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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群也說:「科醫生,你好。」
小雲只是流淚,與文昌之間的一切疙瘩芥蒂都洗滌得一乾二淨。
科隆蹲下問小云:「你就是文昌的師姐?原來是一家人,以後方便照顧。」
文晶進來擁抱小雲。
施明把飲料端進來,這時才說:「阿昌,你把鞋子左右腳調轉穿反了。」
文昌不出聲,她捧起熱茶喝一口,嘆口氣:「音容宛在。」
施律師說:「元師傅有一小箱子線裝書在我處,說要留給阿昌。」
文晶問:「可是秘笈?」
施明答:「要看過才知,開懷台業權屬於小雲,想沒有人會有異議。」
一隻小小樟木箱抬進來,打開一看,全是元師傅的筆記日誌,用毛筆詳述描繪她說見特別個案及心得,還有一整套她常用的化妝筆。
文昌垂頭不語,只覺不配。
覃群與科隆在一旁談到小雲的腿部手術進展。
只聽見科隆低聲說:「可有進醫院定期檢查,一切做足就沒有問題……」
對覃群來說,世上最重要是元小雲,其餘天災人禍那都是別人的事,他完全正確,愛一個人理當如此。
那一晚大家都留在開懷台,各人也沒有多話,只是偶然交換一個眼神,或是拍拍對方背脊。
文晶找出睡袋,每人派發一個,大家在大廳席地而睡,施明用電筒看文件,文昌戴耳機聽音樂。
科隆一直握住未婚妻的手。
文晶說:「我有丈夫孩子,我得回家,明天一早給你們送早餐來。」
文昌說:「你小心駕駛。」
期於的人關了燈,輾轉半晌,也都終於睡著。
文昌第一個驚醒。
她脫口問:「師傅,你找什麼?」
各人跟著醒來,小雲問:「阿昌,你看見姑姑?」
文昌揉揉眼:「我一定是做夢,剎那間象是看到師傅,她很年輕很靈活,象是在那邊抽屜里找鑰匙。」
大家不出聲。
覃群到廚房做茶點,這時,文晶帶著司機買了粥面來招待他們。
文晶說:「日子還是要過,我剛送孩子們上學,一會要到銀行辦事,家裡洗衣機壞了,下午有人來安裝新機器,元師傅也會希望我們如常生活。」
小雲低頭:「說的是。」
文昌頹然,「古時著一見茅廬哀悼三年是不可行的事。」
「各位收拾心情吧。」
文晶積極態度鞭策大家收拾地方,分頭梳洗,出門工作,約好傍晚再見。
文昌對姐姐說:「你真行。」
文晶苦笑,「從前我也不過是做股票,睡懶覺,打麻將,現在家庭擔子落在我肩上,我不起勁行嗎?」
文昌連忙點頭。
「孩子們留意我面色,我不高興,他們也不開心,我笑不出來,他們也苦惱,我只得振作,阿昌,替我化一個笑妝,看上去整天紅粉緋緋,咪咪笑,沒煩惱。」
「大姐,你現在精壯。」
「是,只剩一百一十五磅,有時還少一點,可穿六號衣服,算是意外收穫。」
姐夫出事之前,姐姐穿十二號,好不臃腫,此刻靈活得多。
文晶指揮如意,打開大門做生意。
科隆與覃群一起回他們醫院工作。
文晶看著小雲說:「你瞧你們倆多幸運。」
小雲緩緩走近,把頭靠在文晶肩上,有客人上門,她出去應付。
文晶出門去銀行,文昌聽見接待員說:「阿昌,你諳法語,請與這位勒勃朗先生講一講。」
文昌探頭出去,只見接待所站著一個年輕歐籍男子,他們歐洲人總有股特別味道,髮型時髦,衣褲貼身,討人歡喜。
文昌也知道他們都會英語,不過事先得用法語交談數句,叫他們放心。
「我叫阿昌,可以為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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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勃朗即金髮兒的意思,他笑說:「一位朋友介紹我來,我試試把我的構思說出:一個月後我代錶速思時裝到巴黎假小皇宮舉行發布會。」
