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昏迷中的韓筱愛,根本不知道她正虛弱的躺在敵人懷中,她已墜人很深很深的夢裡。
夢中她還是個小女孩,每天都快樂的跟一隻大狗玩耍,玩累了便枕在大狗身上睡午覺,不論到哪裡大狗都會跟著她,晚上睡覺時,大狗也會舔她一下跟她道晚安,那時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被許多愛圍繞著。
沉睡中的韓筱愛露出如小女孩般,天真幸福的甜美笑容,隨後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亂。她夢中的景象變得飛快,快得她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感覺到她的心一下子被揪住,緊得她無法呼吸,在夢裡她張嘴大喊、哭泣尖叫,但在現實中她只是不斷的轉動頭顱,張著嘴叫不出聲。
最後她猛然張眼,像個快溺斃的人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映入眼裡的是一張英俊逼人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望著她說:「你還好嗎?」他的語氣充滿關懷。
「我不知道……」她本能的回答,眼角淌下了淚水。
「做惡夢嗎?」嚴竣濤見她再怎麼被折騰都沒掉一滴淚,怎麼做了一個夢會淚流不停?
「我不知道。」韓筱愛抹乾眼淚。已經有很久很久,沒人用這種語氣關心她了,她獃獃的抬頭看他。
他見她像個孩子般無辜脆弱,突然覺得不能再這樣讓她看著,她眼裡那抹無助會讓他深陷其中,而這種陷溺和她點燃的火熱慾望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擔心自己會真的喜歡上她。
於是他嘲弄道:「你坐得我雙腿都麻了,待在我懷裡還舒服嗎?」
「抱歉。」韓筱愛的思緒終於回到她腦海,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她連忙掙扎著要站起來。
嚴竣濤見她大夢初醒,像火燒屁股級跳了起來,忍著笑,二話不說的穩住兩人的身子。
就在他們都站定的同時,韓筱愛才警覺到自己的雙手,竟搭在他光裸強健的胸膛上,他的體熱藉由雙手源源不斷的傳向她,她不禁滿臉通紅,雙腿虛軟。
「我不知道你看到男人的胸膛還會臉紅,還是說我的特別好看?」嚴竣濤繼續逗她。他必須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紅潤的臉上而不是堅挺柔軟的雙峰上,更不是剛才那驚鴻一瞥,會讓他深陷其中的柔弱上。
韓筱愛聽到這句話,戰鬥力馬上由零變為一百,反射性的,她再度揚起手臂想朝他揮去——
「我說過你再動粗,我就會扭斷你的手。」嚴竣濤眼明手快的捉住她的手腕。他不會再讓這隻美麗的小野貓得逞。
「放開我!」韓筱愛掙扎著,心底慶幸他們之間又回到原先的水火不容。剛才在他懷裡她竟覺得好安全,像是有什麼痛苦只要躲進他寬大厚實的懷裡就沒事了。她很不喜歡這樣,也氣自己有這種感覺,她一定是發神經了才會這樣想。
「別亂扭,你會傷到自己。」嚴竣濤穩穩的捉住她的兩隻手,她的掙扎對他而言就像邀請;邀請他征服她,邀請他馴服懷裡想要脫逃的美麗野獸。
「不過對付粗魯的女人我還有另一種方法……」他尾音未落就一把拉近她,「就是吻得她喘不過氣……」他眼裡閃著捉到獵物的得意,低頭迅速的攫住她的唇瓣。
他不容抗拒的吻上她,誘惑的用他的雙唇揉搓著她的,舌頭緩慢的繞著她的唇舔弄。這個吻並不溫柔,可以說是侵略性十足,卻也性感十足。
韓筱愛瞪大雙眼,她沒料到他會這麼做,氣得嗚咽出聲,掙扎著想要掙脫雙手的鉗制。無奈嚴竣濤也不遑多讓,他用一隻大手抓住她的雙腕,另一隻手則強制的攬住她的纖腰,將她扣緊在懷裡。
他勾魂的吻仍持續著,韓筱愛徒勞無功的抗拒也不放鬆,最後嚴竣濤從喉嚨發出一聲低笑,乾脆將她壓在旁邊的牆壁上,把她牢牢的困在牆壁和他的兩腿之間,讓她動彈不得。
「小野貓……」他離開她半寸,沙啞的道。狂野的眼神,像是在預告他將讓她無可救藥的軟化在他懷中一般。
韓筱愛被他狂放猛烈的神情攝住,瞬間忘了掙扎……
兩人間強烈的電流使他們全身繃緊,彷彿下一秒鐘,他們就會不顧一切的沉溺在彼此的魔力里。
「真該死!」嚴竣濤突然詛咒一聲,猛然放開她。
