是他,上癮的是他,習慣的也是他,他不只是一個朋友。怎麼,你怯懦了,怕了?你不是自認很勇敢的嘛,一次小小的挫折便讓你躊躇不前了?
不要,任秋桃用被擋住頭,下要再說了,她不要聽也不要想,他根本就不是……他不是她的白馬王子又如何?他給自己的安全感。快樂感是作假的嗎?她對自己說,即便不是愛上他了,也是將要愛上他了,想通了這一點反倒不再害羞,只是她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角色的轉換,也需要一點時間來弄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是什麼。烏龍擺過一次就好了,自以為是並不是愉快的經歷。
探出頭,看著滿室的晨光,心情好得不得了,任秋桃輕輕地念一句:「容容,你說這次我的緣分來了沒有?」
豎起耳朵,是誰在門外走動?老式樓房的隔音很不好,所以能清楚地聽到有人在門外徘徊,是他嗎?不,不要,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會臉紅的。臉紅?心中一動,見到他會臉紅嗎?不因為夢裡的那個吻,而是自己的心態已經不同了。
還在徘徊,但任秋桃僵直地躺在被裡一動不動,似乎動一下便會被他發現了一樣。
敲門還是不敲?她醒了沒有?醉酒的人通常會晚起。
見到了她說什麼?擺出怎樣的表情?一定會有些不自在吧!不可以,要自然就像往常一樣,往常?往常是什麼樣子的?
抬手,卻依然不能敲下,江凡修無奈地笑笑,在感情面前他也是個怯懦的人啊!把手指輕輕地扣在門板上,會見到什麼樣的她?
反射般地縮回到被裡,幾乎可以聽到已經紊亂了的心跳,做幾次深呼吸,她不禁笑自己,是夢啊,只是個夢啊!雖然自己的心態已經不同了,但他並不知道啊,還怕什麼呢?
來到門前,手握住把手的剎那,手心裡竟滲出汗來,她在心中罵自己一句:「見不得世面的小丫頭!」
「呼」地拉開門,兩個人都愣住了,顯然誰也沒有打好腹稿。江凡修咳一聲:「丫頭,睡得好嗎?頭痛不?我怕你起不來,所以……」
「哦……」應一聲,她忙用手撫著頭彎下腰。
太緊張了,他提起才覺得頭痛得很,還有些暈,想是起得急了吧?
跨前一步扶住她的肩頭,他緊張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偷偷地一笑,心中暖暖的,「沒事,可能是剛才起得急了,頭有些痛還有點暈,現在好多了。」
「喝醉了就是這樣的,以後不要喝那麼多的酒,也不要那麼晚才回來,一個女孩子在酒吧里喝酒多不好,多危險。酒吧里人蛇混雜,不出事什麼還好,一旦出了事就追悔莫及了!
任秋桃撇撇嘴,有些不服氣,「哪有你說的那麼危險!我還看到很多年輕的女孩子在酒吧里玩呢,年輕人會出什麼事?」
「丫頭,你還小,有些事你沒經歷過是不知道的,世界沒有你想的那樣好,年輕人才會衝動,」
頓了一頓,江凡修看到她沒什麼反應才繼續說道,
「打架鬥毆的還是年輕人多,酒後亂性……」他突然停下話頭,心虛地想自己在說什麼呢。
「你臉紅什麼?我也是大人了,講話不需要那麼多的避諱。酒後亂性嗎?我知道的,不過你放心,我心裡還是有數的,不會做出出格的事。酒嘛,少喝些能夠調節氣氛,喝得太多那是遭罪,我才不幹呢!」
她似乎記不起昨晚的事情了,是好還是不好呢?江凡修既高興又有些失望,高興兩個人間不會出現尷尬,失望的是只有自己獨自掛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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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阿姨,來看你外甥啊?」
「是啊,張阿姨,這小子好像很忙的樣子,我都好幾周沒見著他的影了,只好到他這來看看他。」
「哦,小江好像是挺忙的,不過他晚上都會在。每晚他都會和女朋友出來散步,小兩口手挽著手很親密的樣子呢!
「女朋友?哪個女朋友?」她怎麼都不知道?
「咦,尹阿姨你不知道啊?就是那個房客啦,短頭髮的那個女孩子,他們可是好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我聽范阿姨說過,你外甥還背過那個女孩子回家,那時候他還扯謊說是自己的妹妹呢,原來是臉皮薄啊!
