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也許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吧！自從第一次在S大附近的小食坊遇見雷桀諾以後，貝銘就常常會遇見他。

市立圖書館、文具商店、泡沫紅茶坊、似乎哪兒都會有雷桀諾的人影，世界像是小得如同一個茶餐廳一般。

「唔，我和雷桀諾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貝銘望著不遠處正在選購CD的雷桀諾，半是好笑半是詫異地暗自感嘆道。

「對不起，我要這個。」收銀台前，雷桀諾正微笑著將手中的唱片遞給服務生。

「啊……好……好的……謝謝光臨！」扎著馬尾辮的可愛服務生先是獃獃地盯著眼前的白馬王子看了好一會兒，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之後連忙接過雷桀諾手中的唱片，紅著臉開始工作。

看著這出起碼已上演了幾百回的有趣畫面，不知為何，貝銘的心裡已經不再有往日那種失笑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而又悵然的感覺。

電影院的超大屏幕上正上演著機械人大戰外星怪物，激烈的戰況由影院的八聲道音響已近乎爆炸的情形便可見一斑。

謝洛看得正津津有味，手中大袋的爆米花隨著他此起彼伏的動作而灑了大半（可憐了要清掃電影院的歐吉桑！）。偶爾轉頭想要詢問貝銘的感覺，卻驚訝地發現他正在發獃。

——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聞耶！

看電影是貝銘的唯一愛好。若是平時，他一定已經沉浸到影片中的境界里去了。可是，以他目前的情況判斷，與其說是『看得入迷』倒不如說是『想得入迷』！

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謝洛如此推測。

他伸出手用力地在貝銘眼前晃動了幾下……

壞了！貝銘毫無反應！漂亮的雙眸只是直直地盯著面前的空座！

不得已，謝洛用力推了貝銘一下……

「啊！你幹什麼？」

這回貝銘總算有反應了，謝洛做出無比欣慰的表情：「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壞掉了呢？」

「什麼意思？」

「看你剛才象雕像一樣，我還在想，原來貝銘不止是長得象洋娃娃，連行為也象洋娃娃。唔，老實交代！嘿嘿，誰手裡有啟動你的鑰匙？！」

語音剛落，睜大兩隻賊眼、正等著看好戲的謝洛便發現，貝銘那迷倒眾生的臉龐果然上露出了少許不自在的神情。

「怎麼會？我只是看電影看得入迷了而已！」

賓果！真的被他猜中了吔！

「那個女生是誰？這麼幸運能夠得到你這樣一個大美男的青睞！」

「你，你，你不要亂猜！沒有這回事！」貝銘有些著急了。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肯定的語氣背後隱藏著一個謎。

「好吧！姑且相信你一回，不過，假如你有了心上人可要告訴我喔，我來做你的軍師！」謝洛笑得賊賊的。

「先謝了。」貝銘悻悻地回答道，「你還是專心地看你的電影吧，別來妨礙我！」

「是！遵命！」謝洛終於把他的頭重新轉向電影屏幕，興緻勃勃地看起仍在打鬥的奇怪人種來。

貝銘暗暗舒了一口氣，幸慶自己逃過了一劫，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謝洛的眼裡。

貝銘不想說就隨他去吧，反正，到時迷底總會揭開的，只不過，希望在此之前他不要受到傷害才好，謝洛如此想道。

這一個月以來，貝銘常常會不自覺地發獃。

看書時、吃飯時、上課時……幾乎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在發獃。謝洛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點不太對勁，可又說不清不對在什麼地方。

小銘的樣子是象在戀愛沒錯，可是這種戀愛的形態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人是只發獃不行動的，這樣下去怎麼可能把女孩追到手呢？謝洛不禁替好友擔心起來。

小銘這個人就是太內向了，凡事都不太主動，可是有些事情不主動是不行的，不然機會就溜了。謝洛當下便很雞婆地決定要勸說好友把握機會。

「小銘！」謝洛叫了一聲，等了五秒——沒有任何分子運動的跡象！

唉，又在發獃了！看美人發獃固然是一種享受，可此時此地實在不適合讓他的眼睛吃冰琪淋！

看看周圍，幾乎所有大的小的長的圓的方的三角的眼睛都不時地瞄向他們這張桌子，謝洛第N次地深刻體會到了動物園裡供人觀賞的猴子的心情。

唔！感覺真的不太好！

「小銘！」謝洛稍稍提高了音量，並伸出手去搖了搖對面正兀自發獃的好友。

「啊？什麼？」

終於醒了，但卻是一臉的迷糊！

「我說，你趕快把午餐吃了，不然下午的課會遲到的。」

謝洛無可奈何的語氣讓貝銘有點愧疚，「唔，不好意思，你已經吃完了啊！」

「是啊，你快點！」

「唔…好！」

解決完午餐，謝洛和貝銘一起向學校走去。

「小銘，你最近怎麼一直恍恍惚惚的？」

「咦，有么？」

「剛才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剛才只不過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這一個月你天天在想著這些事情嗎？」

