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趙佳佳整個人無精打采，坐在沙發上的她面無表情，陷入如失魂的狀態中。

「佳佳，好佳佳，你是不是生病？」在江品皓喊了好多聲之後，她總算從無動於衷中回神。「我沒生病。」

不！她有生病，生了一種名叫愛情的病。

「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嘛！也許我能替你解決。」江品皓趁著店裡沒客人，決定好好的開導她一下。

「唉！」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她什麼都無法說，要是讓江品皓知道她又陷入壞男人的愛情里，一定會被笑死的。

她的腦袋為什麼會蠢成這個樣子？

她已經離家一個星期了，那個沈育鋒連通電話都沒有，還說喜歡她，要為她放棄整片森林，她還傻傻的相信他的話！

她簡直是笨到無可救藥，要是他真的這麼喜歡她，他怎麼會對她不聞不問呢？

這時，她擱在櫃枱內的手機響起，她一聽到手機鈴聲，連忙跳起來，衝進櫃枱內，以為是沈育鋒，結果是她的爸爸。

「爸？」她很懷疑，這個忙到一天只剩六個小時睡覺的父親，幾乎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她。

「今天回家吃晚飯，爸有事要跟你說。」

「爸，到底什麼事？」

「在電話里不好說，我們回家再說。」三言兩句，趙東興就匆匆掛斷電話。

她心裡有股預感，直覺不妙，但父親很少要她回家吃飯，無論如何她都得聽話。

雖然父親是商場上的強人，但自從母親十年前因病去世之後，父親為了讓她們三姊妹在溫暖的環境中成長，堅持不續弦，更從沒有傳出花邊新聞，光從這點就知道父親對她們三姊妹的愛。

