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把自己交給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姜若男根本沒有時間去深究,因為鄧益真的接手一切,他不只是送她回家,還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以屋子的主人自居。
他有想過單身女郎的家應該不大,但是十坪套房似的住家,那和他家相比如同火柴盒般大小的空間,像他這種高大身形的人一塞進來,簡直連轉個身都非常困難,她就是住這種地方?
姜若男用膝蓋想也知道鄧益的感覺,但這是她家,她會用生命去捍衛。
「不是租的,我買下來的,雖然還有貸款。」她非常自豪的表示。
「你一個人住,」他反應很快的說:「是夠大了。」
「好了,我到家了,」她在屋內唯一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然後看著大門。
「謝謝,你可以走了。」
鄧益看著她,現在他怎麼可能走,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麼,可是……他走不開。
「還有什麼事嗎?」見他沒有動作,她婉轉問道。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他放下總裁身段,任她差遣。
「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
「你的左手燙傷了。」
「我還有右手。」
他不要她逞強。「一定有我可以做的事。」
姜若男好言相勸,「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有人連雙手都沒有,日子還是可以過,我只要不弄濕傷口,按時服藥、準時回診,其他一切如常。」
「你可以自己洗澡嗎?」他突然問。
「你不會是想要幫我洗澡吧?」
「不是,但我可以在你浴室外面等候,如果你有什麼狀況,例如不小心摔倒了可以幫忙。」他的動機非常單純。
「摔倒爬起來就好。」
「你的左手不方便。」
「只是燙傷,又不是殘廢。」
「我沒有把你當成殘廢,我只是想為你做一點事,你吃藥時要喝水,我可以幫你倒水,你如果要換衣服,我可以閉上眼睛在一邊提供協助,家事、瑣事、大小事都可以幫忙。」他不知道自己的「潛能」這麼驚人。「我也可以幫你倒垃圾、跑腿,甚至洗衣服。」
「我不需要男佣。」她不著痕迹的諷刺。
「我不介意當男佣,而且你可能半夜傷口痛到醒過來,如果……」
「我有醫生開的止痛藥。」她截口道。
「我可以陪在你身邊。」
「你為什麼要陪在我身邊?」姜若男露出一個感恩的表情。
「我謝謝你,真的,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是我二十三歲了,不是三歲,如果你的愛心無處宣洩,那麼找幾家育幼院,當它們定期或長期的贊助人,這樣你可以幫更多的人。」
鄧益聽了之後只是笑笑。「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你口渴嗎?」
「不渴。」
因為房子就那麼一丁點大,所以鄧益一眼就瞄到她的水槽里有一些待洗的臟杯子和碗盤,她似乎沒有順手將碗盤洗起來的習慣。
「我幫你洗碗。」他馬上找到事做。
「你不要碰我那些碗盤!」她阻止他,並且厲聲警告。
鄧益只好站定。「只是洗幾個杯子和碗盤。」
「我可以自己做。」
「你手燙傷了。」
「我的雙手沒有燙傷。」姜若男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讓他不要再這麼呵護她,她不是易碎的瓷器、不是紙糊的娃娃。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
「你什麼事都不願意讓我為你做?」
「我明天會請一天假在家休息,我就舒舒服服的什麼都不做,睡他個一天,當一天的少奶奶,這樣對我而言就很滿足了。」