貝銘的臉上有些不自在，「沒有這回事！」

「別騙我了，你一定是有了喜歡的人了吧！」謝洛一針見血地指出。

貝銘大吃一驚，急忙否認：「哪有？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說剛才的謝洛有八成的把握，那麼現在的他已完全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有了喜歡的女孩，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你的成功的機會很大呀！」

貝銘的臉色瞬時黯淡了下來，「別逼我，我真的不想說！」

「好吧，等你願意把秘密告訴我的時候你再說吧，記住，我永遠為你提供聆聽的服務！」謝洛可不是笨蛋，他自然看得出貝銘對這件事很困擾，而且似乎還有著難言之隱。

「謝謝。」貝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和謝洛在他家附近分手后，貝銘獨自一人背著書包向家裡走去。

在穿越第二個十字路口時，貝銘又意外地看見了雷桀諾，他正站在一家商場的玻璃櫥窗前津津有味地看工作人員布置櫥窗，他那專註的神情吸引了許多過路女孩愛慕的眼光。

嘀——

一陣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喚回了貝銘的神智，他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馬路邊發獃，而與他同時在路邊等候綠燈亮起的人們早已到達對面。

貝銘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趁著指示燈還未變，他趕緊穿過十字路口。等到他再回頭看那家店的櫥窗時，雷桀諾已經離開了。

淡淡的失落湧上了貝銘的心頭，他刻意忽略這種不安的感受，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繼續向家裡走去。

晚上，貝銘完成了堆積如山的作業，洗完澡正準備上床休息。

忽然，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接著門外傳來了父親的聲音：「小銘，你睡了嗎？」

貝銘趕緊起床去開門。

貝成仲微笑著站在門口：「這麼晚了還在用功，作業還沒有做完嗎？」

「不，已經做完了，正準備睡了，爸爸，您進來說話吧。」貝銘知道父親有話要和他談。

「也好！」貝成仲走進兒子的房間，「小銘，你最近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是有一點，不過這是很正常的，因為沒過多久就要聯考了，人人都想爭取一個好成績，我也不例外啊！」貝銘對與父親的關心很高興。

「別太累了，爸爸知道你很用功，但是不要把身體弄壞了。」

「是的，爸爸。」

「想考什麼樣的大學心裡已經有底了嗎？」貝成仲詢問道。

「S…大吧！」貝銘在說出口時有一絲猶豫。

「哦？S大呀，那是個好學府！不過，憑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可以申請更好的大學啊？」貝成仲有些奇怪。

「是的，但S大離我們家最近，可以不必住宿，我想多陪陪奶奶。」這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理由，還有別的原因，不過貝銘打算隱瞞父親。

「你始終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一點很象你的母親，她是個好女人，只可惜紅顏薄命！」貝成仲每次提起貝銘的生母，臉上總會露出深深的懷念。

貝銘對與在他三歲時就已病逝的母親的印象已經淡了，只依稀記得她是一個有著一雙象大海一樣藍的眼睛的美人，他的那雙藍眼和百分之八十的美貌就來自她的遺傳。

「爸爸，您別多想了，如果媽媽還在的話，她看見了也不會高興的。」

貝銘聽奶奶說過，當年父親和母親是因愛結合的，所以彼此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母親早逝后，父親的公司一年都不曾營業。

「你說的對，鶴漣看見我這樣也不會開心的。」貝成仲回過神來，「好吧，小銘，我支持你考S大。不過，假如你考S大的話，就不必這麼用功了，因為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不是嗎？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小心別生病了。」貝成仲站起身來叮囑道。

「好的，爸爸，您早點休息吧！」貝銘也站起來。

「嗯，你也早點睡吧！」貝成仲滿意地走齣兒子的房間。

貝銘重新躺回床上，可頭腦里已是思緒萬千。他對於自己想考S大的想法毫不後悔。因為如果考上S大的話，除了可以多陪陪年邁的老奶奶外，還可以每天都見到『他』。

這一個月以來反常的舉動已經讓自己清楚的意識到一件事，他對於『他』的感情絕不只是單純的欣賞而已。

可是，這不是一種能為普通人接受的感情，並且……他和雷桀諾永遠也不會有交集。所以，他選擇了以單戀的形式來延續這段已經無法抹煞的感情。

不傷人、不傷己，即使……只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