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管班導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沈佳靜還是沒辦法停止對他的喜愛，上課時，她還是經常愣愣地看著他。

不同的是，以前看著班導，她的心情是甜蜜的：而現在，她的心情卻是苦澀的。

她也經常幻想班導或許有一天會和音樂老師分手，到時候，她就可以乘虛而入……

不過，這一切終究都只是她的幻想，班導和音樂老師的戀情越來越明朗，甚至當音樂老師被班上的同學問及和班導的戀情時，她都不曾否認過。

有好長一段時間，沈佳靜都陷入一種痛苦的悲情當中，可她表面上還是裝出很活潑開朗的模樣，只有李維浚和何妤心知道……其實，她一點都不開心。

但是，關於感情的事，誰都無能為力；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在一旁默默地陪伴著她，並且適時安慰她而已。

沈佳靜就這樣在愛情的破滅當中，度過她晦暗的國二下學期；緊接著，又是一段暗無天日的國三生活……

因為，他們即將面臨一生當中第一個重大考驗——高中入學考試。

三年級重新編班之後，沈佳靜和何妤心很幸運地又被分在同一班，但李維浚已經沒和她們同班了，就連班導也換了人。

不過，偶爾在路上遇到班導，班導還是會很熱心地對她說：「沈佳靜，最近書念得怎麼樣？」

「還好啦。」她雖然沒有李維浚那等聰明才智，不過，要考上前三志願，應該也不是多困難的事．

「你的成績一直都不錯，要繼續保持下去喔。」

「嗯。」她只能乖巧地點點頭。

雖然班導已經和音樂老師公然出雙入對，但是，在沈佳靜心目中，班導依舊是那個完美的白馬王子，她對他的崇拜仍舊沒有一點減損的跡象。

然而，沈佳靜並不是那種會為了愛而昏頭的人，再加上國三大家都在忙著準備考試，有時，就連假日都要到學校複習功課，他們整天被大大小小的模擬考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哪裡還有那麼多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另外，她也經常會在上學的途中遇到李維浚，他還是如往常般，會追過來和她並肩騎著，一邊和她哈啦一些五四三、無關緊要的事情。

其實，她從來就不曾討厭過李維浚，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喜歡他的；她也知道他只是把她當好朋友看待，所以，跟他在一起，她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她和李維浚之間那種類似哥兒們的感情，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她也相信這段友情會繼續維持下去。

經過將近一年的努力，原本被看好會考上女中的沈佳靜卻因為數學考差了，很不幸地掉到第二志願。

倒是李維浚不負眾望地考上北部那所著名的男校，放榜的那天，教務處還特地寫了一張大大的紅紙，狂賀、猛賀、用力賀他為學校爭光呢。

何妤心也考上一所不錯的高中，可她最後卻選擇一所職業學校，念她最喜歡的服裝設計科。

他們青澀的國中歲月，終於在這個暑假畫下旬點，大家各奔前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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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李維浚北上念書之後，沈佳靜就很少再見到他了；倒是念高職的何妤心，經常會約她一起出來喝茶。

高二那年春天，何妤心有些靦腆地告訴沈佳靜，她已經交了一個不錯的男朋友，是他們學校的學長。

聽到這個好消息，沈佳靜忍不住要調侃她：「那你現在還喜歡不喜歡李維浚呀？」

「都那麼久的事了，你還拿出來取笑我！」何妤心嬌媚地瞪她一眼，反問她：「你呢？到現在還對班導念念不忘嗎？」

沈佳靜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實在的，自從喜歡上班導之後，我好像對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生免疫了。」

所以，就算她上了高中之後經常會收到一些愛慕者寫給她的情書，她卻完全無動於衷。

何妤心搖搖頭，輕聲嘆道：「佳靜，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戀父情結。」

沈佳靜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大概是我比較早熟吧。」

「你還有跟李維浚聯絡嗎？」何妤心隨口問。

沈佳靜回憶道：「大概半年前，我曾經在客運總站遇到他一次，我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現在應該有一百八十幾公分了。」

