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遺 憾
「小香兒,怎麼了?又在想你爸媽了,是不是?」
從樓上下來的喬治·華特,看見蹙著眉心、坐在沙發上的香怡,立刻走過來擁住她。
「嗯!」香怡埋首在他的懷裡點點頭。
「很抱歉,我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他歉然地說。
「不!我知道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香怡抬起頭來望著他,幽幽地說:「其實,找他們找了這麼久,仍然找不到,我的……心理已……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他們可能……可能再……再也不會回來了……」
「小香兒!」這也是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不忍說出口。
喬治·華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憐惜地抹去她眼角的淚。
「就算真的是那樣,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陪著你。」他柔聲說道。
「謝謝你!阿皓。」香怡把臉貼在他的掌心上。這段日子,要不是有他的陪伴和安慰,她真不知該怎麼熬過來。
「傻瓜!」他愛憐地輕啄她一下。「來!別傷心了,我明天再帶你出去玩。」
香怡忍不住失笑。「你不用每次一見我心情不好就帶我出去玩,我沒事的,再說,我們昨天才出去玩了一整天,讓豆豆守了一天的門。」
聞言,喬治·華特撇撇嘴,「在家的時候,它整天都黏著你!叫它守一天門有什麼關係?」他順便瞪了一旁的豆豆一眼,並且揮手趕它。「出去外面玩!」
「連狗的醋都吃,你好無聊耶,」香怡瞠了他一眼。
「還不是因為你,我才會吃這種無聊的醋!」他摟緊她的纖腰,又指著自己的嘴說:「你吻我一下,我就不會吃醋了!」
「我才不理你呢!」香怡別開頭。
「那麼,只好我來親你了!」說著說著!他側過頭來想要吻她,可就在此時,外頭卻傳來車聲。
「一定是張醫生來了!我先去泡茶。」香怡趕緊推開他,乘機溜走。來到這裡已經一個多月了,她只見過張醫生這麼一個訪客,而張醫生每隔幾天就會來一次,每次他們都關在地下室,老半天才出來。
「健龍,我們下去聊吧!」喬治·華特端起香怡送來的茶對大學時期的好友說道。張健龍如今是婦產科醫生,和他合作替不孕的夫婦複製孩子。
「這次要複製幾個呢?」進了地下室之後,他問道。
「這有兩個人要複製。」張健龍將幾個盛著委託人細胞的小瓶子交給他,又急急地說道:「不過,我上來一則看到一則新聞,中正機場航警局今天下午抓到一個身上藏有炸藥的外國入境旅客,雖然,他堅持拒絕向警方供出藏有炸藥的動機,但我認得他,他是一個反複製研究的激進組織的核心人物之一。看來,他們可能查到你人在台灣了……我想,我還是立刻安排你換個地方,以策安全。」
聞言,喬治·華特困惑地蹙起眉。一直以來,鮮少有人知道他有中國血統,而他這次來台灣用的護照更是從特殊管道得來的,上面並不是用他的本名,而且照片也是用他偽裝過後的樣子所拍攝的,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查到他入境台灣的紀錄。
而到達這個小鎮后,他只出過幾次門,除了香怡之外,他不曾跟其他的人有過接觸,再說,雖然他在學術界有點名氣,但大部分的人對複製技術並不關心,因此,他相信這個小鎮上的居民不可能認出他,特別是他偽裝過後的樣子。
可是這些人怎麼這麼快就找到台灣來了呢?這點令他深深不解。
「會不會是有其他的研究學者也躲到台灣來了?」他知道這些人的目標不只他一個,凡是從事複製人類研究的科學家都是他們的目標,只不過他的成功,讓他們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這一點我就不清楚了,但無論如何,為了安全著想,你還是換個地方吧!」張健龍憂心地說道。
