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看看辦公室的內套間,他一手挽住博嵐的腰,另一隻手托起他的腿,將他打橫抱起,往那裡走去。
他並不知道博嵐現在其實一滴眼淚也沒有了,他只是靠在他的肩頭冷冷地笑著,悄悄擦乾淚痕,一隻手伸到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件東西。
套間里本是裴延禮小休的地方,後來在他有意想躲博嵐的期間,就一直住在這裡。房間內有些雜亂,換下來的衣服丟得到處都是,房間角落裡疊滿了看過的報紙和已經喝空的易開罐,讓這個除了一張床之外什麼也放不下的房間,顯得滿滿的。
他本來是個喜歡乾淨的人,但最近心情非常煩亂,也沒有心思去整理它。
他將床上的雜物隨手撥掉,把博嵐放到床上,可是博嵐還是緊緊攀住他的脖子,看來說什麼也不會放手。裴延禮只好雙手支在他身體兩邊,上身懸空著不敢放鬆,防止壓到他。
「延禮,我要你回來當我的保鏢,可不可以?」博嵐的聲音大半被捂在裴延禮的肩窩中,顯得悶悶的。
裴延禮的心顫了一下,「不行。」
「為什麼?」
「關於這一點,我上次已經說過了。」
「那不是理由!那根本不是理由!你只不過是想離開我吧!現在也一樣!只要聽到是我找你的,電話就馬上掛掉!還敢說是因為那種理由嗎?」
「少爺……」
「別叫我少爺!叫我嵐!」
「叫我嵐!」
「……」
「延禮!」
「少爺……請不要讓我為難。」
博嵐心中的怒火驟然升騰起來,他一口咬住了裴延禮的肩膀。這一口可不輕,裴延禮低低地哼了一聲,博嵐的口中嘗到了血腥味。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博嵐邊哭邊這麼說。
裴延禮苦笑。這個任性的孩子,已經成了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人,他現在的心裡只想著他,他所做的事情傷害了多少人也沒關係,只希望他不要受任何的傷。
每次博嵐一在他面前哭,他就會感覺到心臟像針扎一樣痛。愛或者不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不能開口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不能告訴他自己其實是卧底,不想讓他和他父親一起被抓,只想帶著他一個人逃走,甚至丟下自己刑警的身分也沒關係……
誰也不可能了解他現在的痛苦,偏偏博嵐還在逼迫他,讓他恨不能抓破胸膛掏出心來,讓他看自己最不願意傷害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可是他只能沉默著,讓博嵐繼續誤會下去。
在他沉默的時候,博嵐的手就在他背上緩緩地游移。哭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止了。
裴延禮認為那是錯覺,但是他又不太確定,一種酥麻的熱量不知何時起在他身體里流竄起來,剛開始只是小小的一點點,讓裴延禮以為那只是偶爾出現的東西,可是那種酥麻逐漸開始傳送到全身,他支著床的兩隻手也慢慢地變得虛軟無力。
他驀地警覺起來,猛然直起身體往後退去。
「你幹了什麼……」他沒有退很遠,只是剛直起身體,立刻又倒了下去。
博嵐坐起來,根本沒有半點淚痕的臉上,掛著冷漠的微笑。
「藥效終於發作了哪,我還以為這種東西對你不會有效的。」
裴延禮此時的意識非常清楚,但身體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不管他怎麼用力,肢體都沒有任何反應。
「少爺?」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叫我少爺!」博嵐恨恨地道,不過很快他又微笑了,「沒關係,等一會兒我會讓你不停地叫我的名字的……」
難道他是想……裴延禮猜測到了什麼,四肢變得冰涼。
「少爺你!」
「很簡單的東西。」博嵐下床走到門口,把裴延禮剛才沒有關嚴的門鎖上,又插上插銷,轉身走回來,「只是一些可以通過血液傳播的神經肌肉毒劑,我知道你接受過這種抵抗毒藥的訓練,所以我特意找來純度最高的藥品,就算是你也是抵抗不了的。」
神經肌肉毒劑,指那些可以破壞肌肉運動神經傳遞的毒劑,主要可以切斷肌肉的反射和運動,博嵐給裴延禮所用的,是對於四肢的骨骼肌尤其有效的一種,會出現類似於重症中肌無力的癥狀。
這種藥物有的在一段時間之後藥效可以自動消失,沒有後遺症,但更多的會永久破壞神經,導致神經性癱瘓!
裴延禮現在才明白,原來博嵐剛才咬他的那一口,就是為了要讓藥物進入他的血液中!他居然……
「現在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了。」博嵐微笑著說。他費力地把已經完全不能行動的裴延禮拖動到自己滿意的位置,上床跪在他的雙腿之間,開始脫衣服。
「少爺。」
脫下T恤扔到一邊,伸手去解裴延禮的衣服。
「嵐少爺!」
手停滯了一下,博嵐呵地笑了一聲,又繼續去解。
「嵐!」
扣子不知道卡在了哪裡,用儘力氣也解不開,博嵐有些憤怒了,雙手捏住裴延禮衣服的下擺,用力一分——嗤拉!衣服變成了兩片破布。
裴延禮死了心,閉上眼睛,不再發出聲音。
他一沉默,博嵐反而對他開口了,「延禮,你比我還明白我現在要做什麼吧?」
裴延禮不答話,博嵐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拒絕我?難道我不夠好?我愛了你這麼久,這麼久……可是你對我卻總裝做視而不見,你不斷想離開我,我卻在拚命追你,我很痛苦啊!你為什麼要這樣!」
他脫下裴延禮的褲子用力甩到房間角落裡去。
「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可在你的眼睛里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我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因為爸爸的命令,你才守在我的身邊!我卻可笑到認為那是因為你也有一點點喜歡我,期待你不可能給我的東西!我真是蠢材!」
脫下自己身上剩下的遮蔽物,兩人真正「袒裎相對」了。
「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得到你,你總是逃得那麼快,有一點風吹草動,你馬上逃到遠遠的地方,觀望我的行動!我只是想得到你而已!不管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心,我都要得到!就算用一輩子我也不在乎!」
一輩子……真是個很長的時間。裴延禮淡漠地想。
只有博嵐這樣年紀的小孩子,才能說出這種話來,以為什麼都是永恆的,只要發了誓,一切就會保持到死為止。
可是王子和公主永遠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直到頭髮變白,那只是小孩子的童話,在他已經不記得的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把這種童話丟到記憶的垃圾堆中去了,而博嵐還把這種東西當成珍寶。
所有的東西都有一個名叫「現實」的東西做基礎,童話拿到我們的世界來,就只有支離破碎的命運,所以童話是童話,現實是現實,這就是作為大人的悲哀。
還不是大人的博嵐並不了解這個道理,他還小,對他來說,愛這個東西還是很純粹的,不會有其他的什麼東西摻雜在裡面,所以他看不見,也不了解裴延禮對他的冷漠之下埋藏的是怎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