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偷偷回到之前住的客棧內，準備收拾好包袱，換個地方住，可這兒卻有一絲古怪。

客棧內，安靜得可怕！

雖然這個客棧又小又破，離市集又有一段距離，但平常仍有三三兩兩的窮旅客落腳，半夜聽到嘈雜的聲音也是正常的，今日卻安靜得過分。

她皺起眉瞥了瞥房門，順手撿起地上的石頭一丟突來的黑影立即攻向她的門面，幸好有所防備！她的身影立即飛到一旁的樹梢。

「是誰在偷偷摸摸，見不得人？」

二十幾條人影全立在二樓的房前，他們是當日圍住周恬的那群江湖人士。

只剩二十幾個人是因為其餘的人怕她真的施毒而放棄了，敢留下來的，都是為了奪劍而不要命的人。

「你們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上回地亮了一招，他們還學不乖。

「這回定要你的命。」

上回幾個人中毒，笑個半死，最後只好找了宋焰求救。

宋焰，醫神邱一世的唯一傳人，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

出身望族，貴為王爺，也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之一，更是得皇太后最信賴醫術的人。

所以他是得罪不得的人物，一得罪他，恐怕會引來朝廷的注目。

加上他醫術精湛，每個人都不想得罪宋焰，也是為自己留下一條生路——以免未來有求於他，所以這幾天不敢踏入宋王府要人，只能眼巴巴地等周恬自投羅網。

老天終於不負眾望地讓周恬回到了客棧，他們也可搶寶劍了。

沒想到一把世上罕見的寶劍竟落入一個乳臭未乾又刁蠻的丫頭手上，真是讓他們心癢個半死。現下只要搶到寶劍，就可以叱喝江湖了。

「哼！自不量力。」周恬輕視地扮個鬼臉。

「死丫頭納命來吧！」

這回周恬學乖了，丟掉劍套，全力反攻。

惹火她的人，休想全身而退。

虹天劍的光芒，在月光下看起來格外醒目，也更引人垂涎。

「果然是虹天劍！大家上！」每個人的目光全被心中的貪念給迷惑住了，大家雖然不同派別，卻同出一氣，要搶寶劍。

「怕你們不成。」她才不會長旁人志氣、滅由日己威風。

刀鋒相交，蕭瑟的夜，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搶奪戰。

周恬頭一回乖乖的把爹教的武功劍法，穩紮穩打的一一展現！加上虹天劍本身銳利的鋒刃，她倒略佔上風。

只是，因為對方人手眾多，偏偏她舊傷未愈，長久纏鬥並非良計。

銀光一閃，她快速出手，趁一個最佳的空檔，使出最上乘的輕功，脫困其中。

「追！」一群色利熏心的人，由日然不放過她落單的機會，紛紛追去。

周恬往後一望，可惡！他們真是一群瘋狗！想甩都甩不掉。

咬著牙，硬是想擺脫他們，偏偏剛才和他們交手時，耗了她太多的體力和內力，而讓她的輕功不如以往。

一個不注意，她勾到樹枝，摔到地上。

「哇！好痛……」周恬不免臉一皺，該死的！地碰到左手的傷口了。

看著緊追不放的惡徒，她吃痛地扶住劍起身，頓時，一群人影率先抵達，是內功和輕功上等的人，而後一批人也匆匆落地。

「看你還往哪裡跑！乖乖把劍留下。」

「別想，要劍就把我給殺了。」

早知道當初就認真聽爹解釋劍的由來，也不會拿了一把不該拿的劍，落得被人追殺的下場。倒霉死了，都是爹沒事亂贏一把名劍幹麼，把女兒給害死了。

「拿下她。」

劍光人影交錯，周活汗流浹背地迎敵，閃得狼狽萬分。

她的小腦袋瓜努力思索著如何脫困，卻不小心挨了一刀。

「哎喲——」看著右手也受了傷，她不禁苦笑，這下子可以平衡了！左右手都掛了彩。

「嘿嘿，看你往哪兒跑……」眾人紛紛笑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見到後頭是懸崖時，臉色發白。

為了一把劍，她竟要成為亡魂？真是太沒天理了。

幾隻魔手正像鬼魅般伸向她時，他們突然一陣哀嚎。

周恬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他們怎麼全部像被人打到一樣，痛得哇哇叫。

眾人怒不可遏。「誰！出來！」

「為了區區一把劍，竟搶得如此難看，虧你們還自詡為名門正派，行為卻輸給你們口中的魔教之徒。」一個冷魅的聲響生硬地划入眾人耳中。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是誰，有膽就現身，別在那裡裝神弄鬼。」沒看到人，卻由四周射出小石子，可見此人內力不差。