喬治·華特抑鬱地皺起眉頭。是的,無論如何,他們來到台灣,就代表他的安全已經沒有保障,而她也有可能會被波及而喪命,在複製技術尚未達到他的理想目標以前,他不能也無法讓她跟著他一起冒險……
他原本以為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山上,他和她可以有時間和空間來培養出一份深厚的感情,但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分開……
「這些你等明天早上再來拿吧!」他指指桌上的小瓶子說道。
以往!張健龍總是等他將委託人的細胞結合成受精卵,才帶回去直接植進母體的子宮裡,可如今他實在沒有心思工作。
一想到必須讓她離去,他就心痛難抑,而想到離開后的她,不知是否很快就會忘掉他、忘掉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他的心更像被千刀萬剮似的痛……
「也好!既然那個人被航警局抓了起來,那麼,我們還有時間準備!就趁今天晚上安排一個妥當的地方,等明天來的時候,我再順便帶你去新的住所。」
「先陪我出去喝一杯吧!」讓她離去實在是太難了,他需要喝酒來壓抑自己的心痛和不舍,才能開得了口。
見他一臉沉鬱,張健龍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走吧!」
***
香怡帶著豆豆坐在屋外的長椅上等,想起喬治·華特剛才臨出門前的神色,她的心情就很不安。當時他眉頭緊鎖,整個人顯得好沉重,看起來心事重重,好像被什麼事深深地困擾。
剛才他竟然說要去喝酒,她好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事,竟會如此困擾一向開朗的他,即使幫不上忙,她也想替他分擔憂愁。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車聲,她連忙跑到門口,一會兒后,出現在眼前的車子卻不是她盼望中的車子,而是……
「蘭姨?!」她驚訝地瞪大眼。蘭姨怎麼會找到這兒來?記得昨天在遊樂場時,她並沒有跟蘭姨提過這個地方啊!
同時,豆豆衝到蘭姨的車子旁邊,兇狠地吠個不停。
「豆豆,不許這樣!」見蘭姨不敢下車,香怡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喝止豆豆。「豆豆,過來!聽到沒有?」見豆豆還是吠個不停,她不禁揚高聲音,豆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她的身邊。
「蘭姨,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香怡,我們進屋裡再談吧!」蘭姨懼怕地看了一臉兇相的豆豆一眼。
香怡遲疑了一下。她記得阿皓曾經說過!不能帶朋友來這裡,可來者是客,她總不能趕蘭姨走吧?
「進來吧!」她帶頭進入屋子。「豆豆,上樓去睡覺!」怕豆豆嚇到蘭姨,於是,她索性命令豆豆上樓去。
一進門,蘭姨就東張西望,又順手把手中的兩個塑膠袋放在茶几旁。
「請坐!」香怡倒了杯水給她,再度滿腹疑問地問道:「蘭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昨天跟蹤你們到山腳下。」
「你跟蹤我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香怡立刻不悅地問道。要不是一向視蘭姨為長輩,她會更不客氣的。
「香怡,我和你爸媽都是同一個教會的教友,我們都是虔誠的教徒,你應該知道我和他們深厚的感情,對不對?」
香怡點點頭。事實上,她覺得他們都有一點過分的狂熱,記得小時候爸媽還曾逼她去聽教,可她實在沒興趣,後來經過一番家庭革命后,他們才沒再逼她。到了長大一點,她才知道他們所屬的教會並非一般正統的教會,在一般人的眼中,甚至是有點邪惡的小教派,但因為他們是長輩,她也無權置喙他們的宗教信仰。
就算蘭姨是因為與她父母感情好而關心她,但用跟蹤這種方式也太過分了吧!
