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趙夫人經過上次慘敗之後。她已經學精了,她設計了一個很周祥的計劃,按步實行。也為了慎重和達到效率,她連女兒也瞞住了。況且,她也想借這個機會試探一下翠湖的內心,表面上,翠湖是十全十美,可是內在又怎樣?對於兒子的腿,趙夫人已作了最壞的打算,尤其如此,她更需要一個賢媳婦。

這天,史夫人兩母女在在客廳吃西瓜,突然,趙夫人造訪。

她帶了許多傭人來,每個傭人手中都捧著盤子,看情形,起碼有30盒禮物。

史夫人立刻起來歡迎,芝芝是無可奈何地站起來,立刻又坐下去繼續吃她的西瓜。

史夫人忙著吩咐傭人獻水果,備點心,趙夫人拉著她的手說:「別為我麻煩,我心亂,什麼都吃不下。」

「天龍怎樣?他好點了吧?」

「要是他有喜色,我今天也不會硬著頭皮來求你。」趙夫人打開手袋拿出手帕,抹抹眼睛。

「是不是要芝芝去看天龍?她上一次剛去過醫院,而且,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

「史夫人,我不是為這件事而來。唉!自從天龍殘廢以後,他脾氣變得很暴躁,憤世嫉俗,而且,除了芝芝,他誰也不理。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除了芝芝,沒有人能令他快樂,他這樣消沉下去,我真擔心他……所以,我和老伴經過商量,為了令天龍高興,我們決定把天龍和芝芝的婚期提前,芝芝做了他的太太,就可以一步不離的侍候他,逗他開心……」

「我又不是小丑,我為什麼要逗他開心?」

「因為你愛他,而且,你們已經訂了婚,結婚是遲早的事!」

「我只不過21歲,還小得很呢!」芝蘭用叉子叉了一塊西瓜放進口裡:「而且,媽咪也捨不得把我嫁出去。」

「是的,芝芝還很小。」

「也不算很小,比我家天風還要長一歲。」趙夫人用堅定的語氣說:「況且,結婚吉日我已經選好了,是下一個月15日。距離現在還有20天,我把四季衣料先送來,好讓芝芝多縫幾套新衣服。珠寶首飾過兩天我會親自送到。」

「媽咪,我不要結婚。」芝芝甩掉叉子。

「趙夫人,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們根本沒有心理準備。這樣好不好,等天龍的身體好了,我們再慢慢商量。」

「史夫人,我們是好朋友,又是姻親,我不妨坦白告訴你,這一次,我急著要芝芝嫁給天龍,一方面,想沖喜,另一方面,是為了天龍安心,這孩子專鑽牛角尖,他怕芝芝嫌他殘廢不肯要他,其實,他簡直多餘,誰不知道芝芝對天龍好?芝芝,你就嫁給天龍,證明你真心愛他。」

「我並不需要證明什麼,伯母,這些衣料,請你拿回去。」

「芝芝,你……你不是要和天龍解除婚約吧?我求求你,千萬不要,天龍不能沒有你!」

「如果你再迫我,我就和天龍一刀兩斷。」

「你不能這樣做,你已經和天龍訂了親。」

「訂了親又怎樣?結了婚也可以離婚。」

「芝芝,我無論如何一定要你下月15日嫁給天龍,我回去就發喜柬。」

「哼!厚麵皮!」

「芝芝,我求你聽話,答應我的請求,如果你不答應,我就賴著不走。」

「好啊!反正這兒客房多著。」芝芝鼻孔朝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會整天跟著你,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直至你答應嫁天龍為止!」

「無賴!」芝芝冷哼著:「也難怪,兒子不爭氣,廢了。別說象我這類一等一的美人,就算普通的女孩子也不會願意嫁他,沒辦法啦!老媽子只好跪地哀求,哼!真可憐,想不到吧!以前我要奉承你,現在你反過來求我了!哼!」

