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間,繼續悄無聲息地流逝著,耶誕節之後是元旦,然後就是中國人很看重的春節,除夕之夜,亞倫硬拉著家俊去游花街,轉了一圈還失望地問:「怎麼紅玫瑰都沒有開的?」
「你真傻,這裡不是西方的花市啊。玫瑰要沒開的才好賣。」家俊心不在焉地說,想著是買盆富貴竹還是年桔回家,今年四季桔已經不怎麼時興了,那種叫硃砂桔的看上去顏色好又大顆,很喜氣的樣子……不過老媽都不會懂吧,他一年都有八個月在歐洲過的,還是買些鮮花回去插瓶呢?芍藥?百合?銀柳?
「阿俊,喂,阿俊,我買花送你好不好?看那種花開得很艷的,很好看啊,賣的有花苞苞,回去插在你家裡等開了你就能記得是我買給你的啦,咦?還有一大裸的在賣,我如果買那個給你,會不會太傻?」
家俊順著他的手指看向那花攤上開得燦爛嬌艷的桃花,和周圍喜氣洋洋的人群,不知道為什麼臉上忽然發燙,一把拉起亞倫說:「去看電影!」
「我還沒有買花給你……」亞倫不解地抗議。
「我不喜歡!」家俊大聲說,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轉身就走,開玩笑!男孩子送什麼花!他丟臉也丟得有點限度吧!
自從他們有過那一夜之後,家俊總覺得,他們的關係有點危險了,亞倫理所當然地把他們的進展視為正常,經常甜甜地在他耳邊說「我愛你,我喜歡你。」
他說得輕鬆,可是家俊,卻猶豫著不敢去面對,每次聽到的時候,心裡都會一跳,接著就是硬按下去,裝做沒聽見,自然,也更不會對他回應什麼,為此,亞倫還很不高興的樣子,家俊總是板著臉說:「等你懂了什麼叫愛再對我說吧,小鬼!」
亞倫總會轉怒為喜,然後跑過來蹭他:「阿俊是說我還做得不夠吧,嘿嘿,我會努力,一定讓你滿足的,還有,阿俊,你現在不叫我『下面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了耶,這算不算你認識到我的好處了?」
好處嗎?亞倫是個不錯的情人,體貼,細心,溫柔又熱情,拋開一切外在因素去看,家俊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可是,如果說到未來,家俊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只有現在,夠不夠?
情人節很快接著春節就到來了,亞倫興高采烈地安排了節目:「我等你下班,然後我們去吃情人節大餐!這次是要西式的吧?然後去看電影,嗯,票我都買好了,排了好久的隊啊,很搶手呢,還是情侶專座的,然後我們就去……嘻嘻,阿俊。」他摟住家俊的脖子,壞壞地啃了他耳朵一口,「我借了朋友爸爸的別墅噢。」
「給我坐好!」家俊把他從自己身上拉開,推回對面椅子上,「你怎麼老借別人的別墅?」
「朋友嘛,沒關係的。」亞倫拿起自己候子里的牛油果醬多士咬了一口,「再說,我也有幫他們的忙。」
「你的朋友都夠有錢的啊,都是些闊少吧?」家俊戳著香腸奄列,明明是煎得很香的,為什麼就是不開胃口?還有些想吐的感覺?看旁邊配的幾片新鮮檸檬倒是很中意,口腔里不自覺地泛起酸水來。
「還好啦。」亞倫裝天真,「就是一起玩車的朋友。」
「哼,你們車行,是不是還兼做別的生意啊,在香港私自改造車輛是犯法的,又是加大馬力,改裝引擎什麼的吧?尾管可以拿來烤肉?」家俊送進嘴裡一塊番茄,「你少在裡面攪和啊,沒你好處的。」
亞倫嘟了嘟嘴:「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不過阿俊!你是在關心我吧?嘿嘿,我就知道阿俊是對我好,喜歡我的!」
看著他興奮得都要手舞足蹈起來的樣子,家俊一陣面紅,急忙轉過頭對侍應說:「再要一杯橙汁,不,檸檬水好了。」
