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晚的月華如練,夜色如幕,寒色系的銀白與藍黛茬寧謐中交錯成一片華麗的柔和,無言地流動著。偶爾從高大的法國梧桐樹上緩緩飄落的葉片,更為這如夢的夜景畫上了動感的絕妙一筆。
韋景騁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無聲無息地凝視著窗外流動得那麼悠閑那麼平靜的夜色,他的心裡漸漸蕩漾起了一陣又一陣無比熟悉酌哀痛。
已經忘記了是從多少年前開始的了,只依稀記得在他近二十六年的歲月里,每一年的深秋,在這樣月光皎潔的夜裡,這份肝腸寸斷的哀痛就會悄悄襲上他的心頭,帶給他一個無眠之夜。
並不明白這種悲傷得令人心碎的感覺是什麼原因,但埋性告訴他不必去多做思考,只是單純地把它歸結為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可笑的多愁善感。
月色嫵媚的今夜看來亦是如此。
韋景騁有些許落寞地啜了一口已有些微冷的咖啡,淡淡地思量到他的身體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全接受了這種習慣。對他而言,要獨自一人欣賞一整夜的月色並非難事,因為多年來的習慣已讓他潛意識地將這份心情當作除睡眠之外的另一份安定疲倦的休息方式。
所以,即便今晚的他徹夜未眠,明天卻仍然會有精力去處理繁忙的公事和無聊的應酬。
今晚的月色看起來又和以往有些不同……
韋景騁抬頭仔仔細細地凝視著那輪散發著柔和光芒的上弦月,似乎是在銀白的色澤中多了幾許淡淡的紫暈,真的很美。
他再度端起了咖啡杯,冷咖啡的苦澀感覺自舌尖漸漸蔓延到腹中,然後,直至心裡。
忽然,一個悄悄翻越裝有警報系統高牆的黑色人影在一剎那間吸引了韋景騁全部的注意力——黑色的人影輕輕鬆鬆地躍上牆頭,而後從容不迫地進入花園,乾凈利落的動作似是早已習慣了飛檐走壁。
那一瞬間,韋景騁不禁瞪大了雙睛——牆上的警報系統竟然完全沒有反應!這怎麼可能?
但此時此刻的情形已容不得他再多思考片刻,幾乎是直覺性地,他快速無聲地衝出房門。可是才剛踏進花園,他就被彷彿是早巳等候著他的布條牢牢地封住了嘴,下一刻,他便毫無知覺地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慢慢地轉醒,卻意外地發現他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雖然嘴依然被封著,手腳也動彈不得,但他的意識卻已完完全全清醒了。
不經意間,自浴室傳來的輕微水聲讓他微微一驚——難道歹徒還留在這個房間里?
那麼接下來他會做什麼?謀殺還是綁架?
