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純 凈
「呼!累死我了!」
香萍叫了一聲之後,放棄地坐在草地上。其實,她早就累翻了,只是因為剛才實在玩得太開心了,所以,她才能撐到現在。
「你怎麼了?」趙皓昀立刻跑過來,神色緊張地問道。
「沒事,我只是累了。嗯!我要走了!」香萍邊說邊爬起身,朝豆豆招招手,才又轉向趙皓昀。「再見!」此時,她才見到趙皓昀一臉失望,一副好像被人遺棄的樣子,於是,她又解釋道:「我肚子餓了,要去吃午飯。」
她沒想到這一玩就玩了一個上午,她早餐沒吃,加上剛才跑來跳去的,消耗不少的體力,是以,這會兒她的肚子已經餓得在打鼓了。
「哦!」趙皓昀垂下頭,低應了聲。
香萍看了他一眼,隨即帶豆豆離開。
豆豆不高興地叫了幾聲,邊走邊回頭,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
看來,豆豆真的很喜歡趙皓昀。香萍在心裡暗忖。
她忍不住回頭看向趙皓昀,卻見他跟在後面。
見她回過頭來,趙皓昀立即停下腳步。
「喂!趙皓昀,我已經讓你跟豆豆玩了一個上午,你做什麼還跟著我啊?」香萍忍不住蹙起眉。他將手藏進褲袋裡,有點不知所措地道:「我……我也餓、餓了……也、也想……去吃飯……」
香萍微眯起眼打量他,又道:「你可以自己去吃啊!」
「我……」趙皓昀深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道:「我……我想……和你一起去吃……」說畢,他又垂下頭去,腳尖輕踢著地面。
雖然,心中仍對他的不正常有一點疑慮,可香萍卻說:「好吧!一塊去吃!」或許,他是沒錢吃飯吧!看著他破舊的衣服,她暗自猜測道。
聞言,趙皓昀大喜過望地抬起頭來,並且立刻跑向她。「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他一臉興奮地說,彷彿她給了他天大的恩賜一般。
他純然的喜悅感染了她,香萍忍不住微微一笑。「走吧!我快餓死了!」
趙皓昀趕緊點點頭,緊緊地跟在她的身邊。
「瘋子來了、瘋子來了!」此時,一群小孩子大叫著,然後各自跑開。
「你不生氣嗎?」見他一徑傻笑,香萍忍不住問道。
趙皓昀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他……他們還是孩子。」
香萍發覺他其實是一個滿善良的人,要換作是她—鐵定追著那群小孩子開打了。
「嗯!你……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十月二十號!你呢?」香萍反問。
「真……真的嗎?我也是耶!」他高興得臉又發亮了,再度笑得傻裡傻氣的。
「這麼巧?!」他們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香萍不可思議地睜大杏眸,內心有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失神的關係,她突然拐了一下,整個人頓時往左傾去,趙皓昀連忙想扶住她,可因為她的衝力太猛,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情急之下,他將身子迅速一側,早她一步趴在地下,讓她跌落在他的身上。
「噢!對不起!」香萍急忙爬離他的背,「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沒事吧?」趙皓昀邊說邊轉過頭來,仔細地打量她。
「你的下巴在流血……還有,手上也是!」香萍驚叫起來,他雖然只是擦破皮,但因為受傷的面積都不小,是以,流了不少的血。
趙皓昀這才看看手臂上的傷。「沒什麼大礙。你……你沒事就好。」
「謝謝你!」香萍感激地說,連忙掏出紙巾幫他拭去血漬。要不是他替她墊底,現在流血的人就是她了。「我家就在前面。來!我們快回去。」「你……你要帶……帶我去你的家裡?」他一臉不敢置信地問道。
「對啊!你的傷口得處理一下。走吧!」
「哦!」趙皓昀喜形於色地應了聲,連忙爬起身。
「你……常常帶豆豆去公園玩嗎?」
「嗯!以前我常帶它去玩,可是最近比較沒空。你呢?你也有養狗吧?」見他那麼喜歡豆豆,她猜測他應該也有養狗。
趙皓昀搖搖頭。「我沒有養過狗。」
「為什麼呢?我看你很喜歡狗,為什麼不養一隻呢?」香萍不禁有些訝異。