半晌，一個黑色的影子不偏不倚地輕巧出現在她身前。

好輕功！周恬低呼。

黑衣男子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目光直盯著周恬，卻是對他們道：「走，否則休怪我不留情。」

「小子，你是想獨吞寶劍對不對？我們才不會上你的當，拿下你，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一個壯漢開口。

眾人們紛紛點頭附和。

看著他們招招砍向他，周恬輕呼。「小心——」

一瞬間，她只看到他大手一揮，眾人全被掃到三裡外。

「好功夫！」周恬驚呼，她的救命恩人好厲害，內力深厚、功夫底子又好。

黑衣男子瞥了她一眼，才一掌擊向偷襲自己的人！身子遊走在他們之間，四周全是哀嚎聲。

「好厲害！好厲害！」她不顧手上的傷直叫好。

不久，眾人全被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黑衣男子不屑地望著他們離開之後，踱向她面前。「你是周恬。」

她點頭。「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我不是來救你的。」

周恬心思一轉。「那你是來奪寶劍的？」不會吧！她才剛逃過一劫，卻面臨了更大的災難。

黑衣男子輕哼。「不是。」

「那就好。」她放心地吐氣。

「你跟我走。」

本能覺得他沒有害人的念頭，她微笑地跟上去。

*********

周恬隨著黑衣男子走進一座私人的住所，轉往一間樓宇，屋裡燈火通明。

「少主，你回來了。」幾個男子紛紛拱手行禮。

「嗯。」黑衣男子輕哼一句，坐上上座，盯著她瞧，從懷中拿出一瓶葯，丟給她。「拿去抹。」

「謝謝。」周恬接住，不假思索地直接抹上手背。

「你不怕我下毒。」男子若有所思地道。

「你若要下手之前就不需要救我了。」她微笑，是信任他，也是信任自己的味覺。

從小就玩藥草和毒物的人，早能以藥味聞出兩者之分。

黑衣男子眼中有一抹玩味。「你是百毒門的人？」他開門見山問道。

「我從沒說我是。」她微笑以對。

「是嗎？」

「人不是我殺的。」她理直氣壯地開口。

「喔。」他利眸一掃，冷笑。「那你的意思是百毒門的人殺的。」

她偏著頭。「應該不是。」

「何以見得？」他眼中有著明顯的驚愕。

「因為十年之約未到。」

「你相信一個魔教會遵守這種約定？」他露出嘲弄的笑意。

「我相信我爹。」她說出一個意外的答案。

「你爹是誰？」他眯起眼，想由她面容看出三。

周恬反問：「你是誰？」

她知道他沒有敵意，但也不敢大意，只是好奇他的身分，他不像普通人，身上有著亦正亦邪的感覺，但她卻不怕。

黑衣男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輕淡卻堅定地傳進她的耳里。「黑夜。」

周恬微愣。「黑老頭的兒子！」

在一旁的手下紛紛舉劍。「你放肆！」

「退下。」黑夜揮手讓他們全退下。

「你知道我！看來你來頭不小。」他興味盎然，因為她敢罵他爹。

敢罵他老爹的人不多，因為多半被殺了。

他的身分一直是最隱密的，沒有曝光過，除了親近之人，沒人知道他是黑極光的兒子。

「黑極光，百毒門的教主！育有一子黑夜，我說對了嗎？」原來她踏進了百毒門的地盤都不曉得。

她家跟黑家真是有緣。

「沒錯，讓我猜猜，你該不會剛好是『邪醫』周道峰的女兒吧！」能知道他家世背景的人不多，周道峰是他心中第一人選。

「聰明，你猜對了，我是周恬。」

「周道峰『害』我們百毒門退隱江湖十年，你是他女兒，就由你開刀好了。」

黑夜深沈道。

「你敢動我的話，看你怎麼跟黑叔交代。」周恬聽到他是百毒門之子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你果然是他的女兒。」黑夜嘴角也上揚了。

江湖上的人都以為邪醫和百毒門教主是仇敵，事實上，敵對是在認識的早期，後期兩人早已成為莫逆之交。

因為周道峰在江湖上不論黑道、白道都醫，認識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所以被人稱為邪醫。