「所以,你有什麼事,不必瞞著我。」蘭姨續道。
「我瞞你什麼?」香怡莫名其妙地問道。
「我們都是同一陣線的人,你不必再瞞我了,你不就是因為查到你爸媽是怎麼死的,才會想找喬治·華特這種人報仇而來這裡的嗎?」
「什麼?!我爸媽死了?而他們的死又……又和喬治·華特有什麼關係呢?」震驚和悲痛同時朝香怡襲來。
蘭姨一愕,隨即有點疑惑地看著她。
「你說清楚一點!」香怡焦急地拉住她的手。「這……這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抖著聲問道。
「好吧!」蘭姨蹙起眉,續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的教義規定要崇尚自然的法則,而複製技術正是大大違反了自然的法則,這種複製動物的行為是絕對不被我們教會允許的!上帝才是宇宙一切的造物主,只有她才能創造萬物,任何一個妄想取代她造物主角色的人,都是罪該萬死的罪人……」她的神情漸漸顯得有點癲狂。
「這……這和我爸媽的死有什麼關係!」香怡打斷她激動的演說。
「他們被總部抽中,去阻止那些罪人逆天行事的行為!這些罪人該被徹底的消滅,否則,上帝會被激怒而懲罰世人!喬治·華特就是其中一個罪人!」蘭姨握著拳頭說道。
阿皓在從事複製動物的研究工作?!香怡錯愕了下,卻無暇顧及這一點。
「我爸媽他們……究竟是怎麼……怎麼死的?」
「他們出國沒幾天,就在一次行動中失手被對方殺死了!」
香怡悲痛地握緊拳頭,感覺到一股憤怒自心底湧起。「蘭姨,這幾個月來,你親眼目睹我是怎麼焦急地在尋找他們的下落,而你卻什麼都不說。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這是教會的秘密,因為,你不是教會的人,我們之前不知該怎麼跟你說,所以……」蘭姨吶吶得說不下去。
所以,蘭姨索性就不說了嗎?香怡憤怒地望著蘭姨。
她終於能了解為什麼世人會將他們這個教會定位為邪教的原因了。複製技術或許有許多爭議處,但即便是反對複製技術,也不能以殺人來解決問題啊!任何一個教派,若是教唆教友去殺人,都太可怕了!
她無法理解父母為什麼會加入這樣一個亂七八糟的教會,他們不但視殺人為理所當然,更隨意支使教友去殺人,而出事之後,居然連對家屬起碼的交代都沒有。
可他們竟然還為這麼沒有人性且又不負責任的教會,枉送寶貴的生命,這是多麼不值啊!
「那麼,你今天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麼呢?」香怡冷冷地問道。
「香怡,你剛剛是在試探我的,對吧?」蘭姨再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低聲的喃喃自語,「你一定早就知道你爸媽是怎麼死的,不然,你怎麼會跟喬治·華特在一起呢?」
「試探你什麼?」香怡聽不清楚她在咕噥些什麼,不耐煩地蹙起眉問道。她如今對蘭姨以及蘭姨所屬的教會可說是厭惡到了極點。
「香怡,你一定要秘密行事,但你可以相信我!」蘭姨看著她說道。「你雖然不是教會中的人,不過,我相信在你父母的薰陶下,你一定也對複製技術深惡痛絕,而在知道你父母的死因之後,你一定會想繼承他們的遺志,同時也想要替他們報仇,殺絕這些罪人的!對不對?」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道:「所以,你接近喬治·華特,就是為了要找機會殺掉他!對不對?」她居然會敬重一個如此喪心病狂的長輩長達十幾年?!香怡目瞪口呆地瞪著蘭姨。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為了殺他而接近他的!」蘭姨既得意又開心地看著她,然後俯近她,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個人的力量有限,我們也很樂意和你合作,所以,我替你帶來了……」
香怡已經懶得聽她說些什麼,更懶得再跟她廢話!正想趕她走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
「原來你接近我,是為了要找機會殺掉我!」喬治·華特站在門口,冰冷的眼神射向香怡。
香怡頓時呆住,她沒想到他會在此時出現,而且還對她有這麼深的誤會。
喬治·華特握緊拳頭,他剛剛開車上山的時候,仍為必須讓她離去而心痛不已,卻在無意間看見車道上有不一樣的車輪痕迹,忍不住大驚失色,以為要殺他的人找上門來。
為了怕車聲會驚擾到敵人,他棄車並一路心急如焚地跑上來,心裡又自責又害怕,自責不該放她一個人在家,又害怕那些人找不到他,會連無辜的她都不放過。
可他萬萬沒想到,回到家等著他的,竟是這麼醜陋的事實。
難怪那些殺手會這麼快就追到台灣來,除了她泄密出去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來台灣。
不擅喝酒,而又有點醉意的他,思考能力已然大打折扣,是以,他根本沒想到,要是她想殺他,早就有許許多多的機會了,何必跟他耗了一個多月之後,才要行動呢?
