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就是這樣，一旦內心深處的某根弦不小心被撥動了之後，就很難再恢復原本的狀態。
經過那一夜的相處，凌楚瑤便開始恍惚，她常會盯著手機，期待手機鈴響；就算手機響了幾十次，卻沒有一通是她所期望的，她還是會一直痴痴的等。
等了又等，望眼欲穿，那人竟然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搞什麼呀！難道那天晚上是她的錯覺，梁子蔚對她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既然無意，他又何必唱那首歌給她聽？
害她一顆心被他攪得亂七八糟的，再也無法平靜。
「楚瑤，你還好吧？怎麼一整天都無精打採的，該不會是……」江玟琦壓低音量問：「那個來了吧？」
「沒有啊。」凌楚瑤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倒像是中暑了，呈現徹底虛脫的模樣。
江玟琦下意識地摸摸她的額頭，有些納悶地說：「明明沒有發燒啊，怎麼一副快掛了的模樣？」
剎那間，江玟琦腦海里突然閃過劉毅農跟她說過的話，難不成凌楚瑤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正在談戀愛？
可是，不對呀，正在談戀愛的人哪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她見過每個熱戀中的男女都嘛是滿面春風，不時還會像個白痴般傻笑、一天到晚魂不守舍地……這些癥狀，她在凌楚瑤身上全沒看到呀。
莫非……她失戀了？
江玟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徹頭徹尾再將凌楚瑤打量一遍。兩眼無神、垂頭喪氣、意興闌珊、食欲不振……果然很符合失戀的癥狀呢。
不會這麼慘吧？這場戀情都還沒到公開的程度，就無疾而終了？
江玟琦想了又想，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很卡通的畫面，畫面中的男主角因一時意亂情迷開始對女主角毛手毛腳，女主角情急之下就一腳把對方踢飛出去，然後，那個男主角就像壁虎一樣黏在一旁的牆上，嚇得當場屁滾尿流……
「哈哈哈……」想到這裡，江玟琦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凌楚瑤抬起頭，懶懶地瞪她一眼。「玟琦，你在笑什麼？」
江玟琦趕緊捂住嘴，憋著笑說：「沒什麼。」
凌楚瑤突然想到什麼，從抽屜里拿出一份資料給江玟琦。「麻煩你幫我打一份報價單。」
「好，我馬上幫你打。」江玟琦拿著資料夾，趕緊回到自己的座位，喀啦喀啦，指尖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著。
凌楚瑤繼續托著腮，心不在焉地翻著客戶資料……
手機為什麼還不響？
在他深情地對她唱了那首歌之後，卻又徹底地將她冷落……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誰說女人心海底針？她覺得男人心才是海底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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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第三天了，王承宇發現梁子蔚好像心事重重，不僅工作不帶勁，煙也一根接一根地抽。
終於，王承宇再也忍不住，直接跟著他到樓梯口，看他站在那扇窗前，點燃一根煙，開始吞雲吐霧。
「喂，」王承宇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老兄，你這幾天是吃錯藥了啊？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沒什麼。」他沒回頭，望著窗外的街景，淡淡地說。
「別騙我，咱們同事也有一段時間了，你的個性我還不清楚嗎，就算天塌下來，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這幾天怎麼好像全走了樣？」
聽他這麼一說，梁子蔚才回過頭來，又吸了一口煙，吐了一團白霧，霧氣朦朧，他突然開口說：「承宇，如果我愛上超凡的凌楚瑤，你想會怎樣？」
哇！這小子果然有心事，而且還是好大一樁心事。
王承宇想都不用想，馬上給他一個簡潔有力的答案：「必死無疑。」
