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愛情不堪生活之重

第七十四章 愛情不堪生活之重

七十四

第二天一大早,阮強先到單位處理了一些要緊的事以後,便徑直驅車來到了張亞林所在的市醫院。

當他打聽到張亞林的辦公室進去時,現門開著,裡面卻沒有一個人。他索性就在張亞林的辦公室里坐了下來。

張亞林這一段時間真的是身心疲憊,賈靜的去世讓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讓他瞬間失掉了一個心理繁蕪的平台,使他不得不認識到在和賈靜的離婚這件事上,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草率了些,在賈靜從出軌到死亡的這一段短暫的人生中,自己可否為她預留了懺悔的時間?

沒有,自己什麼都沒有做,自己對她沒有做出任何的救贖,甚至連救贖的姿態都沒有,就那樣迫不急待地把她從自己的生活中給拋了出去,做得乾脆而決絕,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除了偶爾懷著恨意的情緒想到過她,而在兩人這一長段的婚姻中,自己竟沒想過她曾經帶給自己的一絲的美好,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冷酷了點?

如果當時自己能稍微的冷靜一些,如果當時自己不那麼的咄咄逼人,如果當時自己能給她一個機會,也許,事情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他甚至想到,如果當時自己心裡不是有了含之,如果當時自己不是一心想要含之,事情也許不會展到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無論再大的事如果和生命聯結在一起,就會顯得極其的渺小,所以唯其如此,張亞林才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自己當時只對賈靜的背叛感到憤怒,一味地揪著不放,其實現在想想,當時自己的心不也早已背離了賈靜,而心的背離又何嘗不是一種背叛?

對賈靜離世的悲痛、內疚和自責一直纏繞著張亞林的心,他覺得自己現在不想面對任何人,所以這段時間他連家都沒回,一直住在醫院裡。他怕回家,怕面對兒子,他怕兒子看他時那悲凄而怨恨的目光,手術他也不敢做,他怕看到那血淋淋的場面,他覺得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兇手,是自己把賈靜推到了死亡的手術台上。

張亞林處理完醫院裡的一些事務,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當他走進辦公室看到赫然地坐在他的辦公桌前的阮強時,一時愣住了。

阮強也被嚇了一跳,幾天沒見,張亞林就像換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個人瘦得脫了型,臉色灰暗而枯槁,頭亂蓬蓬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衣服看上去邋遢不堪。在他的身上,全沒了當初面對自己時的鋒芒,顯得萎靡而頹廢。

阮強本來是帶著一肚子的怨氣前來指責他的,但看他樣,料想是生了什麼事,也不好再貿然詰問,只是奇怪地說:「你這是怎麼了,生什麼事了嗎?」

張亞林看著阮強,目光里糾結著痛苦和不安,甚至還有一些瑟縮,他搬過一把椅子,坐到了阮強的對面,神情枯槁而獃滯,「我的前妻,前幾天去世了,是自殺!」張亞林沉痛地說道。

阮強給嚇了一跳:「為什麼,她為什麼會自殺?」

張亞林看了阮強一眼,對方的目光里有詰責,是啊,在任何人的眼裡,他張亞林都難逃其咎。

張亞林平靜地說:「她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還有她自己的家人!」他實話實說,雖然並無意為自己開脫。

阮強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同情地看著張亞林,說道「我今天來是為了含之的事,當然你前妻的事我也深表同情!」阮強禮節性的客套道。

聽到含之的名字,張亞林心裡猛地一震,阮強的話把他帶到了現實中,這麼多天來,他竟忘卻了含之的存在,好像含之在他的生活中從來就沒出現過。他愕然地看著阮強,眼睛里流露出的竟是不知所措。

張亞林的目光灼痛了阮強的心,他清楚地明白此刻張亞林的心裡在想著什麼?這讓他對其充滿了不屑和痛心,為含之?還是為自己?還是張亞林他自己?

「含之離開了我以後,就住回了娘家,雖然我們在離婚這件事上已經達成了一致,但手續沒有辦以前她可以住在家裡的,可她執意要住回娘家,恐怕是不想再面對我吧!我不知道你和含之之間是如何商定的,可她現在外面打工,你知道嗎?」阮強看著張亞林,目光深邃地探尋著他。

張亞林這才想起那天自己匆匆忙忙的離開后,就再也沒有和含之聯繫過,自己臨走時好像還特意地叮囑含之讓她在那裡耐心地等他,可自己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小屋,可以想像本來就很敏感脆弱的含之在那樣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張亞林在阮強的注視下無處遁形,他難看而痛苦地垂下了頭。

「你現在為前妻的去世而充滿了自責?根本沒辦法去接受含之,是嗎?」阮強目光凌厲地盯著張亞林。

「不是,我現在的心情很亂,還沒有想好究竟該如何做?但我會接受含之的,一定的!」張亞林看著阮強,泛泛的急於想表白。

「你這樣說,不覺得自己的話很空洞嗎?不要再欺騙自己了,這種情況下你沒辦法接受含之,你根本要不起,前妻的自殺雖然責任不在你,但你也難逃干係,你受不了來自社會上的輿論對你的壓力!」阮強洞悉地看著他。

張亞林無力地低下了頭。

「當初你在我面前說得是振振有詞、慷慨激昂的,現在你的勇氣呢?你以為婚姻是什麼?整日脫離生活脫離現實沉緬於**和兒女情長中嗎?性就是婚姻的唯一目的嗎?你不是說無性的婚姻是不人道和不公平的嗎?好,你說得有理,你偉大,我陰暗,可現在呢?我把含之給解脫出來了,期望你能給她一份人道的幸福的婚姻,可你給了她什麼?不管不問,讓她連最基本的生存都保證不了,還談何幸福?你不覺得自己太不現實了嗎?你給了含之一個空中樓閣,看起來那麼炫麗美好,誘使她飛蛾撲火般地撲向了你,可你給予了她什麼?」阮強逼視著張亞林,眼裡是不可遏制的憤怒,「我說過,含之是那種需要小心呵護的女人,你給不起她婚姻,可你卻一意孤行的非要讓她背棄一切地投奔你,現在讓她失去了一切,還不得不為自己的一日三餐奔波勞碌,你滿意了吧!你那愛情不是很偉大嗎?怎麼如此不堪一擊?」阮強看著張亞林,奚落地看著他。

張亞林無力為自己辯解,只是難看而局促地坐在那裡,「前妻的死讓你正視了自己的殘忍,讓你覺得如果不是自己輕易地放棄了婚姻,你的前妻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在遭受著良心上和道義上的譴責;你說過你是在拯救含之,你救她了嗎?你讓她為了你放棄了自己的婚姻,丟下了孩子,最後又讓她無路可投地回到了娘家,你知道她現在的感受嗎?你這是在救嗎?你這是在殘忍地傷害她!」

阮強的每一句話都說到張亞林的痛處,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絞得他的五臟六腑痛徹心扉的疼;可阮強說的又何嘗不是?愛情在某個瞬間里可以是一場自由而浪漫的**,而在現實漫長的生活中,它所受的約束和來自社會的壓力卻是如此的沉重!自己的行為不僅害死了賈靜,還把含之也推到了舉步維艱的境地,想想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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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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