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近在忙著打掃房子，把沙發換掉了，牆壁重新粉刷，地板也一寸一寸刷洗，甚至全部的衣服都拿出來重新洗一遍，體力上的付出讓精神也沒那麼壅塞了，心情好像隨著房子煥然一新。

不過或許是太勞累了，當兵兩年在那個任憑風吹。日晒雨淋的小島上都沒生過病，沒想到才回到安逸的生活不到二個星期就感冒了，看著溫度計上不斷上升的水銀柱，突然有一個想法：如果它不斷上升，是不是就會失去知覺，然後……

叮咚……叮咚……電鈴聲打斷了我無趣的想法。

「學長，有沒有好一點啊！」學妹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門口。

「沒什麼，只是小感冒。」我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在電話中聽你的聲音好像很嚴重；所以今天下午特地請假。到超市買了一些東西，想說你生病了可不能到外面再隨便亂吃東西。」

「這麼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還說呢，本來是你要請客的，沒想到居然來生病這一招，是不是錢沒存夠啊？」

「錢當然夠啊，不然等感冒好了再連利息一起還好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要把它記在筆記本喔！」

「沒問題，沒問題。」

「那今天就先讓我獻醜了。」

「沒想到你還會廚藝。」

「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買了一些火鍋料，感冒嘛，多喝一些熱湯應該會有幫助，而且我也只會這個啦！你去沙發上好好休息，弄好了再叫你。」

學妹把我推進沙發然後在電磁爐前開始處理了起來，本來想要阻止她，因為那是屬於惠雯的位置，但是看著她忙上忙下的身影，似乎也沒有那麼突兀。

「學長，大湯匙在哪裡？」學妹回過頭來。

「在下面的柜子里，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今天你就好好享受，只是別忘了下次如果換我生病你也要這樣對我喔！」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她，只是獃獃坐著，看她把火鍋端到桌子上。

「來，開動了，多喝一點熱湯，這樣感冒才會快快好起來。」學妹幫我舀了碗。

「嗯，沒想到味道還不錯，我本來有接受苦刑的心理準備。」我開玩笑說。

「你可不要小看我，別的不行，說到煮火鍋可是下過功夫呢！」學妹很自豪。

「哦，煮火鍋還有功夫，可不可以說來聽聽啊？」

「首先從材料開始，所準備的食材要小心他們的味道會不會有衝突，像九層塔這種味道強烈的菜就不適合煮火鍋，但是麻辣鍋就不在此限，當然啦！也跟個人的口味有關係。」

「接下來用鹽水清洗蔬菜，然後再挑選它們，一些爛掉的部分要去除，如果需要用到刀子要特別注意大小，像玉米最好是在五公分以內，大小的話很容易煮得太爛，太大的話玉米心的部分不容易煮熟。」

「有人吃玉米心嗎？」

重點不是吃它，而是在煮的過程中，玉米心的精華部分會滲入湯頭，增加湯頭的美味。當然還要一些適量的香菇、蕃茄來加強味道，不過要記得，它們是配角，如果要吃的話在煮熟時就要趕快吃，因為時間一久它們就沒有味道了。「

「肉類的話要用火鍋專用，不能使用烤肉片，因為腌過的肉類會破壞湯頭，另外一些海鮮可以提味，像蝦子、鮮蚵、蛤蜊，但是要適量，而且最好不要煮魚肉，因為在煮的過程中它很容易散開。在鍋子中放進等比例的罐頭湯頭和水，再把蔬菜類放進去，蓋上鍋蓋，等水滾了之後就可以先開始吃了，然後再放進新的蔬菜和要吃的肉類，這次就不用鍋蓋了，等到滾了就可以吃！」

「為什麼要分兩階段？」

「因為這樣就可以吃到兩種不同的風味啊！加入肉之後跟之前的湯頭是完全不一樣的，之前的味道像是無拘無束漫步在草原上，之後草原上就會多出一些牛羊，比較熱鬧啦！」

「哇！那加進去海鮮不就會看到池塘中的魚蝦嗎？」

「對！沒錯，一鍋有下過功夫的火鍋就像是一幅畫那麼精采！」學妹興奮地鼓起掌來。

「再來是沾醬，要準備兩種，一種是在滿滿的蔥花中加上三分之二的醋、三分之一的白醬油和少許的辣椒，用來沾蔬菜類，一種是蛋黃加上沙茶醬和少許醬油、大蒜，用來沾肉類，一鍋火鍋的成敗沾醬可是佔了一半的份量喔！」

「你用了這麼多功夫，那我在吃的時候有沒有注意事項啊？」聽了這麼多很害怕會褻瀆了這「火鍋畫」。

「只要張大嘴吃光它就行了！」

學妹又幫我舀了一碗，這一碗裡面有肉，不過不知道是牛還是羊。和學妹在一起就是這麼自然，完全不會感到負擔。

餐後學妹熟練地收拾著碗盤，清洗完畢后把它們都歸定位，整齊得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但是這鍋火鍋的感覺卻在心頭慢慢散開……然後她問我明天想吃什麼，我堅持不用了，因為感冒已經好了一大半，應該可以自行覓食了。她說二十分鐘後到家會打電話給我，便開門離開。

那二十分鐘我一直坐在沙發上，回想了很多事，機場里吵雜的人聲又爬滿了思緒，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學長，我到家了。」

「喔，那你早點休息。」

「吃藥了嗎？」

「啊！我忘了。」

「我就知道，限五秒鐘讓葯在胃裡出現！」學妹用嚴厲的口氣下著命令。

「是，長官，馬上照辦！」我也演了起來。

我們一起笑了出來。

「好了，我會吃的，你早點休息。」

「記得喔！拜拜！」

「拜拜！」

掛上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居然有一絲絲的暖意，是火鍋嗎？那是好久不曾有過的感覺。

這個女孩就這樣走人了我的生命嗎？這幾天她的確帶給來不少歡笑，看著她的笑容我不自覺地也開始笑了，彷彿有一道陽光不斷地尋找心裡灰暗的角落，要用溫暖驅趕寒冷。

不過這樣對她公平嗎？不知道是因為心裡有一個角落空著所以她進來了，還是用她來填補心裡那個空著的角落……

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學長，第二波突擊檢查，葯吃了沒啊？」依然是學妹有精神的聲音。

「我正要吃。」抓起桌上的葯往嘴裡送。

「真讓人不放心，答應別人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嗎？」

「我……」

答應別人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嗎？不！都放在心上，而且很重，重得連拿開之後都還有明顯的痕迹留在心中。

「支支吾吾的，那這樣說要請客的事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不行，看情形要先領一點利息才行，這樣才保險。」

「那你說要怎麼辦？」

「那明天去看電影，當作利息！」

「可是我還在感冒中。」

「沒關係你可以帶著口罩，但是記得千萬不要進去便利商店。」

「為什麼？」

「你那一雙要死不活的眼神，人家會以為要搶劫啦！」

要死不活的眼神？掛上電話之後特地照了鏡子，鏡中的我的確消瘦不少，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和深陷的雙頰，真會讓人以為是失業男子來搶劫。對鏡中的自己作了一個深呼吸，告訴他：你也該振作起來了！

每當踏進那個記憶中黑暗的角落，學妹的電話聲總是適時地響起，將我拉進她的笑聲中，一次、二次、三次……因為慣例所形成的馴服好像愈明顯了，漸漸地，腦中那個異國機場紛亂的吵雜聲好像被學妹爽朗的笑聲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