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樺的心涼了半截,剛才拓暉說的時候,他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希望他只是因為「發燒」所以全身無力,想往他身上推脫責任而已。
可是看現在這狀況……八成是真的了!
「我叫你現在滾!否則我一恢復就先打落你滿嘴牙!」拓暉躺在地上,腦袋連續兩次和地板做了毫無防備的親密接觸,他覺得自己腦袋必定在腦殼子里移位了。
拓暉的聲音很兇,可是他暫時連手指頭都無力動彈,這句話他就算用擴音喇叭吼出來,也只有讓孩子號啕大哭的威力。所以萬樺沒有生氣,他甚至有點想笑。
蹲在旁邊,低頭看著拓暉動彈不得的樣子,萬樺心裡不知為何,逐漸出現了興奮的感覺,那感覺剛開始只是絲縷,絲絲縷縷又慢慢絞扭成繩,繩繩之間互相絞扭,越來越粗,最終連成了一片。
興奮?是啊,為什麼不興奮呢?
自從有記憶以來,這個人就在與他敵對,與他唇槍舌戰,與他拳來腳往。可是他們永遠都是平手永遠不分勝負,永遠不向對方認輸。
現在,在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許是什麼詛咒)的情況下,這傢伙居然莫名其妙就敗給了自己。
只要碰他一下,他就會失去全身的力氣,他不能抵抗,更不能對他做出反擊,除了這張毫無威脅性的嘴之外,別的地方一動也動彈不得。
(興奮,鼓動……)
卑鄙嗎?利用這種機會?他可是救了自己呢。他是因為挺身擋住自己,才會變成這樣的。
(其實對那個人來講,打到我和打到他沒有區別不是嗎?)
所以不用內疚,自己沒有想對他做什麼,只是為此而奇異地興奮,只是很高興自己能控制他的身體。
(那又怎樣?你心裡除了這股興奮外,還隱藏的那份鼓動又是怎麼回事?)
只要碰一不肯,就再也沒有威脅的力量,多麼簡單,多麼有趣!為此興奮,很正常,對吧?
(有聲音在大聲說:借口!)
可為什麼這股興奮的力量在加強?
(借口!)
強到他心臟的收縮聲都能在這房間里產生迴音,它和血液一樣,似乎想脫離自己理性的控制,掙脫他壓制的束縛,他想做什麼?
(鼓動,強烈……)
只是興奮,為那個其薄如紙的理由過度興奮而已。
(借口!借口I)
萬樺知道,自己的眼睛在這黑暗之中閃爍著異樣的光,那光看起來一定很曖昧,很噁心。所以拓暉在稍微恢復力氣之後,立刻帶著怪異的表情,很難看地四肢著地退開。
拓暉過去從不覺得在自己的房間里光著身體有什麼不對,而且這是他的房間,萬樺是侵入者,他也沒有什麼好尷尬的。
可是萬樺的眼神在逐漸變化,即使在這麼黑暗的房間里,即使只有外面路燈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從未有過的被「強烈注視」的感覺,讓他毛髮直豎。
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今晚他在萬樺面前毫無抵抗能力,他可不想因此有了「什麼」閃失。
拓暉再往後退,背部忽然碰到了清涼柔軟的東西,那是床單,他的背後是床。
他伸手,在床上隨便一拉,硬是扯了最上層的床單裹在自己身上。床上、枕頭、被子、小說什麼的掉了一地,可是他沒有心思去管了,只要他別再在這小子面前完全裸露就好。
「滾--出--去!」
萬樺覺得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拓暉怕他,他居然怕他!這真是世界八大奇迹,地球要毀滅了。
拓暉努力掩飾的緊張,他一眼就能看透,就算他沒有用最沒威脅力的床單作為鍾甲,沒有滿臉惶然地後退也一樣。
如果拓暉對此不在意,說不定萬樺還能保有開玩笑的最後限度,可是他這個樣子,反而讓萬樺心中興奮的鼓動愈加強烈起來。
每個人都有這種經驗吧,太興奮、太得意、太激動的時候,腦子裡會出現空白,即使等空白過去,理智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萬樺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他的腦子裡出現了那片空白,過於興奮的鼓動在空白中間,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做法會造成什麼後果,現在他只想看看面前的人,因為自己而驚惶失措的樣子,那可是很少見,少見到比長著三個頭的人還少見的事情,一定很好玩。
他伸出手,握住了拓暉沒有躲在床單底下的腳踝--這個動作,將讓他的理智後悔一輩子,可是現在,他還不可能預料得到。
拓暉的肌肉在他碰到的時候明顯得鬆弛下來,他臉上的表情,帶著無限的驚惶和絕望。
這真是個具有紀念意義的表情,萬樺想。他的目光滑落到拓暉的嘴唇上,它們正因為過度的緊張而顫抖。
這傢伙很帥嗎?平時大家都說他很帥,可是他從來不覺得,今天他也沒有覺得他哪裡帥了,只是忽然覺得他的嘴唇很漂亮,界限分明,相當動感。
看著它們,接吻的慾望,竟隨著過去那一次次的吻的記憶浮現上來,波濤一樣上下飄動。
過去吻過了那麼多次,再多一次也沒什麼吧?
