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時間又往後推移幾天——

在廉煒霆認真防堵,以及海憐認命安分之下,她終於不再嘗試找麻煩——呃,幫忙下,日子也總算獲得安寧與平靜。

不過這日,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這天中午,她看見廉煒霆從冷凍庫里取出相同的微波調理包,一陣欲嘔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她實在快要崩潰了。

一連吃了好幾天的微波快餐餐,她都快吐了。

「呃,廉大哥……」

她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叫住他。

「什麼事?」廉煒霆停住腳步,轉過頭問。

「呃……我……我們……」好難開口。

「我們怎麼樣?」他眼神和煦地看著她。

「我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怎樣?」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吃這種快餐義大利面了!」她鼓起勇氣,飛快地把話說完。

「啊?」廉煒霆先是錯愕,然後立刻明白她是吃怕了,問題是——

「可是我不太會烹飪,煮出來的東西妳大概也不會想吃。」他煩惱地道。

他不是不知道她對這些微波食品毫無胃口,但是他的廚藝實在不行,只好餐餐熱這些微波食品給她吃。

不可口,總比被他的菜毒死來得好。

見他那般為難,讓她很不好意思,正當海憐想著該如何解釋時,聽見他又問:

「還是我帶妳上街去吃好嗎?」

「不用啦,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可以親自下廚——」

她話還沒說完,他立刻露出警戒的表情。

「妳要下廚?!」

「呃,我也不敢確定,但是我腦中浮現好幾道菜的作法,感覺很熟悉,想煮來嘗嘗看……我保證不會再惹禍,我會小心一點的。」她急忙保證。

她有種莫名的自信,她煮出來的東西,絕對比他的微波食品好吃多了。

但廉煒霆怎麼敢再相信她?她的破壞力是那麼地強,而且「前科紀錄」是如此輝煌……

「拜託你!」她以泫然欲泣的哀怨表情,祈求地望著他,讓他又沒轍了。

「好吧——」

「你答應了?太好了!謝謝你!」她驚喜地跳起來大叫。

「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妳想下廚可以,但是得讓我在一旁幫忙才行。」他急忙下了但書。

說幫忙是好聽,其實是監視,他總不能讓朋友的別墅被她給燒了。

「好啊,你肯幫忙當然更好啰!」她開心地笑著道。

「還有一點,就是冰箱里沒什麼菜,只有一些耐放的食材而已。」廉煒霆先提醒她,免得她到頭來還是失望。

「真的嗎?我去看看。」

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仔細檢查。

「嗯,有奶油、洋蔥、雞蛋、培根、鮮奶……也有起司、乾的義大利面,以及麵粉,這樣就足夠了!」她站起身,點點頭表示。

「真的嗎?」廉煒霆狐疑地瞧著那寥寥無幾的幾樣早餐剩餘的材料,這樣能弄出什麼名堂來?

正當他還在懷疑時,她已將食材一樣樣從冰箱里取出,放在流理台上,準備大顯身手。

「呃,妳真的沒問題嗎?妳想煮什麼菜?」

廉煒霆還是很懷疑,別說她搞砸過一堆家事,光是她喪失了記憶這點,就讓他替朋友的廚房捏把冷汗。

她真的還記得做菜的方法嗎?

「我也不知道,我記不得名稱了。」海憐苦著小臉,認真地回答。「不過,我還記得怎麼做,你放心吧!」她拍拍胸脯,回以燦爛一笑。

她笑得頗有自信,他卻是冷汗直流。

放心?他能放心嗎?或許他該先去把滅火器拿來準備好才對……

然而,當她拿起菜刀的那一刻,他就完全改觀了。

因為她的刀法實在了得,只見她把剝皮后的洋蔥放在砧板上,接著菜刀一握,便開始咚咚咚地快速切了起來,那利落的手法,讓他瞪大眼瞧呆了。

「厲害!」

她先燒鍋開水煮義大利面,然後切碎洋蔥、將培根切段,接著用奶油熱油鍋,炒香洋蔥與培根,廚房裡頓時瀰漫著誘人的香氣。

這時面也煮得差不多了,硬度剛剛好,她檢查后滿意地將撈起的面迅速倒入鍋子里,快速拌炒。接著加入鮮奶、麵粉調出的白醬,並在適當的時機放入打散的雞蛋、切碎的起司,讓白醬的色澤呈現奶油黃,最後調味再灑上一點胡椒鹽,就大功告成了。