心中把知道的幾個佛祖念了個遍,尹籬幾乎要感激涕零了。怪不得讓他相親他不肯去呢,原來是遇到心儀的人了!早說嘛,自己也不會介紹來介紹去的了。
「張阿姨,是不是真的啊?你可是知道我盼他交女朋友盼很久了。」
「如果他們有接吻的話能不能說明他們在處朋友?」
「接……接吻?你看到了?」不能抑制地口吃起來,實在是一個讓她吃驚的天大喜訊,她那木頭般遲鈍的外甥竟然追起了女孩子,還……還和她接吻?
「是啊,兩周前在小區西面的路上,不只我看到,我家老頭子也看到了。哎,兩個人……不說了,說起來我都臉紅了,不過,真的很羨慕現在的孩子們。」
「什……什麼?」尹籬瞪大了眼睛,一時間竟不能消化聽到的消息,江凡修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吻女孩子?如果老姐聽到了這個消息,會不會從墳墓里跳出來?
「快上樓吧尹阿姨,這會兒小江應該還沒有和女朋友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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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向阿姨坦白?」。
看著阿姨一臉的曖昧,江凡修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麼。坦白?涉及到坦白,那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情,而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嚴重到了坦白的程度。這個阿姨大驚小怪慣了,這次不知道是在開什麼玩笑呢。
「阿姨,這麼久沒見了,怎麼一來就拷問我?」
「小於,小要轉移話題,你真的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虧我這麼關心你,你、你卻什麼都瞞著我,你的良心……」
「我的良心是紅的,還大大的好!不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麼,讓我怎麼說?」
呃,尹籬收起一臉的悲憤,怎麼回事,他看起來很坦然的樣子啊?張阿姨是不會騙自己的。哼,小子和我玩心眼你還嫩呢,直走不通就拐彎,不是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嘛。
「小凡,這段時間你都沒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一個多月前的那件失約事情?人家女孩子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你都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尷尬,打到這裡沒人聽,打你的手機又關機,你是怎麼了?事先不是通知你了?要不,等幾天我再約她,你去看看,很漂亮的,人又文靜……你說話啊!」
江凡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電視,對阿姨的話置若罔聞。開玩笑,說話?說話了還不是被她罵嗎?
嘿嘿,就當個悶葫蘆,誰都沒轍。
尹籬斜斜地看了看他,心裡一陣冷笑,老娘幾十年的修行,還鬥不過你這個毛頭小子嗎?就是悶葫蘆今天也要把它鋸出口來。
「小凡,你家隔壁的女孩多大啦?有男友了沒?」
他警惕地看向阿姨,怎麼嗅到陰謀的味道?
「阿姨,你不要亂操心啦,那丫頭還小呢!」
「不小啦!上次她說已經二十三了,我朋友的兒子條件很好……」
「好啦、好啦,阿姨,隔壁丫頭的事你就不用操心啦!」
他話里明顯的不耐煩,讓尹籬心中一喜,「小凡,其實小任真的不錯,就是個子矮了些。」
瞟一眼阿姨,他心中的不滿越來越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個子矮嗎?我看她挺好的啊,個子高矮有什麼關係?」
「可是,她的皮膚也不白啊!」
「阿姨你不懂啦,現在流行這樣的膚色,那是健康!你不也說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嘛!」
「噢,不過她的個性太活潑了,不夠文靜。」
眨著眼睛看看已經進了圈套的外甥,尹籬的心中有一種明顯的成就感,勝利啊,她已經可以看到了。
「咦,阿姨你不是一直說大文靜不好嗎?我倒是和她挺投脾氣的。」
尹籬撇撇嘴,這麼快就不記得他自己定的標準了嗎?什麼個子要在一百七十厘米以上、什麼體形要好不能像個桶、什麼人要文靜不能大吵……條件一大堆。
「是嗎?那你是在追她了?到什麼程度了?快告訴阿姨,這方面阿姨可是……」
「阿姨,你饒了我吧,我花痴啊?你怎麼途著一個女孩就讓我追?」
他可不能說,也不能讓阿姨有任何的猜想,要不,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來。這都不怕,重要的是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再等上一等了,他已經在心裡應了那個丫頭的請求啦。想起那個丫頭,嘴角就忍不住上揚,自己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情和經歷,所以,千萬不能給阿姨壞了事。