他接近他,臉上感覺到他鼻子里呼出的急促氣息,嘴唇就重疊了上去。
接吻之後,再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
他覺得手中腳踝的皮膚真的很好摸,就順著小腿和膝蓋的路線,撫摸了上去,床單擋住了他的動作,他就把它扯開,另一隻手從他的頸項撫摸下去,從肩到腋下,然後是胸前和腰線……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就著接吻的姿勢,萬樺被壓倒在地。
萬樺睜大了眼睛,不顧一切地死命掙扎,可惜被拓暉佔據了有利地形,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掙開。
「你……唔,騙我……」接吻的嘴唇之間逸出了指責的聲音,不過,因為他們之間的貼合和糾纏,那句話並不清晰。
拓暉壓在他身上,雙腿和他相互糾纏,雙手按住他的手腕,讓他連一丁點逃跑的可能也沒有。
「……我沒騙你,」拓暉終於放開他,用笑不可抑的聲調說,「只不過你的嘴一碰到我,我的力氣馬上就恢復了。」
萬樺真的很想昏過去,他在這裡自作什麼聰明!居然歪打正著地讓他恢復了--等一下!現在這情況,他們這種姿勢……難道說……
「喂,你……你放開……」
拓暉笑起來,下身輕輕地壓了一下,一個很堅硬的東西抵在萬樺的腿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你在調戲我啊?或者勾引我?」他笑著說,「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擔後果,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對吧?」
萬樺的心臟跳得他整個人都在微細地震動,他看著拓暉的眼睛,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他甚至無所遁形。因為拓暉緊緊地貼著他,他能感覺到拓暉的興奮,拓暉當然也能。
對,他因此而興奮了,和拓暉一樣。在事實面前,他連一句為自己狡辯的話也想不出來。
是這樣嗎?是這樣啊。沒有什麼好說的,再怎麼狡辯都是一樣的了。
拓暉先笑出聲,萬樺也笑了出來,兩個人用很低的聲音呵呵狂笑,笑聲在房間里繞著圈子,身體與身體之間,因為震動而產生了帶有化學反應的摩擦。
人的思想或許會偏離他們「自己」,但是本能不會。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只是小獸,有著野獸一樣的理智,因為他們還不能像大一樣思考,太深的東西他們想不了,所以只有跟隨著本能摸索著向前走。
現在,他們的本能把他們帶領到了一扇門前,裡面會是怪物還是財寶?他們不知道,至少現在,他們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去預料到。
兩人斷績地接吻,邊吻邊笑,萬樺的衣服不知不覺脫離了他的身體,兩人之間再也沒有絲毫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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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酒醉的蝙蝠,忽然從睡夢中驚醒,看看天,暗藍暗藍的,沒有雲,可是它滿身的毛卻被水沾濕了。它爬出草叢,用力抖抖身體,水珠子在他周圍灑落了一圈。
看看身上的毛不太濕之後,它腦袋左右扭了扭,似乎有點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不過,再聞聞自己身上仍然衝天的酒味,露出了個「明白」的表情。
它拖著翅膀在地上啪嗒啪嗒走,一爪踏進一個對人類來說並不算深的水窪,它抽出后爪,困惑地上下、左右看看,繞開水窪,又繼續前行。
沒走兩步,它又是一爪踏空。
可惜這次不是水窪,而是一個沒有蓋蓋的水井。水井底下傳來撲拉撲拉的聲音,一會兒,那隻蝙蝠滿身髒水,濕淋淋,怒氣沖沖地爬出來,看看井邊比它高一倍的醒目標牌,撲上去拳打腳踢。
打了一會兒,也許是爪子打痛了,也許是發現了其他什麼不對的地方,它慢慢住了手,歪著腦袋想啊想。
酒精的力量在一點一點褪去,它的思想逐漸清明起來。
不該這麼倒楣的,今天算過,不應該這麼倒楣的,今天不該這樣的,是預兆?