「你爸打來的？」江品皓見她收起手機才問。

「嗯，我爸要我回家吃晚飯。」

「那你就回去吧！我會找丫妹來幫忙顧店。」

「品皓，這陣子都時常放你一個人顧店，真不好意思。」

「我們是兄弟，你幹什麼說這種客套話，不過如果你真的覺得對我愧疚的話，那你就告訴我，你為何心情不好？」江品皓拍了拍她的肩，還調皮地對她眨了眨眼。

「別為難我啦！我先回去了。」她拿起皮包就沖了出去。

不是她不告訴江品皓，而是她要如何說得出口？她不但打破自己不再談戀愛的誓言，更糟糕的是，她竟又愛上那種花心的男人！

她不想被江品皓恥笑，她得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慢慢舔吻自己的傷口。

到了晚餐時刻，果然一向忙碌的趙東興準時出現在餐桌上，連同趙芳芳和趙玲玲也都在家。

一家四口，享受著難得的聚會。

趙東興有著嚴厲的家規，吃飯時絕不能開口說話，可是三姊妹才剛動筷子，他竟忍不住開口說話了。「佳佳，你都住好幾天了，待會兒吃飽飯，你收拾一下，育鋒說要來接你回去。」

三姊妹面面相覷，會在吃飯時間開口，表示爸爸的脾氣已經到達忍耐不住的地步了。

「爸，是育鋒跟你說的嗎？」趙佳佳放下筷子，蹙起眉心。

「他今天打電話給我，跟我說他惹你生氣，看看你氣消了沒，今晚他要來接你回去。」趙東興凝看著女兒，想看出有沒有什麼異樣。

「我不想回去。」趙佳佳沒想到沈育鋒竟會打電話給爸爸，真是令她錯愕。

「佳佳，你年紀小，脾氣鬧一下也就夠了，人家育鋒已經特地打電話給我了，你就不要再拿喬了！」趙東興斥責著。

「爸，我沒有拿喬。」趙佳佳小小聲地辯解。

「那為何不回去？」最近為了資金的事，趙東興是頭髮更白，額頭的皺摺也更多了，整個人顯得蒼老不少。

「因為……我想跟沈育鋒離婚！」

趙佳佳的話一出口，引來趙東興的勃然大怒，他用力地拍著桌子。

「爸，你先別生氣，聽聽佳佳怎麼說！」趙芳芳趕緊勸說。

「離婚？你當結婚是在辦家家酒嗎？你知不知道我最近為了公司資金的事，血壓上升多少？」

「爸……」

趙東興完全不給佳佳說話的機會。「我的房子才剛動工，我還等著育鋒把第二階段的三億資金匯給我，你要離婚，萬育鋒也跟我撕破臉怎麼辦？」

「爸，你冷靜點，佳佳想要離婚，一定有她的理由嘛！」趙玲玲也開口為妹妹說話。

「我不管她有什麼樣的理由，當初是她答應要嫁給育鋒的，怎能說變就變？！」趙東興氣炸了。

終於明白了為何今天沈育鋒會特地打電話給他，原來事情已經到達離婚這麼嚴重的地步了！

「爸，豐強投顧已經跟我們簽定合約，就必須照著合約定，就算小妹跟沈育鋒離婚，還是不能違反合約，否則我們可以告他！」趙芳芳這個東興建設的行政副總，提出了她的專業見解。

「是沒錯，若一切照合約定，那我們公司就等著跳票了！」趙東興一向嚴謹，他如今卻失控地大吼。

「為什麼？」趙玲玲不明白。

「就差那麼兩天，公司會有一億的資金缺口，我希望育鋒能幫忙，比合約約定的日期提早兩天將三億的資金匯給我，可是他希望能接佳佳回家！」這次的土地建案實在太大，趙東興才會面臨周轉不靈的窘困。

「爸，是沈育鋒威脅你的嗎？」趙佳佳無法不往壞處想。

「不是，育鋒一口就答應要幫忙，只是希望你能氣消，今晚跟他一起回家。」趙東興緩下怒色，表情變得哀傷。

「我若不跟他回家，他就不幫公司度過難關嗎？」趙佳佳吶吶反問。

「不是，是我沒臉用他的錢。」趙東興嘆了口氣。「當初要嫁的也是你，現在要離的也是你，人家育鋒都順著我們的意思，你要爸爸怎麼對得起沈總裁？我以後在這商場不就不要立足了，我乾脆讓公司關門大吉算了！」

「爸，我明白了，我待會兒就自己回家去，我不會讓你為難的。」趙佳佳勉強拿起筷子，吞了一口飯。

趙芳芳和趙玲玲很有默契，不在爸爸面前逼問小妹要離婚的背後原因，等到私底下，她們一定會問個明白的。

趙佳佳心裡想，是她想得太簡單了，以為這樣沒有感情的婚姻，可以讓她躲在殼子里，永遠不用再談感情。

她本來想快刀斬亂麻，趁事情還沒失控時和沈育鋒離婚，結果呢？她賠了自己的心卻又逃脫不出來。

她一定是這些日子太習慣沈育鋒的溫柔，心裡想只要她離開他一陣子，那種迷幻似的愛意一定就會消失。

而沈育鋒是故意折磨她嗎？否則以他這麼好的條件，他何必要強制留下她？她不想愛他，偏偏又不能離開他。

她到底該怎麼辦？

月亮圓澄澄，今晚的天空特別的明亮，秋風吹來，夏季高溫逐漸散去，這樣的氣候應該很令人舒服，可是趙佳佳的心情卻沉甸甸的。

她提著一隻小行李袋，一頭長發紮起高高的馬尾，走出自家的大廈后，她打算沿著行人紅磚步道散步，再慢慢踱向附近的捷運站。

她得讓思緒清空一下，這就是她堅持不等沈育鋒來接，要獨自回去的原因。

但是當她才踏上紅磚步道，一個從角落裡飛出來的人影，突然擋住她的去路。

她嚇了一跳，以為是搶劫，結果是魏世傑！

「佳佳，我總算等到你了。」

趙佳佳有些恍惚，在魏世傑還沒出國前，他們總是相約在她家附近的超商碰頭。

趙佳佳當作沒聽見，閃身想從一旁走過去，魏世傑卻張開雙臂攔住了她。

「佳佳，我不求多，你只要給我五分鐘就好。」魏世傑懇求著。

一向心腸軟的她，只好點點頭。「有什麼話，你快說！」在這大街上，諒魏世傑也不敢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魏世傑眼露欣喜。「佳佳，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

她沒有回應，將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想看著他的臉。

見她沒有反應，於是魏世傑繼續說：「這幾年來，你資助我念書、出國留學，我都感恩在心，我絕對不是要騙你的錢。」

她還是不說話，傷痛已經造成了，當初她的眼淚也流干，什麼卑微的話都說盡，他還是堅持不要她呀！

魏世傑嘆了口長長的氣。「我在國外，因為寂寞，以為那是愛情，所以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的竟背著我劈腿。」

