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玻玻，晚上會有一場發表會，上頭希望你去採訪。」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子，拿了一張表格給在電腦前打字的人。

「如果跟湛慎為有關的，我不要。」她頭也沒抬，繼續打著她的新聞稿。

「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如果再這樣下去，永遠也成不了正式記者。」蓓安摘下了黑框眼鏡，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蓓安，我只是一個小人物，這個發表會你去跟我去有差別嗎?」唐玻玻站起了身，接過蓓安手中的行程表。

果不其然，是跟湛慎為有關的發表會，而且不只是湛慎為，還有葉宜晨。

已經與他失聯一個多月了

從那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雖然在林育原學長的幫助下，她和蓓安一起來到了學長家所屬的電視台里實習，但她依舊是許多人注目的焦點。

所幸在學長的保護下，她總能避開長官希望她去採訪湛慎為的要求。

但上頭長官卻始終不願放棄，畢竟她與湛慎為的曖昧情愫也鬧得沸沸揚揚，有機會的話，仍是想利用她再製造一些獨家消息。

雖然學長未來會繼承這個電視台，但目前學長也和她們一樣從基層做起，他一次次的護著她，已經引起不少耳語。

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躲在別人的保護傘下，而不嘗試面對現實，但是要她在湛慎為面前若無其事的採訪，她仍未作好心理準備。

「玻玻，你還好嗎?如果你……還是不想去，那我去採訪好了。」她有些擔心突然恍神起來的玻玻。

「沒事，蓓安，我總不能逃一輩子吧!」她將未完成的文稿存了檔，好準備等會兒要採訪的事宜。她總得要有跨出去的一天。

「如果你還是有些不自在，那麼我跟育原會陪你一起去。」蓓安輕摟了她的肩膀一下。

並不是她不明白玻玻的處境，而是她再這麼躲下去，誰都保不了她的工作。

昨晚學長才為了玻玻一再拒絕採訪湛慎言的事，而跟總經理吵了好大一架，再這樣下去，玻玻遲早會被解聘的。

「你們不用擔心我的問題，我可以獨力完成的，更何況只是一場葉宜晨代言產品的發表會，我不一定要開口訪問，就有別家記者會發問了。」她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心情。

再過幾個月就要畢業了，她絕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一定要早日成為正式記者，否則接下來必須償還的助學貸款，她一定沒辦法應付。

「我跟育原會一起過去的。加油!玻玻。」蓓安用力的握了玻玻的手，她就知道玻玻一定能突破這一切的。

「等會兒你盡量放輕鬆，如果不想發問就別發問，畢竟你好不容易跨出這一步了。」一旁的林育原不斷的鼓勵著玻玻，看到她終於願意麵對，他與蓓安心頭的憂慮也終於放下了些。

「謝謝你，蓓安跑去哪了?怎麼沒看到她?」玻玻一邊檢查著麥克風，一邊找著突然消失不見的蓓安。

「她啊!怕你情緒低落，跑去找商店買巧克力，希望你心情好一些。」林育原幫唐玻玻把頸上歪了的粉色小領巾調整好。

「來了，葉小姐與湛先生進來了。」一旁的攝影師輕喊著。

「玻玻，加油。」林育原輕拍了唐玻玻的肩膀，給她精神上的鼓勵。

「我過去了，學長。」玻玻朝學長點點頭后，隨即轉過身往焦點中心走去。

她轉過身後，便將眼神落在葉宜晨的身上，她發現葉宜晨正巧笑倩兮的與媒體話家常，雖然她沒有正視湛慎為，但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那灼熱的目光是看向自己的。

她變得清瘦多了!這是乍見她后的第一個感受。

方才一進場，他就看見了她的身影，雖然消瘦許多，仍不減她的美麗。但她看來，卻不似過往般的明亮與快樂。

短短一個月不見，竟像一個世紀這麼久。

然而，在看到林育原幫她調整衣物及碰她肩膀的舉動后，他這一個月來已近槁木死灰的心又再度揚起怒火

即使他臉上依舊掛著那輕狂不羈的淡笑，但他的理智卻開始慢慢瓦解。

「先前湛先生，不是對與葉小姐間的關係不表示任何意見嗎?但今日又一起出席產品發表會，是否代表湛先生已默認與葉小姐的男女朋友關係?」在簡單的話家常后，記者依照慣例，開始問一些較敏感的話題。

「今天是葉小姐代言新化妝品的活動，重心不應該放在我身上，謝謝。」湛慎為簡單迴避問題，他的眼神依舊放在唐玻玻的身上。

「唐小姐，你有問題要問嗎?」湛慎為突然問對著低頭抄筆記的唐玻玻主動詢問，讓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筆，抬頭面對他。

而他也清楚看見，當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那抖了很大一下的動作。

「葉……葉小姐提過你們的婚期近了，請問是何時要公布喜事?」唐玻玻禮貌的笑著問他，但她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臉色發白的。

「我已經說過，今天的重點問題在新產品上。」湛慎為依舊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唐玻玻。

