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邊小溪輕淌,清脆悅耳的流水聲引得人不覺想要去飲那甘甜之水,以解心頭之渴。俯首,卻有些意外的瞧見自己的下顎似乎又尖了少許,捏捏臉龐,果然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有『肉感』。
無奈地苦笑了笑,『他』的生死之劫似乎對他而言更為沉重,也更為不可不過……幸好,『他』還是挺過來了……
輕舒了口氣,心卻隱隱作疼。
料誰都知,一旦武將在統一北方的大業中護主有功,過了鬼門關后便是推也無法推卻的大賞。金銀珠寶,封官賞爵自是不在話下,怕只怕還會有數不清的美姬艷妾,享不盡的溫柔鄉……
再飲一口溪水,讓那清涼暫且掃去心中的鬱悶和灼燒。
可笑的終是自己,或許……這一輩子,他都會在這樣的煎熬中度過,這是喜?是憂?是愁?還是痴?
……唯一的解脫,也許,只有不歸路……
代州
夜已深,周圍一片寂靜,然主將的軍帳內仍是燈火搖曳,數名將領正秉燭夜談,共同商議明日之戰。
「白天一戰,我軍傷亡如何?」水揚霽抬眼望向今日率軍作戰的楊將軍二子楊延玉、楊延昭。
二子臉色凝重,「死傷數百,敵兵在數量上大大地超越我軍,看來以後數日會是場異常艱難的戰役。」
沉思了片刻,楊將軍道,「遼兵號稱十萬,加之水將軍鎮守的幽州可動兵力,我軍不過二、三萬人,就是以一當十,也未必能取勝,看來只得用智,殺他一個下馬威,才能使他們不敢輕視我軍。」
「楊將軍可有地勢圖?」水揚霽揚眉。
「有。」楊業站起身,自牆上摘下一捲軸,「水將軍請過目。」
片刻之後,水揚霽指住地形圖上雁門關的北口道,「我意從小道繞出,突襲遼兵背後,出其不意,這樣取勝的可能性會較大。」
楊三將頃刻便茅塞頓開,楊延玉雙眸一亮,「對!兵不在多,可教他們深夜突襲,打他個措手不及,讓敵人自行潰散。」
「就這麼辦!趁離天亮還有五個時辰,昭兒、玉兒,你們立即去召集勁卒數千人在外等候。」楊業果斷地下了命令。
「是。」楊家雙子挾父令而下。
「水將軍,待勁卒挑選完畢,可否由你帶領由雁門南口經關而出,繞至遼兵背後;鼓聲一起,我會令延玉延昭各率兵三千從左右兩側殺入,而我則帶領剩餘兵力自正面攻入,從四面包圍遼兵軍營,你意下如何?」
「可行。」水揚霽頷首。
「事不宜遲,我們現下就開始行動!」
距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此時正是遼兵好眠之時,就連守值的士兵也連連哈欠,只想坐下歇息片刻。
突然間,鼓聲大震,響徹雲霄,瞬時宋軍四支大軍同時從遼軍的四面八方猛然突襲而來,一時之間,尚不明發生了什麼的遼兵們頓時陣腳大亂,紛紛只著內衣自營中爬出,奮力北逃而去。
匆忙之中,數名遼兵將領只著前胸護甲上馬,試圖穩住軍心用以反擊,然他們未曾料到的卻是由於是在黑暗中,遼兵們因為忙於逃命而奮不顧身地自相踐踏,在短短的半個時辰里已傷亡了近萬餘人。
「士兵們,宋軍只有區區萬餘人啊,大家冷靜下來,拿起刀槍,幹掉他們才能活命!」遼邦節度使駙馬侍中肖咄李站在軍營最高處,在舉起大刀奮力斬殺宋軍的同時,大聲呼喊。
他的呼喊一時竟起了作用,數千名在逃的遼兵紛紛停下腳步,拿起前頭士兵掉落的武器開始抵抗追擊他們的宋軍。
就在肖咄李安下心來準備再度大開殺界之時,一通體全黑的戰馬如幽靈一般從天而降,踏於他眼前——
「肖咄李,你可還認識我?」戰馬上,高大的身影開口說話了。
「水、水仲寒!」頓時,肖咄李嚇破了膽,顫抖的手指猶如風中火燭,「你,你,你不是在五年前……」
「被你這個無恥叛徒使計陷害,五馬分屍了是不是?」幽靈的嗓音森冷而又令人不寒而慄。
「不不!不是我的錯,誰叫你要在大宋皇帝面前揭露我的不是,不然的話,你我都可安然度關!」肖咄李面有菜色地背貼於地,奮力後退。
戰馬步步逼近,肖咄李寸寸後退,「水,水兄,你要原諒我,俗……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馬上人影仰天長笑,揮劍指向叛徒的咽喉,「無恥小人,我等了你五年,終於等到你再現於世了。」
語畢,銳利的寒光一閃,伴隨著一聲殺豬般的嘶嚎,肖咄李的一條臂膀便應聲而下。
「父仇子報,今天也讓你明白何為凌遲的滋味。」
天地間再度響起慘絕人寰的豬嚎聲,轉眼間,肖咄李只剩一條右腿搖搖欲墜地懸於身上了。遼兵們皆被這可怕的一幕嚇得肝膽俱裂,扔下武器便四處逃散。
然,就在一片兵慌馬亂之中,任誰都未曾注意到在戰場地勢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手執弓箭的耶律沙正蓄以代發。
弓已張似滿月,象徵著死亡的箭鋒已瞄準了強而有力的獵物,下一刻,箭破空而出,以無法比擬的速度向著那戰馬上人影的心臟部位筆直而去——
巨大的衝擊迫使水揚霽自馬上掉落,溫熱的軀體引領著他在岩石凸起的地面上翻滾了數十圈,還未等他睜眼看清楚,伏於他背部的修長人影已以一個幾近無法相信的速度消失在茫茫戰海之中。
迅速站起身,一個物體卻不經意從他的身上滾落。
——青白色的玉石!
