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是厲害,每次看到這些E世代,我就覺得自己已經老得不行了。不行!我一定要在二十五歲之前把自己給嫁出去!當然,絕對不能嫁給
剛才那個男人,雖然那人長得是滿酷、滿帥,身材又好,不過我看他內心八成是個SM,超級沙文豬,要是找個像這樣的老公,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嗯……」無視對方喋喋不休的聲音,聞嘉琪任自己的思緒飄浮,女孩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
在賣的牛郎!
他?駱晨風?怎麼可能?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直到肩膀被推,聞嘉琪才回過神來,「啊?」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總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對了,剛才你說你認識那個男人,他到底是誰?」
「駱晨風,駱浩川的大哥。」
「啊?」一如所料,王曉薇張大的嘴足以塞得下一顆西瓜。「怎、怎麼會?」
「我也不相信,但昨天晚上我親眼看見他出現在駱家,他的確是駱浩川的哥哥。」
「天……」王曉薇掩住自己的口。「駱浩川怎麼會有這樣跟他截然不同的哥哥?」
「的確很像個謎……」聞嘉琪輕嘆一聲。
她越來越不了解這個男人了,他總是如此,神秘的出現,神秘的消失,像霧般撲朔迷離,
是否遇上了這樣的男人,就註定了一顆心從此飄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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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在滿腦子都充斥著他身影的時候,下班時間到了。
開出停車場,正值尖峰時段,車輛在前方排成一條長龍。
昏黃的夕陽,將這座城市染上一層憂鬱的色澤。
光線自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穿梭而過,從樓縫間隙中折射出的陽光,仍是有些刺目。
趁等待綠燈的時間,聞嘉琪戴上墨鏡,以減緩陽光直射的壓力。
駛離繁忙的大路,眼前豁然開朗,車內播放著輕快的樂曲,修長的手指穩穩握在方向盤上,專為女士設計的流線型銀色小巧賓士,如展開雙翼般,俏無聲息地滑行在路面……
突然,她的目光被人行道上的一位男子吸引了。
駱晨風天生就是個發光體,即使在千萬人流中,仍然熠熠生輝。
腳步堅定而沉穩,黑色風衣包裹住整個健美身軀,雙腿修長筆直,全身比例幾近完美……宛若一隻美麗的初生獸,悠閑地漫步於一望無際的原野。
心臟不禁漏跳一拍,她下意識地打燈,將車緩緩靠到路邊,輕輕跟在他身後。
駱晨風立刻察覺,停住,轉身。
彷彿能吞噬一切的黑眸仍是那樣咄咄逼人,而傲慢冷漠的薄唇,不知又藏著多少不羈和野性……
聞嘉琪打開車窗。「嗨!」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居然敢向他主動搭訕;但畢竟這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機會,再次相見的機會!
「去哪裡?我送你。」
駱晨風一臉冷漠的表情,像是完全不認識她,聞嘉琪下意識地解釋,「你不記得了?我叫聞嘉琪,我們昨天晚上才剛見過——」
才說到一半,就硬生生地頓住了,因為他突然走過來,打開車門。
完全出乎意料,他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問都沒問,就這麼跨了進來。
她沒想到,一個人光是坐著,就能給另一個人這麼大的壓力。
她的手心已經在冒汗,相信過不了多久,額頭也會冒汗,車內溫度直線上升,該死的空調壞了嗎?
「你……想去哪裡?」舔舔乾澀的嘴唇,她瞥了他一眼。
上車后,除了系好安全帶外,他就再也沒有動一下,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氣氛沉默中略顯尷尬。
「松林墓園。」對方冷冷吐出這四個字。
墓園?
聞嘉琪一怔,也不敢多問,隨即掉轉車頭,按照對方的指示,乖乖開上高速公路。
剩下的時間,就只見他舒適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似乎在養神,又似乎真的睡著了。
自始至終,對於她的貿然相邀,他沒有流露出半點訝異的神情。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是誰,更不介意她到底要帶他去哪裡,甚至上車后,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駱浩川半個字。
果然是很神秘,闔嘉琪發覺,她半點都猜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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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墓園位於台北近郊,上高速開二十分鐘左右,遠遠便看見墓園的指示牌。
在高大的圍牆外,密布著一排濃翠的樟樹,枝葉繁茂,層層低壓,顯得有些陰冷。
「我在這裡等你吧!」開入墓園,聞嘉琪將車停到停車場。
「不用,跟我走。」他吐字簡潔有力,帶著隱隱的霸氣。
「哦……」她乖乖跟在後面,一步步,順著台階向上走。
前方重重疊疊,無數墓碑,每一塊都埋葬著一個生命。
空無一人的墓園,除了枝葉被風吹拂的「沙沙」聲,就只有微風吹自天際的低嘯,偶爾夾雜著幾聲鳥鳴。
終於,駱晨風停在台階最高一層最右側的一塊墓碑上。
她不敢靠他太近,只是遠遠地跟著,看不清楚墓碑上刻著什麼,除了那張模糊的遺照,看起來是一位中年婦女,面目慈祥,溫柔地微笑著。
那是他的什麼人?