「那說定啦,情人節我們就這樣過吧?」亞倫著急地確認他的心意,「最多我下次不找他們借別墅了,我們改去酒店開房間。」他說得太急,忘記控制聲音,雖然兩個人坐在餐廳的角落裡,還是有附近的幾桌客人聽見了,送檸檬水過來的年輕服務生更是當場紅了臉,還不忘記偷偷打量高挑俊美滿臉通紅的家俊一眼。
家俊羞得差點把檸檬水潑到亞倫臉上去,這小鬼!就是這一點不好,不會控制自己,經常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突然對自己又親又抱的,走路也要硬摟住他的腰,最少也要拉手,不然就不幹,如果有行人側目還會很兇地吼過去:「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家恩愛啊?!」
亞倫見他臉青臉白,偷偷吐了吐舌頭,縮回座位里,然後小小聲地說:「好不好嘛,阿俊!」
「不好。」家俊賭氣拒絕。
「為什麼!」亞倫頓時急了,大睜著眼睛看他,「我安排得很好啊,還是你不喜歡那樣?你說你要幹什麼,我改節目!」
真是拿他沒辦法,家俊生硬地說:「我就是不喜歡。」
亞倫的娃娃臉皺了起來,不高興地說:「你生我的氣就直說嘛,我會道歉的,幹嘛說自己不喜歡,你明明就很喜歡,真是的,家俊,你老是這樣……不誠實!」
家俊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生氣什麼,也不知道是亞倫的哪句話戳到他的痛處了,他只記得他猛地站了起來,掏出錢往桌上一摔,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亞倫都被嚇住,他頭也不回離開的時候才聽見他在後面喊「阿俊!」
電話很快就追過來了,家俊在開車,根本不去理會,就這麼聽著手機響了又響,亞倫也真有耐心,一直撥了半個多小時,家俊都把車停在警署停車場了,手機還在不甘休地響著,他無奈地接通,剛「喂」了一聲,那麼亞倫就劈頭蓋臉地叫了起來:「阿俊!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不考慮你的心情,只顧自己高興,我知道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深吸一口氣,家俊逐漸冷靜下來,迷惑於剛才自己的情緒,亞倫……好像並沒有做錯什麼,完全是自己不知中了什麼邪,可是小鬼還在手機那邊一迭聲地道著歉,焦急而擔心。
「阿俊?」亞倫怯生生地問,「你還在嗎?」
「在。」家俊簡單地答道。
「你還生我的氣?」聲音更低了。
「沒有。」家俊說的是實話,他現在根本不明白自己剛才是怎麼了,怎麼會這麼衝動,以前對於亞倫在人群里硬要扒著他,他也最多只是嘴上抱怨兩句,太過分的時候給他一巴掌,並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啊。
「對不起啦。」亞倫又道了一次歉,「我下次不會了,我會小心照顧你,不再亂說話。」
「等你知道,豬都會飛啦。」家俊忍俊不禁地說,「算了,你還說我,你也一樣改不了毛病。」
「嗯,我現在知道了,下次不會再說你,那你真的不生我氣啦?」亞倫的聲音一下子高興起來,
「是不是?」
「跟你計較會短命的,我要上班了,晚上見面再說。」家俊看著車外同事們紛紛經過,準備收線,「再見。」
「好,我等你吃晚飯噢,再見。對了,阿俊!我要跟你提個條件。」亞倫忽然很認真地說,「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條件?」家俊有些不耐煩了,小鬼又在玩什麼花樣?
「你先答應我再說。」
「綁匪也沒有你這麼囂張吧?你不說就要我答應?」
「你先答應嘛!」又在撒嬌。小鬼總是仗著自己年紀小對他來這套,不過話說回來,家俊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了,十八,十九?
