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凌皖兒轉頭往內望去,段子讓肯定地點頭,示意她從命。
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她這個旁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凌皖兒有點氣悶地退開一步,讓敖公公進去。
敖公公走人太子書房,臉上的表情滿是欣慰感激。「感謝太子相信奴婢,奴婢感激涕零。」敖公公眼角滲淚。
「不相信敖公公,還能相信誰呢?」段子讓合上書冊推到一旁,笑著說:「敖公公真是用心,我書讀得累了,正腹飢口渴呢!」
敖公公一聽,連忙將手裡端的熱茶點心送上。「那太好了。這是奴婢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全是太子喜愛的點心。我親自從御膳房端來的,已經試過毒了,不過太子若是信不過奴婢,奴婢可當場再試一次——」說著,敖公公取出銀針要測試。
「不用了,我信得過你。」段子讓阻止他。
「謝過太子。那,奴婢替太子斟茶。」敖公公替他倒起熱茶。
「看起來真是可口,本太子就趁熱用了。」段子讓微笑瞧著茶盤裡的點心,像在猶豫該從哪樣先吃,最後,他端起敖公公倒好的茶,打算先解渴。
「啊——」凌皖兒還是覺得不安,正打算衝進來測毒時,他已經把茶喝了。
段子讓一口飲盡杯中的熱茶,剛微笑放下茶杯,突然雙眼瞪大,掐住自己的脖子,神情痛苦。
「唔……」他用顫抖的手指著敖公公,無法發出聲音,只能以不敢置信的憤怒眼神指控:你……你下毒?
敖公公嘴角冶冷勾起,然後神色瞬間轉變,驚惶失措地上前,抱住段子讓頹倒的身子大喊:「太子!您怎麼了?!太子?」
「段子讓!」凌皖兒也一直密切關注書房裡的動靜,見情況不對,立刻快步奔進來;段子讓已經倒下,她大驚失色地想要探視他的情況,但敖公公不讓她靠近。
「別過來!你這個殺人兇手,太子待你情深意重,你怎能因為嫉妒,就狠心謀害太子?」
「我?」凌皖兒震驚地瞪大眼,不知自己怎會突然成了殺人兇手。
「不!不是我!我怎麼可能傷害他?我是那麼愛他——」她沒心思為自己的清白辯解,只焦急地央求:「段子讓怎麼樣了?他要不要緊?你讓我看看他——」
「不許過來!我不許你再傷害太子!來人呀!快來人,太子遭凌皖兒下毒謀害了!」敖公公呼天搶地朝外大喊,很快地,整列護衛隊便沖入書房。
「是她!」護衛隊一出現,敖公公立刻指著凌皖兒斥道:「最後將茶水端給太子的人是她,她下毒謀害了太子!你們快將這個兇手抓起來!」
「不是我——」凌皖兒又急又氣,但更擔心段子讓的安危。「不管誰是兇手,求求你們先看看太子情況如何,快請御醫來為太子解毒呀!」
「來不及了,太子已經……嗚……」敖公公以衣袖掩面,佯裝拭淚,實則藏住奸計得逞的陰笑。
「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太子遇害,兇手就是凌皖兒,快將她捉起來呀!」
敖公公大喝一聲之後,護衛隊如夢初醒似的衝上前,只不過,他們捉的不是凌皖兒,而是敖公公。
「啊?你們做什麼?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兇手是凌皖兒,不是我啊!」敖公公震驚憤怒地大喊。
這時,那個躺在地上,原本應當死了的人,卻突然爬起來,吐掉含在口中的茶水。
「太子您……沒中毒?」敖公公瞪著毫無中毒跡象的段子讓,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他騙了。
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凌皖兒。
她還以為他中毒了,見他安然無恙,雖然鬆了一大口氣,但環顧四周,似乎只有她與叛徒敖公公不知內情,頓時怒氣湧上……
「很抱歉沒有如你所願。」段子讓接過一旁的護衛遞來的解毒水,漱了漱口,清掉口中最後一絲餘毒。
「我早猜到是你被買通,所以故意安排了這場戲。如何?這齣戲夠精采嗎?」
他嘲諷地問敖公公。
