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她怔住,破涕為笑。

唉!他攬她入懷。

日光把影子偷渡到天花板上,金色的光芒與暗黑的影子在上頭婆娑。

「那是樹的影子,你看——」他比著,有道黑影閃過。「某個女人走過去了,你閉上眼,你聽,答答答……這人穿高跟鞋……」

她閉上眼,那答答答的聲音又快又響。

「走路的肯定是個時髦的女人,聲音清脆表示鞋跟很細,急著去上班吧。」他斜睨她。「我常一個人躺在這裡,聽外面的聲音,你聽,是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你聽見什麼?」

「有人練鋼琴……」她說,聽見琴聲一直重複某段旋律。

「是,這人住我摟上,喜歡一早就練鋼琴,感激他讓我了解,什麼叫魔音穿腦。」

她被他逗得哈哈笑,她閉上眼,努力聽。

「嗯……我還聽見……」她偎近他胸膛,睜開眼仰望他,撒嬌地笑著說。「怦怦、怦怦,是你的心跳聲。」

「哦?那你肯定也聽見它說話了。」

「有嗎?」

「有啊!它說好痛、好痛,讓一個女人氣的。」

小芷嘆息,決定跟他說一點自己的事。

「我爸也愛畫畫……」她撫摸他下顎新生的鬍髭,淡淡道。「他曾經很有名,寫了不少書,書內插畫都是自己畫的。有一次我過生日,他畫了個很大的蛋糕在牆上……」很久沒提起父親,這一說,才驚覺自己好久沒想起他。喉嚨酸澀,難過起來。

「你爸媽為什麼離婚?」他直入問題核心,想知道她為什麼對愛沒信心。

她沉默了會兒才說:「聽阿姨說,他們戀愛好多年,結果一結婚就完蛋了,大家習性不同,朋友也不同。我爸喜歡熱鬧,很多藝術家朋友;我媽是老師,最討厭爸爸帶朋友來家裡。後來他們常吵架!慢慢速架也不吵了,嗯……然後我爸外遇,我媽抓姦,鬧得很嚴重,就這樣。」

「我知道了,你認為一旦我們結婚,天天在一起,早晚我會厭倦你,所以寧願維持現在這樣?不讓我接近你的家庭,也不讓我跟你的親人熟悉,你以為這樣我們就能永遠戀愛?」

小芷默認,他親吻她的額頭。

「傻瓜。」他為她心疼,她的想法太不實際了。她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太糟糕了!他猜她父親的事,肯定帶給她很大的傷害。

「不只這個問題——」小芷輕聲說。「你不是我媽喜歡的型。」不只不喜歡,甚至是討厭!

「那你可以和我私奔。」他無所謂地說道。

她瞪他一眼。「不可以。」

「那……我猜猜……我去拜訪你媽的時候,就穿老土的衣服,戴厚厚的眼鏡,騙她我是老師或是公務員,這樣她總喜歡吧?」他逗她笑。她也真笑了。

「那你還得剪頭髮,她討厭男人留長發。」她笑著扯扯他的頭髮。

「好,拿剪刀來!」

她哈哈笑。「還有你不能跟她說些有的沒的。」

「哦?」他眨眨眼。「哪些算有的沒的?」

「討論藝術啦、鑲畫啦、流行設計啦,她不愛聽這些東西。」

他板起面孔。「是,我跟她討論四書五經,什麼詩經、道德經的。」

她笑嘻嘻。「還有,別漏掉我媽最愛的佛經。」

「那有什麼問題!」他煞有其事道。「我最愛讀金剛經,我跟她研究六祖壇經,或者我們可以坐下來一起誦經。」

想到那畫面,小芷笑岔了氣。「這麼討好她啊?」

「唉!誰叫我愛她女兒。」他說得很委屈。

「結果你成了我家一份子。」

「是。」

「結果你變得跟她一樣。」

「是。」

「那我就不愛你了。」小芷摸摸他的臉。「我就喜歡你跟她們不一樣啊!我不要你為我改變,你也不必討好我家人,我們在一起沒壓力,多好?!」

「我懂了。但是聽聽你說的,那也是我想對你說的。既然我們都不打算要對方改變,都欣賞對方原來的樣子,那麼結婚又有什麼好擔心?很多人婚姻失敗,是因為想掌控對方的身體和心靈,干涉對方一切,逼得雙方不得喘息。而你不會,我也不會,所以,你有什麼好怕的?」

「但是天天朝夕相處就很難不干涉對方吧?也許我有你討厭的缺點呢!」

「沒錯,我特討厭你對我沒信心。小孩子學走路不斷摔跤,難道因為會摔跤就不走路嗎?分明有兩條腿,幹麼浪費?有緣分相戀為什麼要怕東怕西的?是,我們當然可以永遠這樣戀愛就好,但你不會想要跟我有個家嗎?晚上睡覺不會寂寞得想抱著我嗎?難道我們永遠要約會來約會去?還有,你不想跟我有個可愛的孩子嗎?」

小芷猶豫了,為什麼他說的話那麼有道理,她有一點被他說服了。真的要讓他見母親?真的可以?會不會變得很麻煩?事情會不會更糟?

「怎樣?你弄清楚沒,小傢伙?」他親她臉頰。

她忐忑道:「那……好吧,我會試試看。」

「就跟你媽說,有個很帥的男人要見她。」

她笑起來,他真是夠了。

「好啦,我會說。」

「越快越好。」

「……」小芷想像母親震驚的表情。她要結婚,跟薛東奇?真的?真的可以?

「我們約定好了,你答應我了喔,」他鄭重警告。「別讓我失望!」

「是……是……」她答應得很虛弱。

【終曲】

小芷去上班了,一進圖書館,同事們抓著她就討論薛東奇的事,大家都看見新聞了。小芷篤定地告訴同事,薛東奇是被誣陷的。

下午俞穎鵑來了,她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看不出昨晚發生那種事。

阮小芷和同事們正忙著幫一批新書貼標籤,阮幼昭在旁邊幫書歸類。

「大家好啊!」俞穎鵑走過去,笑眯眯的。「阮小芷,你還有心情上班?氣色不錯啊!」俞穎鵑恨她,尤其昨日聽見薛東奇的話之後,更是嫉妒這女人!她憑什麼可以那麼幸福?

小芷凜容,不理會她,埋頭貼標籤。大伙兒互使眼色,一見俞穎鵑就討厭。

「難道……」俞穎鵑攏攏外套,斜睨著她。「你沒看新聞嗎?薛東奇想強殲我啊,唉,這種敗類,你們竟還找他來辦展覽——」

「他不會做這種事。」小芷冷冷地說道。這個惡毒的女人,小芷用力書寫標籤,努力壓抑對她的憤怒。

「哦?」俞穎鵑雙手抱胸,瞥她一眼。「你那麼肯定?呵——」她掩嘴笑了,挑釁道:「也對,跟你這醜八怪一起時,他肯定什麼都不、干、吧?」

「是嗎?」阮小芷緩緩抬起臉來,她注視著俞穎鵑,想到薛東奇被陷害,她豁出去了。

學俞穎鵑冷冷的口氣說:「事實正好相反,因為他對你什麼都不做,所以你才——」

「啪」!還沒說完,俞穎鵑先甩她一巴掌。

「小芷!」阮幼昭將甥女攔在身後。「夠了!」她用力推俞穎鵑。「我不幹了!我不幹了!你這個死三八、死巫婆!」阮幼昭發飆啦,一副拚命的模樣。

「我也不幹!」劉姊跳起來。

「我也是!」阿芳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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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謝絕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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