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確定要這麼做？」

美麗女人館貴賓休息室里，穿著小禮服、全身上下盛裝打扮的許立綺看向高鎮敏。

「妳後悔了？」高鎮敏將視線從窗外移向她。

「沒有啊。」許立綺無奈的嘟著嘴。「但如果你對我熱絡一點就更好了。」

瞧高鎮敏今天穿著義大利高級西裝，讓原本就英挺俊俏的外型更添貴氣，怎不讓人動心呢，可偏偏他始終冷著臉，態度也一徑的疏離。

「這不在我們當初談好的條件之內。」高鎮敏語氣平冷的提醒她。

「我知道啊，只是……」許立綺看著他深邃冷峻的臉龐。「你一臉不開心，如果等一下記者會你還是這樣拉長臉，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高鎮敏聽她幼稚的言論，總算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保證今天記者會上妳將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同時，有關於我們的話題也會熱炒好幾天。」

「我知道，我的經紀人早就準備好新聞稿和照片，準備佔據明後天報紙頭條。」許立綺站起身，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經紀公司認為憑我的外貌，加上這波新聞炒作，有機會讓我成為全台最紅的模特兒。」

高鎮敏總算正眼打量她，瞧她175公分的高挑身段，加上美艷中帶著嬌嗲的臉蛋，可說是極具走紅條件。

「這倒是，妳的確有走紅的魅力。」否則他也不會讓許立綺成為代言人。

「那你還狠心硬要跟人家分手？」她微噘著嘴抱怨。

「別混為一談。」他身邊向來不乏美女，許立綺的美貌也算得上頂尖，但卻沒人能夠真正牽動他心緒，除了……

高鎮敏狠狠蹙眉，緊握了一下拳頭，拒絕讓那張清麗秀氣的臉孔浮上心頭。

「總經理，時間差不多了，要開始了嗎？」羅秘書敲門入內提醒。

「她來了嗎？」高鎮敏淡淡問著。

「已經到了，也安排坐在貴賓席。」羅秘書暗暗不解，今天的記者會是要宣布許立綺成為代言人，但為何高鎮敏卻要她通知宋意青前來參加？而且還是送上一束玫瑰花以及卡片邀約？

「那麼，我們出場吧。」高鎮敏彎起手臂。

許立綺展開燦爛笑容，喜孜孜的勾著他，兩人一同進入會場。

美麗女人館代言人發表會

宋意青閑適的坐在貴賓席，清麗臉蛋帶著淺淺微笑。今天中午她不期然收到花束和寫上短短兩句話的卡片。

下午兩點，美麗女人館。

屬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個「敏」字，那精細卻有力的筆跡她一看就知道是高鎮敏的親自簽名。

雖然她不明白高鎮敏為何這兩天對她又熱絡了起來，又是燭光晚餐又送小禮服、美鑽，現在還神秘邀請她前來會場；但是，這總比前陣子他總是冷漠疏離要來得好多了。

宋意青發現整個會場擠滿媒體，看來雜誌報導高鎮敏領導的美麗女人館已竄升為國內百貨業龍頭老大果真不假，尤其這次大張旗鼓舉辦代言人選拔活動，媒體紛紛猜測到底會由誰脫穎而出，而答案即將在今天的記者會上揭曉。

「宋小姐，要不要喝水？」羅秘書特地過來遞上一瓶礦泉水。

「謝謝。」宋意青微笑，不經意隨口問著：「到底是哪一個模特兒成為代言人呢？」

羅秘書神秘抿嘴偷笑。「本來我也不曉得，因為這次的選拔是總經理主導，所有過程都嚴格保密，不過啊，剛才我已經看到代言人嘍！」

「是本來就具備知名度的模特兒嗎？」宋意青其實並不好奇，但看羅秘書滿臉興奮，覺得頗有趣。

「先跟妳說也沒關係，反正等一下就要揭曉了。」羅秘書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代言人就是許、立、綺。」

宋意青乍聽這個名字先是一愣，卻立即想起上次八卦雜誌的偷拍報導，她霎時凝住笑容。

「妳忘啦？就是上次跟總經理傳緋聞的模特兒呀！」羅秘書提醒。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名字。

只是，她以為再也不會聽到這名字和高鎮敏牽扯在一起，但……或許代言人的選拔全是秉公處理，選上許立綺不過是恰巧罷了……

「代言人是高總經理親自選的嗎？」宋意青心底的不安和疑問逐漸擴大。

「細節我就不大清楚……要介紹代言人出場了。」羅秘書開心的扯著宋意青手臂，還示意她仔細看向舞台。

隨著歡聲雷動的背景音樂，主持人邊說邊鼓掌。「讓我們歡迎美麗女人館年度代言人許、立、綺出場！」

宋意青幾乎停止心跳，眼看著高鎮敏挽著許立綺翩然出場……

然而當她看見許立綺的打扮，才真正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怎麼了，妳好像很冷？」羅秘書聽到她抽氣的聲音。