「觀眾比較有興趣的是你們的消息。」她鼓起勇氣繼續追問下去，即使她明白，問越多只是讓心上的傷口越深。

「是觀眾有興趣知道?還是你有興趣知道呢?」他往前走近兩步，離她更近。

「湛副總裁您真愛說笑，當然是觀眾有興趣。」她想退開，但後頭站滿了攝影師及同行，她根本無處可躲。

「我的私事，沒必要放在檯面上說吧!」

「您是公眾人物，觀眾有知的權力。」

「那我們間的事，要不要一起說?」湛慎為這一句話雖然刻意壓低了音調，但仍是被不少耳朵很尖的記者給聽到了。

「一個小員工的事……觀眾沒興趣知道的。」她感覺到四周傳來注目的眼光，讓她瞬間慌了手腳。

「我有很多關於你不只是員工的故事，既然你對我的私事這麼有興趣，我不介意現在就如你所願的公開，我們的關係……」湛慎為絲毫不在意身旁有一堆記者與攝影機，以及身後的葉宜晨，現在他只想看唐玻玻的反應。

「葉小姐，請問您對這一次相傳有七位數的廣告代言費滿意嗎?」唐玻玻趕緊轉向了一旁的葉宜晨問道。雖然她明顯感覺到她的敵意，但若再繼續與湛慎為周旋下去，他一定會說出更多她與他的事。

「很滿意!」葉宜晨雖然恨得牙痒痒的，但礙於在公開場所，不方便發作。

「請問湛先生先前與您的助理，現任新視電視台的記者，是否有交往過呢?」

某一台在一旁看好戲已久的記者，眼看好戲就要落幕，立即眼明手快的把話題拉了回來。

這可是炒新聞的好機會，他才不放一旁的唐玻玻一馬，說不定一挑起話題，還能挖到更多的內幕。

「這位記者先生，你也可以問問這位唐記者，她也是當事人。」湛慎為把球丟給了唐玻玻，不讓她有轉移話題的機會。

「好了，玻玻，剩下的讓蓓安接手，你先回車上。」在一旁再也看不過去的林育原，走到唐玻玻耳邊說著，並讓一旁的蓓安接過她手中的麥克風及耳機。

「其實，新視少東與旗下女記者的戀情，也是不錯的報導來源。」湛慎為咬牙切齒的再度出聲說道。

林育原對唐玻玻輕聲細語的行為，讓湛慎為所有的好修養都瞬間瓦解。

「你夠了沒……有必要在公開場所這樣鬧嗎?」唐玻玻再也忍受不住的回了嘴，她不明白湛慎為為什麼要一再的刁難她。

「我僅是提了些意見，為什麼你反應這麼大?怕秘密戀情曝光?」湛慎為也跟著提高音量。

「我說過我不是你，可以這樣在感情的世界里來去自如。」

「不過依目前看來，你來去自如的功力也進步了。」

「你瘋了!事情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不然呢?」他挑起一邊眉，一臉狐疑。

唐玻玻沒有立即回話，她迎上他的目光。在做了三個深呼吸后，不疾不徐的淡淡道出幾個字：「我沒有跟你解釋的必要。」

說完，她隨即轉身準備離去，但隨即被他給揪住手臂，不論她怎麼掙扎，湛慎為仍是不為所動。

「誰准你離開的?」

「今天的主角是葉小姐，你這麼做對她代言的廠商並不公平。」她決定動之以理，以儘快結束這一場鬧劇。

「一開始問與代言活動無關話題的，並不是我。」

「好，這是我的錯，所以我現在離開。」

「事情到底是怎麼樣?說!」他沒有放她離開的打算，除非她把話說清楚。

「湛先生，請你放開我，今日的主角是葉小姐，你應該在她身邊受訪，不是來追問我這個小記者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淡淡的笑意掛在嘴角，但唐玻玻的心裡並不好受。

是啊!他與葉宜晨才是一對的。這早就是事實，不是嗎?那麼也沒必要再多難過了。

「好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的語氣愈加冷淡。

「請讓我離開，謝謝!」

「好!你走。不過這一次，我不會去追回你。」他將唐玻玻拉近他身邊，俯下身在她耳邊說著。

話一完，他隨即放開她的手。

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退到一邊整理著東西，而林育原則立即走到她身邊對她輕聲細語的模樣，再度讓他失去了控制。

他走到葉宜晨的身邊，輕摟著她的腰，在輕啄了她的臉頰后，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與一臉詫異的記者們對談著。

而另一頭——

「玻玻，對不起，讓你……」

「學長，我沒事!不好意思，我想先離開。」她從眼角餘光清楚的看見他與葉宜晨的親昵舉動，現在已萬念俱灰的她，在這裡多留一刻都是折磨。

「我送你回去。」林育原突然覺得對不起玻玻，他應該堅持不讓她去接觸有關湛慎為的採訪才對，否則她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

「讓我靜一靜好嗎?再見。」在眼淚落下前，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現場，離開了身後的湛慎為。

唐玻玻摸著手上那一套漂亮的小禮服。這是那一日，他們最親密接觸那一次她所穿的小禮服，但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最讓她心痛的回憶。

「我什麼也不欠你了。」唐玻玻將禮服放進袋子后，決定親自送到湛慎為的公司還給他。

她早就想還他了，但一個多月前，他的匆匆離去，讓她一時忘記要將東西還他，而這一個多月來的忙碌，也讓她壓根忘了收在柜子里的這袋東西。

昨日的衝突，讓她情不自禁又想起那一夜他們的親密，還有過去的快樂回憶……

可現在，她只想將這一切拋得乾乾淨淨。所以她決定把這些東西全部還他，一件也不留。

當唐玻玻站起身，拿了袋子往門口走去時，手機卻突然響起，讓她停下腳步。

「喂!媽，有事嗎?」唐玻玻在聽到母親的聲音時，鬆了一口氣。「我很好……嗯，明天回高雄?為什麼……爸……爸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