趙皓昀蹙著眉,沉吟了一下,才答道:「我從來沒想過要養狗……」說著說著,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有點靦靦,「我喜歡你……和豆豆,我以後能不能常常找你們玩?」
「嗯!可以啊!」相處下來,香萍發覺他其實不像其他人所說的那樣,是以,對他的戒心逐漸減少了。
「太棒了!」他孩子氣地拍拍手,高興地笑了開來。
「我平時喜歡看書、游泳和跑步。你呢?你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片刻之後,他又問道。
「除了和豆豆玩之外,我最喜歡打電玩和逛街,也喜歡游泳和跑步。」香萍微笑的回答。
「那……我們以後一起去游泳、跑步,好嗎?」趙皓昀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好啊!」
「太好了!」他又拍拍手。
或許,是感覺到她的態度變得比較和善,趙皓昀一路上直拉著她問東問西,結巴的現象也大幅度的減少了。
「你先在這裡坐一下,我去拿藥箱。」進了家門之後,香萍說道,她隨即往浴室走去。
「哦!」趙皓昀低應了聲,拘謹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香萍提著藥箱走出來。
「你……爸媽都不在家嗎?」趙皓昀壓低聲音問道。
香萍點點頭,沒有多作解釋。
聞言,趙皓昀似乎鬆了一口氣,他半靠在沙發上,不再像剛才一樣,身體綳得緊緊的。
「來,會有一點痛,忍著點!」
「我不怕痛,我粉勇敢的!」
他孩子氣的話,讓香萍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到她笑,他也跟著笑。
於是,香萍就在笑聲中,快速地幫他包紮好傷口。
「好了!我們吃飯吧!」
剛才在路上,趙皓昀堅持他的傷並無大礙,是以,他們又順道買了便當才回來。
聞言,趙皓昀像個好學生般,趕緊把手洗乾淨,又幫她張羅好餐具。
「對了,你今天也蹺課嗎?」兩人吃飯時,香萍隨口問道。
「不,不是。」趙皓昀低聲回答。
香萍剛好夾一塊骨頭給豆豆,是以,沒看到他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
「你……你在風華高中讀書嗎?」趙皓昀看著她的校服問道。
「是啊!」
「好棒喔!讀高中……」
聽到他聲音里的異樣,香萍抬眼看向他,只見他滿臉的羨慕,教她不由得有一點納悶。他們這種年紀不都在讀高中嗎?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啊?「你呢?你讀哪一所高中?」
趙皓昀微抿著嘴唇、搖搖頭,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怎麼了?」香萍止不住好奇地問道。
「唉!別提了,提起讀書的事,我就好生氣!」「為什麼呢?」
「我一上學就進了一家黑店!」他悶悶不樂地說。
「黑店?!」從來沒聽過人家這樣形容學校,香萍忍不住睜大杏眸。
「是啊!那些老師和校長都好惡質喔!」他微嘟起嘴,粉不快地說。
「怎麼說呢?」香萍不禁更好奇了。
「我一年級的時候,他們就要我讀三次!」
聞言,香萍不可思議地瞠大眼。「你是說,你光是國小一年級就讀了三年?真的還是假的?你是騙我的吧?」
「這是真的!我不會對你說謊的!」趙皓昀立刻認真地盯著她說。
「好、好!」見他有些激動,香萍安撫道!她又急忙岔開話題,「上二年級之後,是不是有好一點了?」他可能是屬於晚一點開竅的人,一時未能抓住讀書的技巧,所以,才會在小學一年級連續留級兩次。
她的問題讓他立刻垮下臉來。「才沒有呢!二年級的時候,他們又要我讀三年!」
嗄?香萍頓時目瞪口呆,連話都說不出來。對於一向不勤學,但學業成績卻年年排列在五名內的她來說,這實在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
「到了三年級時,他們還是要我讀三年!」趙皓昀續道,聲音也漸漸揚高。
什麼?!好半晌,香萍才找回說話的能力。「這……這麼說,你十六歲的時候才要讀四年級?」屈指一算,那年她已經國中畢業了,而他才……天啊!
「對啊!你說氣不氣人?」他瞪大眼問她。
雖然很不應該,但他的神情讓香萍真的很想笑,可她又不好意思笑出來。不過,說真的,要換成是她,早氣絕身亡了!