「所以呢？」她涼涼地問：「你騙了我，那女人騙了你，我該說這是報應嗎？」

「沒錯，的確是我的報應，我不應該忍受不了孤獨，就這麼跟同學在一起，我發現我最愛的人還是你，所以我一拿到學位就回台灣，我想祈求你的原諒。」魏世傑的表情苦澀，充滿悔意。

沒有她的資助，魏世傑在國外混不下去嗎？她不得不這麼壞心的想，否則一心嚮往國外的他，怎麼肯輕易回台灣？

「我原諒你了，那我可以走了嗎？」她轉身想走，不料手臂被魏世傑給拉住。

「佳佳！」

「放手！」她用力甩開他。「你的五分鐘已經到了。」

「佳佳，你別這樣，所有人都不告訴我你在哪，我只好天天到你家樓下來等你，我好不容易今晚才等到你呀！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魏世傑的苦肉計顯然已經奏效。

「我已經結婚了，也不住在這裡了，你別白費心機了！」

「你和沈育鋒只是一場利益聯姻，你跟他之間根本沒有感情，你是為了忘了我，所以才決定嫁給他的！」魏世傑說得斬釘截鐵。

魏世傑的猜測完全正確，她有股心虛，卻更堅定臉上的表情。「那不關你的事，我要回去了。」

她想要走，這次卻被魏世傑一把抱進懷裡。「佳佳，我的佳佳，你別這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在他的胸前掙扎。「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救命。」她怒吼著。

以為女人都吃這一套嗎？只要強來硬來，女人就會屈服嗎？她沒想到魏世傑竟敢在大街上這個樣子。

而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似乎都在遠遠的袖手旁觀，大家都以為他們只是一對鬧脾氣的情侶。

她的救命還沒呼喊，魏世傑的臉頰突遭受到一記重拳，瞬間將他打倒在地，她也在霎時落入一個寬大的懷裡。

她在驚嚇之餘看見是沈育鋒之後，她鬆了一口氣，雙手牢牢抱住沈育鋒的腰，把他當成救命浮板。

沈育鋒在阿正停車之後，就看見走出大樓的趙佳佳，走下車的他，沒有立即上前，本打算給她個驚喜，沒想到卻看見她被那個姓魏的給攔住。

他認得這個姓魏的，那天在婚宴上，他就清楚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於是他站在路燈邊，沒有特意的隱藏自己，不過她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於是他將她和那個姓魏的對話全都聽了進去。

原來她和姓魏的是一對舊情人！

「魏先生，又碰面了。」沈育鋒口氣冷森。

魏世傑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抹唇邊的血漬，他當然知道沈育鋒是什麼人物，他無法正面跟沈育鋒作對，只能暗地裡找趙佳佳。

沈育鋒挑眉，勾動唇瓣，陰冷地說：「大街上，公然調戲我沈某人的老婆，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把你告進牢里？」

「沈先生，我沒有調戲佳佳，我是佳佳以前的男朋友，我只是在跟她敘舊，而你動手打了我，我也可以去驗傷的。」魏世傑不甘示弱地反擊，但畢竟他還年輕，又沒有社會歷練，那身氣勢硬是比沈育鋒矮上一大截。

「那佳佳喊救命是喊假的啰？」沈育鋒可以感覺到她的害怕，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小臉深埋在自己的胸前。

看著他們的親密模樣，魏世傑又羞愧，又不想認輸。「佳佳會嫁給你，完全是看上你的錢，你以為她愛你嗎？她愛的是我！」魏世傑吼得很大聲。

趙佳佳在沈育鋒的懷裡猛搖頭。「沈育鋒，我們走，我們不要理他！」

在這一刻，她的心依附著沈育鋒，她不想再聽到魏世傑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那都會勾起她滿滿的心痛。

「她若愛的是你，又怎麼會嫁給我呢？我勸你別再來糾纏佳佳，否則到時你得為你自己的蠢行負責任的！」沈育鋒摟住她的腰，緩緩朝停車之處走過去。

魏世傑的確是想挽回趙佳佳的心，在現實的背後，他的確是需要能支持他在事業上發展的伴侶。

可惜魏世傑終究是晚了一大步，他悔不當初，若他不要被愛情沖昏頭，若他能娶到趙佳佳，他是不是可以少奮鬥三十年呀？

魏世傑就算懊悔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