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自從那天之後,時間對舒瑾妤來說,變得非常漫長。

以往總是感嘆時間不夠用的她辭去工作,天天守在無人造訪的房子里,等待奇迹出現。

她在等,等丁皓倫來向她解釋。

他會來告訴她,那天的事全是一場誤會,他愛的人始終是她,絕對不是淳純!

然而日升、日落,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還是沒有等到丁皓倫的到來,他像在空氣中蒸發了似的,再也不曾出現在她面前。

怎麼會這樣?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嗎?

他們不是一對戀人嗎?

為什麼他可以如此絕情的與她切斷音訊,毫不留戀?

她無時無刻不思念著他,他卻能像不認識她一樣,連通問候的電話都沒有,那個與她相戀三年的男人,究竟在哪裡?

她愈想愈怕,根本不敢去猜測,他是否不要她了?

不!

她不想再躲在家裡哭泣,揣測他的心思,她要直接去問清楚,就算決定分手,也該給她一句交代呀!

舒瑾妤打開衣櫥取出一件寬鬆的洋裝換上,決定再次到丁家去找他。

不能怪她沒骨氣,丁皓倫在她的心裡,比什麼都重要!她寧願不顧尊嚴的去找他,把話仔細問清楚,也不願就這麼失去他。

換好衣服后,她扶著樓梯,小心的下樓。

即使再怎麼傷心難過,她也沒忘記自己已懷有身孕,她決定要好好保護孩子,直到將他平安產下。

第三次來到丁家,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前兩回來這裡,最後都是流著淚離開,這回還有什麼樣的打擊等著她?

她伸出顫抖的手按下門上的電鈴,丁家的傭人很快出來開門,並且立即通報丁母。

「瑾妤?」丁母聽到傭人的通報,出來看見她,顯得相當驚訝。

她竟然來了!難道她不恨皓倫辜負了她的感情嗎?

「伯母!」舒瑾妤垂首喊道。

「瑾妤,你……是來找皓倫的吧?」丁母苦笑地問。

「嗯……他在嗎?」

「在是在,不過……」

「怎麼了?」

「他恐怕不方便見客,因為他喝醉了。」

「喝醉了?」

舒瑾妤知道他不是個貪好杯中物的男人,除非他心情太亂,否則他是不會隨便碰酒,更不可能讓自己喝醉的。

「是啊!所以他恐怕……」

舒瑾妤望著丁母,滿含歉意的要求:「伯母,不好意思,還是請您讓我見他一面,有些事……我想親自和他談一談。」

「也好。你跟我來吧!」丁母輕嘆一聲,帶她進門,穿過大廳直接來到二樓。

到了二樓,丁母走到兒子的房門口,敲門喊道:「皓倫?皓倫?瑾妤來了。」

房裡沒有回應,丁母又喊了幾聲,裡頭還是沒有任何聲響,她只好喊道:「如果你再不回答,那我就讓瑾妤進去了。」

她轉開未上鎖的門,對舒瑾妤說:「你進去吧!」

「謝謝伯母!」

舒瑾妤進入丁皓倫的房間,差點沒被衝天的酒氣熏暈。

濃烈的酒味令她反胃,她用食指按著鼻子,小心避開地上七橫八豎的酒瓶,走向丁皓倫的床。

「皓倫?」

丁皓倫四肢大張,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著,不知是喝醉了,還是睡著了。

「皓倫?」她在床邊蹲下,溫柔的檢視他的模樣。

他變得好狼狽!面頰削瘦、滿面胡碴,眼眶下還有重重的黑眼圈,看得出很久沒好好睡一覺了。她憐惜地撫摸他的臉,發現上頭有著不知名的水漬。

那是汗水,還是淚?她不知道!

她從皮包里取出面紙,輕輕替他擦去那些可疑的水漬。

「皓倫?是我……我來了,你醒醒好不好?」

她按住他的手臂,用力的搖晃他,丁皓倫聽到她的聲音,又感覺到一陣天搖地動,皺眉咕噥了幾句,才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看見她蹲在床邊,立即驚訝的爬起來。

「瑾妤,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來找你。」她起身道。

「找我?」丁皓倫懶洋洋的睨著她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舒瑾妤痛苦的閉了閉眼,覺得好心酸。難道他完全不想見她嗎?