姜若男耐心的和他溝通。「真的沒有事,我還曾經在餐廳廚房因為切菜,差點把自己的小指頭切斷,現場血流如注呢!」
鄧益的臉色莫名地慘白。
「今天這種燙傷。」雖然很痛,但是她告訴自己,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再過幾天她又可以生龍活虎,像個沒事人。「只是小Case。」
「你有備用鑰匙嗎?」他突然問。
「什麼?」
「我不想按門鈴吵你。」
「你還要來?」
「我一定會再來,所以你直接告訴我備用鑰匙放哪就可以。」
「你怎麼這麼頑固?」
「你終於發現我們是同類的人。」鄧益笑開,魅力十足。
「我們才不是同類!」
「在哪?」他不容置喙,霸氣十足的問。
「大門口的地毯下。」她無奈的說出。
「很好。」鄧益滿意的笑。
姜若男嘆了口氣。
吃了止痛藥,藥效發揮作用,如果不是盤子掉地的碎裂聲,姜若男相信自己根本不會醒來,會繼續熟睡。
鄧益馬上一個無聲地咒罵,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笨手笨腳,竟手一滑,盤子就飛了出去,他是好意要幫她把這些碗盤洗起來,卻弄巧成拙。
「鄧益。」姜若男想坐起身,卻不小心碰到傷口,她馬上慘叫,「啊!」
幾乎是「飛到」她的床邊,鄧益馬上扶著她坐正,剛醒過來的她,美得就像玫瑰花瓣上那晶瑩剔透的露珠。
「碰到傷口了?」他關切的問。
「現在幾點了?」她有些迷糊。
「中午十二點。」
「那你來做什麼?」
「給你送午餐。」
姜若男不是那種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或是自作多情的女生,但以好朋友的定義,鄧益這樣的舉動會不會做得太多了?況且她又不是植物人,也不是癱瘓在床,有必要這麼對她嗎?
「你剛打破我的盤子了?」想起剛剛那聲聲響,她皺起眉頭,他真是沒事找事做。
「我賠你。」他馬上表示。
「如果那個盤子是天價,我要敲詐你呢?」
「那我就讓你敲詐。」
沒有被不理性沖昏頭,曾經,姜若男以為自己戀愛了,碰到了一個好男人,結果卻……現在她決不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人蠢一次就夠了,同一件事蠢兩次,也太可悲了。
「既然你午餐也送到了,你下午一定還要上班,所以你可以回去了。」她又在趕他。
「為什麼你總是叫我回去?」
「因為你沒有來的理由。」
「我給你請個鐘點傭人如何?」鄧益顧左右而言他,想到剛剛自己的笨手笨腳。「一個星期來個兩、三次,我付錢。」
「你錢多也不用這種花法!」她不客氣的念他。「我家只有十坪大,沒必要請鐘點傭人打掃。」
「但是我對家事……」
「你去擔心你家的事,至於我家的家事,我自己會處理。」她準備下床,但鄧益坐在床沿擋著她,「我要上洗手間。」她不得不說。
「我扶你。」他先站起身。
「我不用人扶。」
「你燙傷的那隻手可以用力嗎?」
她用右手撐著床,然後緩緩站起身。「可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中風半身不遂,你不用這麼擔心。」
「我並不是……」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姜若男這會有點動怒了,他是好男人,她肯定也認同,但是他不需要對她刻意討好。「我在育幼院曾經摔倒骨折,可是依舊過生活,院里該做的雜事,沒有一樣少做的,現在只是一點燙傷,你不要小題大作。」
鄧益只是凝視著她。
「哪天如果我動大手術或是昏迷指數只有三時,你再來幫我、照顧我,好嗎?」她賭氣的說。
「姜若男,你真難討好!」
「你的同情心用錯地方了。」她再次表明。「我現在要進洗手間,等我出來時,我希望這個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碗盤還沒有洗完……」
「你是怕摔破的還不夠多嗎?」
「不然至少讓我看你吃完午餐好嗎?」
其實姜若男不想這麼牙尖嘴利的,可是這個男人對她好到令她感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她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她只能防範於未然,畢竟她嘗過苦頭了。
