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別墅光亮整潔的廚房,一個纖細的人影正在不停地忙碌。曦潔收拾完了大廳又收拾廚房,然後把所有能擦洗的東西,都拿出來擦洗一遍,原來就一塵不染的碗碟,現在更是幾乎光可鑒人。
書房那次以後,花了整整三天,她才能下床行走,現在傷勢剛好一點,便迫不及待地找事做,否則的話,她滿腦子想的,都只是他!但是不管再忙得團團轉,依然無法抹去心裡牽腸掛肚的兩個字:於寒。
漫長的七天,就像漫長的七年。當她自昏睡中醒來,便聽到他已遠赴歐洲開會的消息,從此再無音訊,甚至連幾時回來,都被秘書告以「不知道」三個字。
走得如此乾脆、無情。
可是她想他,想得心都快枯竭了,同時也好擔心他,有沒有再次傷害自己?窗外月色如洗,不知歐洲能不能看到這麼好的月色?不知他不知他現在做些什麼,還是正如娛樂報上所宣稱,與那個新晉名模同游歐洲,相偕相偎……
想到這裡,胃部不禁一陣翻江倒海,她連忙捂住嘴跑入洗手間。「哇!」一聲,將晚餐吃下的食物悉數吐出。喘息未定,她驚慌地想起幾乎連續數日都有這樣的情形發生,噁心欲吐,不能吃任何油膩食物。天哪!該不會是……她按住胸口,一顆心驚得怦怦直跳。
蒼天可鑒!千萬不要讓她的預感成真!她的雙腳發軟,幾乎支撐不住沉重的身子。
「鈴……」電話鈴聲持續在客廳回蕩著,隱隱傳入洗手間。是他打來的?她猛地衝到客廳,卻見王伯早已接起電話。
「對不起,少爺到歐洲去了。」王伯回答道。
「……」
「這個我也不清楚,少爺沒有說過。」
「……」
「再見。」王通擱下電話,朝曦潔搖了搖頭。
又不是他!只覺眼前一黑,她連忙扶住沙發,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身體不舒服就別勉強,快回去休息吧。」王伯的語氣難得的溫和。
「我沒事,王伯。」曦潔虛弱地笑道。
「你這樣不行,快回去休息,看你比以前都瘦了一圈。」王伯走過來,將她扶上二樓。
曦潔幾乎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只能乖乖地跟著他,躺到床上。
「好好睡一覺吧,說不定明天少爺就會回來了。」王伯看著他,蒼老的臉龐有種洞悉一切的瞭然。
曦潔輕輕點點頭,鼻子一陣酸楚,幾乎要落下淚來。但願如此!但願他沒有拋下她,但願他不會永遠都不回來!
「少爺他……」王伯沈吟一下,道:「他是一個從來都不懂得愛,也不肯去愛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忍耐,因為他需要比一般人更多的時間和愛才行。」
「王伯!」沒有想到,平時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王伯,居然也會安慰她,她不覺心中一暖。
「你只要陪在他身邊,永遠不要離開他就行了。」王伯枯瘦的老臉緩間柔和下來,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別胡思亂想了,少爺一定會回來的。」
「謝謝王伯。」曦潔喃喃道,原本動蕩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是呵,這畢竟是他的家,他一定會回來的!
???
台北國際醫院內,從婦產科走出,曦潔死死握住驗孕單,虛軟的雙腿幾乎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
很顯然,蒼天沒有聽見她的祈禱!
怎麼辦?以後……她該怎麼辦?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意外的生命,竟已經在腹中成形!可是孩子的父親,此刻正在異國他鄉,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而且也許此刻正懷抱著其他女人沉沉入睡,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這裡,結逅墓耍茫然無措。
沒有愛情的結晶,一個最最無辜的生命,竟然以這樣最令人手足無措的方式降臨,是不是上蒼,在向她昭示著些什麼?還是上蒼給她的另一個考驗?
她困難地呼吸著,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那樣,害怕得直想逃避,不知該如何迎接那未知的命運!
「曦潔?」前方傳來略顯遲疑的聲音,她抬頭一看,只見一位身穿白大褂醫生模樣的男子站在面前,俊逸溫文,原來是於寒的私人醫生——章宇。
「你好,章醫生。」她強笑著,向他打招呼。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是生病了嗎?」章宇走近她,打量著她的臉色。「你是臉色看起來很差。」「我很好,只是有點小感冒。」她撤了個小謊。
「是嗎?」章宇不疑有他,微笑道:「於寒呢?去歐洲還沒有回來嗎?」
她搖搖頭。「沒有。」
「這個傢伙!如果我家裡有像你這麼漂亮的傭人,我才捨不得把你一個人丟下呢!」看著她臉上的憂鬱表情,章宇不禁笑道。
曦潔只是微微一笑,笑容卻有掩飾不住的凄楚之色,令章宇心中一動。
「你真的沒事?」章宇不放心地問道,她比第一次見面時整整瘦了一圈,那座冰山,就算真的將她當女傭使喚,也用不著這樣狠啊!