他不該控制不住自己的,沒想到在她屈服於他的同時,他也迷失在她銷魂的滋味中,生平頭一次,有女人讓他渴望得忘了控制自己。
幾乎同時,韓筱愛心中的警鈴像消防車警笛般震耳欲聾。她突然由濃烈的性吸引力當中被釋放,羞憤的了解到自己剛才做的好事,要不是嚴竣濤突然推開她,她是否就任他予取予求?她從沒有這麼丟臉過。
「現在你乖巧多了,不是嗎?」嚴竣濤故意慵懶的說。
他重拾控制自己的能力,彷彿剛才懊惱的咒罵沒有發生過似的。
「你別得意。」韓筱愛的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見他玩世不恭的態度實在很氣。她深吸一口氣,佯裝無聊的說:「也許你不想相信,但我碰過更好的。」她用畢生最好的演技來表達他的吻對她而言不算什麼。
嚴竣濤看著她變化多端的表情及蹩腳的演技,突然輕笑出聲,低沉的笑聲回蕩在他的胸臆間。那股因為性慾而起,要命的緊繃感隨著他的笑而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輕鬆愉快的心情。
「是嗎?那下一回我要更賣力才是。」他不在乎的說,眼神幽默而犀利,無聲的傳遞著承諾,承諾下一次會讓她臉紅心跳到不行。
嚴竣濤向自己承認他的確受她吸引,也喜歡她,但僅此而已。
韓筱愛沒想到她這麼說反而讓他笑了起來,驚訝得忘了火大。她不知道原來這個高傲的冰山男也會笑,她覺得心狠狠的被撞擊了一下。
如果說這男人態度惡劣時就能迷死十個足球場的女人,那當他露出笑容時,是不是宇宙會毀滅?她能感覺到她的宇宙正一點一滴的崩裂,而她的芳心也在他的笑容中急速跳動。
她不敢想如果她真的受他吸引會有什麼下場,他們的關係應該再簡單不過才對,她負擔不起戀上他的後果,她來這裡被整得死去活來只為了一個目標,那就是三千萬。
她不能讓情況複雜,絕對不能!一個驕傲自負的鄉下水電工,絕對不是她的理想人選。
兩個星期後。
「不!走開!不過來啊!」韓筱愛的慘叫聲一如以往的在希望狗園裡響起,她後頭照慣例跟著一群以追逐她為樂的狗兒,為首的依然是小狼。
在屋裡喝咖啡的嚴竣濤和福嫂,聽到她的號叫已經很習慣了。就在韓筱愛的號叫變成尖叫后,福嫂忍不住嘆氣搖頭,然後不贊同的瞥了悠閑的主子一眼,見他依然沒反應,便認命的起身去拿醫藥箱,等著待會兒替韓筱愛料理傷口。
不過福嫂沒看到當她轉身離去后嚴竣濤擔心的神情。
這三個星期以來,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中,每當看著韓筱愛依照他們之間的約定,辛苦的工作時,他就想衝過去幫她做完所有的事,但……他不能這麼做。
一方面是他依然希望她會打退堂鼓;二方面是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在乎她的程度——有時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想知道。
他不明白她身上究竟有什麼特質吸引他,是她火辣的身材和妓好的臉蛋嗎?不,他相信比那些還要多。也許是她眼裡閃耀的光芒,或者是她不服輸、認真追求理想的熱情——福嫂曾跟他說過,韓筱愛的夢想是開一間屬於自己的精品店,因此她才會那麼努力的要達成目標,爭取三千萬。
縱使韓筱愛的立場和他們對立,但福嫂仍對於她肯為自己的未來,吃再多苦也無所謂的態度表示讚揚。福嫂說這年頭像韓筱愛這種條件的女孩,肯這麼做的已經很少見了。
是的,嚴竣濤在心底完全同意福嫂的看法。他想起那些他所交往過的形形色色女人,以及未婚妻何詩婷,他從未在她們身上看見韓筱愛所散發的那種耀眼光芒,那光芒就像團紅色的烈焰,一天一天的燒熱他蟄伏已久的感情,他懷疑再這麼下去,他會被這團美麗的火焰燒得遍體鱗傷。
不過,當他再次想起那天韓筱愛和小狼所發生的事時,他開始思考起莎拉說過的話——也許韓筱愛真的有些特別的地方,一些只有莎拉才知道的特質。
眼看三個星期就要到了,他有些慶幸韓筱愛熬過來,也默默為她感到驕傲,對此,嚴竣濤不禁又陷入更深的自我掙扎中。
至於屋外這裡,早已爬到樹上避難的韓筱愛,根本不知道嚴竣濤矛盾的心情,她目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樹下不停吠叫的小狼身上。
自從上次和小狼打擂台後,她在狗群眼中的地位有稍微高一點點,有的狗會敬她三分,但有的依然不把她放在眼裡,小狼就是其中的代表。
它依舊喜歡向她下戰書,帶頭追著她跑,常讓她不得不爬到樹上避難。別說她為什麼會爬樹?狗急都會跳牆了,人急不會爬樹嗎?
