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逐死之戰
樂毅渾身一陣顫抖,心中悲痛難當。他原本以為,田不禮早就已趁亂逃走了。想不到,他竟然偷偷藏在了暗處。方才,船上的人聲混雜,兵器交撞之聲充斥耳中。他根本便聽不到,箭矢破空之聲。若不是,有若葉捨身救他,與他對換了位置。那現在被箭射中之人,便是他樂毅了。
樂毅垂著頭,落下的眼淚,一顆顆滴到,懷中若葉已無血色的臉上。若葉密翳的睫毛,輕輕地扇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美目。輕輕抬起皓腕,撫著樂毅悲傷的臉龐。漾出一抹笑容,柔聲道:「能得公子憐愛,若葉……若葉,已經……很幸福了……」話未說完,柔荑卻無力地垂了下去。
「啊……」樂毅摟緊若葉的螓首,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吼。其中的凄厲悲傷,似能將這,泛著血腥的夜空撕裂一般。灼熱滾燙的淚水,已從虎目之中,噴涌而出。
此時,冷渠、烏恆、劉莩等眾,已殺得船上的侍衛大潰而逃,四散竄了下船。冷渠等人只裝勢追殺了一番,便折回聚到樂毅身邊。見到樂毅緊摟著,若葉漸已冷去的軀體時,眾人皆不禁一陣心酸難過。
樂毅喃喃地道:「都怪我,是我害死若葉的。要不是,她捨身為我擋了那一箭……」
冷渠蹲身下來,勸慰樂毅道:「先勿難過了,我們還要去追那田不禮,為若葉姑娘報仇呢。」
樂毅聞言,身子微微一震。半晌,才把懷中的屍首,輕輕放了下來。眼中的悲傷自責,化為了深切的仇恨。望著若葉的臉龐,咬牙道:「若葉、小昭,你們若是在天有靈。便助我,一舉誅殺田不禮這奸賊,為你們報仇雪恨。」
言罷,樂毅便站起身來,往四周望了一眼。沉聲道:「現在夜深不能行船,田不禮定未曾逃遠,你們速與我去追他。我誓要手刃此人,方能慰藉,小昭和若葉的在天之靈。」此時,樂毅雖看似恢復了往昔的睿智,眼神一片犀利。可是,他只是暫壓下了心中的悲痛,用仇恨來支撐著自己。讓自己可以全心全力,去追殺田不禮這奸賊,好為兩女報仇。
冷渠、烏恆眾人,自是明白此理。便即隨著樂毅,循著田不禮逃跑的方向,往船下追去。孰料,追到船下之時,船下卻已是一片火光通亮,人影綽綽。約莫有兩、三百名侍衛,正執弩操戈,嚴陣以待著樂毅眾人。從眾侍衛後面,走出來一人。氣焰囂張,望著樂毅眾人獰聲大笑,便正是田不禮。
笑過之後,田不禮滿臉陰霾,冷哼道:「別以為,我田某人是這般好對付的。」
樂毅見勢不對,忙下令道:「快,找大石遮擋起來。」
冷渠、烏恆、劉莩等一眾人等,皆是敏捷之士。此形勢危急之際,趕忙聽從樂毅的命令,縱掠如飛,往一旁的礁石奔去。田不禮立即下令放箭,一**的箭雨,立朝著樂毅眾人射落。樂毅率眾一邊格擋著箭矢,一邊後退。但亂箭齊發之下,又是在黑夜之中,已有幾人身上中箭。眾人一邊挾扶著傷者,一邊退到了石后。
樂毅查看了中箭幾人的傷勢,好在並未射中要害,暫且沒有性命之危。但此刻形勢不利,若不速戰速決的話,只怕他們便會陷入苦戰之中。樂毅沉思了片刻,劍眉緊皺,當機立斷道:「待會聽我命令,迅速撤回到密林去。」
田不禮見箭矢失了效用,便即吩咐一眾侍衛持戈上前,欲要包圍樂毅眾人。樂毅趁機喝道:「撤!」冷渠、烏恆、劉莩眾人,立即隨著樂毅,往樹林急急撤退。
田不禮厲聲喝道:「別讓他們逃了。」
一眾侍衛聽令趕忙緊追著,往樹林而去。豈料,眾侍衛在進入樹林后,慘叫哀嚎聲便緊接著傳了出來。原來,林中早已布滿了陷阱機關,一眾侍衛在漆黑的樹林中,又怎是烏恆等家將的對手?而且,密林之中,除了有防不勝防的致命陷阱外。烏恆等眾家將,還有一項厲害的本事。便是不需要用眼睛去瞄,只要辯聽著林中發出的聲響,就能判斷出,敵人的大致方位。烏恆等人躲在林中暗處,聽聲一一發箭,每箭必不落空,林中一片慘叫連連。
只見片刻工夫不到,進入林中的侍衛,便已死傷過半了。駭得餘下的侍衛,皆不敢再踏入林去。田不禮臉色一片灰敗,萬想不到對方這麼少的人,竟會如此精悍。田不禮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下令道:「放火燒林。」
一眾侍衛皆不禁愕然怔忡,旋及面有憤色地望著田不禮。因為在樹林之中,尚有不少未能出來的侍衛。而田不禮竟完全不顧他們的性命,其心之狠毒,令眾侍衛一陣心寒。但眾侍衛心中雖有怨恨,但也只能去執行田不禮的命令,放火開始燒林。
烏恆靠近樂毅,皺眉疑惑道:「這田老賊,是不是無計可施了?這般放火燒林,對我們根本就沒什麼作用。我們大可以,從林后出去。但只怕,他的手下部屬,就難以倖免了。」