他只想到自己傾注滿腔的柔情和愛意,可她卻只是為了想殺他而接近他。
「香怡,我們走吧!」見他突然出現,蘭姨神色慌張地拉著她要往外走。
香怡回過神來,掙脫蘭姨的手。她明白他只聽到後面一小部分,是以,才會對她產生誤會,於是,她急忙地想要解釋。「不!阿皓,你聽我說,我不是的!我沒有要殺你……」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沒想到你的心機竟然這般深沉!算我瞎了眼了!」說不出口的恨與痛,硬生生地梗在他的胸口。
他眼中的恨意像把利刃似的刺向她的心頭,香怡強忍住揪心的痛,再度開口嘗試為自己解釋,「阿皓,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要殺你!」此時此刻,她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他看。
她已經失去至親的父母,不能再失去至愛的人了……
「不!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你給我滾!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了!」喬治·華特痛心地大吼。
聞言,香怡踉蹌地退後兩步,血色一下子從臉上褪去,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心口蔓延開來。
姨慌忙的拉著她往外走,香怡則無意識地被她推上車,直到一道雷聲響起,才震醒了她。
「你要帶我去哪裡?停車!我要下車!」見車子正要下坡,香怡急得大叫。
她要去跟他解釋清楚,她不能不明不白的失去他。他們之間只是誤會,一定可以解釋清楚的。如果,連他都失去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你不能下車!我放了兩枚炸彈在茶几旁邊,另外一枚放在他的車旁,我剛剛已經啟動計時器,十五分鐘后,喬治·華特和那間屋子將會成為碎片!」蘭姨的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她昨天將喬治·華特的行蹤告知總部之後,總部立刻派人送炸藥過來,雖然有一個人在通關時被抓到,但另外三個人則順利過關了。
「什麼?!你……你竟然……停車、停車!我要回去!」香怡心神俱裂地大吼,又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捶打蘭姨,逼得她只好停車。
「你瘋了嗎?你差點害死我們了……」蘭姨生氣地大喊,卻見她打開車門衝下車。「喂!你真的要回去嗎?你真的瘋了!我不管你了!」她開車快速地離開。
香怡狂亂地朝山頂上跑去。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她根本無法再想其他的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一定要阻止悲劇的發生,絕不能讓他被炸死!