雖然隨著時間過去,她爬樹的機會有減少,但她凄慘的狀況並沒有多大的改善。
每天她仍有做不完的工作,縱使福嫂心疼她,趁嚴竣濤不注意時幫她分擔一些,但她仍累得躺在浴缸里就睡著了,最後是被洗澡水給嗆醒或冷醒。不過縱使再苦,她也對自己的堅持感到驕傲,她絕不是那種三兩下就被打發的人。
只不過這股驕傲在遇見嚴竣濤時,卻兵敗如山倒。
在倉庫事件后,她對他的存在變得非常敏感,只要他待在距她方圓五百公尺內,她就會全身緊張得像拉滿的弓一樣。有次她竟然發現自己盯著正在晨泳的地直瞧,好像這輩子沒看過人游泳似的,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盯著男人猛看的一天。
她常逮到嚴竣濤若有似無的注視,那視線好像盯著獵物的禿鷹一樣讓她渾身不自在,她實在氣自己對他的反應那麼強烈。
不過幸好狗園裡還有福嫂作伴。福嫂是個很開朗的婦人,韓筱愛很難想像她以前是過著被丈夫毒打的日子。除了第一天見面福嫂有提到她前夫外,其他時間福嫂都沒再提起。
她由福嫂口中得知阿姨生前的點點滴滴,但關於嚴竣濤怎麼會認識阿姨的事,福嫂卻不知道。
福嫂對這件事也很好奇,她們胡亂猜測了一堆后還是不了了之。福嫂說她只知道嚴竣濤是莎拉在美國認識的朋友,那不就表示這個水電工曾在美國待一段時間嗎?她很好奇他去美國幹嘛?拓展業務嗎?韓筱愛好笑的暗忖。
這天天氣依然很悶、也很炎熱,韓筱愛照樣汗流浹背的工作。她洗刷著狗舍,動作順暢流利,很難想像她剛開始時的慘狀。現在她身上穿的都是阿姨的舊衣,因為她自己的衣服太精緻脆弱了,穿著做苦力會是一種罪惡。
不一會兒,她突然扔下刷子,跑到一旁嘔吐,等吐乾淨了再重新站起來,用水漱口。
這個動作她做得很自然,好像已習慣這種邊工作邊嘔吐的日子,只不過她不時要調整褲子,因為原本就寬很多的褲子這下更寬了,寬得在系皮帶時,褲頭都擠成一堆纏在腰上非常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離木乃伊又前進一大步,連福嫂也看出她的體重直線下降,有時她還發現福嫂用神秘的眼光打量她,好像要看穿她有什麼秘密似的,那時她總希望福嫂不會知道她嘔吐的事。
清洗好狗舍后,韓筱愛停下來休息。
算算時間,今天是第三個星期的星期天,明天嚴竣濤就必須履行承諾,開始安排她接受訓練。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得意,那個鄉巴佬之前一定沒料到她會成功,哈哈哈!