樂毅劍眉緊皺,嘴唇抿成一條線,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下令縱火,根本就不是為了對付我們。而是,想拖延阻攔住我們,好讓他可以安然離去。他手下的性命,在他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
烏恆聞言,不禁恨恨地道:「毅少爺,那該怎辦是好?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他逃走嗎?」
樂毅拳頭緊握,眼中閃過一道冷芒,沉聲道:「這次,我決不能再讓他逃脫了性命。若不然,若葉豈不是白白犧牲了?你們隨我一起殺出去,我誓要將此賊斬於劍下。」樂毅把眾人都聚集起來,做好了分配部署。讓幾人負責帶著傷者,從林後撤離,處理身上的傷勢。餘下的人,便跟隨他一起殺出林去。
眾人依照樂毅的安排,皆已準備妥后。樂毅便率眾潛行到樹林前,藏身在林木后。而此時,樹林里已濃煙滾滾,火光四起。林中殘餘的眾侍衛,不禁亂成了一片。還有不少被火燒及者,正慘叫著痛苦地滿地打滾。而試圖要逃出林去的人,則被田不禮無情地下令射殺。
田不禮眼神猶如毒蛇一般,殘忍冷酷地道:「不管是誰,要想從樹林里出來者,殺無赦!」
林中的慘叫聲漸已弱下去后,樂毅趁著敵軍的士氣大弱,軍心浮動。立即果斷地一揮手,下令道:「放箭!」
眾人早已等待多時,立即執弩一通亂箭齊射,樹林外的侍衛一片慘叫連連。連續幾波箭雨之後,樂毅知時機已到,便率著眾人沖了出去。而林外的侍衛軍,已是陣型大亂,根本便沒有抵禦之力。樂毅一眾卻正是氣勢如虹,如猛虎出岬般殺出來。眾侍衛立即一觸即潰,再不聽田不禮的喝令,紛紛丟盔曳甲,四散奔逃。田不禮見情形不對,也趕忙混在其中,往岸邊逃去。
樂毅一直都留意著田不禮,此時見到田不禮的身形,正混在人群中逃走,便立即率眾急追了過去。但混亂之間,一時卻難以追截到他。樂毅心中一急,大喝一聲道:「烏恆,取弓箭來!」烏恆聽命,趕忙從背上取下了弓箭,交與樂毅。樂毅沉氣張弓,將弓弦拉如滿月。「嗖」的一聲,脫手一箭,朝田不禮的背影射去。
田不禮耳力卻甚為敏銳,聽得身後有破空之聲,頭亦未轉,身子急往旁挪了一步。但雖是避開了要害之處,勁箭仍貫穿射入了他的左肩。田不禮緊咬著牙,強忍住肩頭的劇疼,捂住淌血不止的傷口,往前疾奔而去。
再往前去,便是滔滔的黃河,已再無去路了。田不禮此時已是單身一人,身上又受了箭傷。眾人心中皆不由歡喜,這奸賊竟然慌不擇路,逃到這絕路來了。
田不禮望著眼前滾滾的河水,身後追兵又已追至。田不禮的眼中,卻閃過了一抹狡黠。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面對著率眾追來的樂毅。臉色蒼白,舔了舔乾澀的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樂公子,看到你的那把重劍,田某就知道是你了。我們都是相熟的故人了,你又何故這般苦苦相逼呢?」
樂毅緩步走了上前,扯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巾,望著這個自己最想手刃的仇人。沉聲道:「田不禮,你當初害死小昭之時,就應該知道。我樂毅,必不會放過你這奸賊!」
田不禮仰天哈哈一笑,臉上劃過一絲惡毒的快意,道:「我們只是各為其主罷了,你能怪得了田某心狠手辣嗎?那賤女人這般出賣我,我已經是便宜她了。說到底,她是被你害死的。」
樂毅眼中滿含著悲憤,揚劍怒道:「那就叫你嘗下,血債血償的滋味。」
田不禮哧鼻哼道:「你想殺田某,只怕還未夠本事呢?」話一說完,田不禮竟縱身躍入了河中。
樂毅率著眾人,趕忙追了上前。黑夜之中,只見田不禮的身形,在滾滾的河水中忽沉忽沒,直往江霧蒙蒙的河中心游去。
劉莩對樂毅道:「這廝身上有傷,還要逞能入水,這豈非是尋死之道?」
樂毅一咬牙道:「我決不能讓這奸賊逃了。」說著,便也要下水去追。
烏恆卻指著前方,驚詫道:「毅少爺,你快看!」眾人循著烏恆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河中,突然出現了兩艘小翼戰船。這兩艘小翼戰船速度頗快,一下便到了田不禮的身側,將田不禮從水中拉了上船。
樂毅臉色一變,劍眉緊聚道:「那是水匪!」眾人聞言皆是一驚,轉望向樂毅。樂毅恨恨地一握拳,抿唇道:「想不到,田不禮與這伙水匪,暗中竟有勾結。」
而河中的那兩艘小翼戰船,已趁著夜色的掩護,消失在漆黑如墨的江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