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鹡原本將鑰匙拿給方跖羽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不想每天被門鈐聲煩死,同時也算是「以進為退」,希望他早日對這個遊戲感到膩了,而選擇放棄他,不再窮追不捨。
可是出乎他意外之外的,方跖羽在擁有鑰匙后,居然更加頻繁的出入他家,根本是一天照三餐,餐餐不缺席。尤其是假日,他幾乎是一大早就來他家報到,不到夜晚時分絕不回家每天早上他不但七點就出現,而且連早餐都準備好了。中午十二點半準時帶午餐出現,不但逼迫他一起吃飯,還強迫他一定得午睡,一點四十分離開。晚上六點半三度光臨,當然連晚餐也準備好了。
用完晚膳后,方路羽就賴在他家不肯離開,即使是坐在客廳看電視,他也都能自得其樂。不到晚上十點他絕不離開,有時甚至還故意拖到三更半夜才被他趕出門。
白鹡真的為當初錯誤的決定感到萬般後悔,雖然他數度想要向方跖羽拿回鑰匙,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他根本不必開口詢問就可以知道結果。他也曾想過乾脆換鎖算了,可是這方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所以只得放棄這個想法。
白鹡極度無奈的深嘆了口氣。「已經十點半,你可以回去了。」
本以為洗完澡出來后,就可以不用看到方跖羽的人影,沒想到他居然坐在他的工作桌前,看著他所設計的程序。
「明天放假,所以不急著回去。」方跖羽給了他這樣的一個答案。
「你每天報到,難道一點都不嫌煩、一點也不膩嗎?」
方跖羽爽朗的笑了笑。「你說呢?」
「已經兩個多月了,難道你一點放棄的打算都沒有?」
搖了搖頭,方跖羽給了他一個雖然早就料到,卻仍令他感到頭痛的答案。「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放棄,你放心吧。」
放心!?白鹡在心中苦叫。
你若能停止這場好笑的遊戲!我才能真的放心。
「難道你看不出來,到目前為止,我對你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方跖羽那抹毫不在意的笑臉,著實讓他眉頭緊蹙。
「你究竟是遲鈍得令人憎恨,還是臉皮厚如牆的讓人討厭?」
「你認為是哪一種就算是哪一種!而我還是忠於我自己。」方跖羽用著欣賞的眼神看著白鹡剛洗完澡后的清爽模樣。
「我到底要說幾次你才能明白,我不可能喜歡上你的。」白鹡無力的說著早已說過上百次的話。
「那我也告訴你,我絕對有耐心、也有一輩子的時間等著你回心轉意。」方跖羽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白鹡坐在床上,懶懶的嘆了口氣。「你究竟要我拿你怎麼辦?」
方跖羽走到白鹡身前,真摯的凝視著他俊美的臉龐說道:「不要去排斥,也不要勉強自己接受,就順著自然衍生的感覺去走。別一開始就堅持反抗,不妨讓時間來決定未來。」
抬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白鹡不免苦笑。「你真的是怪人,你處理感情的態度與大多數人全然不同,你對感情這般執著,卻不自私。」
方跖羽聞言,豁然大笑。「不是我不自私,而是在你的心還不屬於我之前!我沒權利去行使愛情的自私權。」
「喔?」白鹡聽他這麼一說,不免感到好奇。
「我不否認,大多數陷入感情泥沼的人,不管男女,不管對方是否屬於自己,仍然是絕對的自私。當然我也不免會有這種想法,只是我知道這種想法用在你身上只會得到反效果。若我真是如此,那麼連我自己都敢擔保,我這輩子絕不會有希望。」
「你倒是挺了解狀況的嘛!」
方跖羽直爽的笑著,「因為喜歡你,所以便會努力去了解你。不是有句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攻無不克嗎?」
「這麼說來,你也很了解自己的能耐在哪裡啰?」
「對於這點,我絕對敢打包票。」自信瞬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白鹡為他對自己的絕對自信感到十分不舒服。「有自信是件好事,可是你的自信讓我很反感。」
「那是因為你對你自己沒有信心。」方跖羽一語道中他的要害。
白鹡的臉色霎時由白轉青。
「很訝異嗎?我說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甚至可以說對你的個性的了解比你自己還要清楚。」方跖羽一點也不在意他的這些話是否會傷到白鹡。
白鹡無言的瞪著他,提不出任何反駁。
這個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居然將他看得這麼徹底,連他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情都能那樣狠心的將它挖出來。
他們才認識多久?他居然能這麼徹底了解他的內心世界!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為什麼他會覺得在他面前自己連一點隱私都沒有?不管自己掩飾得再好,演技再怎麼超強,竟然一點都瞞不過他,而且還讓他詳知他所有的一切。
他在這個男人面前,就好似全身赤裸一般,不管是什麼事都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他面前,連躲也躲不掉,想逃也逃不走。
方跖羽向前環住他的肩,「真的,在我面前你一點都不用隱瞞,你可以將你的內心世界完全攤開,而我會一直守護著你,為你受傷的心療傷。」
白鹡呆愣的任他抱住自己,完全無力反抗「想哭的話,我的懷裡可以讓你盡情哭泣,你可以向我哭訴所有的痛苦與委屈,我會一一承受下來,再一一幫你治傷。」