趙夫人垂著頭擦眼淚。

史夫人忙說:「孩子亂說話,不要怪她,不過,結婚是一件大事情。而且,我們事前沒有準備。這樣好不好?趙夫人,讓我們一家3口考慮一下再答覆你!」

「沒有什麼好考慮的,婚訂了,自然要結婚。要考慮,為什麼不在訂婚之前考慮?」

「趙夫人,大家退一步,我只要3天時間,你現在先回去,3天後我一定回復你!」

「3天?不過。芝蘭一定要答應婚事,我已想過了,不管你們答應不答應,下月15日我決定來要人。」

「趙夫人,你回去吧!3天後,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的意思,到時可以交人?」

「我答應你,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回去吧!天龍等著你呢!」史夫人半推半送。

「這話是你說的,你可要負責,」趙夫人滿意地點一下頭:「3天後,我會來聽你好消息。順便把珠寶送來!」

史夫人把趙夫人送走,鬆了一口氣。回到客廳,看見女兒鐵黑面孔。

「包在你身上?到時你嫁!」

「孩子,你怎麼這樣笨,這是緩兵之計,如果我不騙走她,她發起神經,在我們家裡耽上三兩天,不把我們母女倆煩死才怪。」

「可是,媽咪。」芝芝拉住母親:「能拖1天,不能拖20天。」

「那當然,所以在這3天之內,我們要把你和天龍的婚事徹底解決。」

「對!我們不能拖,一定要解決。」

「你們雖然訂了婚但是訂婚是不受法律約束的,因此,你分分鐘可以和天龍解除婚約。」

「我明白了,把訂婚戒指還給他,說一聲情人再見!」

「也沒有那麼簡單。」史夫人搖一下頭:「天龍以前已經對你十分傾心,認為你是舉世無雙的美人兒,現在他殘廢了,他哪兒還有希望找到一個比你更完美的女孩子?所以,就算你把戒指還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你。趙夫人可能會為兒子死纏難打,天天來哭求,甚至會把她的寶貝兒子抬進來。到那時,我們史家將永無寧日。」

「媽咪,那怎麼得了,我會被他們煩死的。」芝芝頓足大發嬌嗔。

「你可以去外國避幾年。」

「不、我不喜歡去外國。在外國,吃不到美味的雞鮑翅。」

「那你只有3天之內,和另一個人訂婚,不過一時之間,去哪兒找這個人?」

「媽咪,我有數以打計的男朋友。嫁那一個不可以?媽咪,華倫怎樣?」

「華倫家世好,學問好,不過,你曾經說過,天龍比他好看多了!」

「天龍比全世界的男孩子都好看,但他是沒有腿的,好看又怎樣?要我一輩子推輪椅,我寧願嫁華倫。」

「既然你喜歡。那就最好不過!」

「媽咪!我去打電話。」芝芝跑開去,一會,她蹦跳著走回來:「華倫開心得要死。他說立刻來接我去買訂婚戒指。」

「那好極了,先訂婚後結婚。速戰速決,嘿!看姓趙的還能把我們怎樣?」

芝芝推開房門,看見天龍躺在床上,無鳳和翠湖正在玩西洋棋。

天鳳看見芝芝立刻走出露台。

天龍呆視她,她穿著深紫色的套裝裙,配上一串粉紅色的珍珠,高貴無比。

翠湖看到芝芝,就像見了鬼,她正想衝出房去,芝芝一手把她捉著,然後推她坐在椅子上。

「芝芝,」天龍已沒有昔日熱情的表現:「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為什麼不來,起碼也要來這一次,我今天來,要做—件非常重要的事。」

「史小姐,失陪了!我有事……」

「坐著不要動!」芝芝指住她:「丁翠湖,我說的話你記著,將來做我的證人。」

翠湖惶然望著天龍,因為她答應過天龍,芝芝一到,她就要走的。

「芝芝,她只不過跟著天鳳來坐坐,你不要誤會,讓她出去吧!」

「不,天龍,不是我誤會,是你誤會了!」芝芝淺淺一笑:「本來,我是想請天鳳作證,可是,她一看見我就跑,象老鼠見貓似的,沒有辦法,只好請丁小姐幫幫忙。」

「她能為你做什麼?」

「見證人!」芝芝一直是滿面春風:「唉!我忘記了告訴你,有一位朋友也來探訪你。親愛的,你可以進來了!」

一個穿格子西裝的青年進來,天龍一看見他,面孔通紅,眼睛冒火。

「芝芝,你帶他來幹什麼?」

「來探望你啊!」芝芝挽著他的手臂:「人家是一番好意,你怎麼連多謝也不說?」

「好……好……」天龍指住他們。

翠湖也呆住了!

「本來我應該回敬你一拳。」華倫握著芝芝的手,得意地說:「不過,看見你躺在床上那麼可憐,我不忍心,算是便宜你了!」

「你看華倫多有度量,他不單隻不怪你,而且還可憐你呢!」

「我用不著你們可憐,」天龍掙扎著起來,靠在床上:「我這一次為什麼撞車,我的腿為什麼廢了。我為了誰?為了誰?」

「那是報應,趙天龍,你打了我一拳,自己就撞車,這叫惡有惡報。」

「你滾,你給我滾!」

「嘩!嘩!瞧你有多凶,你的風度去了哪裡?人變了!」芝芝直盯住了他的腿:「風度也沒有了,你這個德性,可難找老婆啊!」

「滾。全給我滾,」天龍吼叫著:「翠湖,趕他們出去!」

翠湖一下子增加了勇氣,她走到芝芝的面前:「對不起,天龍今天的精神不好。你們二位改天再來吧!」

「永遠不要再來,我不要見你們,滾!」

「天龍,你發那麼大脾氣幹什麼,身體要緊啊!」芝芝拉下淺粉紅的手套,她向翠湖舉起了5隻手指,她問:「瞧!我這隻新鑽戒還不錯吧!你有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鑽戒?」