「好好好,答應你啦,說吧。」家俊拿他毫無辦法。
「那好,阿俊,你聽好噢。」亞倫很認真地說,「下次,要是我還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話……當然我會盡量不做啦,可是也許會有萬一,你生氣了,你可以拍我罵我拿東西丟我,就是不可以一個人離開!不可以什麼都不說就走!你有什麼不高興,就對我說出來嘛。」
家俊握著手機,沒有說話,亞倫自顧自地在那邊說:「你剛才跑走的時候,我擔心死了!都怕你出去生氣會撞到車。」
「烏鴉嘴,呸呸呸!」
「好啦我烏鴉嘴,可是我就是很擔心嘛,我怕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出什麼事情,可是明明是我惹你生氣的啊,就是報應也該是我吧?所以阿俊,你聽好,你已經答應我的條件了,以後無論出什麼事情,都不可以逃避我,你要打要罵要生氣,就對我來好了!我不怕!」
想都可以想出小鬼現在裝大人樣嚴肅的樣子,家俊不禁微笑了起來,聲音柔和地說:「嗯,答應你了。」
「不許反悔,噯?」
「絕不反悔,下次你再惹我生氣,我一定打到你爬都爬不起來。」
「啊!香港員警好暴力!」
「不跟你扯了,晚上見。」
「嗯,晚上見,我愛你喲,阿俊。」
「等你知道什麼叫愛再跟我說這句話吧,小鬼!」
「今晚我們到山頂吹風,我對全香港講一千遍我愛你!」
「你一個人發瘋去吧!」
「上班的時候要想我。」
「我想嫌犯會比較多。」
「那我就去當嫌犯!」
「搶塊雪糕的罪名不夠見我啦,小鬼!」
「我──我去搶天價雪糕!灑金箔和熱情魚子委內瑞拉可哥粉賣一千美元的那種!」
邊往辦公室走邊和亞倫斗著嘴,家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嘴邊的笑容是如此輕鬆。
荒郊野外的別墅,神秘的往事,荒零花園裡凋殘而依舊鮮艷的花朵,說著詭異的話的古怪老人,柔弱而神經質的女主角,男主角記憶的碎片,交織成一部最新熱賣的恐怖片。
螢幕上閃爍的螢光照亮了三個人的臉,范浩鵬很有虧他超級模特兒形象地穿著睡衣光著腳候起腿坐在沙發上,微張著嘴感興趣地緊緊盯著電視,范明卻緊緊縮在沙發的一角,害怕地把靠墊抱在懷裡,不時慌亂地閉上眼睛。家偉半躺在左邊的單人沙發里,抱著一大桶奶油爆米花和兩袋薯片,漫不經心地往嘴裡丟著。
大門打開,家俊一臉倦容地走了進來,立刻聽見范浩鵬的沉聲提醒:「不要開燈!沒氣氛了!」
「爸,媽,你們又在看恐怖片啊,阿偉你也在?明天沒課嗎?」家俊走過來,彎腰趴在沙發靠背上,看著電視里女主角在深夜被樹枝敲打窗戶的聲音驚醒,慌成一團地藏到被子里,「BB呢?」
「BB說他要努力溫書,中五就考大學,不等中七了,我們家要出會考狀元了,我明天就去交圖,趕了兩周才弄好的噢,大哥你都不關心我。」家偉懶洋洋地說,舉起手裡的紙桶,「要不要爆米花?」
范浩鵬回頭拍拍兒子的臉:「今天回來得早啊,咦?怎麼臉色不好看的樣子?沒事吧兒子?」
「沒事,工作上有些緊張。」家俊含糊地說,他最近脾氣極其不好,一點小事也會大發雷霆,跟過去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完全不一樣了,今天不過是和下面討論一個完結的案子,不知為什麼他聽了一個年輕督察的發言就怒從心起,站起來雷霆閃電地把他大罵了一頓,差點把那個年輕督察罵哭了,坐在一邊的他的上司也黑著張臉。