方跖羽低下身子,如要證明他的話似的,保護般的將白鹡緊緊摟在懷中。
「或許你認為我太狠,居然道出你不敢面對的事實,可是我是為了你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何不將受過而未愈的傷一一攤出,讓我為你治療?」
無言的沉默著,白鹡僵直著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在感情上受的創傷,就讓我替你治癒吧!」
許久──
白鹡的唇瓣輕吐出微弱的聲音:「我好累,真的好累。」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我好孤單、好寂寞。」白鹡的口中再度低喃著痛苦的話語。
「想說什麼就一次說完,我會耐心聽下去的。」方跖羽的臉上不再是那抹溫吞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包容的真摯聆聽,他的手輕緩地撫慰著白鹡……
白鹡突然驚醒,訝然發現自己居然對方跖羽吐露出暗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猛地一把推開方跖羽。
「滾開。」
***
白鹡踉蹌地跑進浴室,也不管才剛洗好澡,隨即打開水龍頭,任由冷水沖洗著自己。
他要借著冷水的冷冽來讓自己恢復意識,他不能在那個男人的引導下再三的揭露心中的秘密,而令自身懦弱的一面在他面前完全表露無遺。
方跖羽無預警的被推倒后,仍舊是一點訝異的神情也沒有,似乎早就有此認知。
由於浴室的門未關,所以方跖羽很清楚的可以看到白鹡瘋狂的任由冷水沖在他身上的頹喪模樣。
難得的嘆了一口氣,他起身走到浴室想去阻止他近乎自虐的舉止。雖然現在是炙熱的夏季,可是像這樣不要命的洗著冷水還是有可能會感冒的。
來到蓮蓬頭下,方跖羽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亦被冷水弄濕了衣服,強行地將水關掉。
「既然那麼愛他,何不去將他搶過來?」
方跖羽的話讓白鹡頓時驚愕的張大眼看著他。
「既然忘不了他!何不幹脆向他表明你的心意,或許他會接受也說不定。」
他的這番話讓白鹡苦笑不已。「我能嗎?他與雲尊的感情那麼好,他愛他二十幾年了,我怎麼比得過雲尊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愛情跟時間的長短並沒有絕對關係。」方跖羽邊說邊用一旁的毛巾替他擦著不斷滴水的頭髮。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不管是誰都不可能介入他們之間,即使是我也一樣。」白鹡嘴角上的笑意顯得凄愴無比。
「可是你就是無法忘記他不是嗎?」方跖羽說話的語氣好似事不關己的平靜。
「我找不到理由可以忘記他,也找不到理由不去愛他。」白鹡木然的說著隱藏在心中的傷痛。
「就當作是做個了斷吧!去跟他表明這件事,就算明知他不可能接受,也當是為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苦戀做個了結。」
白鹡被他的提議嚇住了。
方跖羽好笑的看著他驚慌不已的模樣。「怎麼,被我的提議嚇到了?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可是很正經的說出這個提議。」
微微一愣之後,白鹡突然縱聲大笑。「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實在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不然怎麼會勸我去跟別人表白?」
方跖羽臉上的表情並沒因他的反應而有所改變,嘴角仍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意。「別以為我是個很大方的人,說起來我也是為了自己著想。」
「哦?」白鹡倒是被他的這句話給勾起好奇心,暫時忘了原有的傷感。
「如果你對他的感情能早日了斷,那我乘虛而入的日子不就能更早來臨了嗎?」方跖羽用著一抹曖昧的笑容直盯著他看。
白鹡對他這怪異的理由只能搖頭興嘆。「怎麼會有你這種生物存在?」
「就是有,而且就在你眼前。」方跖羽的笑容中隱含著絕對的自信。
「可以了,我頭髮已經幹了。」白鹡阻止他不斷擦著自己頭髮的動作。「倒是你,沒事幹嘛跟著蹚這渾水?」
方跖羽不在意的聳了聳肩。「去換掉濕衣服,雖然是大熱天的,還是很可能會感冒的。」
沒理會自己一身濕透,他自顧自的將白鹡拉出浴室,要他換上乾爽的衣服。
「那你呢?」白鹡問著。
「我等會兒就回去,回去再換就行。」
「可是……」
「是我自己要蹚這渾水,是我自找的,跟你沒什麼關係。」知道白鹡想說什麼,他主動回應。
雖然很不喜歡這個男人的自信與可以用「鴨霸」來形容的固執個性,可是他也是為了自己才成了這身狼狽樣,他無法假裝視若無睹。
「你去沖個熱水澡,我拿乾淨的衣服讓你換上吧!不然若害你感冒,那我不就得欠你一份人情了?」為了不想欠方跖羽任何人情,白鹡從衣櫥中拿了一套休閑服,順便將他請進浴室內。
「我寧願讓你欠我人情。」方跖羽沒有阻止他將自己推入浴室的舉動。
「你想都別想。」白鹡將方蹈羽「請」入浴室后,直接幫他關上門。
在關上門的那一刻,浴室內的方跖羽突然蹦出爽朗的大笑。
白鹡無力阻止他!只得暗自在心中罵著。剛才的那些悲情經過他這麼一鬧之後,已淡化許多。
白鹡搖了搖頭,拿出另一套乾淨的睡衣換上。他著實拿方跖羽沒轍,好象被他牽著鼻子走似的。
白鹡換上乾淨的睡衣后,有些疲倦的爬上床。
他這陣子總覺得精神不濟,容易感到疲累,尤其經過剛才的騷動之後,他現在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覺。
聽到浴室內不時傳來的水聲,白鹡僅能苦笑以對。心想當他從浴室出來后,若發現他已睡著,應該會很識相的離開吧!