來不及多想,幾近無聲無息的腳步聲便在房間里出現了,韋景騁趕緊閉上眼睛裝做還沒有醒來的樣子。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一個冰冷的聲音低低地在他耳邊響起,像是透視了他的內心一樣,那個聲音毫無感情地揭露了他此刻的想法。「我不會殺你,也沒有綁架你的必要。」
韋景騁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幾乎是立即地,他怔住了——這個把他綁成粽子的歹徒居然完全不符合他在腦海里所描繪出的可怕形象,而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清麗——冰冷的容顏就像皎潔的明月,散發出如同夜精靈一般神秘而冷洌的氣質。
「我也不是強盜。」再一次看透了他的想法,他熟練地將肩膀上的傷口綁好,冷冷地看了韋景騁一眼后便不再言語,只是坐在靠牆的沙發上閉上眼睛安靜休息。
——不過即使是在小睡中,他仍是保持著無比的警惕。
韋景騁將視線自他絕美的臉龐轉到他肩胛處滲著血跡的繃帶上。
傷口似乎頗深,而且從血跡滲透的形狀來看似乎是刀傷。他可能是在躲避什麼人的追殺,為了怕血跡暴露行蹤,才闖進他家裡避難的。
如果真的如他所推測,他若保持沉默的確是不會有生命危險。
一邊冷靜地計量自己的安全,一邊聚精會神地注意著黑衣男子的微小動作和面無表情的絕美臉龐。韋景騁愕然發現自己似乎對那張清麗的容顏著了迷,像是被蠱惑一般,他無法將自己的視線從那張毫無表情的美麗容顏上挪開。
在漫長而無聲的沉默中,曙光緩緩照亮了窗外的夜,似乎是感應到了光線的變化,他睜開眼。
就在微弱的光線映上他雙眸的那一瞬間,韋景騁不由地吃了一驚,那是一雙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絕俗美眸,清洌得就如同凝結在晶瑩泉水裡的紫檀色水晶,寒冷,但卻冷艷。
「你的勇氣值得讚賞。」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走到韋景騁身邊,解開綁了他一整晚的繩索。「你是唯一一個看了我這麼久還能平安無事地活著的人。」
「這算是我被你綁了整整一夜的代價嗎?」韋景騁直直地凝視著面前那張絕俗的臉龐,毫無畏懼地反問。
似乎是不想再和他鄉言語,黑衣男子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從容地拿起擱置於沙發上的黑色外套后,便朝落地玻璃窗后的陽台走去。
就在他準備縱身躍下樓的那一刻,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一舉一動的韋景騁忽然像是被誰操縱了一般,喃喃地從嘴裡吐出一個連他自己都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希照……」
黑衣男子似乎吃了一驚,他幾乎是一氣呵成的利落動作停止了半秒,但僅僅只是半秒——「你似乎是把我和什麼人弄錯了。」
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使得韋景騁很快回過神來,還來不及反省自己的舉動,黑衣男子再次準備躍下樓的動作就迅速進入了他的眼帘,情急之下,他不覺脫口而出:「等等!」
黑衣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紫檀色的眸中明顯有著些微不耐的神色。
「你的傷不適合冒險從這麼高的樓上跳下去。現在屋子裡還沒有人起床,你從門口出去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不必。」
隨著黑衣男子冷冷的話音落下,他很快便消失在華麗的歐式陽台上,只留下漸漸泛亮的晨色在銀白色的欄杆邊緣靜靜徘徊著。
韋景騁望著那修長的黑色人影漸漸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之中,一種毫無緣由的落寞悄悄湧上了心頭……
***
回到總部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才跨進門,正在大廳里忐忑不安地走來走去的韓倫立刻就發現了他肩膀上滲血的傷口,他原本就不安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弦,你受傷了。」
「小傷而已,不必大驚小怪。包紮一下很快就好了。」弦輕描淡寫道。
「不準。」
韓倫關心的眼神里包含著不易察覺的疼惜,走近弦的身邊,他仔細地察看他的傷口。
「蘭,去把牧德那小子找來。」
先前一直在韓倫身後沉默無語的蘭聞言後點了點頭,快步走出門外。
「不用緊張,死不了的。」像是回應韓倫緊蹙的雙眉般,弦淡淡地揮了揮沒有受傷的右手,在大廳里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怎麼會受傷?」韓倫冷然的語氣背後包含著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他預先得到了情報,所以設下重重機關想讓我自投羅網。」弦的臉上有著些許譏諷的神情。「本來,只差一點我就要如他所願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不過他在看到了我之後臨時做出了要活捉的決定,很不幸,這成了他這一生最後也是最大的失策。」