「你說他們是不是粉惡質?」見她沒有回答,趙皓昀再度追問。
香萍憋著笑、點點頭,又問道:「那……四年級……」
「升上四年級后,我就粉有志氣地立誓要奮發圖強,無論如何,這回一定要一雪前恥,非要在兩年內升上五年級不可!」
當他說立誓要一雪前恥時,她還以為他的目標是要在一年內升上五年級,誰知卻是兩年,還一副自認為很有志氣的樣子。
香萍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
趙皓昀有點不高興地瞪著她,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香萍笑了好半晌才歇住。「那麼,你今年在讀五年級!」她推算了一下,又問道。
聞言,趙皓昀的臉再度垮下來。「沒有!去年,當我滿心以為這次一定能升上五年級時,誰知他們卻要我再留一次級。
「這次,我真的生氣了!於是,我寫信告訴校長,我不讀了!」他氣呼呼地大聲說,很明顯的,想起這一件事,他還是余怒未消。
早該不讀的了!香萍在心裡說道。這左三年、右三年的,若是讓他讀到大學畢業,那麼,大半輩子豈不是已經過去了嗎?天啊!他的求學生涯還真是有夠坎坷的!
「你怎麼沒想過轉另一所學校讀呢?」照這樣看來,他一定是有學習障礙,像他這種學生,應該去讀特殊學校!並不適合普通的學校制度。
「在我讀一年級的第二年時,班主任說要把我轉去另一所學校讀,可是我考慮過後就拒絕了。
「人家說,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我心想,我一定要讀個好成績給他們看看!所以,後來他們每年都要將我轉去別所學校就讀,可是我才不理他們呢!」他仰起下巴,粉不屑地說。
看他這副神情,香萍忍不住又想笑了。「可是校方怎麼肯容忍……」照他的說法,他的程度實在是差太多了,學校方面要將他轉到別所學校也是可以理解的。
「哼!他們每年都要強迫我去別所學校就讀,又叫警衛不要放我進學校的大門,可是我都嘛不理他們。他們不讓我從大門進去,我就爬牆進去上學。」
嗄?香萍忍不住又圓睜杏眸。
「爬牆進去后,我就不回原來的放牛班,跑去成績最好的A班坐著。我心想,如果跟成績好的同學一起讀書,我的成績一定也會好的,誰知,學校里的每個老師和學生都認得我,總是把我趕出來。」他微嘟著嘴說道。
學校里出了這號人物,想不認得他只怕都很難。香萍暗笑道。
「不過,我才不怕呢!A班不讓我讀,我第二天就去B班,B班不讓我讀,我隔天就去C班……就這樣,每年開學時,我總要花上兩、三個星期和他們大玩捉迷藏,到了最後,校方每次都嘛屈服在我不屈不撓的精神下。」
臉皮真是有夠厚的!哈哈哈!香萍只能想到這句形容詞!卻又忍不住爆笑出聲。
「勝利是屬於堅持到最後一刻的人!」他神氣地仰起下巴,彷彿成就一件豐功偉業。
堅持這麼多年,最後,卻連一張小學畢業證書都拿不到,真是奇事天天有!香萍笑得抱住肚子。「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粉能堅守原則?」趙皓昀認真地盯著她問道。
香萍極力憋著笑、點點頭。應該說是太堅守原則了,不過,見他這麼認真,她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更不好意思再公然大笑,於是,她以額抵住桌面,臉朝下再度笑翻天。
「可都是那些人破壞我堅守的原則!」趙皓昀氣呼呼地說。「真是氣死我了!我每年期末考都覺得自己考得很好,認為自己下一個年度一定能升級,可是他們卻老是不給我及格。」他仍舊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
「你……你怎麼會認為自己考得很好呢?」在她的經驗里,考得好或不好,大概能得多少分,基本上自己心裡都有數,而會留級就代表所得的分數與一般的標準有一段距離,他怎麼還會認為自己考得很好呢?
