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看著她走出他的房間,已經行動自如的辛瑞傑,開始先砸房間里的一些燈具、書籍,而牆邊那輛他原本用來代步的輪椅,被他一腳踢飛到房內浴室門口,他所製造出來的聲響,令徐國晟馬上跑過來關切。
「瑞傑,有話好好說,你別這樣。」看著房中的慘狀,他搖了搖頭。
「徐叔,我想自己靜一靜。」他沮喪的說。
「小蔓也真是的。」
「走就走吧!」忽然,辛瑞傑猛地一個大吼:「如果走了問題就能解決,那你走吧!」
在找到下一個工作以前,伍冰蔓只能呆在育幼院里幫忙,而令她所不敢相信的是,她這生活了二十年的環境,竟然不能撫平她心中的依戀,老是想念起辛瑞傑,無時無刻的那麼想念他。
在他家,她只住不到兩個月,可是因為有他,她對那裡有了更深的情感,連徐爺爺她都一想到就難過。在還沒有陷入和瑞傑的感情之前,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和他的沒有什麼不同,但陷入感情之後,她才注意到他們倆的差異可大了,不是她樂觀、天真就可以擺平的。
她從來不是個自卑的人,她的骨氣讓她在面對現實的打壓時,反而能挺直身子挺住,但……唯獨談起愛情,是自尊心作祟吧,她希望自己的條件亮在檯面上,是平等的,而不是配不上的、委屈的小草!哎,好矛盾啊她!
當一個小朋友跑進來告訴她有個叔叔找她時,她才回過神來,幾乎是以飛毛腿的速度衝出去,以為是辛瑞傑來找她。她希望是他!
可是當塗承剛那壯碩的身形出現在眼前時,她本能地收住了腳步,表情也有些黯淡。
「不是你以為的人?」他揶揄著,看得出她的失望。
伍冰蔓搖搖頭,重新打起精神。「你找我有事?」
「你離職了?」
「瑞傑已經康復了。」
「所以你離開也不跟我說一聲?」塗承剛有點指責的味道。「你除了是辛瑞傑的特別護士,我還有交代你一些其他的事。」
「塗副總,我想你指的是當眼線這件差事。」以前她並不知道瑞傑和塗家的恩恩怨怨,但知道了之後,她完全不想介入。「對不起,我做不來,而且我現在也不在他身邊了。」
「辛瑞傑肯放你走?」
「我不是他的犯人。」
「但是他喜歡你。」
「塗副總,我們要討論這個嗎?」伍冰蔓不想任何人看出她在傷心,知道她的日子過得痛苦,畢竟是她自己選擇,主動要離開的。
「辛瑞傑喜歡你,留在他的身邊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塗承剛不了解的是這一點。辛瑞傑或許不到富可敵國,但光是他在舊金山的事業,就可以讓她過高枕無憂的生活,她為什麼離開他?有些女人賴都想賴上去!
「他說了會回舊金山。」
「你可以和他走,如果你們相愛。」
伍冰蔓回頭看了看她身後的育幼院。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不會自己一個人過好日子去,她還有很多責任。
「是放不下育幼院?」塗承剛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還是……你不夠愛辛瑞傑?」
對於自己內心還在掙扎的混亂,她不打算回答。
「我很意外你沒有抓住辛瑞傑這條大魚,他算是大魚哦!」他發現伍冰蔓身上的確有著異於常人的特質,是現在女生少有的,她居然還講責任、記舊情,會記住別人給她的恩惠。
「如果沒有其他事,」她想要擺脫這種負面的情緒。「塗副總,育幼院里還有事要忙。」
「你難道不需要下一份工作?」
「你還有弟弟受傷中嗎?」伍冰蔓想也不想的替辛瑞傑出了一口氣。
「果然是辛瑞傑的女人,連說話的方式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喜歡較潑辣的她。
「對不起!如果我出言不遜或是不夠謙卑,請原諒。」
「不,我欣賞有個性的女孩。」
「塗副總,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如果你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成,那麼你可以回去了,我不能再幫你做什麼。」她想要和他劃清界限。
「如果還是有你能為我做的呢?」他很少對一個女生耐性這麼夠,之前他沒有看出她的特殊之處,其實她是個值得男人用心的女孩。
「例如?」伍冰蔓懷疑的口吻。
「你可以和我交往。」
「什麼?」她後退一步。
「你是自由的吧?你不是離開了辛瑞傑身邊?你說你不是他的犯人。」
「但你要跟我交往?」
「難道你認為我的眼光比辛瑞傑差嗎?」塗承剛故意質問。「他會喜歡上你,而我就不會?」
「塗副總,你在開玩笑吧?」她才不相信他也會喜歡上她。
「看來我要對你展開攻勢,不然你是不會相信我的真心。」他似真似假的說。
目送塗承剛離開后,伍冰蔓一臉麻木的走回育幼院。她實在不清楚塗副總的意圖,他明知道她和瑞傑互相喜歡,為什麼還要插一腳?他到底想做什麼?