看著他臉上那抹不經意的笑容,尹籬在心裡偷偷地輕笑,這笑容她見過的,是戀愛中的人特有的表情。小子,還想瞞著?算了,也不逼他,有他剛剛的話,有他這樣明顯的反應就夠了,其他的交給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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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桃,外面有位阿姨找你!」
「啊?有人找我?」
任秋桃實在想不出會有哪位阿姨級的人來找自己,雖然生活已經安穩下來,工作也做得很順心,但是自己在這裡的朋友還是很少,阿姨級的朋友幾乎是沒有的。有些納悶地來到天井處,看到了正在四處張望的尹籬。
「阿姨,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來這裡?走,咱們到那邊去坐。」
被任秋桃挽住,尹籬突然感到一種滿足。自己沒有孩子,這是心中最遺憾的事,也是一直以來藏在心裡的痛。被這個女孩子挽住手臂的一剎那心中竟有了一種錯覺,似乎……是一種做母親的錯覺,就連江凡修也不曾給自己這樣的感覺和感動。
「阿姨,你找我有事吧?是江凡修的事?不會又是要我看著他去相親吧?」
她不要,一提起這事心裡還在怕。胳膊是不疼了,醫生說恢復得很好,沒有留下任何的後遺症,這些其實都是江凡修的功勞,那個傢伙真的包了家裡的事。可是,被摔出去的那種天旋地轉的無助感,讓她刻骨銘心。
「啊?不是、不是。秋桃,我叫你秋桃可以吧?我很喜歡你,一直以來我就想要有個女兒,可是……」
看著尹籬有些寥落的神情,任秋桃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頭,「阿姨,你有個很出色的外甥啊,他可是把你當成媽媽一樣的!」
「那倒是,小凡被我管得多過被我姐管的……
對了,我來找你是為了別的事,秋桃,你有男朋友沒?」
任秋桃搖頭,怎麼了,特意跑來一趟就為了問自己有沒有男朋友?
「噢,還沒有……看得上的男孩子?」
江凡修,毫無預兆地他那張古銅色的臉躍進了她的腦中。面色一窘,花痴、花痴,大花痴!他什麼都沒有說過啊,你一個人在這裡多情個什麼勁啊!
「阿姨,我來這邊的時間還不長,朋友都沒幾個呢。」
「我們家的小凡是你的朋友嗎?」
任秋桃點頭,肯定地點頭。尹籬卻從這在平常不過的動作里看到了些端倪,不對,與其說是看到不如說是嗅到的——一絲少女特有的嬌羞。
「你覺得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的人很好啊,很熱情又很開朗,我挺喜歡他的呢!」
「是嗎?那可真不錯,你們倆互相有個照應,我就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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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修,下午阿姨到幼兒園去找我了。」靠在他的左側,任秋桃看著天空中的點點星光,真美。
江凡修的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問:「找你閑聊吧?」
「是啊,好像也沒什麼大事。」
「一定問你有沒有男朋友吧?她最關心的就是這個事了。」阿姨不會問這丫頭和自己的關係吧?
千萬不要,他可不想阿姨從中插上一腳。
她呵呵地笑出聲來,他還真了解自己的阿姨呢,「嗯,問啦,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又問有沒有心儀的人,後來問我覺得你怎麼樣。」
「你是怎麼回答的?」他也想聽聽她的答案。
「我就說很好啊,我挺喜歡你的。」
「哦,還有嗎?」
「什麼還有嗎?聊了半個多小時呢,拉拉雜雜的我上說個太清楚了,大概就是問我喜歡什麼樣的人,長像啦、身高啦、性格啦、工作啦,反正說了很多。」
「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
歪過頭來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他知道?
「江凡修,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我有和你說過嗎?」
「你喜歡高高瘦瘦的、臉色很白凈的,最好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對嗎?」過了這麼多天,這些話他依然記得很清晰。風遠和她的這些標準是他腳上的枷鎖,不能阻止他,但卻滯留了他的腳步,他心裡更希望不曾知道她的這些秘密。
靠回到他的肩頭,什麼時候自己這樣信任他了?「嗯,從前我是這樣想的,所以當我遇到……」
「我知道!」
不想由她的口中再聽到風遠,不想由她的口中再聽到那份愛戀,有什麼在心裡成型,有些酸有些澀又有些苦的感覺,是嫉妒?他也開始會嫉妒了嗎?高辰說,有愛才有嫉妒,那麼自己真的是在愛著了?
「你又知道了?我都還沒說你就知道?」
「嗯,說那個讓你……傾心的男人嘛,我知道了!」
一下跳到他的面前,看到他的眼睛任秋桃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那裡面的是怎樣的感情?有濃得化不開的愛和沉得掙不脫的壓制、有淡淡的快樂加上淡淡的憂傷,什麼時候他有了這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