何妤心有些落寞地說：「真想知道像他那樣出色又聰明的人，究竟會看上什麼樣的女孩子。」

「管他呢。」沈佳靜笑著拍拍她的頭。「你現在已經有一個疼愛你的男朋友了，不是嗎？」

聞言，何妤心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我常在想，不管經過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當初喜歡李維浚的那種感覺，雖然被他拒絕時很難堪，不過，和他成為朋友之後，他也給了我一段很難忘的回憶。」

聽何婿心這樣說，沈佳靜很確定她已經走出對李維浚的迷戀了，但是，她自己呢？

雖然一年多沒見到班導了，她還是會經常想起，甚至想去看看他；可每當她動了這樣的念頭后，她就很理智地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了，班導已經有理想的對象了，她是不可能會有任何機會的。

再見，只是增添自己的惆悵罷了。

或許，將來有一天，她遇見了另一個能夠打動她的心的男孩，她就能像現在的何妤心一樣，用另一個角度去回味那段曾經暗戀著某人的青澀歲月吧？

「佳靜，」何妤心很認真地看著她說：「我一直覺得很納悶，李維浚的條件一點都不輸給班導，為何你和他感情那麼好，卻一點都不心動呢？」

沈佳靜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是因為我先喜歡上班導吧。一旦心中有了一個人之後，就再也沒有空間容下其他人了。」

何妤心笑笑說：「那你就必須先把班導在你心中的位置清空，你會發現，其實，這世上還有許多很好的男孩子呢。」

先把班導在你心中的位置清空？

在往後的日子裡，沈佳靜腦海中經常浮現何妤心說的這句話，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把班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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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雲淡風輕的星期天早晨。

「佳靜，外面有個好帥的男生，他說要找你。」沈母在房門外喊著。

「是誰呀？」沈佳靜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才九點多而已，到底是哪個不識趣的傢伙，一早就來擾人清夢，害她不能好好睡到自然醒。

「他說是你國中同學。」

國中同學？長得很帥？

沈佳靜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她的國中同學里能稱得上帥的實在沒幾個，會不會是李維浚？

她很快地到浴室梳洗完畢，再換上一件米白色的T恤和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就蹦蹦跳跳地走下樓去。

果然，那個坐在客廳、正在和她母親說話的男生正是李維浚。

「你幹嘛一大早就來吵人呀！」雖然已經好久沒見到他了，可她還是習慣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李維浚本想調侃她說：都已經九點多了還在睡，你是豬來投胎的嗎？

但，礙於沈佳靜的媽媽就在旁邊，他當然不便這樣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在睡。」李維浚笑眯眯地說。

「你們聊吧，我去街上買一些菜。」沈母見這男孩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女兒的國中同學，於是，就很識趣地離開了。

沈母離開后，李維浚當然就可以毫無顧忌了。

「沈佳靜，你越來越漂亮了耶！你們學校一定有一群豬哥被你迷死了，對不對？」

沈佳靜握緊拳頭，狠狠地在他寬闊的胸膛槌了一下，罵道：「麻煩你說話客氣一點，我們學校只有帥哥，沒有豬哥！」

「是嗎？」他笑著伸出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將她剛剛梳整齊的頭髮全弄亂了，然後，他突然蹦出一句：「你不會到現在還在暗戀班導吧？」

「你管我！」她不怎麼高興地說。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草，而且……還是一枝老草！」他真懷疑她啃得下去呢。

沈佳靜冷冷地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你一大早把我吵起來，就是要來說這些沒營養的話？」

「當然不是。」他還是笑眯眯地說：「我專程來找你，當然是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什麼天大的好消息？」沈佳靜一臉狐疑，接著就半開玩笑地問：「你該不會是想請我喝喜酒吧？」

李維浚失笑道：「我才不會年紀輕輕就想不開呢。」

「不然你還會有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李維浚這才認真地說：「我約了幾個國二那班的同學，打算在下個月初辦一次同學會，你要不要來參加？」

沈佳靜不是很有興趣地說：「這算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接著，他就神秘兮兮地說：「你很想念的那個人也會來喔。」

「你是說……」沈佳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接著就不假思索地問：「班導也要來？」

「哈哈哈！」李維浚大笑道：「我就說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嘛。」

「你——」沈佳靜一時語塞，半晌之後，才紅著臉說：「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耶。」

