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漢成帝陽朔元年?春分
洛陽?河間王府
「哇……」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打破了春夜的寧靜。
河間王府熱鬧得像開了鍋,所有奴婢僕役都興奮地奔走相告,他們的主子期盼了八個月的頭胎子嗣,終於在這個春暖花開的二月之夜平安降生了!
河間王與王妃輪流抱著他們的頭生子,愛不釋手地瞧著嬰兒烏溜溜的眼睛,粉妝玉琢般的臉蛋。
「愛妃,咱們的女兒真是個美人胚子,長大定然會傾城傾國,對不對?」河間王初為人父,喜得眉開眼笑,絲毫也沒有因不是男孩而氣惱。
「是啊!」王妃打心眼裡贊同丈夫的話,喜悅將生產的疲憊一掃而空。
「咦,她在笑哪!愛妃,咱們的女兒會笑哪!」河間王乍驚乍喜地叫了起來。彷彿為了證明父親所言不虛,女嬰咧開嫣紅的小嘴,沖著兩個大人甜甜一笑,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徹底陶醉了他們的心。
忽然,一片微涼的東西飄落在王妃臉上,她一驚,伸手去捉,卻捉了個空,「王爺,下雪了?」
河間王一怔,隨即笑著搖頭,「怎麼會,現在已是二月春分了呀……」他順手推開窗子,話一下子噎住了,因為軒窗所對的庭院里一片雪白,還有無數白色細屑正紛紛揚揚地灑落。
他拚命揉了揉眼睛,但——景象依舊。
片刻之後,他終於明白過來,驚異卻絲毫不減,「不是下雪,是……那棵海棠……」
是的,那不是雪,而是庭中的海棠樹,在一夜之間,綻開了滿樹潔白的花朵,又在一夜之間,如雪般紛落凋零。
這個異象,被河間王視為大吉之兆,新生女嬰也因此有了一個吉祥且美麗的名字——浣春。
河間王與王妃的喜悅持續到小郡主滿月的那一天。
為了慶賀女兒彌月,河間王府大開筵席,正在酒酣耳熱之際,一位客人前來道賀。此人姓潭名師古,乃欽天監正,執掌欽天監二十餘年,察天象,斷福禍,莫不應驗如神。河間王大喜,當即請潭師古為小郡主測命。
潭師古問明了小郡主的生辰八字,又細察了她的掌紋,垂目沉吟不語。
河間王再三追問,潭師古方才答道:「小郡主雙掌皆為斷紋,斷紋者,若為男子,則主刑獄征伐,若為女子,則主顛沛流離。不親父母,不依手足,難安其室,難宜其家,一生災厄,恐無善終。」
王妃聽下這番預言,魂飛魄散,當場暈厥,
河間王強自鎮定,問道:「潭天監可有化解之法?」
潭師古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河間王猶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連聲追問。
潭師古道:「星宮掌紋乃天命所定,豈人力所能挽回?且小郡主生辰為春分之日,春分者,乃乍暖還寒之象,生死各半、然天道亦非常道,或有異數也未可知。要保得小郡宅平安,須得覓一世間極貴之人相庇佑,避居世間極貴之地,永絕天倫,方可暫保無恙。但小郡主命中有一大劫,將應在十六年後,生死之數,就全憑天意了?」
告辭出府之後,潭師古仰天一嘆,搖了搖頭。在河間王夫婦面前,他沒說出來的是:倘若這女嬰得保不夭,則必將影響漢劉皇朝乃至整個天下未來數十年的氣運!
或許上天真是另有安排,三日後,皇帝駕臨洛陽,前來河間王府探視。成帝少時素與河間王友善,聞知此事,慨然應允將小郡主帶回長安撫養,並冊封為安順公主。世間最貴之人,莫過於皇帝;世間最貴之地,莫過於皇宮。於是,年方滿月的河間王女浣春,就這樣離開了父母,作別了故鄉,踏上了冥冥中註定好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