梁子蔚失笑道：「你還真是直言不諱。」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只是，他還沒計畫好未來的路要怎麼走，此時，真不是離開龍呈的好時機。
「說真的，你怎麼會跟那個凌楚瑤突然熱了起來？」王承宇倒是挺好奇的。
「不打不相識，我跟她案子強碰的機率太高，難免會……擦槍走火。」
「哈哈哈！好個擦槍走火，連凌楚瑤那種厲害的角色你都有辦法搞定，真是佩服佩服。」
「她一點都不厲害，只是比人家多了一點傻氣，勇往直前，不怕困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硬是要闖出一片天來。」說到凌楚瑤，他的嘴角就忍不住要上揚。
「看來你還真是被她迷昏了頭。」王承宇笑道。
「你說我該怎麼辦？」他現在是六神無主了。
「死到臨頭能怎麼辦？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就是放棄凌楚瑤，繼續在龍呈幹下去；另一條當然就是另謀高就。」身為好朋友，他當然得實話實說嘍。
梁子蔚苦笑道：「好像真的是別無選擇了。」
不管了，死就死吧，他想要她，更甚於一切。
「那凌楚瑤真的那麼好，好到讓你可以為她放棄一切？」王承宇不禁要問。
「好不好是個人的感覺，我覺得她有一股深深吸引我的魅力，只要她願意，我甚至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你果然是病入膏肓了。」王承宇搖搖頭，忍不住要替好友哀悼。
「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真的該放棄這份工作了。」
「等等！」王承宇突然覺得不妥。「你手邊不是還有好幾個大案子正在談？要走的話，至少也要等到這幾個案子成交再說。」
梁子蔚想了想，覺得王承宇說得不無道理。
王承宇接著又提醒他：「這一陣子，你和凌楚瑤最好低調一點，萬一約會時不小心被公司那群長舌婦看見，事情就不太美妙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梁子蔚點點頭。
「唉，走了也好。」王承宇頗感慨地說：「光看那個龍公子每天無所事事、只會和那幾個女生哈啦的模樣，我就覺得龍呈的前景一片暗淡啊。」
每想到公司的未來，王承宇的腦海中就出現一條無限延伸的隧道……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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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
凌楚瑤仰躺在床上，胸前抱了一個貓咪圖案的抱枕，眼睛瞪著天花板，心思卻擺在床頭柜上的那支手機。
怎麼還不響？
她好幾次忍不住拿著手機看了又看，明明收訊滿格，電池也都充得飽飽的，她還是很不放心，就怕對方的電話打不進來。
偏偏她又不好主動打電話給他，就怕他會笑她自作多情；想假裝問他工作上的事，又覺得自己心虛得要命。
所以，她就只能這樣痴痴的等、傻傻的等……
就在她絕望得想要關燈睡覺時，輕快的樂音突然響起；沒錯，就是她床頭柜上那支手機所發出的聲音。
她翻過身，伸手往床頭柜上一抓，拿到眼前一看，嗚……總算，螢幕上出前睽違已久的三個字──梁子蔚。
她已經想過很多遍，若他打電話來時，她絕對不能讓他感覺到她一直在等他電話，於是，她接起手機，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說：「喂，梁先生您好。」
她知道以他們兩人目前的「關係」，叫他梁先生顯得客氣過頭，若是叫他梁子蔚，又好像不太有禮貌；可她總不好直接叫他「子蔚」吧？這樣又太過親密了，她實在叫不出口。
所以，她還是決定繼續叫他梁先生。
「睡了嗎？」他的音調低低的、柔柔的，勾人心魂。
「剛要睡。」她老實說。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不會。」她這幾天失魂落魄的，不就是為了等他這通電話嗎？
「楚瑤。」他第一次這樣叫她，害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找我什麼事嗎？」
「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她故意停了一下，才說：「目前還沒安排任何活動。」她心想：快約我出去吧，我整個周末假期全空下來給你了。
「那……我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耶！他們果然是心有靈犀。
壓下滿心的喜悅，她平靜地問：「你想去哪裡玩？」