「我想你還是一樣沒有把他手下的小嘍羅都趕盡殺絕。」韓倫壓抑住心裡的怒不可遏,小心地拆開綁住弦傷口的布條。
弦微微頷首。「那是我的習慣。」
寒倫凝視著弦那雙顯得有些疲倦的雙眸。「答應我,下次要更小心好嗎?」
「盡量。」
只有在韓倫面前,弦才會偶爾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
「啊!——我最美麗的人兒在哪裡?你居然受傷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我差一點兒就心痛而死了!」牧德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大廳的門門,在看清了弦的所在位置之後,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色狼速度直撲向弦。「寶貝,傷得重不重——?」「啊——!」下一刻,一聲慘叫便不出所料地響了起來。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這聲慘叫的主人不是弦,而是牧德本人。他並沒有如願以償地撲進美人的懷裡,而是撞在了一堵堅實的肉牆上。
「你要死的話我是不介意,只不過你得在幫弦治療好傷口后才能去死。」韓倫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他的頭頂上方落了下來。
「老大,你好殘酷哦,竟然叫我去死!」牧德一邊擠眉弄眼地揉著被撞得差一點兒變形的帥鼻,一邊佯裝悲傷地哭訴著。
「少你一個也沒什麼關係。」韓倫的眼角有著不易察覺的笑意。「而且還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支出。」
「啊!老大,我純潔的心靈被你的說詞刺得鮮血淋漓,你好殘酷!」牧德一邊唱作俱佳地回應韓倫,一邊像變魔術似地從口袋裡拿出一系列治療傷口用的藥品,小心翼翼地為弦的傷口消毒。
「你給我專心一點,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就拿你去喂狗。」韓倫繼續恐嚇嘻皮笑臉的牧德。
「親愛的弦,你聽聽,這個世界上還有天理嗎?我作牛作馬地為老大效力,結果他卻要拿我去喂狗!啊!」
弦不答,只在臉上浮現出若隱若現的笑意。
「沒有拿你去喂貓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韓倫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牧德專業而迅速的包紮動作。
「喂,老大,你有歧視動物的傾向哦,可愛的小貓哪裡比不上那些兇巴巴的狗了?
我倒是更願意被小貓當作食物。」一邊耍著嘴皮,牧德一邊俐落而又精確地完成了最後的包紮步驟。「啊!好了!真是完美的傑作啊!」牧德歪著頭,像是在欣賞一件偉大的藝術作品一樣緊盯著弦剛剛包好的傷口,噴噴地自我吹贊起來。
「一現在你可以去把自己奉獻給可愛的小貓們作食物了。」韓倫似笑非笑地看著正心花怒放的牧德。「我不會再阻止你的。」
「啊!為什麼呀?我不是完美地完成了工作了嗎?」牧德聲淚俱下地控訴道。
「那是你自己的提議,我只是成全你罷了。」
韓倫反將他一軍后便轉向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鬥嘴的弦,溫柔地看著他道:「去睡吧,你現在需要好好地休息靜養。」
「對對!」前一秒鐘還因為失利而不得已將血淚與恥辱吞下肚的牧德一聽見有關於弦的事情立刻又來了精神。「雖然你肩上的傷口並不太嚴重,但也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還有,在洗澡的時候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弦無言地點了點頭,站起來朝樓上走去。
目送著弦的身影消失在樓上之後,原本一臉柔和表情的韓倫立刻溢出了濃重的殺氣,雙眸射出光芒令人不寒而慄——「在今天傍晚之前不落任何痕迹地除掉所有隸屬於飛龍的成員,包括他們的女人和小孩。」
「明白。」牧德低而有力的聲音在韓倫背後響起,此刻的他也和韓倫一樣,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不似剛才嬉皮笑臉的無害形象。
「特別是那個企圖染指弦的人渣的女人和孩子,還有那些膽敢傷害弦的敗類,讓他們好好享受一下死亡的痛苦。」
「是。」
***
韋景騁站在藍褐色的巨大落地玻璃牆前,帶著些許的落寞,他悵然往向腳底下那如同一條灰色河流般的繁華大街,以及,那些在河流中隨波逐流、腳步匆匆的過路人。
他……也會在這些人中間嗎?