不,似乎是什麼預警,預警什麼呢?好像沒有對人下詛咒,反噬什麼的,暫時找不到我頭……
「啊--」它嘴裡忽然發出了人類的尖叫聲。
那是……那是干擾!有人在它的咒術中加了干擾!這附近必定有一個被它下過咒術的人,而另外一個人又向那個人下了兩個以上的咒!所以它的咒術在向他發出預警!
它憤怒起來。哼哼哼哼!這是我的地盤!有誰這麼大膽子?居然敢幹擾我的咒術!先不管三個以上的咒術,同時放在普通人身上有什麼後果--死了也和我沒關係--可是,下了咒術就是下了我的印!誰干擾,誰就是挑戰我的權威!
它氣沖沖地向前走去,過了一會兒,又走回來,站在原地四周看看,然後又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定沒幾步,它又停下來,疑惑地左右看看,似乎終於搞清楚了方向,啪嗒啪嗒地大步往拓暉他們家走去。
到了拓暉的窗戶底下,它對著窗戶冷笑,拍拍翅膀,飛--掉下來。它尷尬地看看四周,收回翅膀,在身體兩邊用力撲楊了幾下,把剛才在水井裡沾上的水分撲騰掉,然後一鼓作氣地飛向拓暉的窗檯。
「是誰敢挑戰我的權威?看我把你查出來!用滿清十大酷刑,把你折騰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一個哈不是笑聲,是從它嗓子眼裡逼出來的氣體。
因為它沒能真的攀上拓暉的窗戶,在距離窗檯還有零點零一公分的時候,幾十個捕蟲網四面八方向它壓下,它只勉強避過了一個拍它尾巴的,就被另外七、八個網同時扣住,狠狠地拍在地面上。
一接觸地面,那些網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在開口部分開始蠕動、封口、扭轉成結,把它死死地勒在網中央。
那隻蝙蝠的樣子看來相當震驚,眼睛睜得圓圓地,眨都不眨一下。說它呆若木雞,似乎還不太夠,看起來,它不僅受到了身體和精神方面的打擊,而且還有什麼東西,讓它發生了想用昏過去來解決的想法。
可惜的是,它並沒有昏過去--至少現在有人不打算讓它輕鬆地昏過去。
拓暉和萬樺家所在這條原本冷清而沒有半個人的路上,忽然從房頂上、樹葉掩映中、各類陰影里、地底下,鑽出了幾十條人影。
他們都穿著質料和樣式顯得很奇怪的衣服,或蹲或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沉默地看著被捉住的「東西」,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在樹木的陰影中,一個薄薄的人形影子分離出來,在地面上爬行著,向被扣住的獵物接近,那樣子,就如同有人在天空俯卧著飛行留下的影子一樣,只是現在天上只有星星和月亮,其他的什麼異物也沒有。
影子爬行到距離蝙蝠不到半公尺的距離,驟然從二維變成了三維的形狀,一個衣著同樣有些怪異的二十多歲男子,從陰影中脫離出來站在那裡,黑色的影子像衣服一樣從身上脫下,又化作地上他真正的影子。
「真是好久不見哪,校長大人。」那男子對獵物微笑,如果是正常的笑也罷了,可那種微笑只能稱之為皮笑肉不笑,讓人看了忍不住陣陣發冷。
那隻蝙蝠眼珠子轉了一下,正正與男子的眼睛對上,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支離破碎的笑聲,聽起來相當可憐,「真……真是好久不、不見……雪風副、副校長……不不不,應該是……靈異協會會長,哈哈哈哈……」
雪風拎著網子把它提起來,捕蟲網上的竹篾自動從上面脫落,現在看來,那隻蝙蝠純粹就是被網子勒成了一個毛團的生物。
「你以為會是帕烏麗娜副校長來接你,是不是?嗯?」他依然皮笑肉不笑,臉有一半都被遮擋在月亮的陰影里,看來很恐怖,「那樣你就可以用一哭、二鬧、三上吊讓她心軟,至少留你個全屍,是不是?嗯?
