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余進和象是喃喃自語:「你看智敏,一輩子不懂憂愁,你替她難過?不用擔心,在她自己小天地里,她不知多開心。」

智敏這時轉過頭來微笑,「進和你在說我?」

余進和揚聲,「正是,」他說下去:「二億美金的嫁妝,加兩幢洋房,一座在倫敦,另一座在溫哥華,你說,是不是最幸福的新娘。」

少群看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對一個陌生人說那麼多心事?是否已經憋得快要發瘋?

少群仍然不出聲。

「一看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也看著少群,「你到這間屋子來有什麼企圖?」

幸虧這個時候,胡華灼回來了,那余進和才住了嘴。

叫少群意外的是。胡氏沒有架子。

他向少群招呼過,輕輕撫摸女兒頭髮,便回到書房去,在商場聞說是心狠手辣的他卻是個慈父。

那天傍晚,少群用自己的手提電話向立錚報告。

「怪,怪得不能再怪。」

立錚輕輕銳:「原來胡智敏是智障兒。」

「你也知道?」

「在所謂上流社會裡,這起是人所共知的秘密:她一出生就如此。」

「余家呢,」少群問:「余家經濟是否有問題?」

「是,祖業就快保不住,親家胡氏願意注資十億,才可喘口氣。」

「確是買賣婚姻。」

立錚在那邊笑,「你同情哪一方,胡智敏還是余進和?」

「胡智敏。」

「她的智能等於一個七歲孩子,不知痛癢。」

「那麼余進和的犧牲亦不少。」

「他婚後照樣可以做回他自己,誰會幹涉他。」

「這樣說來,誰都有得益?」

「每個人都有好處,余家可以保住家族生意,胡家可以高攀望族。」

「那麼,胡思敏命案呢。」

「奇就是奇在這裡,胡思敏究竟做錯了什麼?」

有人進來,少群按熄電話。

晚上,胡宅請客。

請的正是未來親家余爵雄夫婦。

少群在心中慶幸:這出活劇所有的主角都到齊了,難得。

他們吃飯,她在四周巡視。

廚房的張嬸見她在門前徘徊,便悄悄指一指,「二小姐就躺在這裡。」

呵,就在門前近圍牆處。

「是你最先發現她?」

「我每天早上六點半由司機載我到街市買菜,風雨不改。」

「嗯。」

「一出門就看見她,那可怕樣子我一輩子不會忘記,我大聲叫嚷,司機奔出來看見,立刻報警。」

「司機是小赫嗎?」

張嬸說:「那孩子是無辜的。」

「你怎麼知道?」

「看得出來,是二小姐向他撩搭……」忽然住了嘴。

少群笑笑,並沒有引她說話。

一條私家路靜悄悄,少女死亡時間約為凌晨三時左右,大宅內沒有人聽到聲響,假設胡思敏尋歡作樂至深夜,有人伺服門外,襲擊她,但,車子為什麼沒有駛進車房?

這人肯定要置她死地,一點機會也不給她,對牢太陽穴近距離開槍。

張嬸惋惜地說:「那樣活潑的一個女孩,唉。」

少群坐在廚房吃面看報。

有人進來,「你在這裡,我到處找你呢。」

一看,卻是余進和。

張嬸即時避開退出。

余進和自己在酒櫃取出一瓶香檳,冰鎮,坐在少群對面,「同四位老人家吃飯,悶死人。」

少群看著他,這人替油頭粉面下了新定義。

「仍然不說話?」他失望,「這項挑戰難度甚高,怎樣才能叫你出聲?」

他彷彿任何女性都不放過,都想勾搭。

「不要緊,你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少群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

這一笑牽動了他的思緒,「思敏也愛這樣嘲笑我。」

呵,終於有人提到思敏兩字。

「可憐的思敏,死於非命,警方找每個人問話,小報不住報道不實不盡消息,唉。」

他語氣里有真實的悲哀。

「我愛思敏嗎,不,但是我們合得來,我倆玩得瘋,大家盡興。」他開了香檳,自斟自飲。

少群吃驚,他同未婚妻的妹妹有染!

