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她知道正確方向,卻為愛迷了路……

譚隱之添購出國物品,將回飯店時,臨時起意,又去選禮物送給曉蓉,就當作臨別的贈禮,它必須是非常珍貴的禮物,譚隱之不希望曉蓉因為他委靡不振,他希望讓曉蓉明白,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誰也不可取代的。

譚隱之慎選禮物,這禮物代表他的內疚和感激,感激她陪他一段,感謝她給他的快樂,他希望這禮物至少可以給曉蓉一點安慰,他不要她老惦著訣別時傷心的畫面,這禮物將是個句點,代表著他難以言語的歉意,也等於是告訴她,繼續她的人生,莫為他頹喪失志,他希望她快回復笑容。

選好禮物,回到飯店,跟櫃檯辦理退房手續。他步過大廳,大廳牆壁上垂掛的水晶簾幕熨亮他憂鬱的臉,然而儘管大廳吊燈再燦亮,卻也映不亮他的眼。他拎著公文包,搭電梯上樓,電梯門打開,他怔住——

在紅毯甬道的盡頭,蘇曉蓉守候著。她看見他,她微笑,笑得勉強。

他看見她眼眶裡閃爍著淚光,他心跳狂烈,走向她。

她忐忑,目光迎著他,終於他停在她面前。

曉蓉苦笑。「我沒辦法……我好難過……我不想跟你分豐——」

譚隱之猛抱住她,緊得像要融入身體。原來真有這樣的傻瓜,真有不求回報不計得失的愛!

譚隱之感動,那鄙夷世間情愛的頑固心腸,在這傻女面前,融得一塌糊塗。那最後對她的一點抗拒,全數投降,他的頑強輸給她的無求,他的防堵輸給她的勇敢。他的猜疑、他的寡情,都輸給雙臂里這個單純憨厚的傻瓜。

蘇曉蓉無求的愛震撼譚隱之!一向自私自利,計較得失的他,終於領悟到,他不該害她,第一次他學會為他人著想,他思考著怎樣才算真正為她好?

他們徹夜長談,熱情相擁,彷彿是對往後的相處有了默契。她不提他的婚事,只是說不要分手。譚隱之心底清楚,她妥協了。她按他當初要的腳本走,她退了這一步,卻把譚隱之顛覆。

曉蓉蜷在沙發上,枕著他大腿酣睡。桌面筆記電腦閃爍,明日就要飛去上海,他急著收發郵件,處理幾宗買賣。他猜他們分手后,她定是夜夜失眠,她眼下憔悴的暗影,害他好心疼。

此刻,他聽著她均勻的呼吸,他低垂眼眸,手指撫過她的眉與唇,這明媚小臉,他永生難忘。

譚隱之輕輕解下曉蓉左腕的手錶,這表原是他的,卻錯置在不合適的纖纖小腕上,錯誤地縛住天真的傻瓜。他打開公文包,取出買好的禮物,打開絨盒,取出一隻女表,系住她的手腕。

譚隱之摸摸她臉龐,笑望她無辜的睡容。他憶起那時曉蓉在他的車子里,像個小嬰兒睡得好沉……

當初,呵——當初他正是被這副純真的睡臉給騙去了心。

譚隱之不時愛寵地拍撫她的背脊,親吻她的發梢。桌麵攤著飯店信紙,他深情落字,字字揪心,滿溢著的是內疚跟自責。他從不覺得自己做錯,而現在他真心懺悔。

握著黑色鋼筆,筆鋒銳利,藍墨水在白紙上漾開,剛勁的筆畫刻出臨別話語——後來,它們的面目,都被曉蓉傷心的淚給模糊了……

日光透進房裡,喚醒蘇曉蓉。她睜眼,套房空蕩蕩的,忽地怔住,身上蓋著的被滑落腰際。她搜尋譚隱之身影——

他不在?木製書桌上空無一物,沒有他的電腦,也沒擱著公文包。她一顆心直往下沉,寒意從背脊直往上竄。

他呢?

她大喊一聲:「隱之!」

沒有迴音。低頭瞥見左腕嶄新的女表,又瞧見遺留在沙發上的信——

曉蓉抓了看,霎時淚盈於睫。

曉蓉:

1891年,美國發生一宗火車相撞意外。兩列不同方向的火車,因計錯時間相撞。當時WebbCBall擔任鐵路局首席檢察官,為了這宗意外,他致力研發抵禦鐵路惡劣環境的手錶,這就是Ball表的由來。

一般手錶發光部分用「氚途掩膜」,但Ball卻鑲上一支支發光氣管,比傳統技術光亮100倍,這隻表,在英國,有「MOONGLOW」之稱,名字起源於英國的月光列車。那是貴族專用車廂,人們可透過會發出夜光的觀景大窗,欣賞窗外變幻莫測的旅途風光。

一到夜晚,即使沒有外來光源或電池補充能量,腕錶裝嵌的五十四支發光微型氣管仍能持續發光25牟。配有防磁軟鐵護套,分秒精準,可抵抗4,800a/m的磁場干擾。

可知道為什麼贈你這隻表?