水揚霽渾身一震。
只因,那奇特的色澤與形狀,在這世間上,怕是不會再尋到第二塊了!
「水將軍,你受傷了?」看見水揚霽肩甲的黑色血跡,楊延昭大驚失色,「這是抹有劇毒的箭!」
不,不對!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痛感!
那麼受傷的是——
「延昭,馬上去喚所有的軍醫到帳內集中,還有找最好的解毒藥!」
話音落,將玉石緊握在掌中的水揚霽早已飛身上馬,消失在楊延昭面前。
……傷口上就象是有烈火在灼燒……
靠於林中陰暗的岩石上,雲飛瀑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兩年前,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身負重傷,掙扎於生死的邊緣線上,徒留他一人痛徹心扉;而兩年後的今日,他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以後無論他再受多重的傷,他都不可能再擔驚受怕了……
「咳……咳……」無法抑制的痛苦呻吟不禁從口中逸出。
原本……是不想死的,真的,只是單純地想為他擋下那一箭……卻沒有料到,卑鄙的遼人會在箭頭上下劇毒……
……也好,所有的情緣,所有的糾纏,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愛與恨,都能在今日隨著他的消逝而煙消雲散了,他也永遠可以不用再勉強自己以一個兄長的眼神和心緒來面對愛得那麼深的人……
只是,還有一個小小的遺憾,中毒身亡的人最後的模樣一定很醜陋……只希望,『他』不要來尋找他的屍身,讓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永遠長眠於這片林子就好……
「雲飛瀑!你要是敢死在這裡,你就試試看!」
隨著一聲怒吼,黑色的戰馬帶著高大的人影飛馳而來。
「咦?……咳……咳,想不到……迴光返照還能看到……這樣的景象,聽到……咳……這樣的話……」
忍不住在唇邊揚起一抹笑,這算是老天爺格外開恩嗎?
「天下第一蠢材非你莫屬!」
隨著這粗魯的話語,他已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入懷中,真實的觸感和馬兒飛奔產生的劇烈顛簸感讓他下意識的睜大眸子,伸出手觸摸幻想的臉龐——
溫溫的,還有些微濕的感覺……
……是他的錯覺嗎?