「看你最近都挺高興的,我還以為──」范浩鵬欲言又止,家俊卻明白他的意思,沒錯,自從他和亞倫交往之後,自己是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像以前一樣戴著面具做人了,走路腳步都會輕快很多,有時沒事總是在微笑,可是……為什麼這幾天脾氣卻變壞了,喜怒無常得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春天來了嘛,春天呀春天,連貓都會……你們誰要來點薯片?哎呀現在好像很驚險的樣子,快看快看!」
幾個人一起往螢幕上看去,女主角心驚瞻戰地走下樓梯,四處張望著去閉地下室塵封已久的門,吱呀呀的聲音在寂靜里聽起來讓人從骨頭裡面冒涼氣,一道逐漸擴大的光線慢慢把女主角的臉照亮,然後兩隻大眼睛驚恐地睜大,差點從臉上突出來的感覺。
「啊!」一聲慘叫長長地回蕩在室內。
「啊!」這聲才是女主角,不過殺傷力甚至還沒有剛才那聲大。
家偉一把按下暫停,惱火地嚷:「老爸!你幹嘛啦,叫那麼大聲,這不是你的書改編的電影嗎你自己怕什麼?!」
范浩鵬瞪了兒子一眼,安撫著嚇得臉色發白的范明:「老公不怕老公不怕,那都是假的,不怕不怕,都是假的啊。」
家俊聳聳肩:「老爸,不是真的吧?你會怕?寫的時候怎麼不會怕啊?」
「寫的時候我沒想那麼恐怖嘛……不對!」范明剛顫聲說就改了口,努力挺了挺胸,乾笑著說,「我只是……只是想製造一點緊張氣氛。」
家偉一邊噓一邊拿爆米花丟自己老爸:「拜託!是很緊張啊,她叫都沒有把我嚇到,你把我嚇到了!哼,我倒要看看地下室里有什麼。」
他一邊發著牢騷一邊重新去放片,范浩鵬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對家俊說:「你也坐下來看吧,老公,好可怕好可怕的片子啊,你要抱緊人家一點。說完就把半個身子都靠在了范明身上,調皮地拋了個媚眼。
「嗯,老婆不要怕,沒什麼了不起的,不然我跟你講下面的──」
「不要講!」
「不許講!」
「啊!」女主角尖叫的回聲再度響起,接著鏡頭急速搖轉到地下室中問懸挂的一具腐爛一半的屍體臉上,掉落出眼眶的眼珠被什麼東西連著,顫微微地搖晃著。
胃裡吃下去的晚飯突然翻湧起來,一陣酸水衝上口腔,家俊不假思索地伸手捂住嘴想讓自己平息,可是沒有用,夾雜著未消化完全食物氣息的酸水一口接一口地反湧上來,他實在忍受不住,拔腿就往洗手間跑去,根本就是本能地衝到抽水馬桶旁邊,「哇」的一聲,吐得昏天黑地,胃整個都翻過來一樣地難受,似乎被一隻手捏在掌心蹂躪著,揉搓著。
「大哥!你沒事吧?」家偉揚聲叫他,「不是吧,你也跟爸一樣?你當員警的什麼沒看過啊會噁心這個?難道最近又出了什麼類似於後巷塑膠帶碎屍連環案一類的重大案件?」
「惡……嘔!」本來就已經難受得恨不能伸手去嗓子里摳的家俊聽見,胃裹又是一陣翻騰,但是已經什麼都吐不出來了,連膽汁都吐乾淨了,只有跪在地上對著馬桶乾嘔的份。
「你這個死小子還在那邊給我說風涼話!」范浩鵬擔心地奔進來抱著兒子無力癱倒的身軀,焦急地給他拍著背,「要不要緊?你在外面吃什麼東西了?老公!去倒杯熱茶來!」
范明早跑進了廚房:「我給他燒點糖姜水啦,一定是著涼了,最近這兩天降溫來著,也不多穿點。」
接過老媽倒的水好好漱了口,家俊才有點力氣站起來,看著被自己吐得一塌糊塗的浴室,不安地說:「媽,你先出去吧,我把這裡打掃一下。」
「又說傻話,這是你自己家你跟誰客氣?」范浩鵬撫起兒子,拿毛巾給他擦臉,「上樓去躺會兒吧,喝點糖水就好過一點,看你手腳都涼了。」
家偉也湊到門口,看著家俊臉青唇白的樣子,撇了撇嘴,粗魯地拉住他往外面拽:「真是的,哥你這麼弱怎麼當香港員警保護市民啊,你快上樓歇著吧,我來打掃這個!」
「混小子,你給我好好乾啊,弄不幹凈我扣你零用。
「知道啦!」
睡到自己床上,裹著溫暖的被子,喝著熱熱的糖水,家俊才覺得好過了一點,胃還是有一陣一陣輕微的痙攣,可是比起剛才來說已經好多了,手腳也在漸漸回暖,看著父母擔心的眼神,他笑了笑:「爸,媽,你們別這麼緊張,我沒事了,剛才一定是開車的時候吹了冷風。」