「可惜,真可惜,帕烏麗娜生氣了,她專門寫信把我叫回來,說只要抓到你,想把你怎樣都可以。嘿嘿……」他冷笑了兩聲,明明沒有風,周圍的氣溫卻驟然下降了十多度。
他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在靈異協會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文件堆得像山一樣高;妖怪之間的種族糾紛,天天都在製造麻煩;最新的法令還沒有完全審查完畢;最高靈異法庭,還有剛報上來的四十多名重刑犯,需要由我親自督察死刑執行情況,我晚回去一個小時,他們都有可能找機會越獄……
「更何況我現在為了找你,已經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你要死幾次才能負得了責?思?我最最親愛的,校長大人?」
那隻蝙蝠在網子里瑟瑟發抖,眼淚也唰唰地掉下來了。它嗚咽:「對不起……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會用我的生命來補償這一切!親愛的雪風,請相信我,等我死了以後,請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里……」
「你給我少來這一套。」雪風準確地掐住它縮成一團的身體里的脖子,面無表情地說,「你以為我會那麼好騙?幾百年前就不再上你的當了。
「我告訴你,現在我以靈異協會第八十八屆會長,兼第二最高法庭監察官身分,控告你未經世界靈異協會投票決議,擅自穿越時空,擾亂彼方秩序,造成不可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根據《靈異管制法》之第七十二部分《時空管制法》第一百九十一條第九款,你犯了時空秩序擾亂罪,將被判處黑洞幽禁三百二十二年,並處罰金三億六千萬,不得上訴。」
「三億六千萬!」蝙蝠尖叫,「你是要我賣身還債嗎?」
「你就算是賣了你這身肉,連骨頭加上毛,也賺不了幾塊錢。」雪風仍然面無表情,「或者刑期可以再加三千六百年,以做抵償。
「還有,你玷污了你作為協會第八十一屆會長的聲名,造成極壞影響,這個後面內部會議的時候再和你算。你燒了咱們百年歷史的教學樓,還拍拍屁股逃走,這個罪過,帕烏麗娜不打算提出告訴,不過懲罰是肯定有的,等你其他的罪全部懲罰完畢再說。」
蝙蝠在網子里拚命掙扎,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雪風指了它一下,眼神凌厲地一瞪,它馬上閉上了嘴。
「剛才只是第一項指控。第二,在受害者A因為你的《桃花大運》而被追逐,多次發生生命危險的時候,你非但不去救助,反而還在其學校使用禁式大結界,使可能對其發生幫助的人員,全部被摒除在外,讓他幾乎喪命。
「根據《靈異管制法》之第三十六部分《救助管制法》第九十二條第一款、第八十八條第九款,你犯不救助罪、非故意殺人未遂罪,將被判處黑洞幽禁兩百六十八年,並給此時空管理者及被害人賠償一億七千萬,不得以刑期抵償賠付,可借高利貸,可分期付款,賠完為止。同上,不得上訴。」
蝙蝠的下巴掉了下來,和上顎形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平角。
雪風平靜地繼續說:「第三,你對受害者B施行強制愛情類禁咒,違反最新的禁咒規定,將在鬼門蛇窟面壁三十年,剝奪異能力二十五年。」
「剝……剝……剝奪能……能力?」蝙蝠的黑毛好像褪色了,尤其是頭頂上那一圈,好像頂了一腦袋花白的頭髮。
「第四……」
「還有?」
雪風勒緊了網子,那張很像老鼠的臉,被網繩勒成了很平均的幾等份。
他把蝙蝠舉得離他近一點,零下一度的眼睛里寒光閃閃:「嫌多啊?不過你的罪過還有很多,恐怕一時還數不完。
「校長大人啊,知道這次來找你的有誰嗎?我們畢業的學生,優秀的學生們!