「我可是為了你，才專程打電話約班導的耶。」他一臉無辜地說。

「要你雞婆！」是啦！她是好想再見班導一面，可是，當著李維浚的面，她就是表現不出那種落落大方、若無其事的態度。

「謝謝你讓我明白什麼叫做好心沒好報。」

沉默了半晌，沈佳靜還是忍不住問：「那個……班導……是不是還跟音樂老師……在一起呀？」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對於班導，她內心還是存在著一絲絲的期待。

李維浚聳聳肩，懶懶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可以當面去問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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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班導要來，所以，這次的同學會，沈佳靜無論如何都要去參加。

他們就約在學校附近那家茶藝館，來的同學不少，一共十八個，比那次到李維浚家烤肉的人數還要多。

但是，原本答應沈佳靜要來參加同學會的何妤心卻在前一天打電話給她，說她臨時有事不能來，於是，她就只好單槍匹馬前來。

沈佳靜還沒看到班導，卻明顯地感受到現場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她坐到李維浚身旁那個空位，李維浚趁著大家沒注意時，悄悄地對她說：

「聽說陳彥光和林以瓊已經分手了，你待會兒千萬不要很白目地去問他們兩人的近況，知道嗎？」

沈佳靜這才終於發現那股怪異的氣氛就是來自那兩人身上，他們兩人的座位離得遠遠的，似乎已經說明了他們現在的關係。

「怎麼會這樣？」沈佳靜不解地問。「當初他們兩人感情那麼好，怎麼會說分就分呢？」

「聽說是陳彥光先變心的，至於真實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不太喜歡在背後說人家的八卦。

「既然如此，林以瑄為什麼還願意來參加這次的同學會？」換作是她，可能不會參加吧？

「為什麼不？」李維浚的想法倒是和她有些不同。「我覺得感情歸感情，同學歸同學，就算兩人已經不再相愛了，大家畢竟還是同學嘛。」

「但是，」沈佳靜看了林以瑄一眼。「我並不認為林以瑄可以這樣輕易就放下耶。」

「要不，你認為她還能怎麼樣呢？」李維浚反問。

「要是我……」沈佳靜咬牙切齒地說：「我就去找一個更帥的男生，就算是臨時客串的也好，目的就是要讓那個臭男生知道，甩了我是你最大的損失，我還是可以找到一個比你更棒的對象。」

聞言，李維浚忍不住悶笑了幾聲。「沈佳靜，我一直以為你是很特別的，沒想到，你的想法也是這麼幼稚的。」

沈佳靜不以為然地回道：「管它幼不幼稚，你不覺得這樣很爽快嗎？」

李維浚聳聳肩，笑著說：「你覺得爽快就好。」

就在這時，現場一陣騷動，沈佳靜順著大家的視線往門口的方向一看，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班導來了耶！」

「他還帶音樂老師一起來呢！」

「他們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沒聽說耶！」

「看他們的樣子，就算還沒結婚，應該也快了！」

就在同學們議論紛紛的同時，洪鐘南牽著孫嘉慧的手，一臉幸福地朝他們走過來。

「老師，你什麼時候要請我們喝喜酒呀？」大家開始逼問。

洪鐘南和孫嘉慧一起坐了下來，然後，洪鐘南就笑著對大家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在年底吧。」

「哇！」現場立即呈現一片哄亂。「班導真的要和孫老師結婚了耶！」

「老師，你們結婚那天我們都要去喔！」

「我們這群人至少要兩桌吧！」

「班導結婚的那天，就由李維浚和沈佳靜負責當招待吧！」

突然被點到名的沈佳靜這才從剛剛的震撼當中醒了過來，一臉無辜地說：「為什麼我和李維浚要當招待？」

「因為你和李維浚是我們班公認的俊男美女呀！」

這時，大家突然把焦點放在他們兩人身上。「李維浚，你老實說，你和沈佳靜是不是在交往？」

「我哪有跟他在交往！」沈佳靜立刻否認。

「少裝了，你們兩人明明就情投意合，怎麼會沒有交往呢？」

「誰跟他情投意合！」沈佳靜突然好後悔來參加這個同學會。

「李維浚，你今天就老實招吧，你和沈佳靜已經上了幾壘？」幾個男同學還是不放過他們。

「幾壘是什麼意思？」李維浚裝傻．

「你不要再裝了！」幾個男生的眼神立刻轉為曖昧。「說不定……你們早就全壘打了！哈哈哈……」

事到如今，李維浚不得不開口澄清：「你們想太多了，我連沈佳靜的手都沒摸過呢。」

「怎麼可能？！」大家都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光瞪著他們。

「夠了！」沈佳靜站起身，忍不住要對那幾個八卦男發飆：「你們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什麼全壘打！她還要留給人家探聽呢。