哎!她更想瑞傑了……
更想!
塗定男原定計劃等一年後才宣布接班人,但小兒子的車禍令他想快刀斬亂麻,以免夜長夢多,既然他心中早有既定人選,那麼現在決定和日後宣布,意義一樣。
辛瑞傑很少踏進塗氏企業的大樓,他一直認為自己和這幢大樓、這份事業沒有任何交集,他也不要這裡的任何一個位子,所以當他爸爸召他來時,他還真是不那麼樂意。
看著已經康復的小兒子,塗定男還是不免多此一問:「你的腿沒事了?」
「你看到我是用走的進來的吧?」他以一種頑強不馴的語氣說。
一向霸道、無情、自我聞名的塗定男,這會兒聽了他的話不但沒有變臉,反而還笑嘻嘻的。
「你不這麼回我話,我還會訝異你是不是連腦袋都撞壞了,看來是我白操心了。」他站起身,由辦公椅走到沙發前坐下,然後一個邀請的手勢。「你也坐啊,不用我發邀請函吧?」
辛瑞傑曾經想過自己的毒舌、冷峻和尖酸是因為遺傳,還是來自周遭環境,現在看來,遺傳似乎佔了不少因素,他還真是像他爸爸。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當小兒子一坐定,塗定男又緊接著問。
「回舊金山。」毫無遲疑的回答。
「接班人的事你不管?」
「塗承剛就是你的接班人!」
「如果我心目中的人選不是他呢?」
「他是長子,又一直跟在你身邊做事,除了他還有誰更適合接班?」辛瑞傑直說。
「你真的不要這個位子?」
「從來沒有想要。」
塗定男想起十幾年前,當他看到辛雅翎的妹妹帶著一個十五歲的男生來到他面前時,他心中的那股悸動和憤怒。他不介意多一個兒子,只是該死的辛雅翎,她明明可以十五年前就把孩子給他,他可以從小就開始栽培、訓練兒子的,尤其一段日子相處下來,他發現瑞傑是個人才,只可惜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及阿姨合不來,一服完兵役就去了舊金山,然後定居在那,可是現在,他有了決定。
「我要你回來台灣。」這不是請求,而是直接發布「人事命令」般。
「辦不到!」
「我是你爸爸,你沒忘吧?」
「你是我爸爸,但你不是我的上帝、我的主宰。」辛瑞傑好像不孝子般的口吻回覆。「恕難從命,我不要你的事業。」
「瑞傑,承剛不是不好,但因為他在我的身邊久了,他只能守成,無法開創,而我不希望我打下的江山、創下的事業版圖只到這裡,所以我要你來接班,以你的個性和能力,可以把我的王國發揚光大。」塗定男心裡有數,兩個兒子的本事、個性、眼光、手腕、交際,他全看在眼裡。
「那你就不要退休,你才六十歲,再拼啊!」辛瑞傑無關痛癢的說。
「我要享福了。」
「如果塗承剛可以守成,那麼你依然能享福。」他冷冷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