費力地抬眼向上望去,片刻之後,便低下頭輕輕地笑了……即使現在就消逝於世,他亦覺得十分滿足了……
「不準閉上眼,姓雲的,你聽到了沒有!」
竭力的嘶吼聲讓他覺得從未如此安心過,努力地睜著已經開始模糊的視線,決定用盡全力挺到最後一刻……
昏暗的軍帳內,氣氛猶如死刑前的凝重,數名軍醫膽戰心驚地立於一旁,不敢發出隻字片語。
「說,如何?」
陰冷的嗓音已讓正在把脈的軍醫心寒了一半,若是大吼大叫尚還好應付,但倘若水將軍用這種口吻說話,那他們恐怕是凶多吉少……
「將軍……雲公子中的是邊域地區特有的蛇毒,且還是幾種混合在一起,無葯可解,只能靠其他的解毒藥拖延數個時辰……」
「這也就是說……他死定了?」
帳內所有人都垂下了首,一言不發。
「你們都出去吧。」
倦殆地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水將軍……」
楊業父子還想說些什麼,卻也被水揚霽臉上決絕的臉色制止了,「你們都出去吧,我只想單獨跟他在一起。」
空曠的帳內終於只剩下燭淚滴落的聲音,輕輕地將生命之火已如風中殘燭的人兒摟入懷中,仔細聆聽那慢慢微弱的脈動,許久許久……
伸出指腹觸摸那漸漸失去溫熱,並開始透出中毒跡象的肌膚,水揚霽低低地在他的耳邊呢喃。
「飛瀑,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耐心地等待了許久,終於等到心上人像是用盡全身力量般微微睜開眼,「……我……能……聽……見……」
「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無比憐惜地,水揚霽輕啄著那蒼白如紙的唇。
「……下輩子……如果……我們……能再相遇……」
斷斷續續地喘息過後,寧靜的臉龐上泛出幾近透明的微笑,
「……要……廝守……在……一起……」
在雲飛瀑冰冷的唇上留下最後一個深吻。
「不要合眼,看著我。」水揚霽命令道。
十指糾纏,四目相凝,黑得見不到底的眸子里映著彼此的容顏,清晰而悠遠。
時光,彷彿停駐在這一刻,將它凝結成永恆。
「……十年了……」
幽幽地吐息,雲飛瀑的神情平靜中帶著些許的滿足,亦有著絲絲的憾。
「……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想不到……最終……還是……擦身而過……」
「你後悔嗎?」摩挲著那慢慢開始失溫的臉龐,水揚霽不曾移開視線。
「……怎麼會?……」
輕輕地,卻又是費力地牽動嘴角。
「……倘若……現在……躺在這裡的人……是你……我……會……生亦如死……」
「很好,英雄所見略同。」
此時在那雙堅毅眸里泛出的,是痛,是悲,是傷,是悔,是執子之手,與子共亡的決心。
還來不及會意,一柄銳利便在下一瞬間穿透了兩人的胸膛……
而留在那雙驚異眼眸中的最後景象,是水揚霽溫柔似水的眼神和低喃……
略微費力地睜開眼,觸目所及的卻依然是昏暗的軍帳,莫非……黃泉之下亦有軍營?
「霽兒,你醒了?」
蹙眉,為何連娘親都在此?
難道——
猛然坐起,過激的動作卻讓全身陷入莫名的疼痛中,低首而望,果然在胸膛上發現了厚厚的,滲著血跡的布條。
「飛瀑呢?」
方想下榻,一陣眩暈卻撲面而來。
水夫人連忙扶住兒子的身軀,「你現在還不能起身。」
從未如此痛恨過無力的感覺,靠於枕上,水揚霽頹然地合上眸子,心痛如刀絞。
「娘,告訴我吧,我承受得住……」
「霽兒,你睜開眼,看看這個。」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通體烏黑的長劍,那磷磷的五彩寒光教人一看便知是把粹過劇毒的可怕之物。
「雷霆?!」
「小心,莫要去碰它!」
水夫人見兒子想去觸摸,忙將劍插回劍鞘之中。
「明白了吧,是它救了你們。」水夫人長舒了口氣,「雖然我並不明白『雷霆』為何會有這樣的力量,但幸好你和那孩子都因此得救了。」
……飛瀑,飛瀑,飛瀑……
在心中默念著愛戀的人兒,水揚霽道,「娘,『雷霆』不是把普通的長劍,在我和飛瀑出發來幽州之前,它就經由我們倆的鮮血開啟了靈性。」
「……難怪……」水夫人恍然,「……等等,你是說,是你和那孩子的血……」
「是的,飛瀑便是我一生都要與之廝守的人。」
「……可是……那孩子,是男人……」水夫人雖在猶豫,但口吻卻是異常動搖。
「對不起,娘,我讓您失望了,也許您這一輩子都無法含飴弄孫了。」水揚霽用盡全身的力量下床朝母親跪下。
「霽兒,快起來!」被嚇了一跳的水夫人連忙拉住兒子。
瞧著愛兒再度回到榻上躺下,水夫人這才悠悠地嘆了口氣。
