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子發現她有一隻黑寡婦不見了,氣得大發雷霆,卻又找不出誰是罪魁禍首,而她也不能說她用血在養蜘蛛,根本無從找起!
她把昨晚經過那裡的所有可疑人物聚集起來鞭打一頓,全部的奴婢哭著喊冤,黑寡婦的行蹤還是下落不明。
她不能一天沒有黑寡婦,她的體內已經全部是毒了,她就是靠著這毒在過活,沒有這毒她活不下去!
她有一對黑寡婦,現在死了一隻,只剩另一隻,在大中國又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這種公蜘蛛來交配,只是母蜘蛛如果懷了孕,吸她的血時一定會需素無度!
這也不行,那也不是,她之所以要讓自己的體內都是蜘蛛的毒,就是為了要在引誘皇帝時派上用場!皇帝是中國的天子,他身邊有無數的高手在護著他,在大內她若使用攝魂香是行不通的,那它只好在體內養毒,皇帝一旦和她交合,雖不會馬上中毒身亡,但是活命的期限最長也不會拖過三天,在那三天里,她只要對他軟言軟語,讓他擬聖旨立她為後,她再奪玉璽,慢慢地用鯨吞蠶食的方式奪取政權,那誰敢說天下不是她的?
可是現在,她想破頭也想不通她的蜘蛛怎麼會不見!
「來人啊,去傳項超過來!」
她悶極了,沒有項郎在怎麼可以呢?總之,惟今之計是要先綁住項郎才行,不過她太捨不得他死了,但他對她卻不是很用心,不如設酒宴把他迷醉,安排成他們歡愛過的模樣,那麼他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一思及此,她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
只是,她似乎忘記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道高雖有一尺,魔高可是一丈!
「雪子召喚我過去。」他誠摯地看著孟容,他不想瞞她。
「我全聽見了!」他一定有什麼苦衷,她得體諒,於是強擠出一絲笑容,「你去吧,不用挂念我!」她暗自按住發痛的胸口,她不會無理取鬧,也不要他為難,只好忍著心痛!
「事情若是告一段落,就不用這樣了!」請她原諒,他一定得去。
「我知道了,反正我閑來無事,看你平日穿的衣裳都舊了,倒不如替你做幾件新的,我長期習武,女紅不是很巧,希望你不要嫌棄!」這是她惟一能做的了。
「嗯,如果我回來晚了,就不要等我回來,自己先上榻休息,也別讓自己太累!」
他們的樣子像是要分離千萬里一般!
她的心一陣刺痛,似乎在流血了!
「我會的——」她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再放開,他是身不由己的!有太多太多事他都無法向她說明,能交給她的,只有他的真心!
「那我走了!」
她慌亂的轉過身,「等一下,等一下——」再讓她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也好啊!
她奔過去抱住他,他的胸膛是那麼寬厚,他的眼神是那麼溫柔,這些無論她到哪裡都不能忘記!
「孟容,你要很我,這樣你就會好過一些!」他也很他自己!這樣傷害她!
她做不來,她辦不到!
項超握了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孟容傻傻的看著他的背影,最後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咬住唇讓視線往上瞧,這是既定的事實,她要接受——
但是為什麼這些痛楚就是不放過她,就是要苦苦的糾纏著她呢?
項超、項超——她多麼想叫他的名字,多想喊住他?她不要他去,他可不可以為她留下?!
她實在忍不住了,放聲而哭,這些淚水可不可以帶走她的刻骨銘心?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字字句句都是情,情里卻有愁痛,只能教淚滴,不能讓痛遠離——
「項郎,來,你多喝幾杯嘛!我真沒想到你會答應前來,這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我邀了你那麼多次!你都對我不理不睬,害人家好生難過,夜夜被相思折磨!不過現在你來了,就代表你我並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不是?哎呀,我真的是高興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形容我的心情了!」雪子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說著。
項超寒著一張臉,他的眼睛看著雪子,內心卻想著孟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嗎?都值得嗎?
上天為什麼那麼不公平,要他走上這條路,卻同時要折磨著他和孟容!
他寧願什麼都不要做,只為換得孟容的一個笑容!
項超在剎那間幾乎就要站起來了,他想回去抱著孟容。他們走吧他們走吧,四處去浪跡天涯,忘了這紅塵恩怨、人世間的悲愁,至少他們還擁有彼此!