從頭到尾,她不但沒有出錯,而且手腳熟練利落,廉煒霆準備好的滅火器,絲毫沒有用武的餘地。

「煮好啰!」

當兩盤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義大利面上桌時,廉煒霆只能用「嘆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她在廚房的功力。

瞧瞧那炒得略焦的培根和黏稠誘人的起司白醬……

只不過——看是可以看,但是味道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來,嘗嘗看。」海憐笑吟吟地將叉子遞過來,廉煒霆膽顫心驚地接了過來,睜大眼瞪著面前那盤香噴噴、熱騰騰的麵條。

真……真的能吃嗎?

或許只是好看,其實根本不能吃呢!廉煒霆心底懷疑著,還是不敢相信她的手藝。

「唔,很好吃呢!就跟我想象中的味道一樣。」而這時,海憐早已迫不及待品嘗起自己的手藝。

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想應該真的沒問題,於是鼓起勇氣,顫巍巍地拿起叉子,捲起一小口面放進嘴裡。

然而才一嘗,他立即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盤義大利面。

「好吃!」

沒想到幾樣材料,居然能做出如此甘醇濃郁的義大利面。雞蛋與起司的味道是如此濃郁,洋蔥的甘甜也嘗得出來,還有又酥又香的培根……

他連吃了好幾口,突然擊掌大叫:「我知道了!妳從前一定是個廚師,所以才有這樣的好手藝。」

而廚師向來都很大牌,只須做菜不須洗碗,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她手藝很好,卻不會洗碗這件事。

「但我感覺好像不是……」她苦笑著搖頭。

這兩天,偶爾在睡夢之間,她隱隱感覺到幾個畫面閃過腦海。

她看見自己穿著絢爛奪目的華麗禮服,由好幾個男人簇擁著,走向燈光閃耀的舞台,舞台底下是瘋狂的尖叫聲……

難道,她以前是在歌舞秀場作秀的歌舞女郎?

這樣的推測,讓她不敢把自己夢中所見的景象告訴他,怕他輕蔑她。

而且,那也未必是真的,說不定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在胡思亂想之間,她吃完了面,而他已吃光自己那盤義大利面,她立即起身想幫他收拾。

「我來洗——」

「不行!」

廉煒霆驚叫著按住自己的盤子,看見她露出熟悉的哀怨神情,知道自己又無意間傷了她的心,才又結結巴巴地連忙解釋。「呃……我的意思是說,我來洗就好,妳煮菜我洗盤子,這是很公平的。」

「是嗎?」她很懷疑,他剛才的表情才不是那麼說的。

「是……是啊。」他咧開一嘴大白牙,心虛地用力點頭。

反正他就是否認、否認,否認到底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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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的午後,是廉煒霆與海憐最享受的時光。

別墅四周的蓊鬱樹林,遮蔽了南台灣的炎炎烈日,涼爽的海風陣陣襲來,消解了不少暑氣,但也教人昏昏欲睡。

廉煒霆悠閑地躺在掛在兩棵椰子樹間的吊床里,手裡抓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但眼睛卻沒盯在書頁上,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旁邊吊床里,不斷打瞌睡的海憐。

她原本也在看書,閑來無事的午後,他們總是這樣窩在樹下的吊床里,吹吹海風、看看書,這是他們一天之中最平靜的時光。

可是大概是太舒服了,看沒幾頁,她居然打起瞌睡來,小腦袋瓜朝地面點啊點的,有時候會突然清醒,愛睏的眼睛茫然看著四周,但沒多久又開始打瞌睡,那模樣像只愛睏的小貓,教人憐惜又好笑。

真想拿相機拍下這可愛的模樣!