「真的沒有事,章醫生,你去忙你的事情要緊,不用管我。」曦潔道。
「那我先走了。」章宇點點頭,轉身離去。
???
沒想到自己這一趟去醫院,除了查出有孕之外,還重新與小時讀高中時的好友——文沁雪相認,並在咖啡座談了幾乎整整一個下午。
沐浴黃昏的夕陽,曦潔推開別墅大門,未走到客廳,便看見落地窗前斜倚著一個高大冷絕的身影,難道是他回來了?她的心頭一陣狂跳,情不自禁加快了腳步。
果然是他!乍現他那冰雕般完美英俊的臉龐,她的心頭猛然一震,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回來了?」她愣愣地看著他道。
「跟我來!」冷冷地,於寒猛地一把揪住曦潔,將她拉進書房,狠狠壓到牆上,臉上掛著陰冷的笑容,緩緩道:「你的膽子不小,竟敢再次違抗我的命令!」
這個女人!竟敢再次拿他的話當兒戲,當他接到從歐陽冉從風動熱點打來的電話,一陣無名怒火直往上竄,馬上從法國買了直飛台灣的航班機票,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就是為了剝開她那一身清純外衣下,那顆醜陋好險的心!
女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誠如父親所言!
他死死地盯住睜著如蘭花般大眼睛的曦潔,平時冷漠如冰的眼眸閃著兩簇熊熊怒火,似乎要將眼前這個纖細的人兒,一口吞噬!
「你在說些什麼?」他突如其來的怒火令她不知所措,他的樣子如此可怕,以那樣仇恨的眼光盯著她,天知道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還裝蒜!」於寒怒喝道,以一隻手將她死死定住,另一隻手擒住她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捏緊。「好疼!」她忍不住輕呼出聲,卻無法擺脫他的鉗錮。「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錯!錯就錯在惹上了我,和風動熱點!」於寒冷冷道。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曦潔含淚輕呼道,無法承受他含恨的目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了,她真的好想他,可惜為什麼,重逢竟是這種令她心碎的情景?再知相見,不如不見!
「不明白?」深深盯著她,於寒的眼中閃爍著兩道刺入骨髓的寒光。「昨天風動熱點技術部的最新程式再次被竊,你會什麼都不明白?」
「什麼?」程式再次被竊?曦潔驀地睜大眼睛,不會的!
「你以為是我做的?」曦潔喃喃道。原來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
「不是你是誰!這次的手法跟上次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顯然是內部員工乾的。除了你還會有誰?再加上我正好在歐洲,的確是作案的好時機。」於寒冷笑道。
趙艷容!為什麼你執意要在這條不乾不淨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呢?我只能幫你一次,可不能每次都幫你呵!曦潔在心中無奈地悲嘆。
將她的沉默當成心虛,於寒的眼眸更加寒冷。「看來我給你的懲罰實再大輕,像你這種女人,只要有人肯要你,就會自動送上門,是吧!」想到雖然她是個處女,卻從未真正抗拒過他,這種女人,分明就是水性楊花!
「不是這樣的!」曦潔拚命搖頭,在他冷漠的黑眸中,看見自己的淚,一滴又一滴。
「還想狡辨!」於寒厲聲道:「剛才你去哪兒了?是不是跟你的買主接頭?」
「我去醫院了!」曦潔不禁脫口而出。
「醫院?你生病了嗎?」於寒明顯不相信地盯著她。
「只是……感冒。」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她又怎能告訴他去醫院的真正目的?他對她的誤會,實在大深!偏偏她又百口莫辯!
「一個感冒竟會在醫院從早泡到晚,你這個借口未免太爛!你以為我會相信?」於寒加重了手勁。「難怪你總是在我的書房進進出出,恐怕就是在那個時間偷的資料吧!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的眼睛底下搞鬼。」
「反正無論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我,是嗎?」強抑著雙手與下頷處的劇痛,她露出一個凄楚而虛弱的微笑。
於寒一怔,這個笑容如此凄楚美麗,看來幾乎萬念俱灰,他的心口沒由來的微微一痛。
「沒錯,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緩緩說出這句話,她知道自己已身處懸崖,無路可退。前一步萬丈深淵,退一步荊棘叢生,人生,竟是這樣的舉步維艱!
累了!真的累了!快點結束吧!這種非人的折磨,懷疑的猜忌,無情的傷害!如果要懲罰,那就快點來吧,再怎麼樣的懲罰都無所謂,再怎樣的懲罰都比不上他不愛她這個事實更令她傷痛!