「你好象很意外,」余進和有三分酒意,「這間屋子裡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

「進和,你在這裡。」

胡智敏走進來。

余進和很溫和,「你找我?」

少群有種感覺,即使他對胡智敏沒有感情,他也不會刻薄她,他不是壞人,他本身也是個悲劇。

智敏笑:「四位老人家談生意,悶死人。」

少群笑了,至少這對未婚夫婦對一件事有同感。

沒想到智敏也有感慨,她說:「蘇小姐最開心,她有自由。」

少群惻然。

余進和斟一杯酒給未婚妻,「他們仍在談合併的事?」

「是,決定下星期宣布計劃。」

「余家得救了。」

胡智敏看著未婚夫輕輕問:「進和你可愛我?」

余進和不加思索地答:「我全心全意愛你智敏。」他只能這樣說。

智敏滿意了,輕輕靠在他肩上。

這次,是胡太太推開廚房門進來,「咦,怎麼都在這裡?」

她臉上難掩興奮之意,「鄉村俱樂部及高球會都立刻收了我做會員,多得令尊保薦。」

余進和輕輕說:「應該的。」

「已經輪候三年,這次得當所願,蔣太太錢太太不敢再小覷我。」

少群只覺得一股寒意自背脊流下腳底,透心涼,她的小女兒已經不在人世,她卻為這種小事興奮。

抑或,對胡夫人來講,在社會上一步步往上爬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什麼樣的人都有!

但是,隨即她又不高興了,「報上越說越離譜,我己發出律師信叫他們噤聲。」

余進和一杯接一杯喝酒,瓶子一下子就空了。

胡太太又出去招呼親家。

蘇少群是唯一的觀眾,他們都是演員。

余進和轉過頭來,「我又沒有勇氣離開這個家。」

養熟了,一切都是現成的,最考究的衣食住行,未婚妻家財成億,還想去什麼地方。

他忽然說:「我想念思敏。」

他把杯子扔到牆角,摔得粉碎,搖搖晃晃走出去。

胡智敏似孩子般問少群,「你說呢,他可愛我?」

少群溫和地答:「他愛你,不會比其它的丈夫更少。」

宴會散了。

少群看著司機把車子駛出來,客人上了車,大鐵閘才打開,車子駛出馬路,鐵閘隨即合攏,安全十足。

胡思敏怎麼會站在鐵閘以外?

胡余兩家各有所求,客氣得不得了,就象談生意一樣,成功洽商了這一樁婚事。

少群睡在客房裡,她把見聞用手提電腦電郵給立錚。

忽然聽見走廊有人說話。

「郭律師說朱警官非常麻煩,一定要傳智敏問話。」

「智敏不能去!」

「她不能不去。」

少群抬起頭,這是胡氏夫婦。

「智敏不能再受刺激。」

聲音低下去,漸漸沒有聲音。

第二天,立錚接到朱警官的電話。

「立錚,請你來一趟派出所,今日胡智敏來答話。」

「馬上到。」

立錚一進房間就看見一個熟人。

是她的老對頭郭日光,盧與馬律師樓的愛將,六親不認,滅絕人性,唯利是圖的郭日光。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這人是誰,」他跳起來,「她為什麼在這裡,閑雜人等也可以進來?這裡有無王法?」

立錚站起,走到鄰室。

在隔壁,立錚一樣可以透過雙面鏡子觀察。

那郭日光當然知道鏡子是玻璃,他對牢鏡子扮鬼臉,「聽說你開了一家偵探社,生意可好?」

朱夢慈喃喃說:「小丑。」

就是這種小丑才能在這世界上混得如魚得水。

只見少群陪著胡智敏進來。

那郭日光敵意地說:「保鏢請出去。」

少群只得走出詢問室,她在鄰房與立錚會合。

立錚握住少群的手,「少群,偵探社少了你,靜得可怕。」

少群點頭,「我也不慣獨自行動。」

朱警官羨慕:「看你們,象小同學一般友愛。」她走出去。

立錚趨向玻璃前。

只見郭日光同警察說:「我的當事人身體不適,問話請盡量精簡。」

朱夢慈不去理他,「胡小姐,上月十二日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郭日光搶答:「地產商樊克儉長子結婚,胡氏一家都在婚宴中,直至凌晨才散。」