但是雪子朝他的胸口依了過來,不時給他斟酒,他的目光冷靜了下來。
他緊握著拳頭鬆開再握緊,如此反反覆復。
「項郎,你怎麼都不喝呢?人家親手為你倒的,你別辜負人家的好意!』雪子的手指在他的頸后畫了畫。
「多謝。」他一口仰盡。
孟容跟這一切相比——不!孟容重要太多了!可是他離成功已經只剩幾步,他不能放棄;但如果沒
有孟容,他做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又倒好了,你再喝嘛!」
「是!」他還是喝得又猛又烈。
孟容孟容——有情人是不是能夠彼此心有靈犀,那她有感受到他的寂寥嗎?有沒有?
雪子將手覆上他的手背,他沒有反應,她就更大膽的把手往上移,對他的年輕力壯著迷不已!
「再倒酒,我要喝!」他愈喝愈記得孟容的臉蛋,他的心就益發的痛!
「咱們今晚就來個不醉不歸,怎麼樣?」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想不到他竟會自己跳進這個陷阱里。
孟容的恨,孟容的愁,孟容的痛,孟容的嬌——她怎能這麼風情萬種?這一幕一幕都在他腦海浮現,尤其是她的擁抱,他一想起來就痛得無法自拔!
「酒給我,我不能沒有酒!」在這樣的時刻,怎麼可以沒有酒來作伴?
他還有酒,那孟容有什麼?她是不是只能孤獨的度過這長夜,忽然在夜裡醒來,嘗著自己的淚水有多咸,聽著自己的哭聲有多悲?
「項郎,你真是好酒量,別只顧著自己喝酒!」雪子也陪他喝,暗暗奸笑在心頭,「你也理一理人家嘛!」
項超瞅了她一眼,雪子乘機朝他一笑,血紅的雙唇一嘟,不知噴出了什麼迷霧,他的頭立即晃了一下,眼前出現兩個雪子、好多雪子——
「你——」他無力的倒向桌子,推翻了一堆酒菜。
雪子哈哈大笑,「就不信你有多大的能耐,還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手舞足蹈的舉起酒杯敬他,正要解開他的衣衫時,倏地頭一昏,意志力潰散,也朝桌子倒去!
這時的項超張開了眼,她以為他不知道她的把戲嗎?他只要把沾有迷藥的杯子調包,把鼻息窒起—聚精會神,她迷昏的就是她自己了!
他抹了抹臉,往窗口躍出,躡手躡腳的回到房內,孟容瑟縮在床上,她的臉上還有淚痕。
她的手在空氣中摸了摸,「不要離開我,不要走,項超——你們都走了——」
他握住她的手,只覺得眼眶發酸!
他看了她一整夜,眼闔也不闔。
天空破曉泛白之時,一切都和昨晚相同,孟容從床上驚醒,她的手怎麼暖暖的?一定是項超回來了!她夢見他握著她的手說不離開她呢!
這不是夢對吧?!
「項超、項超——」哪裡有人?不過是她的幻覺!她不信,項超不會背叛她,她知道這不是真的!
到了雪子的閨房外,雪子打扮得光鮮亮麗地挽著他的手臂,他們還有說有笑!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項超只是和雪子過夜,不過是挽著他,沒什麼的——
項超瞻前顧後,是他的錯覺嗎?他竟聞到孟容身上淡淡的芬芳清香,但是她不在這兒——
孟容用力的跑,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痛得不能呼吸了,她痛得要活不下去了!
他知道不知道?
一個不注意,她摔倒在地上,握住了自己的手,是她該走的時候了!