既然遲早一天要離開,不如就趁此做個了結吧!
果然,他眼中剎那迸射的寒光幾乎要凍結她的靈魂,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她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數道指痕,幾乎與此同時,眼前一黑,她完完全全地陷入黑暗。
???
「她怎麼樣?」卧房內,於寒眉頭深鎖,問章宇道,業已昏迷不醒的曦潔正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已經快和雪白的床單融為一色,那接近死亡的顏色,白得如此驚心怵目,白得他心頭一陣揪痛!
他不該打她的!當她昏倒在他懷裡,他就已經後悔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一向冷漠沉靜的內心,竟會因她一個小小的欺騙而掀起軒然大波,怒火瞬間高漲,吞噬了一切,包括他的理智與清醒。
他怎麼會這樣,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自從父親死後,這種情形幾乎已經絕跡,但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傭,竟然能讓他的情緒失控至此!
章宇收起聽診器,臉色凝重地盯著於寒,緩緩道:「她懷孕了!」
什麼!於寒一把揪住章宇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撒謊!」
章宇毫無懼色,靜靜道看著他道:「她已有將近一個月身孕,你做了自己最清楚。」
於寒緩緩鬆開他,腳步不穩地走到玻璃窗前,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胸膛微微起伏,半晌不語。
「難怪今天早上我在醫院看見她,原來她是去驗孕。」章宇道。
「你今天在醫院看到她了?」於寒猛然抬頭,問道。
「是啊,她沒跟你說嗎?」章宇奇道。
於寒搖搖頭,原來剛才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去醫院!
「你打算怎麼辦?」章宇道。
長久的沉默,於寒終於緩緩說道:「我非常討厭小孩。」低沉的聲音微震著玻璃,出現了一絲顫音。「我最痛恨那些為人父母的,將孩子生下卻根本不負任何教養責任。我這一生都不想要孩子,因為我不想帶他們到這個世上受苦。」
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他害怕,害怕成為一個父親,更害怕成為一個不合格的父親。在他那孤絕冷漠的血液里,其實流動著深深的自卑,在經過那樣一個童年之後,他不自信自己竟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因為害怕失敗,所以寧可選擇放棄!
章宇看著他,道:「可是她已經有了,難道你忍心去扼殺一個無辜的生命?更何況連瞎子都看得出,她的眼裡只有你。女人的心是很柔軟的,尤其在她們愛上了一個人之後。可是你呢,卻這樣殘忍地傷害她,總有一天,她的心會被你傷透,到時候你想再嬴得她的心,就不可能了。」
「是她先背叛了我。」於寒喃喃道。
「她為什麼要背叛你?你有沒有試過聽聽她心裡真實的想法,哪怕就這麼一次?對於像她這樣清純的女孩子,卻會做出那樣的事來,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你不親自去問她,還是你根本沒有試著去了解,就已經對她下了結論。就像你對所有女人下的結論一樣,認為她們都不是好東西?」章宇痛心地看著於寒。
「女人本來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於寒一字一字道。
「你太偏激了,」章宇皺緊眉頭。「為什麼你就不能忘記過去,非得讓身邊的每個人都這麼痛苦?」
「別逼我。」於寒疲憊地說道。
「沒有任何人逼你,是你自己逼自己。」章宇沈痛地說道:「你父母對你造成了傷害,你卻反過來傷害她,這公平嗎?於寒,別讓你以前的陰影,毀了這一生的幸福。」
突然,清脆的手機聲打斷兩人的對話,於寒匆匆接起,對了兩句話后臉色突然凝重起來,他轉向對章宇道:「公司有事,我必須去一趟。」
「我也正好要去上班。那她?」
「我會讓王伯照看她的。」說罷兩人一起往門外走去,直到關上房內那一刻,兩人都沒發覺原以為一直昏迷不醒的曦潔,竟突然自眼角泌出了一滴晶瑩的淚水,轉瞬溶入雪白的被單中。
???