「我想和你談談……有關我們的事!我想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打算怎麼辦?」

「那天我說的話,你應該聽到了,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嗎?」

那天當一切都恢復平靜后,他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不過由於心情雜亂,所以他也沒去找她,本以為她這輩子大概不會再理地了,沒想到她居然又來找他了。

「我不生氣,我只是難過。」她凄楚的一笑,眼淚即將奪眶而出。「我不知道和你交往三年多,卻只是淳純的代替品。」

丁皓倫愧疚的解釋道:「說你是淳純的代替品,實在太過分了點!其實你和淳純並不像,只是笑起來有點神似而已。

「從小我就喜歡淳純,尤其喜歡她笑的模樣,那晚我在咖啡店看到你的笑容,覺得跟淳純很神似,正好你的同學推波助瀾替我們製造機會,我就順勢答應了。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喜歡你,而是……總而言之是我對不起你,我利用了你!」

即使早就知道他不愛她,但是如今親耳聽到他這麼說,舒瑾妤的心還是像針刺似的疼痛。

「為什麼?我有什麼地方不好,你為什麼不能……試著愛我呢?」

舒瑾妤拚命咬唇,想忍住眼淚,偏偏它還是不聽話的滴落下來。

她不斷告誡自己:別哭呀!別讓他以為你用眼淚來騙取憐惜。

「你很好,真的!不能和你白首到老,是我的損失,但是我已經愛了淳純那麼多年,實在無法收回自己的愛。我也曾試著去愛你,但我發現到頭來我還是只想著她,所以辜負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她睜大迷濛的淚眼,卻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那是她最深愛的臉龐呀!

「對!」丁皓倫別過頭,狠下心說:「我已經試了三年,還是無法忘記淳純,所以我們分手吧!」

「即使你永遠得不到淳純的愛,還是堅決與我分手?」

「沒錯。我知道我虧欠你很多,不管你要求什麼樣的賠償,我都願意答應,只要能彌補你。」

「賠償?彌補?」舒瑾妤凄厲的一笑。「三年的青春,能用什麼來彌補?多少價值的東西,才能買到我純凈無瑕的感情?不能!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賠償我所受到的傷害,所以請你別用這種字眼來侮辱我的感情。」

丁皓倫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說:「對不起!瑾妤,我不是有意這麼說的,我只是……只是想讓你好過一點。」

「不用了!這三年來,我是用全部的真心在和你交往,不用你付出任何東西來賠償我。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這三年來——你真的快樂嗎?」

丁皓倫凝視她的臉龐,真摯的笑著說:「很快樂!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令人懷念。雖然我常會發脾氣,但那全是因為我脾氣不好,不是你的錯。相信我,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來愛你。」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回答。」

舒瑾妤雙唇顫抖的閉上眼,縱容淚水洶湧地流下。

糾纏兩人三年多的感情,終於要劃下句點,有了他的這句話,她就可以甘心放手了。

「那麼我要走了!從今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別再喝那麼多酒,這樣伯母會擔心的。」

「我知道。」丁皓倫的視線默默掃過她臉上的每一寸線條,像要牢牢記住她似的。「我們還會是朋友吧?」

「當然!」舒瑾妤抹去淚水,泫然對他一笑。「我們永遠是朋友!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希望你獲得幸福。」

「我也是!祝你儘快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他說來備覺艱辛。

或許是他太自私,明明決定和她分手,卻還是不希望她被其他男人擁有。

她的好他最清楚,一旦她恢復自由之身,一定會有大批男人排隊追求她。

他咽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氣,硬擠出笑容給她祝福。

「謝謝你,我會的!」

舒瑾妤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徹底幻滅了。

她依戀的再度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轉身,離開他的房間。

再見了,我最深愛的男人!