我最親愛的小傻瓜,認識你啊,是我在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MOONGLOW。

已經太久,我麻木的搭乘這通往成功的列車,在爾虞我詐的黝暗隧道通行,為了達到目的,我變得鐵石心腸。滿以為自己真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竟不知漸漸變得面目可憎,冷血無情。

直至某夜,我看見月光,那是你,你好像月兒,溫柔地綻暖我心房,陪了我好幾個失眠的夜晚……

曉蓉,我們本就是兩列不同方向的列車,是命運錯數時間,我們在意外的時分相撞。

認識你,是我的福氣;認識我,卻是你的壞運。是我,讓你愛笑的臉,蒙上憂鬱的淚水。

今晚你拋棄自己的原則,你說,你不要分手。

可知道,我多麼感動?我看得出,你心裡的掙扎。再見到你,你好憔悴,瘦了好多.我不敢想象你這幾日內心的煎熬。看見別後急遽消瘦的你,讓我懊悔自責,領悟到自己的自私。

我知道你真心愛我,愛到你情願盲目眼睛。我應該高興,你願意妥協,我求之不得啊,但我只覺得慚愧,在你面前,我清楚看見自己的卑鄙。

曉蓉,不要勉強自己了。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開心,就霸佔住你?逼你違背自己的原則?

我終於理解到自己錯得離譜。

往後,你戴著這隻精準發光的手錶,讓我的內疚和懺悔,化成守護你的光,照亮你二十五年。在這二十五年裡,願你變得更聰明,更懂得愛護自己,別再遇上像我這麼自私的混蛋。

我想了很久,離開你,是對你最好的抉擇。請原諒我早有計劃,不能更改;而我,也不想束縛你。

我捨不得你,更捨不得要你委曲求全。善良如你,該擁有百分百的愛情,百分百屬於你的男人,而不是滿口謊言、自私自利的我。

我愛你,也對不起你。我愛你,偏偏辜負你。忘記我,願你找到真屬於你的幸福。而我的心,永遠,為你震蕩。

一如初遇時,日光下,你燦笑著,我心震撼。

——愛你的隱之

「隱之!隱之……」

他走了!

她不顧自尊、放棄原則、妥協了,他卻還是選擇分手……曉蓉痛哭。

終於來到上海,這段路比譚隱之想象中還要遠。

早先在機艙里,部屬趁空檔跟他討論公事,譚隱之懷疑自己真有聽進去,好幾次部屬詢問他的意見,他失神地在想蘇曉蓉,最後總是在部屬急切的呼喊中回過神。

晚上,王剛在酒店為他們洗塵,翌日簽約,後天於婚宴宣布合併案,大家對未來的合作有了初步共識。

王素雲也來了,她被父親安排在譚隱之身旁的座位。

包廂氣氛熱鬧,王剛向大家敬酒,他又是拍肩又是搭背,和譚隱之的部屬稱兄道弟,拱大家上台唱歌,炒熱氣氛。

譚隱之疲倦,靜坐在長沙發上,他看來非常無聊,對眼前熱絡的氣氛顯得無動於衷,偶爾低頭看錶,思念故人。

「很悶吧?」王素雲幫他斟酒,她住后靠著沙發背,交疊長腿。「真無聊。」

「會嗎?」譚隱之冷笑道。「你父親顯然不這麼認為。」王剛正拿著麥克風唱歌。

「這要給你簽字。」王素雲從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拋到桌上。

譚隱之翻閱,看完牽了牽嘴角。是婚前協議,載明婚後各過各生活,為了兩家企業順利運轉,任一方不得做出損害公司利益之事,文末註明各項賠償條款,還有財產的分配、公司股份……

「我爸要你簽的。」王素雲略帶嘲諷道。「譚先生,祝我們婚姻愉快,我敬你,為我們兩方企業乾杯。」她舉起酒杯。

譚隱之沒有舉起酒杯,瞟她一眼,打開公文包,也取出一份文件,擲到桌面。

「我也有一份,請你簽字。」

王素雲取來看,她笑了,笑聲凄涼。「哼!兩隻狐狸。」他也不簡單,婚前契約寫得比她仔細,除了新組的上海地產公司,他的私人財產一概保留。各方行為與生活雜支全部自理,並且不準擅自曰對外發布他們的婚姻生活,這一份契約顯然是請專業律師特別擬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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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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