「你……太子為何認為是奴婢?」敖公公沒想到自以為完美的計謀,竟然早就被識破;他一直以為,自己已成功嫁禍給段子訓,所以太子應當毫無防備才是。
「很簡單,我從頭到尾,都不信子訓會背叛我。讓他入獄,只是為了鬆懈真正的叛徒心防。表面上,我已不再嚴密防備,但事實上,我暗中派人緊鑼密鼓調查。可查來查去,卻覺得你最可疑。」
「你最近經常藉故外出,是吧?再仔細想想,對宮中環境熟悉,是我身邊親近的人,又有些權勢,可以輕易安排刺客來刺殺的……似乎只有你了吧?敖公公。」
段子讓冷冷地問。
「僅憑這樣,何以斷定是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敖公公微弱地抗辯,企圖作困獸之鬥。
段子讓又是冷然一笑。「我的密探在你房裡搜出大筆銀票,依我看,我手中這些,金額應該有——」
「還給我!」敖公公見自己辛苦得來的銀票被拿走,當下瘋狂地撲上前想搶,但立刻被護衛壓制住。
段子讓不理會他,繼續說:「這疊銀票,金額高達數萬兩。敖公公,宮裡是不虧待奴僕,但也不可能給這樣高的薪酬。那麼這些銀票,是從哪兒來的呢?」
敖公公見大勢已去,頹然垮下雙肩,頓時蒼老了好幾歲。
「有名中年商人與我接觸,要我暗中引入入宮;每引進一人,他便給我一萬兩銀票。」
段子讓翻看銀票,上頭的商行名稱寫著:渡遠商行。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間商行,應該根本就不存在;就算你擁有這些銀票,也無法兌現,根本形同廢紙。」銀票在他手中被拍得啪啪作響,他語氣還頗為遺憾。
「不——」敖公公痛苦哀號,他費盡心思,甚至不惜背叛主子,就是為了那些銀票呀。
段子讓神色一變,凜然逼問:「說!為什麼要背叛我?」
敖公公失去所有,甚至連命都將不保,受到太大刺激,整個人已經獃滯。
他凄然一笑,眼神空洞。「你怎會懂得我的心情?你什麼都有,有權勢、有地位、有錢財、有女人,要什麼有什麼,而我呢?我連最起碼的娶妻生子都做不到!除了錢財,我一無所有,所以我盡能不停地掙!我只有錢了……只有錢了……」
他破碎的低喃,令人聞之鼻酸,凌皖兒忍不住滴下了淚。
敖公公企圖謀害太子,雖罪無可恕,但他多年來服侍太子,也不是全無功勞;再者,他年事已高,也沒剩多少日子了。
「段子讓——」
她正想為敖公公求情,但段子讓已明快地做出處置。
「聽著!敖公公背叛之事,大家不許宣揚出去。另外,吩咐下去,以返鄉頤養天年之名,撥一筆款子給敖公公,送他出宮回鄉。」
熱淚在凌皖兒眼眶裡滾動,她感動又欽佩地看著段子讓,心裡為他感到無比驕傲。
他除了原諒了敖公公的一時糊塗,饒過他一命,還仁慈地保住了他的聲望。
他是個好主子,將來,一定也會是個好皇帝。
她深深相信!
只不過,她仍然……
「謝太子不殺之恩……奴婢對不起太子……對不起太子……」最受感動之人,莫過於敖公公,他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護衛們帶走了敖公公,書房裡恢復了寧靜。
段子讓微笑轉向凌皖兒。「皖——噢!」
一記踢蹬,狠狠地往段子讓的小腿上襲來;他慘叫一聲,抱著腳原地跳轉。
「你——你這個瘋婆子!你又踢我做什麼?」他火冒三丈地怒吼。
「做什麼?感謝你將我蒙在鼓裡呀。」凌皖兒笑得好甜蜜,好可愛,但也——
好可怕。
「你氣我沒告訴你敖公公的事?」他立刻明白引爆點在哪。「不把這件事告訴你,也是不得已的。」
「喔,是嗎?」
見她一腳又要踢來,段子讓趕緊縱身閃開。
「聽我說!」他急忙解釋:「我知道依你的個性,肯定不會讓我以身涉險,作餌釣出敖公公這條大魚,所以我才不敢讓你知曉呀!」
凌皖兒頓了下。
沒錯!她若知道段子讓竟打算喝下毒茶,以自身為餌誘使敖公公現形,是決計不肯的。
見她態度軟下,段子讓打鐵趁熱,立刻上前抱住她香馥嬌小的身軀,柔聲誘哄道:「皖兒,對不住,我也不想瞞你的,必須將你蒙在鼓裡,我也很痛苦,但實在是情非得已。」
他終於肯對自己投降,承認自己打從心底,深深愛著這個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