「你公司都沒事嗎?」
「我可以將一點的會議,延到一點半再開。」
「那你還不快走,當老闆的人不可以這麼任性。」
鄧益忽然誇張的嘆息,「看來我失去我的男人魅力了……」
她微微的斜睨著他。
「以前是女人求我不要走,只差沒有跪下來抱著我的大腿,現在……」他的表情逗笑了她。
「真的有這種女人?」她好奇的問。
「姜若男,我們是在討論我的魅力!」
「對我而言,你就只是一個男人。」
「只是一個男人?」
「好吧!」她非常勉強的加上。「有錢的男人,但我並不會覬覦你的錢。」
鄧益看多了想要不勞而獲,一心只想攀上有錢男人,然後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姜若男是一股清流。
「我晚上會再來。」他說。
「我會把備用鑰匙藏起來。」
「已經在我的口袋裡了。」他笑了笑。
「未經主人同意而私闖民宅,我可以……」
「一定要把午餐吃完,我特別請飯店主廚做的沙朗牛排,還有凱撒沙拉,非常美味。」
「你真是……」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這個男人能輕易虜獲任何女人的心,不是因為他的錢、他的外在和條件,而是他的用心。
「別再給我出任何意外。」他叮嚀。
「廢話!」她翻個白眼。
「你真是粗魯。」
「我就是這樣。」
「我喜歡粗魯的女生。」他直接告訴他,很想擰一擰她的鼻頭。
「那你該去看心理醫生。」
「現在只怕任何醫生都救不了我了。」
「你得了不治之症嗎?」她沒好氣的道。
鄧益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臉上漾著笑容,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令他感覺這麼自在,不需客套和偽裝。
「姜若男。」他感嘆一聲。「真希望早點認識你。提醒我幫馬小茜加薪。」因為馬小茜,他們倆才會認識。
「神經!」她低罵,笑了。
「我一下班就過來。」
若要說完全不期待鄧益的出現,那未免太虛偽,這麼養眼、用心、罵不跑的好男人,她真不知自己走了什麼好運。
鄧益今天已是第二次光臨她家,除了義大利面、羅宋湯當晚餐,他還帶了吸塵器、一箱碗盤和各類清潔用品。
「你打算把清潔公司設在我家嗎?」
他挑了挑眉,聽得出她是在奚落他。
「我家只有十坪大,需要這麼多清潔用品和吸塵器嗎?」她很無奈的道:「我家只有我一個人。」
「我買都買了,而且碗盤是耗損頗大的日常用品。」鄧益總有理由,而且由他常打破碗盤看來,他需要補充。「我們快點把晚餐吃了,然後我幫你吸地,你的窗帘上好像有不少灰塵,我順便吸一吸,你的廚房雖然只有一個流理台,但是已有污垢,我幫你好好刷一刷,還有你的浴缸,你一定不泡澡,只是淋浴吧?看得到水垢了。」
「你是衛生局派來的嗎?」被他說得好像她多不注重衛生似的,她只是從餐廳下了班就累得只想休息,假日休息時她又只想悠閑的看看書、上上網,於是一天過一天,反正只有她一個人,她就不那麼在意了。
「乾淨的環境比較不會有病菌滋生。」
「你家是像無菌室嗎?」她有點自尊受傷的回他一句。
「我不敢講是無菌室,但因為有鐘點傭人打掃,所以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是你不讓我請鐘點傭人的。」
「我家十坪大,你家幾坪?」
「一百五十坪。」
姜若男差點驚呼,他住在一百五十坪大的屋子裡?一個人嗎?「所以你需要鐘點傭人,我不需要。」
「不叫鐘點傭人也行,我來,反正也就這麼一點大的地方,能難倒我嗎?」他已經開始捲起衣袖。「不過還是要先吃飯。」
姜若男走向她家哪一張只能坐兩個人的小餐桌。
鄧益已經快她一步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只等她坐下來,拿起叉子就可以把食物送進嘴裡。
姜若男從會走路、牙牙學語、一直到她獨立,她沒有過過一天享受、被嬌寵的日子,而現在只因為手臂燙傷,她就被一個萬人迷總裁這麼照顧,還跑到她家來要當男佣?