「沒見過。我是個窮家女孩。」

「這麼便宜的鑽戒都沒見過?真不幸,我好同情你。我這隻戒才只不過20萬,唉!不,我幾乎忘了,那珠寶店的老闆是華倫的朋友,他大平賣。華倫,你到底付了多少錢?」

「才只不過17萬。」

「17萬。那是減了3萬了,你的朋友真慷慨。本來呢!華倫想買那隻32萬的戒指給我的,可是戒指重,戴在手上不舒服。10萬元呢!是寒酸一點,32萬元,就太貴了……」

「……我這個人,一向取中庸之道,20萬也差不多了,況且,訂婚戒指又不能賣的。」芝芝把她的手向左揚揚,向右揚揚:「丁小姐,這是華倫給我的訂婚戒指,馬馬虎虎過得去吧!嗯?」

天龍面孔轉青,他托著搖幌著的頭,眼看他就要暈倒過去,翠湖連忙過去扶住他。翠湖怒目橫眉,斥責芝芝:「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人性,你竟然傷害一個心愛你的人,你太殘忍!」

芝芝一抿嘴唇:「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可是,你不要忘記,天龍是你的未婚夫。你應該尊重他。」

「噢!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我今天來有兩件事:其一,是向你們報喜。華倫才是我真正的未婚夫。你,天龍,丁翠湖——見證人,聽我的話;由今天開始,我和趙天龍解除婚約,一刀兩斷。」

「不,我反對!」翠湖嘶叫:「不該乘人之危!天龍有病,你不應該刺激他!」

「你憑什麼反對?」

「憑我是見證人!」翠湖壓低了聲音說:「史小姐,我求你不要離棄天龍,他深愛你,需要你,而且,他暫時行動雖然不便,但是,他會好的,醫生說過,他總有一天會好的!」

「是嗎?他會好嗎?那我做個紅娘,把他讓給你,你等他一輩子吧!」

「史小姐,你們是真心相愛的,不要為了一時任性,將來終身後悔。真正的愛情,是要經得起考驗。」

「你既然這樣喜歡說教。為什麼不去傳道?神經病。」芝芝除了另一隻戒指:「天龍,這是你送給我的10萬元訂婚戒子,還給你!」

天龍伸出手,可是並非去接戒指,而是緊掩住自己的嘴巴。

「怎麼了?不要,別撐面子了,10萬元啊!」芝芝把戒指放在床頭上:「我和你有緣無分,真抱歉。可惜你不是女人,否則你一定會了解我,其實,你現在這副樣子,是很難找到愛人的。你還是把戒指收回去,留個紀念吧!」

「史小姐,你是不受歡迎的客人。請你和你的朋友離去。」

翠湖下逐客令。

「我把一切交待清楚,自然會走。下一個月15日,我和華倫在豪華的夜總會舉行訂婚餐舞會,歡迎你們參加,15日是好日子,不信,問問趙伯母。另外一件事,我提出最嚴重的警告,由今天開始,不準姓趙的人到史家。天龍,我知道你很死心眼,愛一個人,就會愛一輩子,可是,你不要企圖來求我。我是個很理智的人,你跪在地上求我一輩子,我也不會再回頭。」芝芝拖起華倫的手,道:「我約好去服裝店選料子,我們該走了!」

「我們是不受歡迎的人物,非走不可!」芝芝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過頭來說:「現在我們主動走了,祝你們好運,拜拜!」