當這樣的想法第,N次湧上心頭時,韋景騁不禁自嘲地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明明知道這是絕不可能會發生的童話,然而,同樣的念頭卻已不經意在腦海中浮現了干百萬遍。
他像是一個瞬間即逝的絕美幻覺,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地閃過,但那無與倫比的神秘、清艷卻已讓他刻骨銘心。
即使再三告誡自己,那樣絕美的他確實是和自己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但那如同潮水般不斷涌人的思念卻早已不爭地泄露了他心底深處的感覺。
是一見鍾情的神話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吧……
韋景騁迷濛的眼神望向那灰藍色的天際,一直認為所謂的一見錘情只不過是那些極度渴望愛情的人們所憧憬的愚蠢神話,在現實的生活里根本不會存在。然而今天,這個愚蠢的神話卻真實地在他身上發生了。
彷彿是做夢一般,他不知不覺地中了愛情的魔法,在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的相遇中他愛上了一個除了容貌外一切都無從知曉的男人,而那個人唯一留給他的就只有夢幻般的清麗容顏和纖細修長的黑色背影。
「經理,施先生想要見您。」置於辦公桌上的電話里忽然響起了秘書小姐甜美的聲音。
「讓他進來。」韋景騁回過神,沉穩地回答秘書的請示。
「景騁。」隨著一個頗為沙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身著黑色外套的男子走了進來。
「宇拓,你好像憔悴了不少,又有什麼難辦的案子纏身嗎?」韋景騁讓這個雖然不常見面但感情依然深厚的好友坐下后,又吩咐秘書送兩杯咖啡進來。
「不能算是又。」施宇拓搖了搖頭,微微地嘆了口氣。「這個案子已經拖了很久,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哦?怎麼一直沒有聽你提起過?」韋景騁揚了揚眉。
「因為多方面的原因,這個案子一直是對外保密的,連我們本部都很少有人知情。」
那——告訴我不要緊嗎?
雖然沒有說話,但韋景騁看著好友的神情里流露出這樣的意思。
「現在無所謂了,因為這件原本一直在暗中進行的案子已經因為公眾的輿論而轉向明處了。」施宇拓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無奈和悲憤。「你有沒有看昨晚的新聞,關於那個特大兇殺案的?」
「你是指那個大概死了近五十個人的黑社會尋仇案嗎?」韋景騁將秘書送來的黑咖啡遞給好友。「好像連女人和孩子都死得很慘,而且據說兇手作案后連一丁點可以當作罪證的痕迹也沒有留下來。」
「就是那個。」施宇拓喝了一口苦中帶香的咖啡,試圖振奮精神。「經過調查之後發現,那死掉的三十來個男人全都是黑社會裡一個叫飛龍的組織里的成員,而女人和孩子都是那些男人的家眷。」
「你是為沒有兇手的線索而煩惱?」
「不,我們早就知道兇手是誰了。不光是這件大血案,其實他們這八年來不知道在暗地裡殺了多少人,但我們一直苦於毫無證據證明他們有罪,所以才讓他們一直肆無忌憚地逍遙法外。」施宇拓臉上的表情憤恨。
「這麼說來,兇手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份子?」
「是一個殘酷的殺手組織。」施宇拓的雙手緊緊握住杯子。「在警察局檔案中記錄的名字是輪旋。根據少得可憐的資料表明,這個組織的一部分成員是由專門的秘密殺手基地培養出來的精英分子,而且該組織有相當嚴酷的紀律,成員一旦執行任務失敗,不光自身性命難保,就連身邊的人都會受到牽連。所以,至今輪旋所接下來的殺人任務,失敗的記錄是零。」
「一個恐怖的世界。」韋景騁低低地感嘆。
「沒錯。」施宇拓緊捏住成拳的雙手,青筋已自他的太陽穴浮現出清晰的輪廓。
「雖說這是輪旋第一次連女人和孩子都一起殺死,但我絕不會輕易放過那些連無辜的小孩都要殺掉的惡魔。」
韋景騁拍了拍好友僵硬的肩膀,示意讓他放鬆下來。
「我能理解你身為一個疾惡如仇的警官的心情,不過作為你的好友,我希望你儘可能要小心自己的安危,不要太急於求成了。」
「我明白。」施宇拓點了點頭,原先僵硬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我會小心的,尤其是面對輪旋這樣危險的黑暗殺手組織。」