一個月後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兩,北京城裡的交易因此癱瘓,生意人為了避這雨,好收一天不能做生意了,人們也盡量不出門,因此以往那種熙來攘往的市集不見了,剩下的只是冷冷清清,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
既然雨這麼煩人,不能做事,那就忙一張嘴了!乾脆眾人聚在一塊閑扯是非,聊聊最近紫禁城內有什麼大事情。
「最近皇上身邊的紅人莫過於項超了,他的武藝高強,驍勇善戰,判斷果決,有一次皇帝遭到刺殺,也是他挺身而出救了皇帝一命,自此之後皇帝就大大的重用他,實在是羨煞旁人!」
「我也聽說,現在皇帝出巡時,百姓都能對皇上仰拜表達心意,不再只是低著頭不能看皇上,這也是項超的功勞。不要以為皇帝對百姓揮個手或笑一個沒什麼了不起,這是接近民心啊!要安國就要先撫民才是根本,可見項超的高瞻遠矚!」語氣中儼然把項超當成英雄了。
「咱們京城的治安以前雖好,但目前更棒了,不但沒有搶劫偷竊,還設了救濟站,人人守望相助,濟弱扶傾!這些都是項大人在這一個月之內做的建設雖說不知他是怎麼進宮的,但他真是咱們的救世主啊!」
人們爭先恐後的說著項超的事迹,像是誰不知道項超誰就要遭到恥笑落伍了!
「老闆,我要五個白饅頭。」
忽然一道嬌柔纖細的聲音傳來,店家門前有客人上門並不稀奇,但是這樣柔柔的聲音,宛若黃鶯出谷,聽得人酥酥麻麻,想多看她一眼,一探她的廬山真面目,是不是聲音嬌人更美?
可嘆的是女子頭戴垂著黑紗的帽,把容貌完全遮住了。
「是否賣完了?」不然怎麼不打包?她一說完就要往別處走。
「不,姑娘,饅頭還多得很呢!你稍等,馬上就好。」老闆及時回神。
女子退了回來,走路似乎很吃力。
「姑娘不是京城人吧,從前沒見過你。」老闆和氣的問道。「我剛來不久。」她話也不多,簡單扼
要。
「那想必姑娘一定不知道咱們所說的京城大事了。」
她咳了幾聲,才答老闆的話:「小女子幾乎是足不出戶,天下事自然是不知!」
「是這樣呀,那你也別怪我多嘴,咱們說的就是項超大人,他現在可是咱們心中的神啊!」
女子低垂著頭,沒發表意見。
「項大人已經進了大內,成了皇上的左右手,這真是萬民福祉,咱們國家又多了個人才了!」老闆人好精神好,還給她多夾了個饅頭送給她。
大內——皇帝——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
她開始猛烈的咳,捂住了嘴巴,還是咳不停!
老闆的臉色大變,「姑娘,你怎麼啦,咳成這樣!」
「不礙事!」遠遠的好像聽見如疾風般的馬蹄奔跑聲,那渾厚的吆喝聲像極了她朝朝暮暮的人!
她的身子顫抖起來,他們不能再見面了!
她拋下銀子,踉踉蹌蹌的跑進巷子里,老闆也來不及追她,喊道:「姑娘、姑娘,要找你錢呀——」
項超眯著眼直視前方,她就在巷子內看著他賓士而過。
「就算到了天涯海角,我還是會找到你。」
孟容的肩抖著,手上的饅頭掉了一地,她不用回頭也能知道握住她肩膀的人是誰!
「這位大人,你是不是神志不清了?」她鎮定的道。
項超一走近她,她就往後退,「我真沒想到你會一聲不響的就走;我更沒想到,我費盡千辛萬苦,
苦苦的找尋你,換來的卻是一句神志不清?!」
她幽幽的說道:「強留的你留不住,該走的就是該走,這樣或許會比較好!」她要用多少痛才能說出這些話?她痛在心裡他也看不見!
「為什麼你該走?」他咄咄逼人。
孟容眼睛一紅,幸好有黑紗遮住。
「我留在你身旁根本是等死,你醫不好我的毒,我不要再那樣受苦!還有,你依然和雪子糾纏不清,我覺得好後悔,我幹嘛那麼傻?我還有大好前程,我的毒或許不是無葯可醫,你既然沒有本領醫好我還留著我幹嘛?」這些話好像是一把刀,刺著她的耳朵,刺著她的心。「你對我這樣三心二意
,我何必獨坐在房裡,痴痴盼望你回來,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才不願意!」
「那你的身旁有別的男人了?」
「我身上有毒,想什麼男人——」她終於成功的讓他很她了,他們不要再見面了,這是她拼了命下的決心!「總之,我就是不想待在你身邊!反正城裡的人都在歌頌你的功績,恭喜你一步步踏上你的成功之路。」
聽了這話,項超不停地大笑著,「哈哈哈——」一聲又一聲,不能停止,笑到眼眶都紅了。
笑得外頭的雨愈下愈大,笑得氣氛很悲愴,笑到以手猛烈的捶著木門,看得她怵目驚心。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他灰心喪志道。
她看見他的失魂落魄,不禁心痛難忍。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要不告而別,我也不相信你的心是鐵打的!我只知道,我想你想得要發瘋,我發瘋的找你,夜晚也不睡!是,都是我沒用,我無力醫治好你身上的毒,但是我不也是不停的在想辦法,難道我錯了嗎?你說啊!