「欺人太甚!」翠湖輕聲安慰天龍:「不要為她們生氣,氣壞了身子,太不值。」

「……」

「天龍,你為什麼老是掩住嘴不說話?」翠湖撥開他額上的頭髮:「你的皮膚好冷,天龍,你哪兒不舒服了?」

他搖一下頭。

「為什麼掩著嘴?讓我看看你的手!」翠湖在拉它,可是,他拚命用手壓住嘴,翠湖越看越不對勁,她用力一拉,天,他的手掌里滿是血。

「你吐血?你滿嘴都是血,」翠湖慌得哭了起來,她自己感到渾身冰冷,好一會,她才能喊出聲音;「天鳳,救命,救命……」

天鳳聞聲由露台衝進來,她走到天龍的床前,她吃驚地嚷著:「哥哥,你怎麼了?為什麼滿嘴都是血,她打你?」

「立刻去請醫生,快!」翠湖說。

天鳳轉身就走,天龍用另一隻手捉住她,他搖搖頭,又指了指地下。

翠湖明白他的意思:「天龍叫你留下來。請你給我一條濕毛巾好不好?」

天鳳立刻去取毛巾。翠湖替天龍抹去唇邊的血跡和他手掌上的血。

「你不是有畏血症嗎?」天鳳很替她擔心。

「剛才我差點暈了。請給我一杯開水。」翠湖扶起天龍,把杯送到他的唇邊:「漱嗽口。」

天鳳立刻去拿盆子,天龍嗽過口,他似乎已舒服一點。

「天鳳,倒一杯茶!」翠湖說:「喝口茶,辟除口中的腥氣。」

天龍喝了整整一杯茶,他吐了一口氣,翠湖扶他躺下。

「現在覺得怎樣了?要不要我通知張醫生?」翠湖拉了一把椅子坐近他的床頭。

「張叔叔現在不在醫院,不要麻煩他,而且,我現在好多了!」

「等張醫生來巡房,你別忘了你吐血的事告訴他。」

天龍點一下頭。

「怎樣?」天鳳交疊著兩條手臂:「現在該死心了吧?」

「死心?」天龍清一下喉:「你說什麼?」

「當然是說史芝芝,她拉了華倫來為你示威,女人要變,變得真快,不過,我怎樣也想不到,史芝芝會那麼絕。」

「天鳳,」翠湖訝然:「你都聽到了?」

「當然聽到,我又不是聾子。」

「既然你什麼都聽到了,剛才芝芝那樣狂妄,你為什麼不替天龍說幾句話?」

「我要說的話,早就說了,可是忠言逆耳,我有什麼辦法?」天鳳搖一下頭:「可憐,哥哥,你真可憐,你就這樣栽在史芝芝的手裡,她不愛你,她根本不愛你,她的真面目露出來了,你看清楚沒有?」

「不要說,天鳳!」天龍用雙手掩住臉:「我求你不要說。」

「不敢面對現實,懦夫。你的倔傲,你的自負去了哪裡?你不再可愛了,史芝芝永不再愛你了,怎樣?絕望?想結束生命?為一個無情無義、沒有心的女人送命?你死了又怎樣,你可能連一個花圈都得不到。」

「天鳳,」翠湖制止她:「你瘋了?他不能再受傷害!」

「我知道他現在是很傷心,不過這樣也未嘗不好,一時的傷心,總比一生痛苦好,史芝芝不要他,是他有福……」

「天鳳,你少說幾句行不行?」

「不行,你聽見沒有,他在哭呢,哭給我們聽有什麼用?吐血又有什麼用?人家躺在華倫懷裡正在笑呢!大笨蛋!翠湖,你輸血給他是白輸了。你等著瞧吧!有一天他會死心不息的跪在地上求芝芝,我擔保芝芝會一腳踢開他,他在史芝芝的心中已經沒有地位,他在芝芝的面前永遠抬不起頭,芝芝輕視他,因為他自取其辱,沒有芝芝就活不了,人家……」

「天鳳!」翠湖喝住她。「你再說,我你趕出去!」

「你不趕,我也會走。我討厭沒理智沒有骨氣的男人,這兒空氣壞透。哼!……」

天風的拍門聲驚動了天龍,他放開手,翠湖看見他滿面淚痕。

_她一直以為男孩子不會哭的,尤其是天龍這一類驕傲自負的男孩子。就算哭,也應該是偷偷摸摸,而並非這樣淋漓盡致。她覺得天龍實在還是個小孩子,他很純。很真。象一個這樣的孩於,有誰不喜歡?