他明明來拜奠,卻兩手空空,既沒有奠品,又沒有鮮花;而且,他已經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久了。
夕陽淡淡的餘暉打在他的側臉,看上去那麼寂寥,那麼冷漠,又那麼哀傷……
時光彷彿重回到當年,聞嘉琪默默看著不遠處的男人;心裡開始變得柔軟。
她好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露出這麼寂寞的表情,到底是為了誰?
然而,他毫無表情的臉頰,就像罩著一層堅冰,稍一靠近,就會被他的寒氣凍傷。
靜默佇立,良久良久,久到聞嘉琪的腳跟都有些發酸,駱晨風突然一動,沒有任何預兆地,轉身大步離去。
「你要去哪裡……」她連忙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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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內,湖水被風吹拂,泛起道道漣漪……
已近日暮,公園內一片寂靜,遊人寥寥無幾,火紅的晚霞倒映在湖面上,映得湖水一片絢爛。
湖邊的木條長凳上,靜靜坐著一個人。
駱晨風的腳下已經堆了一地煙蒂,整個咽喉甚至胸腔都充滿了香煙的味道,但他就是不想停。
煙霧冉冉升起,刀削般的線條顯得分外峻冷。
公園是個好地方,安靜、幽美,有湖,有水。
已經養成習慣了,每當心煩,他就會到這個公園來,坐在固定的靠湖的位置,靜靜待上一天。讓所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煩躁,在如此靜謐安詳的氛圍中,慢慢融釋……
尤其是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他需要一個人,好好待一會兒。
「沙沙……」落葉被踩得輕響,漸漸移近。
是她!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怎麼又來了?他明明告訴過她,送到公園門口就可以了。
雖然女人主動向他搭訕一點都不稀奇,但乍聽她開口,他還是微微吃了一驚。因為那女人不是別人,而是駱浩川的女友。
昨晚見過一面,今天中午又偶遇,然後在去墓圖的路上,她竟然主動接近,並提出要送他一程。
她和浩川真的很配——西裝加套裝,王子配公主。
看她的衣飾和舉止,想必也是家世不菲,難怪駱賢成和朱芷芸簡直把她當成準兒媳看待。
其實,要不是機車因超速被扣,他才不會坐她的車;他這輩子也不想和駱家的人再有任何瓜葛……但是,等一下,她幹嘛要來招惹他?就因為他是她男友的大哥嗎?
看著纖細的身影越走越近,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冷笑。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他突然間主動開口,令她有些小小的受寵若驚。
「這裡很難叫車,我看我還是送你回家吧!否則,你很可能要走回去。」
說著,她又提了提手上的兩包東西。「漢堡和飲料,公園旁邊正好有一家肯德基,一整個下午都沒吃什麼東西,我有點餓了,我想你也一定餓了,所以就多買了一份。」
雖然覺得自己很傻,但她最終還是折回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不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駱晨風的表情深不可測,不說話,冷冷的黑眼眸斜睨著她,看得她沒由來地一陣心慌。
突然,他伸出手,她嚇了一跳。
「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瞪她一眼,不客氣地抓過紙袋,拿出裡面的卡啦雞腿堡,狠狠咬了一大口。
果然,他還真餓了……
「坐!」狼吞虎咽掉一半,看到她還站著,他終於良心發現,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哦……」聞嘉琪在長椅另一端坐下,離他有兩個位置這麼遠。
輕輕咬一口漢堡,她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深怕動作一大,這一切就會像夢一樣,瞬間消失,包括身邊的這個男人。
他一向冷漠,而她又不愛多話,兩人間只傳來靜靜的咀嚼聲。
暮色一點點黯淡下去,園內相繼亮起珍珠型的路燈,昏黃的燈光如夜明珠般,點綴在公園四周。
微風拂過,湖水閃爍著點點微芒。
「中午你在笑什麼?」他突然開口。
「啊?」她正在暍熱可可,一不留神差點嗆到,「咳咳咳……」
「中午,在餐廳里。」
「我不是故意笑你。」
「那你笑什麼?」他瞪著她。
「我只是在想……」她微偏著頭、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很可愛。「每次看到你,不是颳風,就是下雨。」
「你不過見過我一次而已。」他哼了一聲。女人,總是見風就是雨。
聞嘉琪沉默了,低頭靜靜嚼著薯條。
「你不問我墓園的事?」他就不信這一路上她沒有半點疑問;不過這個女人真沉得住氣,換作別人,恐怕早就喋喋不休地問開了。
「如果想說的話,你總會告訴我,不是嗎?」
她的回答令他一怔。
言下之意,如果他想說,自然會告訴她,她既不好奇,也不會逼他說他不想說的話。
有意思的女人,是他從沒見過的類型。
「那是我母親。」他頓了頓,不知為什麼,忽然有一種想要開口的慾望。「今天是她的祭日。」
「是嗎?」果然不出所料,那是他很親近的人。她看著他,眼眸很溫柔,「她對你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很輕的聲音,卻有一股強而有力的撫慰在裡面,駱晨風不可否認,心臟在剎那間微微動了動。
「你什麼時候和浩川結婚?」
又是一個爆炸性的問題,她猛地抬頭,「這個……我和他目前只是在交往,還沒有想那麼遠——」
「但結婚是遲早的事。」一個斬釘截鐵的結論打斷她的話,令她啞口無言。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駱晨風看著她,眸中的黑色漸漸深沉。
「什麼問題?儘管問好了。」
雖然她外表看上去並不蠢,但她此刻的表情簡直可以算是天真無邪……不知是真天真,還是假天真?