「沒……」

許立綺竟然穿著前一晚高鎮敏送她的一模一樣同款式的雪紡紗小禮服！

不只如此，竟連手上拎著的古董珠寶包以及那雙銀色高跟鞋都一樣，還有，閃耀在耳垂上的亮眼粉鑽！

宋意青驚訝得有如遭到電擊，一時間竟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盯著台上，高鎮敏露出久未展現的笑容，始終體貼的挽著許立綺。

「兩位不是前不久才傳過緋聞嗎？現在女生又擔任代言人，會不會有點尷尬啊？不然，現在給你們機會澄清一下情況。」主持人笑呵呵調侃。

「沒什麼好澄清。」高鎮敏笑了一下，神態大方的牽起許立綺小手。「我們真的是在一起。」

全場媒體嘩然，立刻擠向前拚命拍照，整個會場騷動不已。

「天啊，好突然！」羅秘書驚呼，卻在看向一旁宋意青時微感錯愕。「妳怎麼啦？」

瞧她僵直身體，還微微發抖呢。

「我……」宋意青困難的擠出話來，卻覺得隨時都會窒息。「我只是……有點冷。」

「喔，那我要先到後台去忙嘍。」羅秘書想起自己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匆匆離席。

「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報導了。」

宋意青想起八卦雜誌偷拍報導之後，高鎮敏在辦公室對她的承諾；那麼，現在為什麼又會發生這樣的狀況？她死命盯著台上風度翩翩的高鎮敏，期待他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相會，但是高鎮敏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許立綺身上。

「你們什麼時候複合的？」

「為什麼之前對於緋聞避而不談，現在卻公開承認？」

記者接二連三發問，鎂光燈閃個不停，高鎮敏從容的示意大家安靜。

「其實我們從沒分手過，所以不能說是複合，對不對？」高鎮敏笑看許立綺，後者甜甜蜜蜜的偎在他身邊，完全一副沉浸愛河的幸福模樣。

「至於為什麼選在此刻公開戀情，那是因為，如果再不公開，那等我們發喜帖時豈不嚇壞大家？」

高鎮敏話一說完，馬上造成更大的轟動。

「兩位何時結婚？」

「高先生求婚了嗎？」

「高遠龍董事長對於婚事的看法呢？他贊成嗎？」

記者一窩蜂搶著發問。

「大家看看小綺手上的鑽戒，就知道我求婚了沒。」高鎮敏牽起許立綺的手，大方展示手上那顆璀璨鑽戒。

鑽戒的款式也和高鎮敏送她的一模一樣，宋意青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裡，她看著鬧哄哄的會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請問是宋意青小姐嗎？」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輕推宋意青，她回過神，這才發現記者會已經結束，人潮也逐漸散去，而她卻始終呆坐在原位。

「有事嗎？」她茫然的抬起頭來。

「高先生請妳移駕貴賓室跟他會面。」

高鎮敏想見她？宋意青心底迅速燃起一線希望。或許他是想告訴她，剛才的情況不過是為了宣傳美麗女人館而安排的戲碼，其實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不可能和許立綺藕斷絲連……

「宋小姐？」被派來的人看她好半晌沒回應，連忙再次催促：「麻煩妳跟我來。」

宋意青連忙點點頭，滿懷希望起身前去。

貴賓室里只有高鎮敏一人，正在忙著講電話，但他一看見宋意青就收線，並且示意帶她來的人離開。

「敏，剛才怎麼回事？」她滿肚子疑問只等著他解釋清楚，或者高鎮敏會先像往常那樣吻著她、摟抱著她。

但是，高鎮敏冷峻的臉孔透著淡漠，眼神甚至帶著疏離。

「一切都很清楚了吧？聰明如妳，怎麼會不明白？」

她訝異的看著高鎮敏，被他冷酷的態度給擊傷，許久才輕聲追問：「你跟許立綺求婚的事……是假的吧？」

高鎮敏像是聽到什麼荒謬的言論，似笑非笑的冷哼，「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習慣戴假面具嗎？」

「為什麼這麼說？」她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五里霧中，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一定要我把話挑明著說嗎？」高鎮敏將一迭資料丟在茶几上。「妳自己看吧！」

宋意青忐忑的取出文件，不看還好，愈看愈是心驚，那些資料竟然都是翻拍自鍾寧搜集來的資料，也就是她當初要求鍾寧調查高鎮敏生活作息以及身家背景的報告。

他全都知道了？！宋意青慘白著小臉，赫然抬頭看向高鎮敏。

「很驚訝嗎？我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沒想到竟有女人騙得過我。」他冷睨著她，將她震驚倉皇的模樣看進眼底，心裡除了怨怒，還有一股又愛又恨的強烈感受，但他將這些複雜情緒全都壓下。