「好兇悍喔。」幾個男生嚇得馬上閉嘴。

飆完，沈佳靜覺得好爽快，可不到三秒鐘，她就懊惱得好想去撞牆。她她她……竟然在班導面前失去淑女的形象！

果然，她隨即就看見班導用一種充滿興味的眼光看著她，害她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無計可施的她，只好藉機尿遁去了。

沒想到，她人才走進化妝室，就剛好遇見林以瑄了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忍不住問她：「以瑄，你和陳彥光到底是怎麼了？」

「我跟他早就分手了。」林以瑄淡淡地說。

「你現在……再見到他，心裡會不會很難過？」

「坦白說，我今天會來參加這個同學會，就是為了要證明，我對他已經可以完全放下了。」

「你真的已經放下了嗎？」

林以埴淡淡一笑。「說完全沒有任何感覺是騙人的，但是，我跟他畢竟已經分開一年了，再多的愛與恨，還是會隨時間漸漸淡化的……」

「以瑄，我覺得你變得好成熟。」

「人總是要學習長大的嘛。」

接著，兩人同時笑了開來。

林以瑄的話讓沈佳靜感觸良多，她第一次深深地體會到，所謂天長地久的感情，也許，只是一個美麗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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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剛剛在同學會裡被消遣得很徹底，但，同學會結束之後，李維浚還是騎著腳踏車陪沈佳靜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

「沈佳靜，你會去參加班導的婚禮嗎？」

「去呀，為什麼不去？」沈佳靜瀟洒地說。

「可是……」他故意正經八百地說：「聽說在人家的婚禮上哭泣可不是一件好事耶。」

沈佳靜放開把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下。「你別亂說話，誰要在班導的婚禮上哭泣了！」

「難道你真的可以大大方方地祝福他們？」

「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ㄋㄟ，難道你就非得要看一個失戀的人當場哭得死去活來才高興呀？」

「終於承認自己失戀了哦。」他弔兒郎當地揶揄著。

「你很欠扁耶！」沈佳靜咬牙切齒地說：「故意在人家傷口上灑鹽，你很爽是不是？」

李維浚笑笑說：「其實，我覺得你對班導只是一時的迷戀，你並不是真的喜歡他耶。」

「你以為你會讀心術呀。」她不屑地回道。

其實，她嘴裡雖不願承認，可她心裡倒是有點認同李維浚的說法，因為，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當她得知班導即將結婚的消息時，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難過呢。

「沈佳靜，你現在多高？有沒有一六零？」他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一六三啦！你眼睛脫窗喔。」竟然這樣小看她！

「也許是你骨架小，總是給人一種嬌小玲瓏的感覺。」他接著又笑眯眯地瞅著她問：「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我們學校多的是又帥又酷的男生，我可以幫你介紹幾個喔。」

沈佳靜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勞你費心，我絕不會看上年紀大我三歲之內的小男生。」

「原來你喜歡老男人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誰都看不上，偏偏要去暗戀我們班導。」

「夠了吧你！」她現在對「暗戀」兩個字很感冒。

「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其實，你身邊有好多很優秀的男生，為什麼你都看不到？」她這不正是所謂的：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

「如果你指的是你自己，那麼……」她賭氣說：「很抱歉，本姑娘就是對你沒興趣。」

聞言，他差點笑岔了氣。

「沈窪靜，你真的很可愛耶。」

「你有病呀！」被嫌棄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我已經被你糟蹋好幾年了，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愛上我，我還會很不習慣呢。」他倒是挺享受和她鬥嘴的樂趣。

「你少自戀了，誰會愛上你！」她突然加快速度，往前方飛奔而去。

「難說喔！」他愉快地吹著口哨，追趕著前方那抹纖細的身影。

沈佳靜抬起頭，望向萬里無雲的晴空，對她來說，十七歲的天空，就是一片帶點憂鬱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