和她把感情正式作個了斷之後,丁皓倫的心情不但沒有變輕鬆,反而更加暴躁不安。

他不斷仰頭灌酒,酒液溢出唇外,沿著咽喉流到胸前,沾濕了昂貴的襯衫。

到底怎麼回事?

瑾妤走了,他應該高興得跳起來才對,為何會有這種心被扒出來的感覺?

他喝光一瓶酒,丟開那隻空酒瓶,轉而抓起另外一瓶酒,扭開酒瓶繼續狂飲。

他只願長醉,不願獨醒!

「皓倫,你這是做什麼?!」

丁母來到兒子的卧室,誰曉得竟看到他抱著酒瓶猛灌。

「快住手!別再喝了!」

丁母搶下他手中的酒瓶放到一旁,不讓他繼續酗酒。

「媽,把酒給我!」

「皓倫,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平常連酒也很少碰的,為什麼最近老是這樣猛灌酒,你到底在做什麼?你想毀了自己嗎?」丁母聲色俱厲的問。

「媽,我愛淳純!」他用手臂遮住雙眸,聲音嘎啞,臉上一片濕濡。

他好難過!他不確定自己此刻的心痛是為了什麼,但他想,一定是因為他失去淳純的關係。

畢竟他愛了她二十幾年呀!

「媽知道!可是你也知道,淳純愛的是那個日本人呀,你為什麼不能想開點,世上還是有很多好女孩。譬如——」

譬如瑾妤!

她好喜歡那女孩!像她那麼好的女孩真的不多了,但兒子偏偏不喜歡人家,還說只是利用她來忘掉淳純,這下不但淳純得不到,就連瑾妤也被他氣跑了,她實在不知道兒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為什麼不愛我?我有什麼地方不如那個日本人?」他痛苦的喃喃低語。

「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說……」丁母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兒子想開一點。

丁皓倫凄涼地搖頭笑著。「或許我真的不如那個日本人吧!否則為何他才認識淳純短短兩個月,淳純就輕易愛上他了,而我對淳純付出了二十幾年的感情,還是得不到她的心呢?」

「千萬別這麼說!皓倫,你應該很清楚自己有多優秀,你擁有國外一流學府的高學歷文憑,還有高超的工作能力,在同儕之中,很少有人像你表現這麼突出。」

「那淳純為什麼不愛我?」他憤怒地大吼。

「這……愛情和能力毫無關係,有能力不見得能得到愛情,愛情牽涉到個人的主觀意識,並不是那麼容易一語道盡,而工作能力是客觀、公正的,大家有目共睹——」

「媽,別再說了!反正我是個沒用的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孩也爭取不到。」

「你這是何苦呢?皓倫——」丁母生養這個孩子將近三十年,從沒聽他說過如此灰心喪志的話,不由得大為震驚。

「皓倫,你要振作起來!世上還有很多好女孩,你千萬別為了淳純一個女孩自暴自棄呀!」她怕他想不開。

「如果不能得到淳純的愛,就算找得到全世界,又如何呢?」

「皓倫……」丁母這才明白,兒子陷得到底有多深!

她跪坐在床邊,輕撫兒子滿臉的胡碴,瘦削又憔悴的臉頰,心疼得宛如刀割。

他是她懷胎十月生的親骨肉呀!原本俊朗有為的年輕人,變成現在這副失魂落魄、自暴自棄的模樣,叫她怎能不心痛?

她不禁紅了眼眶。

「皓倫,你要媽怎麼幫你?到底要媽怎麼做,你才會振作起來?」

「我要淳純!沒有淳純,就算活著也沒有意思。」丁母實在不忍心再見兒子繼續消沉,便說:「好!媽替你把淳純找回來。」

「淳純不會肯的。」丁皓倫意興闌珊地回答。

「媽有辦法。」

丁皓倫這才驚喜的跳起來。「媽,您要怎麼做?」

「噓!你不要多問,在家等媽的好消息,媽會把淳純帶到你面前來的。」

丁母憐惜的拍拍兒子的面頰,然後轉身離開兒子的房間。

她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做,但是為了兒子,她決定做個自私的母親,即使會遭人唾罵,她也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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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逃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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