韓筱愛高興的走出狗舍,打算把狗群叫回來。現在她學聰明了,她會在晚餐前說好狗舍,然後讓晚餐的香味引誘那些狗回來。她把事先準備好的狗糧放在它們各自的籠子前,然後拿著兩個不鏽鋼空碗互相敲擊。
很快的那群喜歡伸舌頭、毛茸茸的動物就乖乖的飛奔過來。
她滿意的看著它們興奮的衝到自己的碗前吃飯,對於有些想要搶其他狗的食物的惡棍,她也會加以制止,雖然有好幾次反而被追著逃命,但她必須維持正義。
看著這些歸她管理的夥伴,她發現有一隻叫Amy狗沒出現,便決定忍著嘔吐的衝動,去把Amy找回來。
Amy是只被前任主人丟棄的黃金獵犬,也是最早對韓筱愛表現友善的狗,所以她很關心它。
韓筱愛一手按著胃,扶著牆走到狗合外,遠遠的就看見一隻金黃色的狗躺在草皮上。
霎時她不顧自己的不適快步跑上前,當她接近Amy,看到它奄奄一息的躺著時,原先那股要嘔吐的衝動像千軍萬馬般湧來,她跪在地上猛烈的嘔吐,她的胃像是被整個翻過來,不停的進行收縮,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寒爬滿她全身。
在急遽的痛苦中,她想著必須去找人救Amy,於是她奮力的站起來,艱難的在下一波嘔吐的衝動來臨前往小木屋跑。
一路上她踉踉蹌蹌,被嘔吐拖累了時間,她吐得眼淚直流,不明白看到Amy時心中那份極度的驚恐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她到了小木屋,她虛弱的喊著,福嫂最先發現她,驚叫道:「哎喲喂呀!筱愛,你怎麼了?」
「福嫂……我、我發現Amy有些不對勁……你快去、快去看它……它在廣場……」韓筱愛臉色猶如一張白紙。
這時嚴竣濤也出現,他馬上說:「福嫂,你照顧她,我去廣場。」
韓筱愛看了他一眼,瞬間覺得安心,嚴竣濤是那種能把事情處理妥當的人。下一秒她又凄慘的趴在門廊上乾嘔,她嘔得滿臉通紅,像是要把胃嘔出來般。
福嫂見嚴竣濤皺緊眉頭看著她,在情急下她脫口道:」她某代志,可能是懷孕了。」福嫂曾看過韓筱愛嘔吐,又發現她食量很大卻越來越瘦,忍不住往懷孕的方向想,因為有些人在懷孕初期是不胖反瘦的。
這話一出,嚴竣濤的臉色當場很難看,但由於Amy急需救助,他丟下一句。「這件事等一下跟我說清楚!」隨即毫不猶豫的大步離去。
韓筱愛又昏過去了。
她跌回那個遙遠的記憶,在心狠狠一痛后,哭叫著從床上坐起。
「可可!別離開我!」她滿臉淚痕的張開眼睛,覺得茫然而無助,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傷心?
韓筱愛把臉埋在雙掌中,輕輕的啜泣起來。這份傷心既陌生又熟悉,她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來到狗園后很多事都不對勁。
「筱愛,你好一點沒?」隨著推門聲傳來的是福嫂擔憂的問候。
「福嫂,我沒事。」韓彼愛連忙將淚水擦乾,然後她想起Amy,連忙問「Amy沒事吧?」
「它沒素,撿回一條命,幸好阿濤送它到獸醫那裡前有做一些處理,阿濤梭Amy很可能被人下毒。」
「下毒?有誰會這麼惡劣?」韓彼愛驚叫道,雖然她怕狗,但只要想到Amy有可能會死,她不禁又是一陣乾嘔。
她腦海里閃過一些影像,這些影像比平常慢很多,慢到她幾乎就要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福嫂見她又嘔吐,不禁開口說:「筱愛,你……唉,你這樣對身體和囡仔很不好。」剛才在阿濤少爺的逼問下,她已將所看到的事情和推斷全告訴阿濤少爺了。
「身體和囡仔?」韓筱愛不明白福嫂在說什麼。
「福嫂,我有事要單獨和韓小姐談。」突然,嚴竣濤冷漠的聲音插入,而他高大的身軀跟著映人韓筱愛眼裡。
「那偶去忙了……」福嫂又再嘆口氣,一臉無可奈何的離開。
福嫂離去后,嚴竣濤臉上的線條更形僵硬,他所表現出來的輕蔑與厭惡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韓筱愛心想,他又變回那個討人厭的冰山了。
「韓小姐,明天一早請你離開,我們之間的合約已經無效。」
「你說什麼鬼話?我為什麼要離開?合約無效又是什麼意思?」韓筱愛一聽這話,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戰鬥架式十足。
「你要問為什麼不如先問問自己的私生活。」嚴竣濤的憤怒已超過他的想像。
「我的私生活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她真的被搞糊塗了,福嫂和這冰山男盡說一些奇怪的話。
「韓小姐,隱瞞懷孕的事實來這裡工作,你不覺得有欠考慮嗎?」事實上他覺得她簡直不負責任到極點!他和福嫂竟看錯她了。
「你說什麼?我隱瞞懷孕的事實?!」韓筱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嘔吐的情形福嫂都看到了,你還想否認?如果你現在好一點了,我可以安排你今晚離開。」嚴竣濤注視著她瘦弱的身子,原本她瘦了許多他還有些於心不忍,但現在他巴不得她快點消失。
到此韓筱愛總算明白他和福嫂從剛才到現在所說的話了,這種事要是發生在平時,她肯定會笑到肚子痛,可是現在她卻只想殺人。
「這簡直是太可笑了!告訴你,我沒有懷孕好嗎?你們弄錯了!」看來他們把她嘔吐的事解讀為懷孕。
「哦,那你說說我們是怎麼弄錯的?」嚴竣濤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他倒想看她在搞什麼把戲。
「我會嘔吐是因為……因為我……」原本要說實話的韓筱愛在這一秒遲疑了,心想如果說出實情,她一樣會被趕走,這和被誤會有什麼不同?突然間她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熬了三個星期就這樣前功盡棄嗎?不,她不甘心!
