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像一個收成的農夫摘光了枝頭上的果實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風中獨顫的枝葉雨正從雲端悄悄滑落下來，濺起的水花在腳邊跳著舞，是我從台北帶來的嗎？

加快腳步甩開身後的雨走進這家店，不像其他酒館的吵雜，這家店中放著淡淡的Jazz樂，簡單的吧台加上幾張圓桌，在複雜的倫敦顯得不太搭調。

唯一比較顯眼的要算是掛在牆上的《星夜》。是梵谷在1889年割下耳朵送給伊凡娜之後進出療養院時的作品，他以曲線、螺旋紋扭曲成漩渦的筆法來表現夜晚藍色的星空，似乎想要從複雜但卻規律的線條中解放什麼。也許在梵谷的心中，精神有問題的是世人。

會選擇這一家店並沒有特別的理由，只因為坐在吧台上可以從中國臉孔的Bar—tender身後的玻璃窗看到外面，我突然體會到在異國遇到熟悉臉孔的親切。路燈透過玻璃窗上的水滴反射光線，像是梵谷畫中所看到的世界，雜亂中卻又不失秩序，正像我現在藍色扭曲的心情。

「可以給我一杯Kamikaze嗎？」找了一個可以清楚看到窗外的位置坐下，店中並沒有其他客人。

「要抹鹽嗎？」圍著深藍色圍裙的年輕Bartender用有精神的眼神看著我，雙手依然在吧台下忙著，他大概是剛上班吧。

「好。」我需要一點鹽來刺激我的思緒。

「你是今天第一個客人喔！」

「所以有打折嗎？」我開玩笑地問。

「打折啊！這我不能決定……你喜歡什麼音樂，我放給你聽好了，這可是第一個客人才有的權利！」

音樂？

「可以放BillieHoliday的嗎？」這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音樂，就像那個悶熱的下午，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音樂。

「沒問題，精選集可以嗎？」

「好！謝謝！」

Bartender熟練地換上CD然後轉身開始忙著我的Kamikaze，或許他是看到樂聲響起時，我緊皺的眉頭所以迴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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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ikaze的意思是二次大戰時日本神風特攻隊的飛行員。

那是一個充滿悲劇的時代，戰鬥機飛行員頭綁白布，在空曠的飛機跑道上，對著太陽旗，喝下那一杯裝著對親情的小愛與對國家民族大愛的酒，手中握著操縱桿，眼睛看著儀錶板上親人的照片，然後毫不猶豫地飛向敵人的船艦，在爆炸聲中高喊萬歲，用自己的生命換取最大的榮譽。那杯酒是獎勵他們還是麻醉他們，只有飛行員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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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ikaze的做法很簡單。

一盎司的Vodka，二分之一的甜柚酒，加上二分之一的萊姆汁，在Shaker中充分混合，倒人老式酒杯中，再加上一塊大冰塊和檸檬片，也許杯口抹上鹽，墊上杯墊，就是一杯Kamikazeo過程也許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換，你可以決定抹不抹鹽，要不要冰塊、杯墊。但一盎司的Vodka、二分之一的甜柚酒和二分之一的萊姆汁卻不可變。因為這是它之所以是Kamikaze的原因。參雜著壯烈、勇氣和一點悲傷的感覺，不因為過烈或過甜而影響飛行員的決心。

你喜歡烈酒的味道，當然可以多知一點Vodka.但它就不叫Kamikaze，可能是辛辣的Kamikazeo也許你喜歡香甜的感覺，也可以多加一點甜柚酒和萊姆汁。

但它也不叫Kamikaze，可能叫甜味的Kamikazeo「先生您的酒。」Bartender把Kamikaze推到我的面前。

我搖晃著杯子，聽著冰塊敲擊杯子的聲音，似乎看見了太陽旗在空曠機場上隨風飄動的悲愴。

辛辣與甘甜交織才是Kamikaze.就像愛情，二分之一的苦澀，加上二分之一的甜蜜。苦澀的愛情，可能你付出太多；甜蜜的愛情，可能你付出太少，兩者都叫單戀而不是相戀。就像Kamikaze的另外一個名字，水晶之戀。

窗外對面街上剛停了一台白色的雅哥，駕駛打開門撐起雨傘，繞過車頭到另一邊接過一位女孩，往公寓大門走去，女孩往這邊望了一下，我似乎可以聞到她頭上的發香。

那種微風吹過草原的清爽香味……

在BillieHoliday的歌聲中我喝下第一杯Kamikaze……

有人說酒能解愁，為什麼我的胸口卻越來越悶，那種壅塞的感覺，是酒精？還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