「宇拓,你不妨把整個案件的經過詳細地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幫你一點忙。韋景騁啜著已有些冷了的咖啡,向好友建議道。
「說的也是,你那IQ150的智商只用在商業戰爭上似乎有點可惜。」施宇拓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開始詳細敘述起有關慘案發生的一切,以及他所知道關於輪旋的所有情況。
聽著聽著,韋景騁的臉色開始也有點異樣了,他忽然打斷施宇拓道:「你說昨天凌晨的時候,飛龍的老大就已經被暗殺了,法醫判斷他死亡的確切時間是幾點?」
「大約是凌晨一時左右吧!怎麼了?」
「也就是說,飛龍的老大是輪旋中某一個成員的任務?」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施宇拓點點頭。
「可是,既然他或者她已經殺死了飛龍的老大,那為什麼不順便把所有他們要殺的人一起殺死呢?」韋景騁立刻指出其中的疑點。「我認為有兩個可能,一是寡不敵眾,而第二種可能就是那名殺手僅僅只負責殺掉飛龍的老大,其他的任務則是由別的成員來完成。」
「我覺得第一種可能並不存在。根據之前的案例來看,輪旋中所有的成員都是頂尖的職業殺手,別說以一對三十個小嘍羅,就連一對五十個都不成問題。」
「那麼只剩下第二種可能性了。」韋景騁思考著。「關於第二種可能你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嗎?」
「對了。」施宇拓忽然靈光一閃。「據我分析他們這些年來的作案手法,輪旋里似乎有一個成員有這樣的特殊身分,他通常只負責除去某個任務中最重要的人物,而其他的則由別的成員完成。」
「還有一個疑點。」韋景騁直直地看著好友。「你剛才說過,這是輪旋第一次連女人和孩子都不放過吧?」
「是的。」
「我想這其中也許有什麼原因。」
「但我認為這只是委託者的要求。」施宇拓提出不同、卻也是最可能的意見。
韋景騁沉思了一會兒。
「宇拓,你知道要如何委託輪旋嗎?」
「如果知道的話,我也用不著這麼煩惱了。」施宇拓悶悶地嘆了口氣。「通常會委託輪旋的都是些黑社會人物或者有頭有臉的政客,他們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曾經委託過輪旋。在沒有充足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一般平民也不會愚蠢到承認自己委託殺手集團殺人,那可是死罪。」
「說的也是……你知道那些人是通過什麼途徑委託輪旋的?」
「資料上顯示主要是通過網路系統運作的方式輸送指令,至於具體的內容,我就一無所知了。」
「看起來似乎是很棘手的樣子……」韋景騁微微蹙眉。「因為可供推斷的資訊太少,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建議。」
「沒錯,要是關於輪旋的資料再多一些就好了。」施宇拓特發出感嘆。「不能將罪犯繩之以法,我實在無法安心。」
「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你今天告訴我的資訊。」
「本來我只是想來找你這個死黨哭訴的,想不到你自願幫忙,真是天助我也。」施宇拓露出一個微微的纊意,他抬腕看了看手錶,時針顯示自他進門已過了一個多小時了。「那我就先告辭了,不然會影響你的工作情緒。等你有了眉目再打電話通知我好了。」
「好。」
***
韋景騁坐在寬闊的原木書桌前,仔細查看著電腦螢幕上顯示出來的資訊。
根據資訊的內容來看,在切入警察局機密檔案的第一道密碼后所得的資料大致和宇拓所敘述的一樣,但他很快就發現,在這些輕而易舉就獲得的資料背後還有一道極為隱蔽的密碼存在,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那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花了十分鐘尋找到密碼的入口處之後,螢幕上顯示出了仿若三維迷宮般的圖案,韋景騁的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看來這份機密資料相當有價值,否則何必另外設置十六道防止侵入的病毒跟蹤程式?
