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遇

一

當含之再次佇立在中學時的操場時，借著清冷的月光，她還是看到了操場的變化。每次來到這裡，含之都會現這裡的每一點改變：不是多了幾間做生意用的鐵皮房，就是地上又栽了幾根用於搭棚子的木棍。操場是越來越小了，早沒了含之上學時的那種張揚和純粹。

即便這樣，可含之還是喜歡到這裡來。王含之已經三十六歲了，今年正好是她的本命年。按說這個年齡，早沒有了附庸風雅的興緻了，可不知為什麼？含之就是喜歡沒事的時候，一個人來這裡走走，已經七八年了，她目睹了這裡的每一點變化。

不知不覺中，已進入十二月的深冬天氣，由於入秋以來一直沒有下雨，空氣顯得非常乾燥，即便是在這遠離市區的郊外，含之還是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塵土的味道。

月亮靜靜的掛在天上，給大地灑下了一地的銀輝。白天的氣溫整個是小陽春的樣子，可到了晚上，就暴露出嚴冬的猙獰面孔來，冰冷刺骨。

四周沒有一個人，雖然操場的旁邊就是居民生活區，可在這樣冷的天，寒氣還是把人都逼到了屋子裡，每一家的房間里都透著圓潤的光。

含之獃獃地凝視著那些光，覺得天氣更冷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了，吹得地上的東西「嗽嗽」作響，含之有點害怕。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膽小，她怕鬼，並且深信這世上是有鬼的，可她又說不出相信的理由，但這種怕卻是根深蒂固的。

她還不想回去，可她真的有點害怕。在這時不時的隨著風的哨音而抖動的不知名的東西再次索索作響時，含之有點踉蹌地站了起來。

就在她尚未站穩的時候，有一點火光在她眼前閃了一下，嚇得含之幾乎要叫出聲來。

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循著那亮光看去，這才現，在她的不遠處――大約三四米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坐在那裡。月光的冷輝灑在他的身上，給他投下了細細的剪影。這影子就在含之的右上方，可能由於自己剛才太專心的在想心事，竟然沒有注意到。

即便是個人，這樣冷的天，在這樣僻靜的地方，坐在這裡也是一種威脅，含之想趕緊離開這裡。

就在她正要跨步準備離開的時候，她聽見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的聲音，「對不起，我嚇著你了吧！能不能坐下來陪我聊聊？」

含之本能的想說「不」，但由於天氣太冷，再加上長時間沒說話的緣故，「不」字在嘴裡轉了半天卻沒有出音來。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個人站了起來，並向含之這邊走了過來。

含之有點緊張，可由於太長時間地坐在那裡，她的腳有些麻，她根本挪不動。

含之低著頭，緊張地看著那個男人的影子，向這邊一點一點地挪過來。

終於，那個男人停在了她的面前，含之看到了一雙碩大的皮鞋，而不是腳。

那個男人甩掉了手裡的煙蒂，他的聲音低沉而渾厚：「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接著他又自嘲地笑了，「當然，我這樣表榜自己是好人，你也不會信，不過，看你剛才那樣專註的樣子，我要下手，估計不是現在的這種情況了！」

含之站起身來，感覺這個男人很高大，自己的身高已經夠高了，但看他還需仰視。他還有一雙閃閃光的眼睛，即便是在月光下，看起來也是深邃而湛亮。他的話讓含之對他有了一點好感，含之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

那人見含之對他像已沒有了戒備，又接著說：「在這麼冷的天，一個寧願呆在外邊而不回家的人，一定是遇見了什麼不順心的事，要麼就是那個家不夠溫暖，自己不想回去？」

含之有些黯然，但她沒有說話。

見含之一直不說話，那個男人又試探著徵詢著含之的意見：「如果可以，不妨一起坐下來聊聊，一個人是很難排解內心的鬱悶的，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在一起聊總比和認識的人聊好多了，這樣彼此不用設防！」

含之想走，但這個男人那句「和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聊總比和認識的人聊好多了，不用設防！」的那句話打動了她，這也是她心裡所想的。

那個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順手遞給了她一個碩大的公文包，體貼地對含之說：「坐下吧，地下涼！」

男人體貼的舉動讓含之感到心裡一熱，她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而那個男人也正在含笑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