「都可以。」他的語氣無比的溫柔。「你想去哪裡，我就帶你去哪裡，這樣好不好？」
聽他這麼說，她就忍不住要逗他：「我想去日本，你要帶我去嗎？」
「日本啊？」他很認真地說：「會不會太趕了點？」
這個傻瓜！
「呵呵呵……」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切等待時的焦慮與不安，瞬間全化作幸福的眼淚。
「你在耍我。」
「沒想到你也這麼好騙。」她記得小葉曾經說過，所有戀愛中的人的智商都會自動降低一些。
「我是很認真的。」他鄭重強調。
「好嘛！」她認真地想了想，半晌后，就皺著眉頭說：「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有什麼地方是很想去的。」
其實，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坐在海邊吹風，應該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那麼，我們就開著車四處兜風，看到哪兒好玩，就停下來，怎麼樣？」他建議。
「好啊！」這樣隨心所欲的玩，其實也滿不錯的。
「就這樣決定嘍！」他愉快地說。「星期六早上七點，我過去接你一起吃早餐，怎麼樣？」
「好早喔！」周末假期，她通常都嘛睡到十點多才起來的。
「再晚就沒得玩了。」
「好吧。」想到星期六一整天都可以跟他在一起，她就好開心喔！
原來，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心裡滿滿的都是對方的影子，巴不得二十四小時都跟他黏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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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七點整。
當凌楚瑤站在窗邊遠遠地看見他的車開進巷子口，她就立即衝下樓去，搶在他按鈴之前，拉開大門。
所以，當他的手指才剛要碰到電鈴，就看見那扇門自動打開，門后探出一張美麗的笑臉。
「好險！」她撫著胸口說。
「幹嘛？」他不解地望著她。
「我怕你把我爸媽叫起來，到時，我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有什麼要洗清的嗎？」他納悶地問。
「走吧，」她推了推他。「先上車再說。」
坐上車，他有些擔心地偏過頭問：「難道你是偷跑出來的？」
「也不算偷跑。」她有點心虛地低下頭。「只是不想讓我爸媽知道我跟男人一起出去玩。」
「他們不讓你交男朋友？」他的表情有些驚訝。
這是他第一次用「男朋友」這樣的字眼，害她心裡又一陣慌亂。
「不是啦！」她趕緊解釋說：「我怕我媽要是知道我跟男人出去，一定會問東問西，非得把對方的祖宗八代全問出來，才肯善罷甘休。」
「做父母的都是這樣，他們總是擔心子女被人家騙了。」
「拜託！又不是三歲小孩，哪裡有那麼好騙。」她輕聲嘀咕著。
「說的也是。」他笑了笑。
接著，她就眉飛色舞地說：「我跟你說喔，我們這條巷子口有一家早餐店的東西很好吃喔，他們的豆漿都是現磨的，那味道真是又香又濃……」
她原本還想跟他形容那裡的咖啡也是現煮的，味道一點都不輸給咖啡專賣店，但是，她無法再言語，因為聲音已經被他的唇堵住，她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只是張著一雙大眼，看著他那雙緊閉的眼……
她突然發現，他的睫毛好長、好漂亮，他認真親吻她的模樣，就好像在品嘗一道美味佳肴……
然後，她輕輕地閉上眼，用心去感受，感受這份突如其來的美好。
好幾次，她在夜裡輾轉反側，幻想著和他接吻的感覺，都不如實際接觸來得美妙……
這一刻，凌楚瑤總算明白小葉所說的銷魂……
許久、許久，他終於放開她，因為來不及換氣，她還微微地喘息著。
他一雙眼朦朧地鎖住她，坦白說：「我想這一刻已經想好久了。」
她當然不好說：我也是。只能低著頭，任他將她攬住懷中，緊緊抱住。
她在他懷裡聽見怦怦怦的心跳聲，就如同交響樂般地奏鳴著，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凌楚瑤終於能夠深深地體會到，相愛的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原來是這麼幸福的事。
她好希望就這樣躺在他的懷抱里，永遠都不要再分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放開她，心情頗愉悅地說：「走吧，我們去吃你說的那家早餐店，就在巷口，是不是？」
「嗯。」好難為情喔。