他們現在每一個人都和我一樣,有著大堆的工作,可是卻必須把那些全部丟下,集體來找你,你覺得很好玩嗎?嗯?」
蝙蝠的肉都快被他從網子的空隙處擠出來了,「第四,你妨礙靈異協會會長的工作;第五,你妨礙殭屍集團軍第三軍軍長的工作。」
站在一根電線上的東崇微笑向它揮手,他背上的東明饕餮正睡得人事不省。
「第六,你妨礙靈異研究組的重要課題研究。」
坐在樹枝上的樓厲凡向它做了個一槍爆頭的動作,他身邊的霈林海慌忙按住他的手。
「還有預知組的工作、靈異刑警的工作、你還妨礙了魔女組織每個月一次的圓月大詛咒工作、重要的易經推論工作……」
他說一句,蝙蝠的毛就更白一點,等他全說完,蝙蝠的毛就全白了。
「數罪併罰,」雪風用輕得好像耳語一樣的聲音說,「校長大人,您將在黑洞幽禁中坐夠一千一百二十一年,罰金另算。
「在這期間,你會被剝奪沉睡能力、剝奪靈感,並且封禁所有攻擊力,除了你本身之外,不得帶入任何物品。不過看在你可憐的分上,刑期的零頭就不要了,你只要在那裡坐一千一百二十年就好,不多的。」
當然不多了--對除了蝙蝠之外的所有人來說。因為黑洞幽禁中的時間,比外界的時間快了幾千倍,對外面的人來說,只是現在把它送進去,過幾天就把它「拿出來」而已。
那隻可憐的蝙蝠已經不再掙扎,甚至連嘴也不再張。
雪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唇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多謝各位同學的幫忙!」他朗聲說,「請各位拿好時空扭曲引導手冊,注意各個時空管理站的引導,我們將回到三五三七年。不過在離開之前,請大家再幫忙做最後一件事,就是將這區域內所有關係者的記憶全部清除,以防後患,謝謝!」
樓厲凡舉手:「會長,雖然有點多餘,不過我想知道那兩個人要不要……」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雪風看了一眼拓暉房間的窗戶,略一沉思。
「雖然很對不起他們,不過這是規定。請全部清除!」
或坐或站的幾十條人影唰一聲四散開去,消失在黑夜的籠罩里。
東崇把東明饕餮放在一家人的房頂上,自己跳上拓暉窗戶前面的電線,用腳尖站著,往裡面看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是不是應該進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雪風,雪風冷冷地看著他,他乾乾地一笑,輕輕縱向那扇窗戶,身體融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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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錯落林立的樓房後面慢吞吞地爬上來,用金黃的光線擴張它的領地。
有一絲光線緩緩移動著,落到了萬樺的眼皮上,他不耐煩地哼了一聲,轉身……好像有個很溫暖的什麼東西?用手摸摸,好像人啊……
他猛地睜開眼睛,與正被他「撫摸」著胸部的拓暉四目相對。
兩聲聲頻不同的尖叫絞扭成一團,在方圓十里之內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聲團。
萬樺抱著床單連滾帶爬下床,捂著自己相當酸痛的腰巨吼:「你你你你為什麼在這裡?」
被搶走了床單的拓暉一時找不到其他東西,只有拿枕頭擋在自己的重點部位,毫不遜色地吼回去:「這是我家!」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兩人的目光一起轉向了萬樺身上的床單,一片淺藍上面,有一塊非常刺眼的血紅,還有可疑的斑斑點點的白色……
兩個人再次四目相對。拓暉開始發抖,萬樺摸摸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痛起來的腰和屁股,很乾脆地--昏倒在地。
聽到那可怕的二重唱,拓暉的爸媽慌慌張張地來不及披衣服就衝進兒子房間:
「出什麼事了!小--暉--?」
二十杪后,再次出現尖叫二重唱。
方圓二十里內,飛鳥死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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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樺的父母被接連兩次的尖叫吵醒,萬媽媽先揉著眼睛起床,喃喃地自言自語:「怎麼回事呀?出什麼事了?」
她起來之後,卻忽然坐在床邊上發起呆來,眼腈直直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太婆,怎麼啦?」