他古怪的個性造成他和黑極光會成為朋友也不稀奇，只是，江湖上沒有人知曉而已。

九年前的比劃，也只是兩人想同台較量一下實力，畢竟邪醫對毒的研究，不下於黑極光，私下比劃又覺得不過癮，才想出這個點子。

再說，百毒門一開始就非人人口中的魔教！只是因為黑極旋光性子火烈、脾氣暴躁，沒事引來一些對手，加上有些門下弟子胡作非為，才被人家列為魔教之徒。

其實黑極光只是喜歡玩毒而已，並非萬惡不赦之徒，才會和邪醫在誤打誤撞的情況下結為好友，黑極光怕周道峰被百毒門的門風給連累了，兩人的友誼才沒有公開於世。

「黑叔還好嗎？」

「他沒事就在閉關，早不管事了。」黑夜輕道。

「還在玩呀？」周恬不免大翻白眼。

搞不僅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家，老愛鬥嘴對抗。正好一個愛玩毒，一個愛解毒，玩得不亦樂乎，所以才有九年前那場比試。

更別說兩個人在這九年間有任何長進了，他們每年固定約在一處深山裡比試個幾天幾夜。

要她來評斷的話，只有一句話——中毒太深了。

「或許吧！」黑夜聳肩。

誰教他們遇到彼此簡直是「相見恨晚」，終於遇到知音了。

「對了，那件命案，我看過現場，是百毒門的毒沒錯。」她正色道。

「是嗎？」他挑起眉。

「看來，你們百毒門的人忍不住了。」她輕笑，黑叔不想讓百毒門成為魔教，但他手下的人可不見得沒有黑叔的野心。

「看來也該是清理門戶的時候了。」

********

「稟老爺，外頭有兩名自稱是京城的宋焰和聶名來訪。」僕人匆忙來稟明。

「宋焰、聶名？」陳中和一雙混濁的老眼頓時發出光亮。

「是。」

「快請。」陳中和急切地吼著。

宋焰、聶名是京城的名人，雖然他居住蘇州，卻對京城的人不陌生。

宋焰，一代醫神的傳人，他的大名更是如雷貫耳。

他第一次大展身手時是應皇上之邀，醫治皇太后久治不好的玉體，可不出一個月，皇太后的病竟全好了，使得他一夜成名。加上有人點出他即是邱一世的傳人，名氣更是為之沸騰。

只是除了他的親友外，想請他親自診治極為不易。曾經有江湖上武功排名前十名的人威脅他救人，結果那人的下場是足足躺了一個星期才能下床。

醫術加上高超的武術，沒人動得了他，雖然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但絕對是個可怕的人，加上身分高貴，是江湖上人人懼怕又頗想結交的人物。

這回不只來了個宋焰，連聶名也來了。

聶名的名氣也不小，因為他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以風流出了名，家世也很顯赫，都是不能惹的人物。

陳中和今生絕對沒想到京城兩大名人竟會駕臨他家，真是喜上眉梢。

見到兩位英挺瀟洒，穿著講究華麗的王爺，緩緩接近，陳中和微笑地上前迎接。「宋王爺、聶王爺大駕光臨，敝人陳中和有失遠迎，失敬失敬。」他立即下令僕人趕緊奉茶。

宋焰和聶名交換一個目光后道：「沒想到你知道我們的身分。」他們從沒見過他啊！

「你們的大名早傳遍中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是嗎？」聶名好笑地道。

宋焰會被人認出他不意外，但他聶名，又不是江湖中人，除了美女外，沒事能引起他的興趣，竟被人說成知名人物，真是頗感意外。

這不知道是「壞事傳千里」，還是「美名遠播」。

「不知道兩位今日怎麼會光臨寒舍。」

「我們馬車的輪子在貴府旁出了問題，而四下又無大戶人家，所以才上門請討救兵。」宋焰簡單的解釋。

既然這個陳中和真如外傳的好交朋友，又知道他們的身分，這下就好辦了。

「是這樣的呀！」陳中和沮喪地道。

他還以為他們是特來拜訪他的，原來是不經意經過。

他原以為可以攀上這兩位身分尊貴的人來擴展自己己在京城的勢力……

「陳老爺，你方便幫我們找師傅修理我們的馬車嗎？」聶名朗聲。

「當然、當然。夜色已晚，附近又無客棧，你們不妨住下，我明日會派人修好你們的馬車。」

「這……不方便吧！」宋焰沈吟。

「不會，不會，我的屋子很大，方便得很。」陳中和直點頭。

「夜深了，我也不想散步回府去，那就打擾了。」聶名輕快地開口。

「請隨我來。」

「謝謝。」陳中和熱心地帶他們走到後面的樓宇。

宋焰的視線瞥到對面屋檐下一張微愣的俏顏消失於另一端走廊之中，他面容僵硬了一下。

打發了陳中和過於熱絡的招呼，聶名挑著眉瞥著好友。「怎麼了？」

「我看到她了。」她果然藏身於此。

「是嗎？那你打算怎麼處理？」聶名有些好奇道。

「不用你管。」

「小器。」

聶名在一旁抱怨著，而宋焰的身影早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