更糟的是，跟他接吻之後，她居然不敢正眼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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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著車，一路沿著西部公路往南走。
就如同原先計畫的，走到哪裡玩到哪裡，完全沒有任何行程規畫，就這樣隨心所欲地玩。
到了高雄，已經接近傍晚了。照理說，他們應該開始準備打道回府，可他們似乎都沒有回程的打算，只有想要繼續往前走的渴望。
直到他們從旗津吃完海產、走過那道海底隧道后，梁子蔚終於開口問：「想回家嗎？還是……我們繼續往前走？」
「都可以。」意思已經很明顯，她不介意繼續玩到明天。
「那我們接下來就去墾丁嘍？」他偏過頭問。
「好啊！」她真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所以，他們就繼續往屏東的方向走。
到了墾丁，夜幕早已籠罩下來，整條街上熱鬧滾滾。梁子蔚詢問她：「我們要先吃點東西，還是先去找間旅館？」
說到旅館，凌楚瑤突然面露難色。
梁子蔚見狀，趕緊澄清：「我們可以訂兩間單人房。」
「我只是在想……」凌楚瑤突然有一個瘋狂的念頭。「今晚乾脆不要睡，我們來輪流開車，直接從東部回去，剛好繞遍整個島。」
梁子蔚很心動。「這個提議滿吸引人的，不如，我們先在這裡把肚子填飽，再繼續往前走。」
「嗯！」凌楚瑤開心地點頭。
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就好像回到學生時代，做什麼事都可以隨心所欲，不用顧慮太多。
他們找了一個車位將車子停好，便手牽著手走上那條熱鬧的大街。
「你想吃什麼？」梁子蔚問。
稍早之前在旗津吃下的海產似乎還沒完全消化，凌楚瑤並不覺得餓，於是，左顧右盼之後，她決定吃那家看起來似乎很可口的滷味。
梁子蔚沒有意見，他們走進店裡點了幾樣滷味，品嘗之後就因為太過美味而意猶未盡，又加點了幾樣，最後心滿意足地離去。
吃飽喝足，繼續逛大街，凌楚瑤在一個賣飾品的攤位里發現一支很漂亮的髮夾，於是就問擺攤的小姐：「這支髮夾要多少錢？」
「五百九十元。」小姐回答。
「這麼貴啊。」凌楚瑤直覺反應。
「你喜歡的話，可以算你便宜一點。」小姐很會做生意。
「沒關係，就五百九。」梁子蔚掏出一張仟元大鈔。
小姐歡歡喜喜收下，將髮夾包好，連同找回的錢一起交給他。
離開后，凌楚瑤忍不住嘀咕：「你錢多是不是！」
他笑著說：「出來擺攤做生意本來就很辛苦，多讓她賺一點沒關係。」
凌楚瑤這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想讓你花錢的。」
「有關係嗎？」他寵愛地攬著她的肩說：「男人買東西送女朋友，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呀。」
她的臉頰一陣臊熱，還有點不習慣「女朋友」這個稱呼呢。
之後，他們又買了一些小點心，打算在車上嘴饞的時候可以吃，兩人就這樣一路逛回停車的地方。
這夜，他們輪流開著車，沿著東部的海岸線一路往北走，夜晚的海景一片墨黑，打開車窗，可以聽見浪濤聲，還有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沿路走走停停，到了花蓮時，遠方的天際漸漸亮了起來，雖然沒怎麼睡，他們卻顯得神采奕奕，完全沒有疲倦的感覺。
好多好多的幸福和快樂將他們的心填得滿滿的，就算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他們應該也會歡喜得無法成眠吧？
「好可惜喔，出來得太匆忙，連相機都忘了帶。」凌楚瑤望著遠方的天光，有些遺憾地說著。
「沒關係，待會兒街上的店面開了，我們就去買一部相機。」
「你何必為了喝牛奶而去買一頭牛？」凌楚瑤笑他。
「我一直想換一台好一點的數位相機，剛好趁這個機會去挑一台，不是很好嗎？」
凌楚瑤第一次享受到被一個男人深深寵愛的感覺；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需要再逞強、再偽裝，只需要當一個幸福的小女人就好。
吃過早餐，他們繼續往北走，車上裝滿了他們一路走來的戰利品，也裝滿了他們濃濃的愛。
二天一夜繞完全島一周，行程確實有點趕，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車上度過，但是，他們都覺得這真是一個永生難忘的愉快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