果然不出所料,十五分鐘后,展現在韋景騁面前的就是一張輪旋所有成員的名單,以及每個人詳盡的資料和照片。但令他十分意外的是,在輪旋二十個精英殺手成員的檔案中,唯獨少了三個人的照片,其中有兩個人甚至連資料都少得令人不解。
韓倫,男一九七O年七月十日出生父:韓正舒母:周羽萍(皆於一九八三年十月去世;死因至今未明)一九七八年入學測試中發現其IQ高達一八O,在被測定為天才的同時被送人國外一特殊教育機構進行培養,期間的經歷為高度機密。一九九二年以函授形式取得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機械博士學位后歸國。
特技:機械研製及改裝身份:輪旋最高指揮者
如果說這一份只有不滿兩百字的資料已經讓人大惑不解的話,接下來的資料就更讓人心生疑竇了。
弦,一九七五年十二月(日不詳)性別:不詳血型:未知特技:槍、微型暗器、中國功夫身份:不詳生平:(空白)
***這兩份謎樣的資料牢牢地吸引了韋景騁的目光。從這一份簡短的資料中他可以確定這個叫韓倫的男人是一個高智慧型罪犯,能夠以二十二歲的年齡就畢業於以培養高科技人才而富享盛名於全世界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絕對不會是一個可以小窺的人物。
難怪這八年來輪旋不但在暗殺的過程中失手的機率為零,而且還輕輕鬆鬆地避開了每一次的追捕,將如同獵犬般靈敏的國際刑警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至於后一份資料,韋景騁聚精會神地盯著螢幕上白色的字跡慢慢琢磨著,這恐怕才是最神秘的疑點,這個叫弦的殺手不但在身份和生平上沒有任何記錄,就連性別都像不詳,從資料上唯一可以得知的就只有他(她)的年齡和特技。
不過他可以確定,這個人在輪旋里絕對是一個相當重要的人物,甚至有可能他(她)就是帶動整個輪旋運轉的關鍵。
殺手是嗎?韋景騁坐在黑色的皮椅上輕輕轉了個圈,回想起來,深深烙在他心底的那個黑色背影也有著猶如職業殺手般敏銳的身手和冰冷無情的氣質。
只是,那平靜無波的清麗容顏,在不知不覺中無痕地抹去了一切隸屬於黑暗的特質,仿若深秋之夜那一輪潔的銀月,即使是在無邊的夜裡,卻仍是淡淡地散發著猶如薄紗般輕柔的光芒。
***
「老大,程宗仁那邊傳來的消息,有人突破了十六道病毒跟蹤程式,並且察看了檔案里的內容。」蘭以他一貫沉穩的聲音將這個具有危險性的消息告訴韓倫。
「哦?」韓倫揚起魄力十足的雙眉。「想不到在這種糜爛的社會裡居然還有人能攻破我設定的密碼,真令人意外。不過,暗中執行跟蹤的程式應該已經將他的資料全部弄到手了吧?」
「是的,雖然花了相當的一段時間突破他的防禦系統。」
「把這個人的資料給我。」韓倫伸出手,蘭依令將一張印有照片的傳真遞給他。迅速地看過一遍后,韓倫冷笑了一聲。「雖然是個商業天才,但也是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今晚我就去除掉這個人。」蘭的口吻像是在談論明天的天氣是否會下雨。
「一切就交給你處理了。」淡淡地丟下一句后,韓倫便從巨大的皮椅上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是的。」望著他漸漸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蘭低低應了一聲,他的眼裡卻流露出深深的無奈。
「弦。」走到弦的房間門口,韓倫輕輕地敲了敲房門。「你還在睡嗎?」
門無聲地開了,穿著淺褐色便裝的弦出現在他眼前,韓倫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還好,只是比平常微微蒼白了一些。
「進來。」弦輕扯嘴角,發出淡然的邀請。
「在看書?」看見床邊的矮几上撐開著一本書,韓倫微笑著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弦躺回原來的位置,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撫了撫少許有些零亂的髮絲。「睡得太多行動會變遲緩。」