她遞了一塊熱毛巾給天龍,她安慰著說:「你不要生氣,天鳳的說話,雖然是比較過分些,但是,她是好意的,她實在太關心你。」

「我沒有生氣。她說得很對。」天龍把毛巾交回翠湖:「芝芝放下的戒指,你看見嗎?」

「在這兒!」

「你拿著。請你替我打開一扇窗。」

「天龍,這裡是開了冷氣的,為什麼要開窗?」翠湖詫異。

「請你替我開窗!」他堅持。翠湖無可奈何,開了窗。

「把你手中的戒指扔出去,扔得遠遠的。」

「什麼?可是這戒指價值10萬元啊!」

「扔掉它,聽見了沒有?」他叫著,又嗆咳了幾聲。

「好吧!別生氣。」翠湖把手向外一揚,鑽戒飛走了。

「謝謝!」他臉上有絲笑容,他說:「請替我打電話回家,叫我媽咪立刻來,我要跟她單獨談話。」

「好的!」她繞過床的另一端,撥了電話,找到趙夫人。

「趙伯母說立刻就來。」翠湖放下電話。

「媽咪來的時候,你可以回家休息。」

「我明白,讓我先侍候你吃下午茶。」

「我吃不下。」

「好吧。我給你榨一杯橙汁……」

」「

「媽咪,」天龍拉起夫人的手:「我要在下個月15日前結婚。」

「嘎?芝芝答應了?」趙夫人頗意外。

「她和華倫訂婚了,就在下月15日舉行訂婚儀式。」

「啊!我明白了,你要搶先一步,向她顯顯顏色,好,好,我絕對贊成。」趙夫人很高興:「你要和哪一位小姐結婚?」

「我沒有。我除了芝芝就沒有要好的女朋友。我不能讓芝芝看不起,我不甘心沒芝芝就要做和尚。媽咪,我要你幫忙,我要你替我找一個妻子,我要芝芝知道,我趙天龍仍然有人要。」

「短短十幾天,你叫我往哪兒找一個可以做你媳婦的女孩子?」

「不要找太好的,美貌、學問、智慧、家世都不必計較,只要她肯嫁給我,必要時,多花點錢。不過最重要的,一定要坦白告訴對方我是殘廢。不要隱瞞別人,我不想她後悔一生。」

「孩子,這件事太難辦了!」

「你要立刻替我辦,媽咪,時間無多了!」

「我會想辦法!」趙夫人拍一下兒子的手:「媽咪不會令你失望!」

「那太好了!」天龍鬆了一口氣:「我會好好的活下去,我要讓芝芝知道,沒有她我仍然能生存,甚至可以生兒育女……」

「天鳳,我認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不過你哥哥這樣子,我不知道翠湖是否還肯和天龍結婚?」趙夫人說:「那太委屈她了吧。」

「媽咪!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別說哥哥兩腿不能動,就算哥哥四肢不全,她還是樂意做趙家媳婦的,她愛哥哥!媽咪,你不知道,她竟然為了哥哥罵我呢!」天鳳說起來,似乎還有點生氣。

當天龍聽見翠湖要嫁給他時,他大加反對。

「我知道你不愛翠湖,但是,芝芝已變心。要一個你愛的人,實在不容易。天龍,你不能太挑剔,翠湖已經是最好的了!」

「就是因為她太好,我才反對和她結婚。她年青,她好看,她溫柔,她有學問,為什麼要嫁一個殘廢?」

「我也是這樣想,翠湖這孩子太好了。坦白說,我實在沒有勇氣向她開口,是天鳳去.跟她說的,她一口就答應了!」

「她自己同意?她提出什麼條件?」

「條件?」

「譬如:要多少現金,房產或者珠寶。」

「孩子,你說話可不能這樣沒良心。翠湖除了點一下頭,什麼話也沒有說。」趙夫人臉色一變:「人家對你是真心一片。」

「可不知道他的父母有什麼意見?」

「昨天晚上,我們請丁太太夫婦吃飯,對於你和翠湖的婚事,丁先生一口拒絕。」

「他是不是……因為我是個殘廢?」

「那倒不是,他說你太驕傲,他認為你不是真心愛她的女兒,他擔心她的女兒將來會受苦,又擔心你待薄她。」

「怎麼會?丁太太有什麼意見?」

「丁太太倒是很喜歡你!要不是她一力堅持,這門親事一定不會成功。」趙夫人說:「本來,我想用投資為借口,送她們一些錢,讓丁太太多開一間花店的,可是丁太太夫婦堅決拒絕。他們說,翠湖是他們的獨生女兒。家裡雖然沒有什麼錢,但是住得舒服,吃得好。他們只要女兒幸福。別的都不要。」

「他們一家人真有人情味。」

「天龍我要你記著,你娶了翠湖要待她好,不能半途變心,也不能傷害她,更不能拋棄她,你答應嗎?」

「我發誓:雖然我未必是個好丈夫,但我會對她負責。無論我將來怎樣,我永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那就太好了!天龍,太好了!你能夠和翠湖結婚,那是我最大的安慰!」趙夫人流下淚來:「這媳婦我太滿意!」