畢竟,女人都愛欲擒故縱,不是嗎?
「你知道我是誰?」他斜睨著她。
「浩川的大哥。」
「還有呢?」
她緩緩搖搖頭。
「你膽子真大,對我一無所知,居然還敢讓我上車!」他突然坐直,左手按在她的身側,右臂一伸,擱在椅背上,將她圈入自己觸手可及的領域,然後,一寸一寸靠近……
她瑟縮後退,卻被他結實的手臂攔住,逃無可逃,柔美的燈光下,映出她像湖水一樣波光粼粼的眼眸。
「為什麼要送我?」他盯著她,黑眸閃動著噬血的幽光。
「因為你……你是浩川的大哥。」
「那為什麼要買晚餐給我?不要告訴我你只是一時好心。」溫熱的吐息近在咫尺,他身上強烈而危險的男性氣息,混雜著淡淡的「優雅分子」香水,讓她一陣頭暈目眩。
「我只是想幫你而已……」
「幫我?」他冷冷挑眉,「我需要你幫?你還是顧好自己吧!」
深幽的黑眸映出她一臉的蒼白與慌亂。果然,從小到大,沒有一個女人能逃脫他的魅力,包括眼前這個貌似聰慧、有主見的女人。
唇角揚起邪惡的笑意,眼中滿滿都是不可一世的張狂。「一句忠告,免費送給你……」
以修長的手指鉗住她尖細的下頷,令她動彈不得,他深深看著她的眼眸,「千萬下要相信男人,也千萬不要輕易讓男人上車,即使你認識他,否則,就會像這樣——」
話音未落,手上的力道遽增,他的臉龐如山一樣壓下來,有個灼熱的東西攫住了她的嘴唇,帶著香煙嗆人的氣味……
柔軟的唇被一股強硬的力量狠狠撬開,捲起她的舌尖,深深地在她口腔中肆虐橫行,所到之處,就像世紀末被灑下的最後火種,火苗在四處熊熊燃燒,以燎原之勢蔓延到頭部、胸臆、四肢百骸……
全身都被這把不知名的火焰給緊緊包圍了,在萬丈高溫中蒸騰煎熬,燒昏了她內心裡所有的神志。
她聽到胸口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裂開,十年來莫名的期待和平靜,一剎那統統化為烏有,永恆消失,天荒崩裂,一切的一切,灰飛煙滅……
有什麼東西在腦中嗡嗡作響,理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顫抖,靈魂被燒炙得陣陣作痛。
她覺得自己彷彿在碎裂、在起火、在崩潰……再不做些什麼,也許她將就此毀滅!
拚盡全身的力氣,她用力往下一咬!
輕不可聞的悶哼聲傳來,他把她一推,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以手輕拭舌尖,指尖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沒想到,小綿羊居然也會咬人!駱晨風危險地眯起雙眼。
「對不起……」一向教養良好,從不曾做出如此粗魯的行為,道歉不禁脫口而出,但說完后,聞嘉琪又覺得好後悔。她道個什麼歉啊?!
明明是他的錯。
是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要不是十年前他惡作劇般地強吻了她,要不是她這麼倒楣又遇到了他,要不是現在他又惡作劇似地來吻她,她也許……也許根本不會一到下雨天,就忍不住想起他!
可是他,他可曾對她有過半點印象?可曾在意過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孩?而且在十年後,他居然又故技重施!
實在是太過分了!
聞嘉琪毫無懼色地回瞪他。最壞的事他已經做過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即使用這種吃人的眼光瞪她,也嚇不倒她。
「呵呵……」
誰知道,他不僅沒有撲上來「吃」她,反而俯在她的肩窩悶聲低笑。聞嘉琪睜大眼睛,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些什麼。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睜得很大的時候。」他突然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眸,輕得像一片羽毛般的吻,柔柔掠過她的眼皮……
溫柔的觸感只在一剎,然後,滑開。
聞嘉琪的心臟漏跳一拍,就像十年前一樣,這個男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總是弄得她手足無措。
「拿好。」
忽然,手裡被塞入一張硬硬的卡片,是一張黑色的精緻卡片,上面寫著五個字——潘朵拉之盒。
「這是什麼?」黑色名片握在掌心,像—團邪惡的黑色火焰。
「忘了駱浩川,有空的話,跟我約會吧!」黑色風衣的男人笑得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魔,在她耳畔輕聲細語,魅惑一如魔咒。「到潘朵拉就能找到我,住在城堡里的白雪公主。」
說完,他彈彈灰塵,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