「凌晨二時你在哪裡?」

「已經熟睡。」

「郭大律師,請讓胡小姐親自回答。」

胡智敏怯怯地說:「我睡了,什麼都沒聽見。」

郭日光說:「智敏有情緒問題,每晚必服藥睡覺,十分沉睡,有人在床邊打鑼未必聽見。」

「你與妹妹可友愛?」

室內忽然靜下來。

胡智敏結巴地答:「思敏喜歡吵鬧,不是要這個,就是要那個,思敏十分不開心,時時夜歸,爸媽責備思敏,思敏想離家出走。」

朱警官溫柔地間:「這些,都是思敏告訴你的?」

「不,由我自己察覺到。」她有點驕傲。

「你可討厭思敏?」

郭日光大聲說:「反對,這是什麼意思?」

朱夢慈忍不住了,鐵青著臉,「你再吵我告你阻差辦公。」

胡智敏答:「她比我小很多,我們沒話可說。」

「呵,小几歲?」

「十五年。」

立錚與少群都意外,想不到胡智敏年紀那麼大,她看上去比許多少女還象少女。

小的是她,不是胡思敏。

「你妹妹有許多男朋友,你可知道?」

郭日光吼叫:「夠了,我不容許你再問下去,我當事人智力稍遜,不適宜接受拷問。」

胡智敏一聽明顯不高興,「我並不笨,我可以回答。」

「請說。」

「思敏男朋友眾多,母親一直頭痛,怎樣管教也沒用,送往外國更糟,這是事實。」

「謝謝你,胡小姐。」

「她最喜歡的是司機小赫,爸爸已經開除他。」

「你答得很好。」

郭日光諷刺地問:「警方可要獎她一枚棒棒糖?」

胡智敏忽然發脾氣,「你這人好討厭,我不要你跟著我,蘇小姐,蘇小姐。」

少群立刻趕過去。

胡智敏說:「我們回家。」

立錚輕輕說:「胡智敏認得好友。」

她取得地址,去探訪司機小赫。

運氣不錯,找到廉租屋,在走廊看見一個年輕人低著頭正在修理一架三輪車。

他只穿汗衫背心,肩膊手臂肌肉強壯有力,十分好看,立錚站在一旁不出聲。

他發覺有人,抬起頭友善地微笑。

這會是壞人嗎,恐怕不是,不能因為人家環境稍差就諸多懷疑。

他問:「找哪一家?」

立錚見有一張塑膠小凳,端過來坐下,「小赫我找你。」

年輕人的臉掛下來,「又是派出所?」

「不,我是私家偵探。」

「代表誰?」

立錚想一想,「代表胡思敏,我不想兇手逍遙法外。」

小赫低頭繼續修理三輪車。

「誰的車?」

「我外甥。」

「你同姐姐住?」

「只有他們不嫌我窮。」

「姓赫,是北方人吧。」

他驕傲地說:「黑龍江。」

立錚說:「我剛在國家地理雜誌讀到黑龍江,真沒想到我國地理是這樣浩瀚,令人肅然起敬。」

他不作答,過一會兒,他輕輕說:「思敏並不壞。」

立錚說:「她荒廢學業、吸毒、濫交,對父母需索無窮。」

「她本質善良,至少,沒有看不起窮人,同她父母不一樣。」

立錚笑一笑,「你喜歡她。」

「我同情她。」

「千金小姐,需要你的溫情嗎?」

小赫放下三輪車,「她很可憐,雖然不愁吃用,家裡卻無人理她,新發財只想高攀留官紳,無聊到為一張重要的請帖未到整家震動,四處託人張羅……待出了事又不管一切責罵,逼思敏看心理醫生,吃鎮靜劑,鎖家裡。」

「你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就這麼多?」

「她是小姐,我是司機。」

「出事當晚,你在什麼地方?」

「有人請客,我當夜更,思敏先走,我送她到一間叫懺悔的酒吧,又回去接胡家其它人等,我有人證,警方統統查過,沒有懷疑。」

「你最後一個見思敏。」

「不可以這樣說,懺悔酒吧有人認得她,她逗留到一點多才走。」

一間酒吧叫懺悔,多麼奇怪。

「思敏同她未來姐夫余進和的關係如何?」

「哼。」

「可以說得詳細點嗎?」

小赫別轉面孔;「思敏已經不在,我不想講那麼多。」

立錚不去逼他。

三輪車的小主人走出來,抱住舅舅,無比親昵。

立錚輕輕說:「思敏小時候想必也同樣惹人憐愛。」

小赫受到感動,他忽然說;「那余進和是社會的渣滓,是他纏住思敏,並且提供毒品。」

立錚吁出一口氣,「但,他不是兇手,當晚他去了鬧新房,醉倒在人家客廳,天亮才走。」

「他雖然沒有動手,但他慢性謀殺胡思敏。」

立錚說:「胡思敏的問題,牽涉甚廣。」

小赫沉默了。

「謝謝你。」立錚取出一包糖果送給小女孩。

她同少群通了電話。

「奇怪,一籌莫展。」

「警方也這樣說。」

「讓我去探訪胡思敏。」

「嘩,立錚,你膽大如斗。」

立錚笑,「活人才可怕呢,笑裡藏刀、口是心非、損人不利己。」

她聯同朱警官去找法醫官。

法醫官看見她倆,「又是兩位。」

找了找記錄,「遺體已經領走,並於昨晨火化,你們來遲了一步。」

「什麼?」

昨天整日,胡宅不動聲色,沒有一人表示悲切,照常飲宴,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夢慈深不忿,「讓我們去拜訪胡夫人。」