「媽咪!我不打算和翠湖訂婚,不過,我要送她一隻訂婚戒指。媽咪,你代我買好嗎?折實不要小於25萬。」

「好的,我明天去買。」

「現在就去。買了戒指,叫翠湖單獨來見我,我要和她好好地談談。」

翠湖的頭垂得低低的、幾乎貼到胸前。

「翠湖,有幾個問題你要考慮:第一,我是個殘廢;第二,我們還有15天就要結婚,你必須為我而放棄學業;第三,我曾經愛過芝芝。」

「我都知道。我也想過了!」翠湖輕輕地說:「你不是殘廢,你會好的!」

「假如一輩子不能好?」

「那我就花一輩子的時間侍候你。」

「不後悔?」

天龍從枕頭下面拿出一隻絲絨盒,他把一隻指環拿出來:「伸出你左手的中指。」

那鑽戒亮得令翠湖眼花,大大的一顆。閃閃的,比芝芝的那一隻還要漂亮。

天龍替她把戒指套上,他說:「由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啊!天龍……」翠湖眼眶充滿了淚,她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

突然,房門被推開了,佐治和天鳳分別推著餐車進來,後面還跟著趙夫人和張國棟醫生。

天鳳的餐車上,盛放著一個蛋糕。佐治的餐車有香擯和酒杯。

張醫生走過去,分別和天龍翠湖握手道賀:「天龍,你真好運,找到一位好妻子,為了翠湖,你以後要加倍努力,要做運動,早日痊癒。」

「是的,張叔叔!不過還要你給我幫忙。」

「最重要的是你對自己有信心!」

「翠湖,」趙夫人把她擁進懷裡:「好孩子,我祝福你。」

「謝謝,伯母。」翠湖笑著拭去眼淚。

「伯母?你應該叫我媽咪!」

「我……」翠湖滿臉通紅。

怎樣?不喜歡我這個媽咪!」

「不,媽咪……」

佐治開了香擯,天鳳把一杯酒放進翠湖的手裡,她說:「祝福你,我的好同學、好朋友、好嫂子!」

「還有沒有?」佐治問。

「當然有,我的好侄子的媽!」

翠湖羞得躲在一角,張醫生和趙夫人哈哈大笑,天鳳高舉杯子說:「為趙天龍先生,丁翠湖小姐乾杯!」

「應該說哥哥,嫂嫂!」趙夫人更正她。

「不錯,我的好兄嫂。乾杯,來,哥哥,握著翠湖的手切餅!」

「你這孩子,就只會吃!」趙夫人笑罵著,她看見兒子和心愛的未來媳婦切餅,心花怒放。

「民以食為天啊!嫂嫂,給我一塊最大的。」天鳳興奮得直在嚷。

吃蛋糕的時候,天龍問:「爸爸呢?」

「他要開董事會,別管他。」

「我和翠湖結婚的事,他知道嗎?」

「知道!」趙夫人一提起丈夫就皺眉。

「爸爸這個人好莫名其妙。」天鳳塞得滿口蛋糕:「他始終不相信芝芝會變心,他只認為芝芝和你只是鬧意見。」

「今天是你哥哥的好日子。不要提姓史的。」

「是!母親大人!」

趙夫人帶著天鳳和佐治到史家。

史夫人和史芝芝似乎早有準備,她們坐著等候趙夫人。

趙夫人滿面春風地說:「今天是第3天,我已經把聘禮送來了!」

「趙伯母,天龍沒有告訴你,我們已經解除了婚的了么?」

「我才不相信有這回事!」

「喂,我已經把訂婚戒指交還給他。」

「小倆口子吵吵嘴,都有什麼關係,過兩天,你們又會親親蜜蜜地在一起了!」

「誰跟你鬧著玩,我已經和華倫訂婚。我們已經印好請柬。」

「芝芝,你會後悔的,過幾天,你仍然會回到天龍的身邊,在這個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比天龍更好的男孩子。」

「笑話,你以為你兒子是什麼東西?廢物!全世界的男人死光,我也不會嫁給他!」

「天鳳,把聘禮交給你大嫂!」

「是的,嫂子,請收下聘禮!」

「我才不要你們的臭東西。我早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我。我棋高一著,早就到律師樓立了一份文件,上面有我和律師的簽名,只要天龍簽個字,從此史趙兩家,一刀兩斷。」

「你不後悔?」趙夫人慎重地問。

「死不後悔!」芝芝握著拳頭說。

趙夫人,張醫生、佐治、天鳳、翠湖在趙家開會。趙家豪特地抽了一天時間去醫院陪伴愛子趙天龍。

「……天龍的身體,是絕對健康的,兩條腿也健壯正常,可是經過十幾天的物理治療,並無轉機。這對病人的心理,有很大的磨折。而且會逐漸令他消失了生存的意志。」張醫生說。

「除了物理治療,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幫助他?」趙夫人憂愁地說,自從天龍受傷,行動不良,她消瘦了十兒磅。

「我已經找到了一位心理醫生,替他治療,很明顯,由他撞車到芝芝對他的遺棄,他受到刺激,最近脾氣又很暴躁,也是心理不平衡所引起,不過,這並非令他雙足殘廢的主因。」

「除了物理治療,看心理醫生,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可以說有,可以說沒有,我倒想到了一個方法,不過,在醫學而言,這並不是一門真正的學問,不過,在此時此地,我們可以一試。」

「是什麼方法?」

「刺激他!