風動大廈內總裁辦公室
推門房門,一眼便看見歐陽冉懶洋洋地翹著腿坐在椅子中,看見他,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嗨,來得真快呀!」
「少廢話,這麼急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於寒坐到椅子上。
「讓你看一樣東西。」歐陽冉一按遙控器,自動窗帘徐徐拉上,室內一片黑暗,接著電視螢幕突然亮起,圖像起初一片模糊,但後來漸漸清晰,光線極暗。
於寒心裡一緊,這是攝影機中偷錄下的,該是記錄了技術部失竊的全部過程,自從第一次程式被竊后技術部便裝上了針孔攝影機,縱使再高明的小偷,料也難逃其蹤。
畫面中一個身材矮小纖細的女子在辦公室內偷偷摸摸地東找西找,然後又打開電腦,黑暗中螢光一閃,照出那女子的容貌,那是一張十分普通,毫無特色的五官。
「不是她?」於寒脫口而出。
「你以為會是誰?」歐陽冉關上電視,拉開窗帘,室內一片明亮。「曦潔?那個被你弄到家裡做牛做馬的傭人?」
「難道……」於寒遲疑地說出心中的疑慮。
「她是無辜的。」歐陽冉以斬鐵截鐵的語氣證實他心中的疑問。他從桌上拿出一疊文件,道:「畫面上那個女孩,叫趙艷容,是技術一組的員工,與曦潔幾乎同時進公司。第一次程式被竊時,她是當天第二個晚離開公司的人,曦潔是最後一個。」
「有什麼問題?」於寒沉吟道。
「問題可大了。如果不是第二次被竊,我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我去查了查她的背景,她有一個同居男友,兩人馬上就要結婚,急需用錢,偏偏他們薪水都不高,手頭十分拮据。但是最近她的經濟情況突然開始好轉,儼然一副闊太太的樣子。這次被抓后我曾找她談過,起初她還想把責任都推給曦潔,說是她在背後策劃這一切,但事實上,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乾的。」
「如果不是曦潔做的,那她為什麼要親口承認?」於寒不置信地看著歐陽冉。
「曦潔和趙艷容,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而且,她們是同一所孤兒院的孤兒,感情非同一般。」「她是孤兒?」於寒心裡一沉,她竟然是個孤兒,可從來都沒見她提過!
「我猜可能是為了維護好友,所以她承擔下所有的罪名,真是無辜的羔羊啊。」歐陽冉似笑非笑地看著於寒。「偏偏又碰上你這座無情無義、根本不懂憐香惜玉的大冰山,也活該她倒霉。」
「她是無辜的。」於寒喃喃道,深深吸一口氣,胸口像被什麼堵著似的難以呼吸。他對她做了些什麼?
——她為什麼要背叛你?
——你有沒有試著聽過她心裡真正的想法……還是一開始就對她下了定論?
章宇的話此刻清晰無比地回蕩在耳邊,如針般刺著他的內心,於寒暗暗握緊拳頭。
「嘿!你該不會愛上她了吧?」歐陽冉維持著一貫的笑容,靜靜看著他從未流露出的脆弱表情。認識了他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臉上的寒冰漸漸消融。
於寒站起身來,澀聲道:「我去找她。」說罷便朝門外走去。
「祝你好運。」還是那一臉燦爛溫暖的笑容。
???
「曦潔在哪?」匆匆泊好車,於寒走入客廳,問尾隨而來的王伯道。
「她應該還在房間里休息吧!」王伯一邊奮力跟上於寒疾走如風的步伐,一邊無法置信似地偷偷打量於寒。少爺臉上這種表情,應該叫焦急或者擔憂吧!他居然也會有表情?莫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於寒連跑帶沖,奔上二樓,猛地打開房門,心頭一沉,不祥的預感終於成真!柔軟的床上空空蕩蕩,並無一人。他緩緩走過去,伸手一探被子,僅有餘溫,那淡淡的溫度如烙鐵一樣燙痛了他的心。他開始瘋狂找尋她,一間一間地找,還跑到樓下她的房間,打開所有的抽屜與衣櫥,觸目所及,她的衣物都在,卻獨獨不見她的人!
就像空氣一般,她消失了!
「少爺,中央花園的警衛說看到曦潔十點鐘左右走出去,只拎了一個小包,好像是外出購物。」耳邊隱隱傳來王伯蒼老的聲音。
「不是。」於寒的聲音聽起來無比苦澀。「她走了。」還有什麼比自己說出的這句話更加殘忍?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眼前一片發黑。
到底為什麼她要離開他?他一拳重重地捶在牆上,錐心的疼痛從手上一直蔓延到心裡。他好不容易拋開一切對感情的恐懼,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見她,為什麼她就這麼走了?就像當年他母親離開他和父親一樣,走得那樣決絕,為什麼!是不是歷史在重演,是不是歷史,都要重演,是不是!他在心裡狂呼著,胃部傳來的劇痛令英俊的臉龐都微微變形,他痛苦地皺著眉將滲滿冷汗的額頭抵在牆上。
一直跟在身邊的王伯同情地看著他,嘆氣道:「少爺,過去的都過去了。她其實很愛你的,為什麼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呢?」
於寒俯下身,將手深深插插入自己的頭髮。連王伯都看出她對他的感情,為什麼他自己卻冥頑不靈?章宇說得對,垂手可得的幸福,卻被他白白丟棄,他真的要後悔一輩子嗎?
心臟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劇痛,那顆自以為是早已冰封的心,一道道地碎裂開來,迸出僅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哀嗚聲。
一聲聲,激蕩著業已殘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