「啊,我告訴過你很多次啦,開車不要開窗的。」范明摸摸兒子的頭,拿過空碗,「年輕的時候不注意,將來就麻煩啦,看家傑現在的胃不好就是他剛工作的時候饑飽不定餓的,你也要小心啊,還要不要喝?」
「不喝了,謝謝爸,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傻小子,跟我們還說什麼謝謝,不好意思的。」范浩鵬疼愛地揉亂他的頭髮,「不舒服就早點睡吧,工作上有什麼事情也不要太逼著自己,你已經夠優秀啦,二十九歲的總督察,你還這麼拼幹什麼?想在三十歲當警司啊?真是的,看你過得好我就什麼都夠啦。」
范明輕輕拍拍他的肩:「好啦老婆,讓家俊早點休息吧,我們下去了,還有剩的糖水正好給你喝。」
范浩鵬點點頭,給家俊拉好被角,習慣地在臉上親下,才關燈出去。
家俊被折騰得累了,燈一關,胃還在慢慢抱怨的時候,眼皮就垮了下來,很快沉入夢鄉。
情人節的時候,亞倫終於心滿意足地達成了他的全部目的,先是西餐廳浪漫燭光情人套餐,再到電影院看電影。對於電影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記憶,只記得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遇見了,愛上了,結婚了,噢,對了,是時裝片,漆黑一片的電影院里,兩個人的身體在情侶座里依偎成一團,亞倫時不時地就湊上來和他親吻,呼吸也慢慢變重,黑眼睛一果閃過的紫色興奮火花越來越多,喘著氣在他身上亂蹭。
家俊起初還拍他一巴掌要他冷靜點不要亂鬧,後來也想開了,要一個年輕強壯精力旺盛的小雄獸安靜地在這個時候看電影那是不可能的,於是也就由他,還經常懷心眼地回吻過去,唇舌交纏,彼此的體溫都有上升的趨勢,等到電影剛一完,他果斷地立刻站起來,拖著亞倫就走。
「我來開車。」亞倫顯然也是迫不及待,居然搶他的車鑰匙。
「閉嘴!」家俊簡單地拒絕。
亞倫委屈地縮了縮脖子:「阿俊,我想開快點嘛……」
「你會給我開到醫院去才是真。」家俊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由著這個傢伙來,性急的他,說不定真的能製造出一個情人節連環撞車案來,「我會開得快啦,你放心。」
皺起來的娃娃臉果然立刻雨過天晴,笑嘻嘻地撲過來在他唇上親口:「阿俊最好了!其實你也很喜歡做的是不是?我果然都有滿足你啊。」
「閉嘴!」家俊面紅耳赤地叫道,一擰鑰匙,把油門踩到底,車子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凌晨兩點的時候,手機突兀而刺耳地響了起來,剛結束了一場激烈熱情的性愛,彼此依靠著閉目養神的岩獸們懶洋洋地動了動蹄子,沒有理睬的打算,亞倫乾脆把自己的頭藏到了家俊脖子底下,鴕鳥一樣不肯動。
手機響了幾聲就沒動靜了,亞倫鑽出來,紫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用鼻樑頂頂家俊的面頰:「好吵,一定是有誰打錯電話了。不過既然都這樣了,阿俊,你也睡不著了吧,我們……」沒說完就開始迫切地舔起家俊的耳朵來。
「你才好吵。」家俊不耐煩地用頭把他頂開,「會走路的荷爾蒙發生器。」
「嘿嘿,我年輕嘛,就是有本錢,再說,我也在努力滿足你啊,不然你才會不滿意呢。」亞倫厚臉皮地硬是靠過來舔著他,「阿俊──親,愛,的!」