「他受的刺激還不夠?」趙夫人說。

「不是不夠,是不合符病人的需求。」

「病人還需求刺激?」天鳳嘩然。

「是的。醫治一個病人,如果用藥物,手術,物理治療,心理治療,都不成功,那末,我們就要採用別的方法。醫學不斷進步,人的頭腦是活的,不應該再墨守成規,我們應該要創新,用任何方式,任何方法,只要對病人有利,我們都要嘗試!」

「用什麼去刺激他?」

「芝芝不是送了一份請柬和附了一封信給天龍?你為了怕刺激天龍,你才藏起它,現在,我們就利用它,我的方法是……」

「不。」趙夫人聽了張醫生的計劃,大加反對:「那會要天龍的命!」

「從最壞的方面看,他大不了哭一場,跌一跤,跌傷了,或者幾天不肯吃喝,但是,如果成功了呢?」

「成功的百分率是多少?」佐治問。

「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太冒險!」趙夫人不斷搖頭。

「就算只有千分之一希望,我們也該冒險!」

「不,我反對!」

「媽咪!」翠湖第一次開口發言:「我同意張叔叔的做法!」

「我明白,誰不想自己的丈夫能走,能跳,能跑,可是一旦失敗,天龍會很痛苦。」

「痛苦是暫時的。其實,他現在天天躺在床上,也未必會快樂。既然註定一生痛苦,何不冒一次險?說不定,我們會成功?」

「翠湖的見解,正合我意!」

「好吧!翠湖是天龍的未婚妻,天龍是屬於她的,就依照她的話去辦吧!」

「好極了!我們來安排一下工作……」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上,有太陽,有微風.有枝頭唱歌的小鳥。

「我推你到草地晒晒太陽好嗎?」翠湖問。

天龍剛做了物理治療,他坐在輪椅上,他看一看玻璃窗外的藍天,點一下頭。

翠湖推著他的輪椅到草地。

「好香的花!」天龍說。

「那是茉莉!」翠湖一面說,一面看錶。

忽然,天風拿著一張咭和一封信在他們面前走過,佐治在後面追。

「給我看,給我看!」佐治邊追邊叫。

「為什麼要給你,請柬又不是給你的!」天鳳在天龍的周圍,繞著圈圈跑:「芝芝訂婚,才不會請你!」

「那是芝芝的訂婚請柬?請柬是給誰的?」佐治和天風不斷地追逐。

「當然是給哥哥!」天鳳舉手揚著咭片。

天龍面色慘白,他看著那張白底金字請柬。

「還有一封信呢!」天鳳指著信紙。

「給我,把信給我!」天龍的語氣急而促。

「還是讓我念給你聽吧!」天鳳站在距離輪椅12步之內。

「用不著你念,我自己會看。」

「翠湖不是天天讀報紙給你聽,讓我也來效勞一次。晤!咳,咳,咳,請大家靜點,現在就開始:天龍,你好嗎?相信,你一定是天天躺在床上,真可憐。你寂寞嗎?一個人獃獃地躺在床上一定很寂寞。本來,我應該來看你,可是,這些日子,我和華倫為了訂婚典禮而忙:買東西,造禮服,發請柬,找地方,噢!我本來準備找一間夜總會開餐舞會,但是找了幾天,就沒有一處是理想的,結果,我們決定在華倫的別墅舉行婚禮。他家的別墅很美。」

「15日是我們的好日子,我們除了邀請一隊著名的樂隊,豐富美味的自助餐,舞會,還有抽獎節目,為了表示我們舞會隆重,夠氣派,頭獎是一輛4萬元的房車……」

「華倫很有風度,他不念舊惡,他決定請你,和你的女朋友參加,他是一番好意,可是,我有一種預感,認為你不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原因很多,一,眼看自己的愛人投進別人的懷抱,怎不傷心?二,你現在這樣子,如何能找到舞伴?三,乘著輪椅來參加舞會,那多沒面子?四,那些幸災樂禍的朋友,見了變成『無敵鐵探長』的你,不恥笑你才怪。五,你又不能跳舞,參加舞會上豈不徒有其名?六……」