「這是有原因的，你聽我解釋……」

「聽妳如何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還是聽聽妳怎麼利用李曜文假冒男友來騙我？或者妳想解釋解釋當初追撞我車子時有多麼湊巧？」高鎮敏不疾下徐的問著。

「你……」宋意青沒料到他連李曜文的事都查清楚了。

「我倒是很好奇妳怎麼跟同性戀交往五年，還能論及婚嫁？」高鎮敏將李曜文偕同男伴出現在機場的照片扔在桌上。

「請你……聽我解釋好嗎？」宋意青微微發抖，不敢相信高鎮敏竟以輕蔑的眼神看著她。

「我不認為還有什麼好說的。」高鎮敏狠皺眉頭，滿臉不耐。「我也不想聽。」

「也許、也許一開始是假的，但是……」宋意青顫聲，嬌軀也微微發抖，「我卻真的愛上了你……」

「無所謂，這都不重要了。」他冷冷的拋出這句話。

宋意青大受打擊，被高鎮敏決絕的態度給刺痛，不由得眼眶盈滿水氣，兩手緊捏著裙襬。

「但是，我們這幾天甚至還、還……」她想起這陣子高鎮敏狂霸激烈的纏綿攻擊。

「還做愛？」高鎮敏不屑的替她把話說完。

宋意青脹紅臉，卻又像是抱住浮木似的點著頭，他們有著如此刻骨銘心的性愛，總不可能連這也是做戲吧？

「青青，青青。」高鎮敏吟著她的名，卻不似往常那般溫柔，反而透著嘲弄，他以修長手指劃過她臉頰，最後將她下巴狠狠支起。

「妳這麼懂男人，難道還要我親口告訴妳，做愛和真正的愛情根本是兩碼子事！」

宋意青始終忍著的淚水終於滑落，猶如斷線珍珠般無法停止，卻是無聲無息，沒有哽咽和泣聲。

「那麼，昨晚送的鑽戒和禮物，又是為了什麼？」她以淚眼看向高鎮敏。

「我有說過要送妳嗎？我是說要妳挑選最喜歡的，畢竟妳對時尚的品味無庸置疑，而我也需要專人打點許立綺記者會上的行頭。」他以平冷的語氣擊退宋意青最後渺小的願望。

「不過，昨晚妳挑的鑽戒和小禮服我都買了雙份，如果妳要將那些東西視為這段日子的戰利品，我也不會反對，儘管帶定吧，這段時間內我送妳的任何物品，妳也全都拿走，一個都不要留。」

宋意青被他無情的一字一句給傷得體無完膚，整顆心痛得彷佛硬生生被人撕裂成兩半。

「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嗎？」她原想懇求高鎮敏無論如何聽她解釋清楚，但此刻，看到他輕視厭惡的眼神，她彷佛被打入無底深淵，任何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沒時間再跟妳鬼扯這些。」高鎮敏看了看錶。「我得趕搭飛機出國，一星期後才會回來，這段時間夠妳打包了吧？希望我回國時妳已經把行李都搬走。」

「你要我走？」離開那個她視為家的住所？

「走得愈遠愈好，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

高鎮敏留下這句話后，就冷冷的開門示意她離開。

宋意青茫然的站起來，腦袋一片空白的走出辦公室。

離開美麗女人館，宋意青失魂落魄的回到高鎮敏住處，拿出大型的黑色垃圾袋，將所有她帶來、以及高鎮敏送給她的物品全放進袋子里。

就連穿過的拖鞋，個人盥洗用品如牙刷，毛巾等等都沒漏掉，甚至高鎮敏送她的珠寶飾品以及衣物等等，她也都放進垃圾袋，最後整整裝滿三大袋，她才吃力的拎去丟棄。

「以後住到我家吧，明天收拾收拾就搬過來……」

宋意青離去前，看了這房子最後一眼，忽然想起當初高鎮敏抱著她，親昵的開口要她搬來同住，而如今，她卻是如此狼狽落寞的獨自離開。

她失神的在街上遊盪，當初抵達台灣時租的房子早就退租，而她在台灣唯一的朋友鍾寧至今音訊全無，李曜文也早就回去紐約，她的爸媽更是一年半載都沒聯絡過。

人海茫茫，離開高鎮敏之後她竟是如此孑然一身。以前她將全副心神都放在報仇之上，愛上高鎮敏后才感受到兩人相依相偎的溫暖，然而，現在她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前所未有的孤寂襲向宋意青，她抬起頭來看著華燈初上的熱鬧城市，忽然覺得筋疲力盡，再也沒有支撐下去的力量，她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人軟攤在地，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