真是拿雄獸沒辦法,家俊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現在他的索求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而且自己越來越拒絕不了,每次都會被他得逞,是有了經驗了嗎?做愛當然沒什麼不好,他也確實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可是體力透支太大了,怪不得他最近都會懶懶的打不起精神來。
亞倫繼續熱情地舔咬著他,加油散發荷爾蒙讓雌獸的身體反應起來,就在家俊被他挑逗得欲罷不能,翻身起來用口咬住他的暗金色長慰不把雄獸精壯的身體往自己身邊拉的時候,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真該死。」家俊喘著粗氣鬆開亞倫,搖晃著自己的身體往手機走去,亞倫從背後撲了上來,咬著他的耳朵撒嬌:「不要管他啦,阿俊,肯定是打錯的。今天情人節哎,誰會找你啊。」
「走開啦!要是警署有事怎麼辦?耽誤會出人命的。」家俊用力擺脫了他,不理會高大威猛的雄獸咬著背鬃縮在後面裝可憐,自顧恢復了人形,走過去檢起了手機,當他彎腰的時候,結實緊繃的臀部凸顯出來,聽見了身後亞倫明顯地吸口水的聲音,又在蠢蠢欲動了。
「站在那裡不要動!」家俊背著他說,然後打開手機,果然不是警署的,其實他聽鈴聲不是設定的就已經知道了,可是顯示來電的是家傑,倒叫他吃了一驚。
「喂,家傑嗎?」他一邊接電話一邊回身警告地看著亞倫,聽見弟弟聲音的時候皺起了眉頭,「你喝酒了吧?……沒有?……什麼事?不能開車了?你還說你!怎麼了?不要哭啊,大哥在,不要哭了,沒事的沒事的,我這就去接你……嗯,不告訴爸媽,我知道了,你乖乖地等著,哥馬上就到,地址告訴我……我記下了,好的,你安心,不會有事,哥馬上就到。好的,我掛了……」
他轉眼就從剛才那個和亞倫熱烈糾纏的情人進入了大哥的角色,冷靜地講完電話之後,他看了亞倫一眼,果不其然,年輕雄獸的紫色大眼睛里充滿了憤怒和不滿,重重地用蹄子跺著地面:「阿俊!」
家俊沒說話,俯身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開始往身上套。
「阿俊!」年輕雄獸不依地走到他身邊,咬住他的內褲左右搖晃著要扯下來,
「不要走嘛不要!我還想和你再來一次,今天情人節哎!你都不肯陪我,我愛你啊!」
無奈地伸手摸著那瀑布般的暗金色長鬃,家俊溫和地說:「亞倫,我弟弟出了事情,他現在要我過去接他,這是突發情況。」
「我不聽我不聽!」大頭固執地搖擺著,亞倫的紫色大眼睛很不滿地看著他,「要是警署有事就算了,你弟弟有事為什麼不找你父母啊!故意來破壞我們約會的吧!哼!討厭!」
「亞倫!」家俊好氣又好笑地在他的鼻樑上親了一下,「不要發小孩子脾氣了,他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麼還讓我瞞著爸媽,你講點道理好不好,那是我親弟弟耶,他出事我怎能不管,好啦,我知道你就是發發脾氣而已,別鬧了。」安撫地拍拍那賴在自己身上的大頭,家俊回身繼續穿衣服,亞倫果然不吱聲了,只是悶悶地蹭著他,弄得家俊背上痒痒的。
「我走了,明天見。」家俊穿戴整齊,擔心弟弟現在的情況,拍拍年輕雄獸的脖子,轉身就走。
這是唯一一次他離開,亞倫沒有死皮賴臉地追上來索吻,沉默地看著他開門,才說了一聲:「明天給我電話。」
家俊知道他心裡不太高興,也知道他沒有對自己繼續發脾氣後面的體貼,於是鼓勵地回頭笑了笑:「嗯,我會的,要乖乖的,我會給好孩子獎勵的。」
拋了個飛吻,看著亞倫忽然亮起來的紫色大眼睛,他笑著搖頭跑下樓去,雄獸就是雄獸,孩子就是孩子,光講道理不行,還得靠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