「不要再念下去,」天龍憤恨得脖子上露著筋:「把信還給我!」

「還有很多精彩的呢!」天鳳抿一抿嘴:「其實,我才不想念下去呢!作狀、誇張、討厭、殘忍……」

「把信和請柬交給我!」

「不,哥哥你不能再看下去,你會受不了的,後面還有很多難聽的話!」

「天鳳,交給我,聽見沒有!」天龍在嘶叫,滿面漲紅。

「算了,不要看了,反正,你不會參加芝芝和華倫的舞會。」

「我會去,只要我有一口氣,我一定去!」

「要翠湖替你推輪椅?不要,芝芝會笑翠湖的,芝芝一向咄咄逼人……」

「把信交給我,翠湖,替我把信拿回來,去啊!你呆站著幹什麼?」

翠湖垂下頭,兩條腿並得齊齊的,天龍氣極了,幾乎想握死她。

就在這時候,趙夫人走出來,她一手搶去請柬和信,她指住天鳳大罵:「好大的膽子,你竟然偷去我的東西?我說過不能讓你哥哥知道這件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聾了?」

「媽咪……」天鳳努起嘴。

「為免麻煩,我還是把信撕了,省得天龍看見了會受不住……」趙夫人作勢去撕信紙。

「不,不,媽咪,把信給我,啊!你真的撕了,不,信是我的,給我!給我!」天龍突然由輪椅上站起來,他的上身向前傾,踉蹌地,他……

天龍沖前一步,就立刻倒在地上,但是,他並沒有求援,只是在地上掙扎爬起,翠湖看住他,心如刀割,但愛莫能助。

趙夫人見兒子那樣吃力,想過去扶他,天鳳制止母親,低聲說:「讓他自己慢慢來,我們繼續演戲。」

趙夫人無可奈何,任由天鳳擺布,天鳳跳著,叫著,嚷著:「媽咪,把信交給我,我要念給哥哥聽!」

「別胡鬧,這封信會刺激天龍,我還是把它撕掉。嘿!她訂婚就訂婚,派請柬給天龍,到底是什麼意思?芝芝真不是人……。」

「媽咪,把信給我!」天龍的衣服全濕了,好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他千辛萬苦,才爬起來,站住了腳。

眼看信就要被母親撕掉,他焦急萬分,也沒有想到自己在何處,只是急切地想得到那封信。

他奮力沖前,把趙夫人手中的信搶到手上。

每一個人在注視他,驚訝!

天龍繼續看那未完的信——

「……不……你看見別人成雙成對,而你卻孤單影只,那有多凄涼?……不要再看了,我真怕你受不住。為了尊重我的未婚夫,就算你有一千個理由不能來,我還是要請你的!你有膽量?有勇氣?來吧!我會給你一個勇氣獎!」

「你今非昔比,假如你沒有膽量來,我也不會怪你,華倫說得對,你實在太可憐。不過,我倒是希望你能來,因為,你也許夠運,會中頭獎,得到我們的『賓士』汽車,然而,就算你中獎了,你也不能開車啊?那豈不多餘?哼!別擔心,天龍,你可以把車子放進車房,一百年後,那輛車變了古董車,古董是很值錢的,你要不要也娶一個古董太太,年紀大的女人細心,會侍候你,嗯!華倫在找我了,但願你有勇氣參加我們的舞會,不要令我的未婚夫失望……」天龍把信揉作一團,喃喃的叫:「我去,我爬著也要去!」

「哥哥,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

「在花園,你以為我瘋了?」

「你的輪椅呢?」

「輪椅?」天龍看見自己,看看四周,再回過頭去,看見輪椅和翠湖都在後面:「誰扶我過來?翠湖?」

翠湖帶著一張滿是淚珠的笑臉走過來,她抽咽著對天龍說:「你能走,你已經可以走路,我計算過了,你一共走了9步,站了5分鐘!」

「什麼?是我自己走過來的?媽咪,天鳳,」他擁吻每一個人,甚至翠湖。

趙夫人又哭又笑,天鳳滿眶淚水,佐治差點沒哭出來,就在這時候,張醫生走出來了。

「張叔叔,我在那兒走過來,」天龍嚷著……「是我自己走的,我甚至不用扶拐杖。」

「我都看見了。」張醫生瞧趙夫人:「我們打了一場勝仗。是嗎?」

「是的!你和翠湖都贏了!」

「翠湖,不能讓天龍站太久,把輪椅推過來。」張醫生那歡娛的臉。在陽光下閃耀。

「我還要坐輪椅?」

「當然要。」張醫生肯定的說:「你要象嬰兒一樣。第一天走10步,第二天走20步,慢慢來,不能急,但是卻要有耐性,勤練習。」

天龍坐進輪椅,他說:「叔叔,15號之前,我可不可以好好走路?」

「那要看你本身的決心與努力,如果你多做物理治療,多學步,那末,15號那天,你說不定會還可以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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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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