這個念頭一浮上,廉煒霆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怎麼會想拍她呢?他從來沒有替人拍照的想法呀!

他連忙甩去這種荒謬的念頭,仰頭望望天際。太陽已經躲進雲層後頭,所以今天不是很熱,是很適合散步的日子。

再看看身旁已經呼嚕熟睡的海憐,他勾起嘴角,伸手搖搖她。

「醒來了,小貓兒,我們去散步。」

「唔……」

海憐擰起眉頭,抗拒醒來。「我好睏,怡慧,再讓我睡一下……」

怡慧?廉煒霆愣了愣,詫異地看著她。

她在叫誰的名字?她想起什麼了嗎?

心想或許她已經快想起來,他連忙跳下吊床,來到她身旁加重力道搖晃她。

「海憐,妳醒醒!海憐?」

「唔……嗯?」海憐覺得一陣天搖地動,茫茫然睜開眼睛,看見廉煒霆站在她面前,她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廉大哥。」

他被她絕美的笑容震懾了下,不過隨即想起更重要的事。

「海憐,我問妳,怡慧是誰?」

「怡慧?」海憐茫然地看著他。「我不知道啊!」隨後,她還天真地反問他。「她是誰?」

「剛才妳睡著了,我聽到妳喊這個名字。」他急促地道。

「咦,有嗎?」

見海憐比他還詫異,廉煒霆知道她只是無意識喊出這個名字,事實上什麼都沒想起。

他喪氣地搖搖頭道:「沒事,或許是我聽錯了。」

「是嗎?」她納悶地看著他。

「對了!我想問妳,妳要不要去散步?」他轉移話題。

「散步?好啊,我要去!」她一聽精神立刻來了,立刻翻身爬下吊床。

「我去替妳拿頂帽子,然後就可以出發了。」

他笑著走進屋裡,替她取出一頂草帽,雖然太陽被雲層遮蔽,但是紫外線的威力不可小覷,她的肌膚白嫩細緻,若是被晒傷了,他可比誰都心疼。

除了草帽,他也順道替自己拿了相機,它彷佛已經融入他體內,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外出時總習慣帶著它,否則就像少了什麼。

準備妥當,他們先往山的方向走,沿著山上小路,慢慢地往前走。

「小心點。」

山徑不難走,但是早上剛下過一場陣雨,沾水的野草有點濕滑,海憐並不習慣走這種小路,因此走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但廉煒霆就不同了,他是大地的男兒,早已習慣遊走于山林原野間,這樣的路況對他而言是小CASE,走得不費吹灰之力。

只見胸前背著沉重相機的他邁開大步,輕鬆地走著,雙眼不斷梭巡四周,像以前在野地里尋找難得的鏡頭一樣,從容自在。

他竟忘了,自己後頭還跟著個嬌弱小人兒,正吃力地跟著他。

海憐加快步伐,努力想跟上廉煒霆的腳步,一個不留神,腳下滑了一跤,重心不穩的身軀往前趴倒,她立即發出驚恐的尖叫。

「啊!」

聽到海憐的尖叫聲,廉煒霆才猛然想起她在身後,第一時間敏捷地轉身,飛快拉住她的手臂,在她倒向地面之前救了她。

「謝……謝謝你。」海憐險些跌跤,抱著他的手臂還心有餘悸,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抱歉,我忘了妳跟在後頭,我應該更留意妳的。」他自責地道。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啦。」她不怪他,只是稍微鎮定之後發現自己還像抱著浮木一樣緊抱著他的手臂,她頓時害羞地放開來。「對、對不起。」

「不要緊。」廉煒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

她那軟嫩嫩的小手一放開,他頓時有種莫名的空虛,好想她就這麼抱著自己的手臂,永遠不放……

天!他在想什麼?此刻太陽不大,卻也把他的腦袋曬昏了嗎?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道:「我們繼續走吧!這回妳走前面,萬一又跌倒,我可以在後頭擋著妳。」

他的善意,卻讓她覺得好糗。

「這次我會小心一點,不會再跌倒了。」她哪有那麼容易跌倒?討厭!