想著想著,他在疲累中合上眼皮,漸漸睡去。
***
雖在睡夢中,但他總覺得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在盯著自己看,白鹡直覺有些不對勁。
猛地睜開眼,他就發現了那道炙熱視線的來源。
「你怎麼還在這裡?」白鹡驚訝地看著坐在床邊,那道灼熱視線的主人──方跖羽。
方跖羽苦笑的站了起來。「你看我現在這副模樣,能離開嗎?」
白鹡聞言,仔細地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方跖羽本來就比他高了將近一個頭左右,身體又較為壯碩,加上手長腳長的,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是硬被撐開似的,而且手腳各露出了一大截,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白鹡看到他那副模樣,忍不住猛笑了起來。
「你看,連你都笑成這樣子了,我怎麼敢以這副德行走出去!」方跖羽說話的語氣雖然無辜,但臉上仍掛著那抹不在乎的笑容。
止不住笑意,白鹡差點因此而笑岔了氣。
「所以你得好心的留我在這裡過一夜,等明天衣服幹了再走。」
白鹡拚命地止住笑后道:「可是我這裡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給你睡。」
聞言,方跖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笑意,他爬上白鹡的床,自動的躺在另一側。
「你應該不介意我們共睡在一張床上吧?」
「我介意。」這個男人怎麼那麼自動?居然不經主人同意就自行爬進被窩裡,甚至已經用最為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
「別那麼想不開嘛!兩個男人一起睡在一張床上是很平常的事,而且我們每天中午不都是一起睡在這張床上的嗎?」方跖羽一點也不將白鷥的反對看在眼裡,反倒將他壓回床上,強迫他躺下來。
白鹡瞪著他!一點也不覺得他說的話是對的。
「別再用這種眼神看我,不然我可不敢保證能忍住不吃你。」
說完,方跖羽還理直氣壯、不怕死地用著噯昧的目光看向白鹡.白鹡怎麼可能聽不出他話中的涵義,心中的一把怒火又被他燃起,正想破口大罵。
「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會努力剋制自己的。」
方跖羽突然脫口而出的溫柔言語,讓白鹡睜大眼看著他。
他真的是拿眼前這個男人沒有辦法,每次都被他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該如何回嘴反駁。最好的方法就是閉上嘴、背對他,不去理會他的話。
方跖羽很自然的將白鹡抱進懷中,讓他以最舒服的方式靠在懷裡。「這樣睡會比較舒服一點。」
本想拒絕,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真的鬥不過這個男人,所以只能乖乖的靠在他懷中。而且這樣的姿勢確實是很舒服,每天中午他都被他這樣強迫的摟在懷中睡覺。
「你不覺得抱著我睡覺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嗎?」
方跖羽一臉不以為然。「你怎會認為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
兩人這樣近距離的對看,雖然迎面而來的是深情款款的凝視,可是白鹡一點也沒被他炙熱的眸光給吸引而迸出愛的火花。
「拿你的手臂當我的枕頭,我可不認為這是件輕鬆的事。」
方跖羽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樣能換來將你摟在懷中共眠絕對是值得的事。」
「那對一個男人的生理狀態來說,絕對是一件折磨人的苦差事。」
一陣爽朗愉悅的笑聲從方跖羽口中逸出。「這我不擔心,我想我有自信克製得了。」
「哦?」依這一陣子相處下來的認識,白鹡相信他的確是可以做到。「看來我對你生理需求的吸引力是不夠的。」
方跖羽輕笑了一下。「隨你怎麼說都行,我只想說我希望在得到你的身體之時,也是獲得你的心之際。」
「你對自己還真是有自信。」
「我的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