「因為你貪歡時沒有做好預防措施,還是根本快樂到忘了?」嚴竣濤自行接下她未竟的話,把她說成一個浪蕩的女人。
他搞不懂心裡那股嚴重的失望為何而來?這件事的發生不是正好順了他原本的計劃嗎?那他失望什麼?他生氣什麼?
韓筱愛聽他這麼說,不禁退後一步,突然像明白了什麼般憤怒的問:「你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打算接受我對吧?」
「你說對了,事實上我早已安排別人來接你的位子,如果你不想讓自己太難看的話,請儘早離開。」說這話時,他看著韓筱愛美麗的臉龐越來越蒼白,她的眼睛不如以往總是燃燒著火焰,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心底一種莫名的情緒爬上,但很快的他選擇忽略。
「那這些天我的努力又算什麼?」她覺得身上的力量正一點一滴流失,也許是剛才悲傷的情緒影響她,讓她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她感到氣餒,感到受傷害,鼻子一酸,她衝口道:
「你的指控根本就不是事實!」
丟下這句話,她衝過他身邊奪門而出。
雖然她這種行為和落荒而逃沒兩樣,但她死也不想讓嚴竣濤看見她挫敗的淚水。
讓那男人去死好了!
這樣夾著尾巴逃跑一點也不像韓筱愛會做的事,但是這三個星期下來她的身心負荷已達到極限。事情演變至此跟當初有什麼不同?努力工作到最後她依然得不到她想要的,不,也許不同的是這次更慘,這次她還讓自己徹底的變成一個有著晒傷和黑青處處的醜八怪!
韓筱愛衝出小木屋后就往後頭的狗舍跑,她眼淚不停的流,彷彿要把這輩子很少使用的淚腺一次用個徹底。
她說不出是哪一樣比較傷人,是前功盡棄還是嚴竣濤那完全不保留的嫌惡態度?
他對她的看法似乎沒有一項是好的,就算她在他眼裡曾看見慾望,但她相信那只是純粹的肉體慾望。很多男人都是這樣,他們總是將她看成那種性觀念非常開放的女人,雖然她自己也有意無意的塑造出這種形象,為的是不讓人看出她內心真實的一面,但那種暗示由嚴竣濤說出來卻是讓她難受,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讓這個鄉巴佬影響這麼大?
韓筱愛邊流淚邊跑到狗台後頭的一條黃泥小路。這條小路她從沒來過,路兩旁是高大的芒草,遮去了她大部分的視野,讓她只能往前面看。
熾熱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吃不消,她既不想回小木屋也不想被曬死,於是她踮起腳,伸長脖子向四周看了看,決定往前方的茂密樹林走去;據福嫂說阿姨常利用前面那片樹林讓狗兒做搜尋訓練。
韓筱愛想像著她阿姨帶著狗兒穿梭林間的樣子,不知不覺走進樹林來到一棵大樹下。大樹像是千百年來就屹立在此,這種悠遠的雄偉讓她感到安心,她席地而坐,一點都不介意會弄髒褲子。
她抬頭看著陽光穿透樹枝所透出的光影,漸漸停止流淚。午後的樹林里只有陣陣蟬叫聲,但她並不覺得吵,反而冷靜下來,明白必須好好想一想怎麼對付嚴竣濤才是上策,她都已經努力到這個地步了不是嗎?
