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我錯了我真錯了。」

裴若愚自己整個身子都快趴桌子上了,擺出一副『我就是那魚肉』的標準模樣。「給你打吧給你打。」

可蘇延澤還是不理他,躺在一邊拿書遮住臉。

雖然怎麼都沒想通他到底是怎麼現的這犯罪過程,但大部分的良心譴責仍讓自己老實交代了錯誤。

「喂!……蘇延澤!」

蘇延澤終於露出一邊眼睛,稍稍的拿『我跟閣下很熟嗎』的目光掃他一眼。

裴若愚泄了氣。「那你說怎麼辦?」

「……要不要告訴裴叔叔呢?」

「我把我的東西給你扔一遍?」

「……要不要呢?」

「那你把我扔溪里好了!」

蘇延澤放下書,歪著腦袋異常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好主意。」

迎春花燦爛的不成樣子。那幾簇月季也先後抽出了丸子大小粉嫩粉嫩的骨朵。廊外倚著牆長的銀杏樹,扇形的葉子剛展開,就一層一層綠下來,蒼翠的不得了。連花貓都蜷在池塘邊上,慵懶無比的將眼睛眯成線。

蘇延澤靠著半月鏤花窗戶,隔著銀紅紗帳,逗得那籠子里的花臉鬼皮唧唧喳喳叫個不停。

裴若愚從身後的荷花瓣燈裡面抬起凄慘的臉。「喏,好了。」

折的端正的書箋,被很不情願的遞進對方手裡,上面鄭重的寫著幾個大字。

自願供蘇延澤使喚一個月整。於今日起生效。裴若愚。

「『愚』字少了一點。」蘇延澤看了看重新擲給他,「莫非你真想在上面摁個手印不成?」

怎麼這麼輕易就被識破了。裴若愚怨恨的撇撇嘴,只好又添上。

「嗯~」蘇延澤接過來收好。「反悔的是小狗喔。」咪咪笑的很是開心。

裴若愚皺了眉頭,沉痛瀰漫了一臉,卻又無可奈何的點頭,然後看蘇延澤得意洋洋的又轉過身去。

一時間,錯覺似的,竟春光大好。

其實接下來日子都過得飛快,外面的花拚命的開又拚命的謝,在江南打點生意的蘇叔叔除了每月寄來的信,偶爾也回來了兩趟。給裴爸爸的碧螺春茶,給裴媽媽喜歡的鹽扁竹筍跟胭脂,還有順帶回來的什麼張小泉剪刀,西湖綢傘,王星記扇子等等等等,倒都還不如那幾大紙包的麥芽糖或蘇氏梅子在裴若愚眼裡佔得分量更大些。

他說將那邊生意全轉回來還要些日子,估計下次來的時候就該考慮在京城裡置產買房了。

裴媽媽把蘇延澤抱的比抱裴若愚都緊,眼圈紅紅的。「澤兒在這裡又靈又乖,我實在喜歡的緊。若哪一天真要走了,還真要捨不得。」

「這麼說你要搬出去?」等蘇叔叔走了之後,裴若愚望著正呆的蘇延澤。

「還沒這麼快。要讓你失望了。」蘇延澤瞟瞟他。

「也沒有太失望啦……」裴若愚笑嘻嘻的抓了一大把麥芽糖塞進嘴裡。

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兩個人雖磨磨合合吵鬧過幾次也沒能引起什麼波瀾,倒是蘇延澤手裡的那種『供驅使xx日,裴若愚。』的信箋日益增多有點讓他自己有點小鬱悶。

蘇延澤倒都沒有特意為難自己,除了從某一天開始不許讓自己再跟他炫耀的身高之外,還有就是每天按慣例打的那三拳——不過裴若愚詫異極了,蘇延澤這幾天總是一副睡不夠的樣子,打著呵欠捶他三下,揉揉眼睛就又帶著一臉『你不要煩我』的表情再睡過去。

「喂你怎麼啦?」裴若愚推他,「該去私塾了喂。」

蘇延澤不答應,整個兒快陷進被子里,露著一小點額角,白白的嫩嫩的。

裴若愚跳下床去,又回頭看看他,有點不捨得挪開視線。

其實……有時……

也並不那麼討厭。

先生布置下兩篇文章,好像有急事先回家去了。學生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處玩,連跟來的書僮們也百無聊賴的坐在院子台階上扯閑天。

裴若愚伸個懶腰,剛才在外面桃枝上戲耍的雀兒看見有人就慌忙飛走了。從後山上一路下來的小溪橫跨過整個私塾院子,圍著那幾棵桃樹轉了一個大圈,最後從自己腳底下流了過去。不急不緩的,嘩嘩作響。

蘇延澤趴在桌子那一頭睡的正香。臉埋進臂彎里,微微向自己這邊側著,睫毛修長。袖子上的花紋被反射印在皮膚上,勾了薄薄一層金黃的邊,剩下的全是吹彈可破誘人的嫩紅。

裴若愚這才現他睡覺的樣子實在是好看極了。

平時囂張的不可一世的蘇延澤,原來安靜下來可以這麼乖。

讓人,忍不住想欺負下。

「喂!裴若愚!」脖子一下被誰挎住,先是被鵝黃袍子擋在眼前,接著垂下來的是大咧咧的笑。「看什麼呢?」

是張懷謠。張大學士家的張小公子。

「哎?」

張小公子一**坐在他跟蘇延澤之間,臉上堆起神秘的笑。「你知道杜庭竹這幾天為什麼沒來嗎?」

裴若愚回頭看了看,靠後的那張桌子的確已經至少有兩三天沒見人影了。

「不是病了嗎?——還是風寒什麼的?」

「切切切——什麼風寒?」張懷謠扯過他腦袋,小心湊到他耳朵上。「他——遇——著——鬼——了!」

裴若愚把嘴唇都快咬破了,依舊是沒忍住。

「噗——」他一巴掌拍在張小公子腦門上哈哈大笑,「我看他肯定是遇見你了吧?」

張懷謠伸手給了他一拳頭。「我說真的!方才聽外頭那幾個說,現在連床都下不來,家裡專門請了天師燒起符紙,正作法呢!」

「……喔?」

回想起來,杜庭竹倒的確不大對勁。起碼在前幾天,只是因為在講學的時候睡覺而被先生罰站在牆角就至少兩次了。他低著頭紅著臉為逃避大家湊過去的目光而拚命往半捲起來的黃竹帘子後面鑽的樣子,似乎一下又重現在眼前。

然後就沒有來了,說是生病了。

「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很奇怪?」張小公子臉上洋溢著莫名的憂鬱感,攤著雙手。「要不要……去瞧瞧?」

裴若愚沒理他,他繞過面前人的身子,愣愣的望著撲在大陽光里睡得無比酣暢的蘇延澤。

連他也睡著了。

身後突然泌了密密麻麻一層寒意,從脊背到頭頂,迅的蔓延。

「你沒事吧?一副要死的樣子。」

在回府的轎子里,裴若愚戳戳旁邊人的胳膊。

蘇延澤眼睛紅通通的,好像剛睡醒的兔子。他特不悅的瞥了一眼裴若愚,加上沒精打采,懶得搭理他。

「去不去東城看杜庭竹?跟張懷謠他們約好的,一起去吧?」

「不去。」

「去啊為啥不去?」

「不想去。」蘇延澤對著窗戶打個呵欠。

「……你就懶吧懶吧晚上睡不著了不要來找我!」

蘇延澤一下愣了,被戳到心事似的紅了臉,裴若愚好像沒在意,他掀著轎簾沖外面喊:「送我去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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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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