「當我回到房間發現你不在時,我就離開了高府,那一晚我根本沒和雪子一起過夜,我一整夜都坐在床邊陪著你,我這樣也不行嗎?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願意做,只要你別離開我!」
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們都心知肚明,這裡除了雪子有解藥外,誰都解不了這毒。
那麼清晨她醒來時,手上的餘溫真的是他的!
「停下來,不要再這樣了,你打這門,是要打得令我心碎的嗎?」她握住他的手。
他拿下她的頭紗,「孟容,真的是你,這不是一場夢!」他一個使勁,把她抱進了懷裡。
「我不值得你變得這樣憔悴。項超,你跟我怎麼會相遇,上蒼怎麼會讓你跟我分不開?!我根本是個禍水,自己一輩子悲苦凄涼就夠了,還要連累你!如今好不容易你發達了,你現在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雖然我始終不明白你接近皇帝的用意,但是既然你成功了就不要放棄,留下來,我必須離開。」她平靜的道,內心卻是澎湃激昂。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他厝撓的道。
「這行不通的,你這個傻瓜!你一定要讓我走,要是我的毒發作了,剩下你一個人,你會更難過的!這樣的苦我萬萬不肯讓你受!你就當我去遠行了,不管我是死是生,你都不要去尋找,因為這樣我才能永遠活在你心中——」她滾燙的熱淚滴落在他的胸前。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拋下我!」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項超,你聽我的話好不好?我怎麼也不能想象我死在你懷裡的模樣,我寧願獨行千里萬里,每走一步,我就想你一次,我就問你一聲你可好?直到我倒下
去,咱們只能那樣了!」
他捧住她的臉,拭去她的淚,「還沒,我有辦法,你要心存希望!」
她搖搖頭,「我無法自欺欺人,雪子她恐怕也是沒有解藥的!我多待在你身邊一天,就更害怕毒發的那一天會到來!到時你會無法忍受的,你一定不能接受我會死去的事實!」
她推開他,但他更加緊緊的握住她!
「項超,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我活著不是為了要報仇,而是為了要遇見你!雖然咱們的戀情無法開花結果,但是我不奢求,這樣就夠了!」即使時間短得令人心痛,但是他們的心都是屬於對方的,如此已夫復何求!
「你一定要努力達成目的,我可以放棄不去對付雪子,但是你所付出的心血不能白費。」
「倘若你不肯跟我走,那我就這樣抱著你,什麼皇帝,什麼大內,我都無所謂了!」
「你怎麼那麼傻,我說了那麼多你都沒聽進去嗎?」
「是,你的確是說了不少,你說完了嗎?該我說了吧!你怎麼那麼自私,你只顧你自己,都沒有問過我的意思,就擅自決定該如何!好,你要走,要獨行個千里萬里是不是?你走,你也不用記著我了!因為我就要喪心病狂了,我立刻就去殺了我的仇人,見人就殺,讓所有人聞風喪膽,再落網死在牢內!」
他轉身就要走,他不是在威脅她,他是來真的!什麼忍氣吞聲、忍辱負重他已不屑一顧!
孟容緊緊的抱住他,「不要,不要!」
他感到她在發抖,握起她的手摩擦著自己的臉,「我怎麼又對你大小聲了?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你
要走,我就會發瘋,你能不能理解?」
「你見到我毒發的樣子又能怎樣,陪著我哭嗎?」
「不會有那一天,我會親手殺了雪子並拿到解藥!」他以自己的命向天起誓,他絕對會言出必行!
孟容已無法拒絕他了,她能走到哪裡去?他們都不能沒有對方!
但是她不能讓他見到她毒發的樣子!
就讓他們這樣下去好嗎?這會不會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