「我從來沒有漏答過一題,每一次都把考卷填得滿滿的呢!而且,很多題目我還多寫一、兩個答案喔!他們不給我加分就已經粉惡質了,居然還扣我的分。哼!也不知道怎麼為人師表!」他明顯對那些曾教過他的師長粉不爽。
哦喔!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裡呀!居然還提供幾個答案讓老師去選,他究竟弄不弄得清楚考試是在考誰啊?天啊!這個傢伙實在是太爆笑了!香萍忍不住又笑翻了。
「難道那些老師都沒告訴過你,每個題目只能寫一個答案嗎?」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的老師們確實是太惡質了。
「有啊!他們每次都這樣告訴我,並且,警告我下次不得再回答超過一個以上的答案,可我覺得有時答案明明不只一個嘛,所以!我還是堅持一貫的原則,仍然將我知道的所有答案全部寫進去!」他理直氣壯地說。
他果然很堅持!香萍暗自搖頭並嘆了聲,差點又忍俊不住。「可以舉一個例子來聽聽嗎?」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當然可以啦,就拿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考的一加一這一道題來說好了,我才數了三次手指就知道是二了,可我覺得還是有其他的可能性,於是,我就附註說明——
「我寫『一加一不一定等於二,比如一個丈夫加一個妻子,有的會生一個孩子,有的會生兩個,有的會生三個,有的會生四個……古代還有人生十幾個呢!又比如說一個精子加一個卵子,結合后通常只能生一胞胎,可是有時也會出現二、三、四、五、六,甚至更多的多胞胎,再從大的方面來說,最初上帝創造人類時,只創造一個亞當和一個夏娃,所以,我們現在生存的這此大類和已經死去的無數人類,以及未來的人類,其實都是亞當加夏娃所得到的總和。所以,一加一有可能得到一,甚至到無限數中的任何一個數。』」
天啊!人家叫他算個一加一,他居然「牽拖」這麼多?香萍頓時聽得目瞪口呆。
趙皓昀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續道:「到最後,我檢查一遍,發覺自己還寫漏一個答案,於是,我又趕緊加上去。」
「還……還有漏啊?」香萍獃獃地問。
「嗯!我加上……」他一臉嚴肅地接著說:「『因為,有時一個丈夫加一個妻子,卻連一顆蛋都沒有下,所以,一加一的答案也有可能是零』。」
「哈哈哈……」香萍忍不住爆笑如雷。
「誰知,老師卻把我這題判成是錯的,不但不給我分數,還說我浪費他的時間,他還因此在我那次所得的分數二十三分里硬是扣掉十分,害我這些年來的數學分數最高紀錄只能保持二十一分。」他鼓著腮,氣呼呼地說。
聞言,香萍更是笑得差點換不過氣來。
「你說,我的答案從零到無限數都包含了,是不是有夠全面的了?」他仍舊是一臉忿忿不平。
「你……你想……想太多了!」香萍只能得到這個結論。
「會嗎?」趙皓昀蹙起眉,手托著下巴,粉認真地思考她的話,片刻,才點點頭道:「嗯!我的確喜歡思考!」
香萍自顧自地揉著笑得發疼的肚子,卻聽到他又開始說話了。
「我思故我在!」
見他輕撫下顎!又以一副哲學家般的口吻說出這句話,香萍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還有,那些國文老師就更惡質了,老是挑剔我!」半晌,他又嘟著嘴說道。
「哦!怎麼說?」香萍興緻勃勃地問道。
「像有一次,出『明白』這個詞考我們造句,我就答『小明白天不睡覺。』,
誰知老師卻說我錯了,可是我們班的小明白天都來上學,明明就不睡覺嘛!有什麼錯呢?你說是不是?」
香萍無言以對,只好憋住笑,低頭扒飯,假裝忙碌以迴避他的問題。
趙皓昀繼續說道:「還有一次,老師出『全套』這個詞來考我們,我就答『把安全套套在頭上,會被別人叫做瘋子。』」
啥?香萍剛剛扒進口的飯頓時全數噴了出來。
趙皓昀勤快地幫她收拾掉到地下的飯粒后,才又接著說:「誰知老師不但說我錯,還打我一下掌心。可是我家附近有一個伯伯有一天突然把安全套套在頭上跑上街,從此之後,每一個人都叫他瘋子。試問,我哪裡錯了?」
說到這裡,他一臉不服氣地輕哼一聲,「不過,那天張老師心情好像粉好,他很耐心的跟我解釋造句的原理,又說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要是我能當場在黑板上再以『全套』這個詞造一句正確的句子出來,他就算我這題答對。
「我當時聽了好開心喔!因為,如果那題的分數沒被扣掉的話,那麼,我的國文分數最高紀錄就能提高到三十二分了,於是,我急忙跑去黑板上寫下我的答案——『昨天放學回家時,我看見張老師和一個女子,從莉莉提供全套性服務之家的大門走出來!』」
「哈哈哈……」
「誰知我還沒轉身,張老師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猛敲我的頭,還叫我去教室外罰站。可是我之前明明就看見他和一個女人從那裡走出來嘛!而且,那塊招牌明明就是那樣寫的嘛!怎麼會有錯呢?可是到最後,張老師還是把我那題的分數扣掉了,真可惡!」說到此,他一臉委屈,很明顯的,至今他仍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
在眾學生的面前,當面揭穿老師去嫖妓的事,還指望人家給他分數嗎?香萍直笑得眼淚都淌下來。
喝了一口湯,趙皓昀又說:「最惡劣的是有一次,老師出『東西』這個詞來考我們,我就答『我的老師們都不是東西!』」
「嗄?哈哈哈……」香萍再度笑得癱軟在椅子上。如果她是他的老師,只怕會被他逼瘋了!