「也罷,既然代代相傳的『雷霆』都認了那孩子,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雖然不能見到自己的孫兒是件憾事。可是,娘思忖著,這普天之下該是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象那孩子那般,讓霽兒你寧可舍了性命也要與他在一起了吧。」
「對不起,娘,讓你擔驚受怕了,是孩兒的不是。」
「說到這個,霽兒,你真是把娘嚇住了。」水夫人冷下臉來,「你可知曉當娘踏入軍帳的第一眼,就是瞧見你和那孩子的胸膛被『雷霆』穿透的模樣,娘的心裡是什麼感覺嗎?——等你好了,娘定要賞你兩個巴掌!」
「是孩兒不孝,娘想怎樣處置我都毫無怨言。」
「知道便好。」
自貼身婢女手中接過一盅人蔘雞湯和一碗聞來就如黃蓮的葯汁,稍稍吹涼后交給兒子。
「快些喝了它,想必你一定也很想瞧瞧飛瀑那孩子的情形如何吧?喝完了,娘就扶你去。」
「好。」邊大口喝著葯,水揚霽邊提出一直心裡的疑惑,「對了,娘,你怎會來代州?」
「是我帶來的。」
軍仗的入口處驀地出現一個挺拔的人影。
「太子殿下?」
蹙眉的同時,水揚霽欲起身行君臣之禮,趙恆大步入內製止了他的行動。
「這禮數暫且可免了,快快躺下。」
「多謝太子殿下。」
「你是想問我,為何會出現在代州,且還把你母親一起帶來了是不是?」趙恆在榻邊凳上落座,瞅著平日里威風凜凜,現下卻顯得有些蒼白的水揚霽。
「哼,我不僅把水夫人帶來了代州,順便還把我未來的岳丈岳母以及兄『嫂』也一同帶來了。」
「為臣不明了殿下所意,還請殿下解惑。」
「想知道是吧?」似乎頗為不爽地瞧了水揚霽片刻,「哼,等你傷好了,借我打兩拳我就告訴你。」
一時之間,啼笑皆非——
「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最少,臣也該知道緣由吧?」
「這緣由還不夠清楚嗎?身為臣子,竟然敢霸佔太子的愛妃,這該當何罪?」趙恆從鼻子里出氣。
恍然的同時亦驚訝於這奇迹般的巧合,水揚霽揚眉道,「臣認罪。但有俗話云:不知者無罪,我家夫人可從未提起過此事。更何況,比起殿下來,微臣自認是有理的那一個。」
「水揚霽,你好大的膽子!」趙恆徉裝不悅,「你家夫人現在正在另一個軍帳里,幽州的那一個可是我的愛妃,就算她與你有十年的青梅竹馬之婚約,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水揚霽不禁失笑,「那,微臣還要有勞殿下將幽州的那一位清清白白的大美人和她肚裡的小小太子一併帶走,把軍帳里的那一個留給我就好。」
「這還差不多!」趙恆滿意地點點頭,但頃刻便目瞪口呆,「什麼?流溪她……」
「對,殿下,微臣要恭喜您升格成為父親!」
難得見到貴為當今皇太子殿下的趙恆一臉又驚又喜,又怒又疼的表情,帳中幾乎所有的人都捂著嘴偷偷竊笑。下一刻,這皇太子殿下便全然忘記了還有賞水揚霽兩拳這回事兒,跳上愛騎便策馬朝幽州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太子殿下,還真是說風就是雨。」望著帳外,水夫人忍不住莞爾。
「可以諒解。」水揚霽揚眉而笑,「娘,我喝完了。」
「好吧。」從兒子手裡接過空碗,水夫人揶揄兒子道,「現在娘可以扶你去看你家夫人了。」
入了帳內,隨即便感到一股全然有別於自己帳內的凝重氣氛,雲書傲、沙若雪、雲奔浪、慎南以及軍醫三、兩名皆神情憂慮,臉色肅穆。
心,下意識地一緊。
緩緩移直榻邊,猶在沉睡中的蒼白容顏便入了眼。
「將軍,雲公子身上的大部分毒雖由神劍所解,但因為為時略晚,且失血過多,因此小臣們尚不敢斷言完全有把握能讓雲公子擺脫性命之憂,如若雲公子今夜亦無法醒來的話……」三名軍醫中的一人如此報備道。
「庸材!」
水揚霽冷喝一聲,三名軍醫同時下跪。
豈料,就只這一喝,床上人兒的眸子便微微顫動起來。水夫人首先發現這好跡象,連忙扶著兒子更靠近雲飛瀑。
緩緩且費力地睜開眸子,雲飛瀑朝輕撫著他臉龐的水揚霽露出一個虛弱的笑顏,「你可是在說我?」
「是啊。」水揚霽憐惜地凝視著他,「倘若你不能在一個月之內好起來,便是天下第一大庸才。」
「好惡毒的話。」雲飛瀑不覺失笑。
「那你就趕緊吧,別讓我有機會把這名冠在你頭上。」
「……好。」
合上眼,靜靜地感覺自水揚霽的指尖傳來的溫柔和心疼,以及,兩顆心相通的悸動。
這一幕,讓周遭所有的人不不禁為之動容。雲書傲與沙若雪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微微一笑。
……也罷,只要兩人都是如此依戀著對方,他們也就沒有什麼必要再去拆散這對有情人了。
畢竟,雲家的祖訓只是為了讓孩子們找到自己的幸福,至於是什麼樣的幸福,論誰都不曾定言,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