法醫官問:「你們可要看照片?」

「有什麼異狀?」

「少女吸毒,注射毒品,身體衰竭得象六十歲,還有,手臂上有新鮮齒印。」

照片上是真實尺寸的牙齒印,深入肌膚,留下一個個洞。

「可以是任何人。」

法醫說:「不,只可以是女性。」

「可是死亡當日造成?」立錚問。

「不,死亡前幾日。」

「女性齒印……」立錚沉吟。

「會不會是爭風喝醋?」

「這女孩所有的錯誤都犯齊了。」

「問司機小赫,她去哪裡都由司機載著,她年齡不足,沒有駕駛執照。」

朱警官到達胡宅的時候,少群在園子里陪胡智敏游泳。

這幾日來少群己與她培養出感情。

「警察又來了。」

「不怕,他們是好人。」

少群幫她更衣下樓見客。

朱警官的面色同過去不能比,她身邊跟著兩個夥計,一開口就說:「胡思敏遺體已經火化?」

胡夫人仍然仰著頭,「是。」

「為何這樣倉猝?」

「這是我家私事,並不犯法。」

「胡太太,一樣是你女兒,為何厚此薄彼?」

「朱警官,你未婚、獨身,可是想指導我怎樣管教子女?」

朱夢慈凝視她。

胡太太略為軟化,她嘆口氣,「我不想影響智敏婚事,故此只好低調處理白事,一個女兒已經不在,不能叫另一個付出更沉重代價。」

「婚禮不能押后?」

「我毋需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朱警官,我願意合作,余家籌備婚禮己超過一年,請帖已經發出,婚宴的日子,蜜月旅行的船期……全不方便更改。」