就在韓筱愛咬著指頭陷入沉思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她,她抬頭一看,沒想到卻看了一個面目猥瑣的男人。
男人見她驚訝的表情,一臉淫穢的說:「你來這裡是想找我爽一下嗎?」他的笑容襯著參差不齊的黃板牙看上去很醜惡,手裡還拿著一隻空酒瓶。
「這裡是私人產業,你無權進來!」韓筱愛警戒的站起來,她不明白這裡為何會出現一個酒醉得像流浪漢的男人?
「私人產業?騙肖!那個死老太婆在這裡工作,我當然有權在這裡,你沒事跑來打擾我,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竟敢叫我走?」男人邊說邊一步步逼近她。
韓筱愛聞到他身上噁心到極點的酸臭味,臭氣衝天讓她忍不住掩住鼻子。
「嫌我臭?你和那個死老太婆一樣敢嫌我臭?」男人被她的舉動激怒,他恨恨的看著她,眼中紅絲遍布。
「有人知道我在這裡,他馬上就會來,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她在這緊張的時刻想到的人竟是嚴竣濤,她暗忖著自己逃走的機會有多大?
結果並不樂觀。男人站的地方是唯一的出口,其他地方則是長滿了芒草和樹木。
「哦,那我倒想跟你一起等!哈哈哈!」男人笑得猙獰。他在這裡躲藏已經一個星期了,正悶得慌又沒酒喝,有美女送上門來來讓他娛樂也不錯。
韓筱愛見男人不買賬,不禁露出驚慌之色,今天她的情況實在很差,恐怕沒力氣跟這男人周旋。她索性奮力往前衝去,試圖賭一賭,看能否衝出男人能掌控的範圍。
可惜男人的反應出她想像中快,他一把拉住她並把她甩到樹下。
「你回去告訴那個死老太婆,告訴她別以為跟我離婚就可以擺脫我,看到我的警告沒有?等一下叫她帶酒來見我,不然我就再毒一隻狗給你們看!」男人說得好不得意。
這男人正是福嫂的前夫,躲債躲到希望狗園後頭的樹林。他暗中監視狗園好些日子了,他知道韓筱愛是狗園的人,雖然嚴竣濤的存在讓他有很多顧忌,但在酒癮的作祟下,他顧不了這麼多了。
「原來是你傷害……」韓筱愛只要想到Amy痛苦的情景就難過得想吐。
「Amy是什麼東西?」男人不屑的說,並從身後拔出一把刀。「現在你要乖乖聽話……」他笑了起來,面目醜惡。
「走開,你要敢碰我一根寒毛,我絕對會讓你後悔!」韓筱愛的表情讓她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這些話等一下再說吧。」男人拿著刀在她面前晃,醜陋的臉上儘是得意淫穢的笑容。
不過他的得意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小狼憤怒的低咆在下一秒傳來,它像子彈一樣衝到韓筱愛前面,將她護在身後對著男人兇狠的吠叫。
「臭狗!滾開!」男人見跑來一隻惡犬,便揮舞刀子想要嚇走它。
沒想到這個動作徹底激怒小狼,它奮力一躍,瞬間便把男人撲倒在地。
它一口咬住男人舉起的手肘,他手上的刀瞬間落地。
男人咒罵慘叫,扭動身體,但任他怎麼掙扎小狼就是不鬆口。
韓筱愛見小狼救了她很感動,雖然平時小狼總是沒給她好日子過,但遇到危險時,小狼卻勇敢的保護她。
她趁著男人分心之際,想把落在他身邊的刀子撿起,不料就在她要行動時,男人奮力的用另一隻手抓回刀子,然後用力往小狼身上刺下去。
「不!小狼!」韓筱愛尖叫道,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凝固。
但小狼依然緊咬男人不放,可是它身上卻冒出鮮艷的血花,那觸目驚心的紅讓韓筱愛像遭雷擊般全身僵直。
由於受襲,最後小狼還是讓男人掙脫,男人怕這場騷動引起注意,便倉惶逃離,留下飛奔過去抱起小狼的韓筱愛。
韓筱愛看著懷中鮮血淋漓的小狼,驚恐的放聲尖叫。
她那似能刺穿入耳膜的尖叫,穿透了樹林,劃破了天際,遠遠的傳了出去,最後竟傳回她心底,毫不保留的揭開她冰封已久的記憶。
她回到了最初——那個她必須面對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