既然如此……「鄧益,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幫我打掃,那麼……」她一臉深思。
「你說。」
「沙發和床組都移開,先吸塵,再好好擦一遍。」她一副過年大掃除的語氣。
「窗子要拆下來洗,還有柜子里的東西都要全部拿出來,擦好之後再放回去。」
鄧益點點頭,真當自己是她的傭人。
「我帶本小說去咖啡店打發時間,你就在我家專心打掃。」
她以為這樣可以嚇跑他,因為他連洗碗都會把盤子打破,更何況他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大總裁。
「交給我吧!」誰知鄧益卻甘之如飴。「我不保證一塵不染,但是我會儘力做到最好。」
姜若男已經很久不曾有過感動的情緒,因為她早早就認了命,日子不管如何都要過下去,可是鄧益的出現卻讓她漸漸被呵寵感動得想哭。
「你的眼鏡紅了。」他談談的說。
「哪有!」她不承認。
「義大利面要趁熱吃。」他輕聲道。
「又是飯店主廚的傑作?」她嘆息,怎麼在這麼幸福的時刻,她還是會嘆氣?
「你把我的嘴養叼了。叫我以後怎麼繼續粗茶淡飯的生活?」
「你不是在餐廳工作?」
「但我只吃清淡、簡單的菜。」她原本就不喜歡大魚大肉或精緻的食物。
「因為健康?」他接下話。
「我真是搞不懂你。」她本來不想問的,但既然他都把她家當是自己家了,她就直接問了。「你沒有女朋友嗎?你不用陪她嗎?」
鄧益只是聳聳肩。
「還是因為太多了,你不知道該陪哪一個?」
「你很搞笑!」
「難道你沒有女朋友?」她訝異。
「那你呢?」他不回答反問,雙手環胸,眼光銳利。「我沒有在這個屋子裡看到任何屬於男人的東西。」
「我有沒有男朋友,關你什麼事?」她開始吃起義大利面。
「反正你想打掃就打掃,記住別把腰閃到就好了。」
「你關心我?」他語氣愉快。
「我只是不想你在我家摔成植物人,我可不想照顧你一輩子!」她嘴硬道。
「那我來照顧你一輩子!」他開玩笑。「你去我家摔成植物人好了。」
「好冷。」她作勢搓搓手臂。
結果他們都沒有回答對方剛剛的問題,或許……未來會怎樣誰知道呢!
只請了一天假,第二天下班時,姜若男被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嚇得差一點把背在肩上的包包給嚇掉,她可以猜到是誰。
姜若男露出很潑辣的表情,走向鄧益的黑色賓士休旅車,她真不知道他是著了什麼魔,他有時間為什麼不早點回家休息?
「我都可以來上班了,就表示我可以自己回家。」她沒有馬上上他的車,對著降下車窗的他說。
「你家的男佣比較特別,除了打掃你的屋子,還負責送你回家。」他昨晚真的把她那小小的窩打掃得一塵不染,就像是剛搬進去的一般,要是他的身邊有油漆,或許他還會把她家好好油漆一遍。
「鄧益,我不喜歡別人誤會。」她冷冷的看他。
「誤會什麼?」
「誤會我是你的女朋友,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歹徒綁了我,想要向你勒索。而你不願意付贖金,我就被無辜撕票了,你說有多冤枉!」
「我付。」他不是在說著玩的。「多少錢我都付。現在你可以上車了嗎?」
姜若男很少有無助地時刻,此時,這種感覺深深籠罩住她。「我載你去一趟大賣場,昨晚在幫你清冰箱時,發現沒有水果、飲料,本來我想幫你買來,又怕你和我為了錢得打一架,所以我載你去買,女生的冰箱里不是應該有很多有的沒的嗎?」
鄧益什麼都幫她想到了。
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覺得無奈。
「還有沐浴乳快用完了,潤髮乳也剩下不多……」
終於——姜若男還是上了鄧益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