「我還是走在後面會安心一點。」他堅持墊后。

好吧,他堅持,海憐也隨他了,乖乖走在前頭,讓他在後頭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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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了小小的山坡,眼前一片平坦,翠綠的草地芳草綿延,不遠處的藍色海洋迷濛美麗,幾戶矮平房座落在前方,頗有遺世獨立的荒涼感。

廉煒霆的職業病發作,立刻舉起相機開始捕捉鏡頭。

海憐站著東張西望眺望了會,看見屋旁一座矮矮的瓜棚,突然眼睛一亮。

「欸,那是南瓜嗎?」

她快步奔上前去,站在瓜棚前左望右瞧,幾顆小巧可愛的南瓜懸挂在瓜棚下,像極了元宵節的燈籠。

「真的是南瓜耶!」她開心地露出笑顏。

「妳看到什麼了?」廉煒霆走過來,跟著低下頭一看,頓時瞭然。「原來是南瓜。」

小南瓜玲瓏可愛,他立刻舉起鏡頭,又拍了幾張照片。

但海憐卻有不同的想法。

「這些南瓜一定很好吃喔?」她對著可愛的南瓜流口水。

「啊?」廉煒霆愕然轉頭看著她。

海憐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露出饞相,頓時羞窘得捂住臉。

「哈哈哈!」他忍不住放聲大笑。「海憐,妳真的好可愛。」

她羞赧地嚷道:「討厭,你別笑啦!」

「可是真的很好笑……」

「誰在那裡?」一位胖胖的婦人聽到嘻笑聲走出屋外,看見他們驚訝地問:「你們是誰?」

「不好意思!大嬸,妳這南瓜看起來很好吃,可以賣給我們一、兩顆嗎?」廉煒霆拉開嗓門喊道。

「欸,等等!我又沒說要買——」海憐連忙阻止,但婦人已經聽見了。

「蝦密?你們想買南瓜?」正朝他們走來的婦人愣了愣,隨即放聲大笑。「傻瓜!那些南瓜太小還不能吃啦,我屋裡有別的品種、成熟的,我去拿出來給你們。」

胖婦人轉身走回屋內,沒一會兒搬出兩顆籃球大的南瓜出來。

海憐和廉煒霆一見到那兩顆大南瓜,不禁當場愣住,尤其是廉煒霆更是變了臉色——

不會吧!這麼大的南瓜,還兩顆,我怎麼搬得回去?

「噗噗……嘻嘻嘻。」而海憐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誰教他要亂說,這下踢到鐵板了吧?看他怎麼把那兩顆大南瓜搬回家!

廉煒霆先白了那個沒良心的偷笑人兒一眼,才對歐巴桑說:

「不好意思,兩顆真的太多,我只要買一顆就好了。」

「好啊,那就買一顆也行,我算你一百塊就好。」歐巴桑也很豪爽,當下就把大的那一顆遞給他,並且只意思性地收了一百元。

「謝謝您,真的很便宜。」廉煒霆付了一百元給她,歐巴桑接過來,不經意瞄見海憐,愣了下,突然問:「先生,這是你女朋友嗎?」

「不是的!她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海憐的身分。

但歐巴桑關心的不是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另一件事。「她長得好像明星喔。」

「她是像明星一樣漂亮沒有錯。」廉煒霆看著海憐,認同地點點頭。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她很像一個明星啦,但是名字厚……名字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是叫做……」

見歐巴桑快想破頭還是想不起來的煩惱樣子,廉煒霆與海憐對望一眼,覺得好笑又不忍心看老人家這麼傷腦筋。

「大嬸妳別想了,我們明白妳的意思。」他連忙說。

總之就是海憐漂亮得像明星,至於像哪一個明星,其實並不重要。

「大嬸,我們還要去其它地方,先走了。再見!」

在他們拎著大南瓜離開之後,不死心的歐巴桑還在拚命地想。

「那好像不是明星,而是一個模特兒欸……」

歐巴桑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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