韓倫不動聲色地迷戀著弦那無意中帶著誘人色彩的動作。
「在受傷期間,必要的休養還是很有用的。」
「我知道。」依然是淡淡的、符合弦的平靜語氣,不帶什麼感情,也沒有任何不滿。
韓倫溫柔地凝視著弦那絕俗的容顏,他就是為他這一點深深著迷,這份無愛無欲的天性自他第一眼看到弦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二十年來從不曾改變。
「弦,你有沒有考慮過要結婚?」韓倫忽然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弦雖然微微詫異,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我知道你並不喜歡現在的身份,如果你覺得不快樂的話,不如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一起生活。」
這番話雖然有試探的私心包含在其中,但確實也是韓倫發自重重矛盾內心中另一面想法。
「我從沒考慮過這種事。」弦拿起矮几上的書本,輕輕地翻動著書頁。「挑上這種隨時隨地都有危險的工作,我想我已經喪失了和愛人廝守的資格了。」
「只有一種情況可以例外,那就是自己和愛人都是同樣的身份。」
「是嗎?」弦毫無興趣地淡然回應道:「就算是這樣,我想這種事也下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真是灰暗。」韓倫稱顯勉強地笑笑,他一方面欣喜弦不會主動離開自己的說詞,另一方面卻又失望於弦對於感情的無動於哀。
「對了,倫,我想看看你放在書房裡的那本《明史》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替你去拿。」韓倫看了看弦那略顯蒼白的臉龐,溫柔地提議道。
「我還沒那麼虛弱。」弦露出一個微微的笑意。「我和你一起去。」
來到韓倫的書房,趁著韓倫為他尋找《明史》的時候,弦慢慢流覽著巨大紅木書桌上眾多的書本。不經意間,他瞥見一張被隨手丟置在書桌一角的資料,而隨資料附帶的照片是一張他十分眼熟的臉龐。
「這個人是任務嗎?」弦的語氣有些許異樣。
「是啊。」聽見弦詢問的聲音,韓倫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被弦在手裡的資料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誰委託的?」
「沒有委託人,只不過這小子突破十六道密碼竊取了關於我們的檔案。」
「你是指那個你親自設計的密碼?」
「雖然有點意外,但就是那個。」韓倫把從書架上取下的書本遞到弦的手裡。「有什麼不對?」
「這個人也算救過我一次,就在我被飛龍的嘍羅追蹤的那一天。」雖然弦的聲音仍是漫不經心地隨意,但韓倫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幸好蘭習慣在夜裡動手,否則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謝了。」弦搖了搖書本,彷彿看出了韓倫心裡的想法,無言地笑了笑。「不用擔心,雖然我阻止你殺他,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受到懲罰。」
「有時候,我還真恨你這種恩怨分明的個性。」韓倫輕拍了拍弦沒有受傷的肩膀,在他耳邊開玩笑道:「即使我對於此欣賞得不得了。」
「過獎了。」弦動人心弦的美眸里泛出隱隱約約的笑,韓倫看得有片刻失神。「謝謝你的書,今天晚上我會去處理這件事的。」
「記得小心一點,你的傷還沒有好。」
目送弦走上樓梯后,韓倫滿足的視線在轉向桌面上平放著的資料時又恢復了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