「誰知道還是錯了!而且,那次老師還粉生氣,罰我去天台上罰站,可直到放學后,他都忘了要上來叫我回家,剛好隔天是周休二日,我就一直站在那兒等,從白天等到晚上,又從晚上等到白天,直到星期一才有人發現我餓昏在天台上。」
香萍突然再也笑不出來了。「你為什麼不自己回家呢?」
「我上學的第一天就告訴自己要做一個遵守紀律的好學生,而且……」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我知道自己的成績很爛,學校一直不想要我,每一個人都恨不得我走,我怕如果不聽老師的話,或是做錯什麼,他們會更想要趕我走,所以,除了他們要我轉學以外,我從來不會違背老師們的話,就算別人考零分只打十下掌心,我卻要打一百下,我也不會吭一聲。」
「你說得沒錯!你的老師們真的全部不是東西!」香萍忍不住憤慨地說。即使再怎麼不喜歡他的存在,但為人師表的人怎麼可以如此沒愛心呢?
「你也覺得我那句句子造得對,是不是?」趙皓昀抬起眼,如逢知音般地望著她。「就是嘛!他們當然不是東西!他們分明是人類,是哺乳類動物嘛!」
香萍突然感到胸口有一點悶痛。一路聊下來,她終於明白他的思維方式與常人不一樣,應該是智商方面出了一點問題,難怪他的行為舉止都透露出孩子氣。
這樣的他,在一所全部沒愛心的老師的學校里,一定吃足了苦頭,還真難為他堅持了這麼多年。
「那麼,你的同學呢?他們對你好不好?」
趙皓昀聳聳肩。「沒有所謂好不好,我沒跟他們有過任何接觸。」
「你是說,從來沒有一個同學主動跟你說過話嗎?」香萍震驚地問道。這年頭,人性竟變得如此冷漠了嗎?竟然連小學生都如此勢利嗎?
「嗯!不過,我也從來不想跟任何人說話,我可以跟自己說話,而且,我現在還認識你,以後,我只要跟你說話就夠了。」說到最後,他又漾開一抹孩子氣的笑容。
香萍的眼眸不禁瞠得更大了。「你是說……你長這麼大,只……只跟我一個人說過話?」不會吧?可她又突然記起,剛才他們去買便當的時候,當老闆問他要什麼時,他都沒理老闆,只對她說,要一份跟她一樣的便當。
「是啊!」趙皓昀點點頭,彷彿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原來,他還是一個自閉兒……香萍的心頭再度泛起一股酸意。
「那麼……你為什麼會想要跟我說話呢?」今天早上,還是他主動先開口對她說話的,就自閉症的癥狀而苦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她對他來說,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我覺得、覺得你很熟悉……好像……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我不懂怎樣形容那種感覺……可是……一看到你……我就很自然的想跟你說話了。」他一臉靦靦,有點吃力地解釋道。
熟悉……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這也是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感覺。他們明明沒有見過面,卻會有相同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香萍的精神頓時有些恍惚起來。
「我……我們做……做好朋友,好好的朋友,好……好不好?」趙皓昀一臉熱切地看著她,握住桌沿的大手因緊張而用力得泛白。
香萍回視他漂亮的眼眸,微笑的點點頭。
「太棒了!呼!」趙皓昀跳起來歡呼!快樂得手舞足蹈。
「好了啦!快坐下來吃飯吧!吃完飯以後,我帶你出去玩!」過了半晌,香萍說道。
聞言,趙皓昀又歡呼的轉了好幾圈,才又坐回椅子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