又一道雷聲響起,傾盆的大雨隨之驟然而下。
被大雨淋濕的衣衫黏貼在她的身上,阻礙她前進的速度,但她仍繼續朝前狂奔。
到達門口時,只見他在大廳里摔東西,整個大廳亂成一團,而豆豆不知何時也已下樓,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主人。
「住手!」怕他觸動到炸彈,香怡心驚膽戰地大喝一聲,衝過去抄起茶几旁的兩個塑膠袋,隨即又轉身衝出門去。
「你還回來做什麼?」喬治·華特憤怒地質問,見她不理他,他氣沖沖地跟出來。
香怡跑向他的車子,卻見豆豆緊跟著自己。「不許你跟著我!給我去那邊!」她指著遠遠的西邊,朝它厲聲喝道。
從來不曾被她如此兇惡對待的豆豆,頓時一臉受傷地低鳴幾聲,隨即垂著頭,委屈地跑向西邊。
香怡無暇理會它,彎下腰抓起另外一個塑膠袋,然後快速地往東面衝過去。
東面的山崖下有一條小溪,她希望來得及將三枚炸彈全扔到小溪里,把傷害減到最低。
「你這是做什麼?」這次,喬治·華特的聲音里只有疑惑。見她在暗夜的大雨中奔來跑去,舉止怪異,他忍不住追上前去。
「你不要跟著我!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為了他的安危,她只好說出狠絕的話語。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被雨一淋,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心裡驀地產生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加緊步伐追向她。
豆大且密集的雨點阻擋了視線,狂奔中的香怡突然絆到一塊凸起的石塊,手中的三個塑膠袋登時脫手飛了出去。
「砰!」
隨著一聲巨響,香怡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飛了起來,又重重地掉落到地面。
「小香兒!」
一聲悲吼傳來,用盡所有的力氣,她睜開眼,只見他渾身浴血地趴在地上。
他還活著嗎?他會恨她嗎?恨她把蘭姨引來這裡,害他……
她想要爬向他,卻力不從心。
一瞬間,與他認識后的種種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淚水從她的眼角悄悄地滑落,她後悔自己沒有跟他說過她愛他,更遺憾無法與他長相廝守……
另外,兩道爆炸聲相繼響起,伴隨著雷聲,震動整片山頭。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們的相識太過短暫,她還來不及好好地愛他……
帶著滿心的遺憾,她失去所有的意識……
***
香萍悄悄地睜開眼,淚水仍凝在眼眶裡,顫抖的唇輕喃著,「不……不要……我、我……不要離開你啊……」
「沒事了、沒事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身邊響起一道歡呼聲。
香萍轉眼看了看四周,只見家裡的鐘點女傭正在身旁。
「娟姨,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疑惑地問道。
「這裡是醫院。我下午去打掃的時候,見你還在睡覺,原本想叫你起床,卻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所以,我就把你送進醫院來了!」
「趙皓昀呢?」
「趙皓昀?誰啊?」娟姨不解地問道。
「就是睡在我旁邊的男人啊!」香萍情急地問道。
「睡在你的旁邊……沒啊!屋子裡除了你之外,沒有任何人啊!」
「不!他在、他一定在!」香萍扯下手腕上的點滴針頭,翻身爬下床。
她記得他們相擁而眠,並且一起進入夢中,回到過去……他不可能不在的,她要回家找他!
突然,她的腳一軟,身子踉蹌了下。
見狀,娟姨連忙扶住她。
「快躺好!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醫生說你起碼昏睡四、五天了!」
四、五天?!香萍的身子一僵。「今天是星期幾?」
「星期一啊!香萍,你忘了嗎?我一向都是星期一和星期四去你那裡打掃的啊!」
如此說來,她豈不是從星期四晚上就開始昏睡了?那麼……她和趙皓昀的相遇、相戀豈不只是一場夢、一場虛幻……
不!他們不是再度找到彼此,也再次愛上對方了嗎?而且,趙皓昀還說過,要與她生生世世在一起……這一切都是那樣真實,不可能只是一場夢、一場虛幻……
「放開我!我要去找他!」她想推開娟姨!可渾身卻虛軟得沒有半絲力氣。
「我沒騙你!屋子裡真的沒有其他的人!」娟姨說道。
難道,從頭到尾真的只是一場夢嗎?趙皓昀真的只是一個幻影嗎?
怎麼可以這樣?難道到了這輩子,他們仍然無緣長相廝守嗎?她必須帶著蝕骨的遺憾,孤孤單單地度過此生,再度含恨而終嗎?
「不!」她崩潰似的哭喊出聲。如果是這樣,她寧願長睡不醒,也不願在往後漫長的人生中,終日受盡宛若剜心刨骨般的滅絕之痛……
濃濃的哀痛掩沒了她,香萍無法抑制地嚎啕大哭。
見狀,娟姨連忙奔出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