「昨兒兒晚上我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想到很晚,還想著今兒早上一起來就要做什麼……是什麼?真奇怪。」
「你平時就很奇怪。」萬爸爸下評語。
萬媽媽拿起枕頭就往他身上砸:「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萬爸爸四處滾著躲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
枕頭底下露出一本書,萬媽媽打夠之後拿起書,左端詳、右端詳,疑惑地自語:「《同性戀和文化》?這是我很早以前的書了嘛,什麼時候拿出來的?對了,好像有印象,我是要拿它……拿它……嗯,我到底拿它幹嘛?」
挺重要的事兒,怎麼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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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繞市區的深山某處,地面上有一個正在扭曲、蠕動著緩緩打開的洞口,洞內完全是黑洞洞地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
如果不說的話,不會有人知道它就是空間摺疊扭曲的入口,進去以後,如果沒有正確的引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會死在裡面。
雪風和他的學生們站在入口前面,其他人都人手一本書,只有雪風一個人手裡提著一個網子,裡面裝著某石化的動物。
他看著入口徐徐打開,忽然眼睛斜也不斜地說:「東崇啊,你剛才好像沒有把那個孩子送回他自己的房間?」
東崇微笑,看著入口說道:「真是很抱歉,我以為只要消除記憶就好了,沒想到還要把一切復原。」
雪風無聲地哼了一下:「真的?真的只是忘了?你活的時間比我還長,居然會漏掉這麼重要的事情嗎?」
「真是非常非常抱歉。」東崇仍然笑著說。
雪風沒再說話。
入口開到直徑五公尺左右,那幾十人依次跳了下去,輪到東崇和東明饕餮時,雪風忽然再次開口:「喂。」
東崇回頭。
「你給他們的記憶加了幾層封鎖?」
「一層。」東崇笑得燦爛極了:「不過我想夠了,他們只是普通人嘛。」
雪風鼻子里哼出重重的氣:「不過如果他們是天賦異秉,因為這樣那樣的巧合而恢復記億的話,就不是你的責任了,對不對?」
東崇大笑,扛起東明饕餮,向入口中跳下。
雪風聳肩,說聲:「反正不是我的責任,老不死的殭屍。」隨後跳下。
等所有人都消失在洞中之後,黑洞蠕動著慢慢閉合起來,再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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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萬、拓兩家變得熱鬧非凡,至於是怎樣的熱鬧法,鄰居們只能從那兩家兒子一次強過一次的互相打罵中看(聽)出來,更詳細的就不清楚了。
失去了一段記憶的孩子們,關係比以前更加惡劣,惡劣得連他們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實在是太過分了,可是,為什麼呢?總覺得如果不這樣的話,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想不起來一樣。
其實,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來,支離破碎的碎片在記憶中閃來閃去,只是無法組織成哪怕是最小的片段。
他們唯一記得的就是有個聲音,在某天--某個很重要的、絕對不能忘記的夢裡,對他們說--
--別擔心,我沒有搶走你們重要的東西,只是把它隱藏起來,等你們想得回它的念頭變得足夠強烈的時候,它就會出現了。
重要的東西?得回它的念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難以理解。
但為何卻又覺得非常理所當然?因為那原本就是「必然」會發生的東西嗎?
必然的東西,發生過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把同樣的事情重來又重來,無論多少次,也會走到和原來一樣的地點。
所以不用擔心,即使之前的東西真的丟了,找不回來了,那就只要重新製造一個就好了。
時間還有很多,摸索著,跟隨著你們「必然」的那條道路,往你們必然的結局去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