朱夢慈加一句:「還有,公司合併、嫁妝過戶,全不能延遲。」

「你既然都知道,何必再問。」

「你沒有悲傷?」

胡夫人霍地轉過頭來,「我這一生背負的十字架,豈是你這種黃毛丫頭可以明白!」

朱夢慈噤聲。

是,她不明別人家事,她只是來尋找兇手。

一個夥計的手提電話響了,講了幾句,把電話遞給朱警官,她聽了對方報告,抬起頭來。

「胡夫人,胡思敏手臂上的齒印,經過牙醫記錄核對,證實與胡智敏吻合,這,你有什麼解釋?」

胡太太面色驟變,「婚禮一定要舉行。」她握緊拳頭。

這個女人腦袋裡好象己沒有其它的事,她忽然改為懇求:「朱警官,你要顧全胡余兩家的顏面,我好不容易替智敏找到一頭好人家,你們幫幫忙。」

「她們姐妹不和?」

胡智敏在會客室門口出現,聲音輕不可聞,「她打我,扯我頭髮,我不能掙脫,她撕爛我結婚禮服,我只得咬她。」

朱夢慈轉過頭來,「你可有殺死她?」

「不,不,我不會殺人。」胡智敏退後,用手掩臉。

站在一旁的少群把手按在胡智敏肩上。

「朱警官,」少群說:「這件事不是智敏的能力可以做得到。」

「你們為何爭吵?」

胡智敏不出聲。

少群輕聲說:「你不妨說出來。」

胡智敏露出她不常有的難過神色,「思敏與進和接吻,被我看到,思敏叫我白痴。」

少群深深嘆口氣。

她一直盼望家中有姐妹,凡事有商有量,忽然聽到胡思敏所作所為,不禁愕然。

朱夢慈說:「也許,余進和也有錯?」

胡智敏答:「媽媽說,不關進和的事。」

朱夢慈髮指,「胡夫人,你為什麼這樣急急倒貼十多億來送羊入虎口?」

胡太太站起來,「這次談話太不愉快,下次你來,我需有律師在場。」

朱夢慈與夥計離去。

胡智敏哀哀哭泣。

胡太太立刻電召郭日光來商議。

胡智敏對少群說:「我害怕,他們會抓我去坐牢嗎?」

「警察抓人證證據。」

「那天晚上,保姆給我服藥,我便熟睡,我什麼都不知道。」

少群心一動,「保姆呢?」

「保姆回鄉去了。」

「這保姆照顧你很久?」

「小時候就在我身邊。」

少群找到立錚,「你在幹什麼?」

「我在想,我從未見這樣滅絕人性的一家人。」

「立錚,除出胡智敏,她無辜無知。」

「你找我什麼事?」

「胡家有一名老保姆,案發後一直沒有出現過,去找一找她。」

「嘩,無名無姓一個老太太,人海茫茫,怎樣去找?」

「用你的眼睛。」

講得真對。

掛上電話,管家便來敲門,「蘇小姐,太太找你。」

胡夫人鐵青面孔,郭日光站在她身後冷笑。

胡夫人冷冷說:「蘇小姐,請你馬上離職。」

少群一怔。

郭日光嗤一聲,他要是屬蛇,真是象形:細長脖子、細長身段,說話發出絲絲聲,似條鐵線蛇,他指著少群:「你與黃立錚是一伙人,與警方合作,專門麻煩胡家諸人。」

少群不出聲。

胡夫人怒說:「本來我以為警方會努力追緝兇手,才在他們示意下僱用保鏢,誰知效果剛剛相反,蘇小姐,你可以走了。」

少群默不作聲,收拾簡單雜物離去。

胡智敏不捨得她,拉住她衣角,不讓她走,少群握住她手。

余進和剛剛進來,「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胡智敏流淚說:「進和,媽媽叫蘇小姐走。」

余進和說:「我送你出去。」

少群正想與他談談,便登上他的車,胡智敏依戀地朝她揮手。

余進和說:「智敏到我家來生活也是好事。」

少群同意。

「至少,我不會逼她做一個正常的人,我接受她的缺憾。」

少群小心聆聽。

「我愛她嗎?我會小心呵護她,她會快樂嗎,也不會比一般所謂名媛更不快樂。」

「她知道你同思敏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貞忠並非我的強項。」

「你們這票人為了錢什麼都肯做。」

卻不料他全盤承認:「你說得對,要不然,怎麼會有錢?你要是覺得人格、自尊、時間、友誼、愛情、良知……統統比金錢重要,你不會有錢。」

少群說:「可憐你。」

「彼此彼此,」余進和說:「我何嘗不是非常同情你,一輩子打牛工,沒穿過好的吃過好的。」

少群為之氣結。

回到偵探社,她鬆一口氣,倒在舊絲絨沙發上。

立錚點頭說:「一定是郭日光從中破壞,他是一隻豺狼。」

「不,」少群說:「他只是一隻大黑鼠。」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要退出他們的隊伍吧。」

「你是個傻子,以你聰敏才智,輕易得到名利,並且把他們玩弄股掌之上。」

「你太看好我了少群,在胡宅有什麼收穫?」

「那裡由胡太太掌權,胡氏只管賺錢,立錚,那名保姆有無下落?」

「我去找過小赫。」

「呵,那個年輕人。」

「我介紹他到律政署任司機,他告訴我,保姆叫顧玉嫦,在胡家做了十多年。」

「呵,那是什麼都看到聽到的最佳證人。」

「她被解僱后回到自置物業退休。」

「看樣子胡家待她不薄。」

「立錚,我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去拜訪這名保姆。」

她們依著地址找到近郊村屋,敲門,屋裡沒有人。

過去一點的空地上有人架起桌椅打露天麻將。

立錚與少群會心微笑。

這樣會享受,由此可知,快樂與財勢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她倆走近,發覺四個麻將搭子年齡相仿,約六十齣頭,但精力充沛,並且樂天知命,不住嘻哈大笑。

立錚揚聲:「請問有沒有一位顧玉嫦女士?」

「阿嫦,找你。」

那老阿嫦訝異,「找我何事?」

「找你重新出山。」大家笑著回應。

阿嫦擺手,「我賺夠了不想再操勞,帶孩子責任重大。」

少群笑問:「可否說幾句話?」真是知足常樂,有幾個人會說自己已經賺夠。

其它的搭子反對:「怎麼可以,我們正搓牌。」

立錚馬上賠笑,「這樣好了,我來替顧女士,贏了是她,輸的算我。」

阿嫦疑惑,「什麼事找我?」

「請到這邊來詳談。」

老阿嫦離開牌桌,黃立錚大律師坐下去,如魚得水,洗起牌來,姿勢純熟,叫蘇少群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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