文昌說:「是,是。」
他改用英語,取出圖樣:「六名模特兒,六個假人形,可是,真模特要化妝成假人,忽然在舞台上走動,而假人得象真人,只會轉動,造成驚異效果,可以嗎?」
文昌微笑,她看著小雲,「你勝任有餘。」
小雲不出聲。
勒勃朗說:「事先,我想看看示範作品,我帶了模特兒來,別擔心,我們會按時付費。」
他打了一個電話,一名紅髮模特兒推開門走進來,她足足有六尺高,可是身段纖細,宛如男童,看上去根本不似真人,不用妝扮已有七分象人型娃娃。
模特兒手中拎著大袋,打開,裡邊是一具塑料人形。
勒勃朗說:「交給你們了,我兩個小時之後回來,請問何處有美術館?如不,書店亦可。」
文昌找出一張地圖,略加指點。
勒勃朗看著她微笑,「你有時間嗎,文小姐,你可否做我的嚮導?」
文昌客氣地回答:「你剛指派工作給我,我怎麼走得開。」
他笑著說:「是,是。」他離去。
小雲說:「我們抽籤,看誰做誰。」
結果文昌抽得做假人,她把人型手腳身體接好,放在椅子上,凝神半晌,又找出師傅筆記翻閱。
她還沒有開始,小雲的工作已完成一半,她讓模特兒到天井抽煙喝咖啡休息片刻。
小雲過來探望,「可需要幫忙?」
「請你看一看這樣是否可行。」
小雲走近,加插意見,兩人一起為假人化起妝來,她們先做手腳上陰影光暗,然後慢慢在面孔上做工夫,文昌有現成的假眼珠,她嫌假人的眼珠不似,精心換上。
這時真模特兒自天井走回來,看到假人,髮狀,過半晌,才輕輕走近,伸手觸摸,她喃喃說:「天啊,同真人一模一樣,比我更象真人,我臉上矽料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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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露出勝利微笑。
她們替真假模特兒穿上同樣衣裳,戴上同樣假髮。「去,去坐在白色沙發上。」
文昌替她們拍照片。
看過樣板,她說:「小雲,替真人補些油,她看上去太呆。
這時大門推開,勒勃朗迴轉,他捧著一盒龍鬚糖吃得香聞十里,一看到兩個模特兒坐在沙發上便呆住。
不知怎地,他也怕驚動她們,放緩腳步,輕輕走近,嘴裡喃喃說:「中國人神秘絕技名不虛傳,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文昌用法語說;「由你來分出真假。」
他在三尺距離站定,凝視半晌,指著左邊,「米雪兒,你站起來。」
模特兒果然活動起來,她站立,法國人才發覺不對勁,原來她只得五尺三四寸高,開口說:「我不是米雪兒,我是接待員。」
法國人的下巴落下,他去摸另一個模特兒,「米雪兒?」
那卻是假人,他怪叫起來,「真人呢,真人去了何處?」
這時,米雪兒才從房內施施然走出來,三個人並排坐在一起,勒勃朗又混淆了。
他又跳又叫,終於握住兩個真人的手不放。
文昌與小雲這才知道工作可以帶來如此大的滿足感。
勒勃朗高聲說:「我立刻通知公司把合同送來,能夠找到你們是速思時裝的榮幸,唉,怎麼會有這樣的絕技!」
這時其他的客人也到了,對牢真假模特兒嘖嘖稱奇。
勒勃朗心服口服,帶著米雪兒與假人形離去,接待員卸妝。
小雲與文昌滿足了疙瘩的法國人,彎腰笑一會。
文昌說:「去巴黎小皇宮工作呢。」
「阿昌,你也去。」
「都走開了,誰招呼客人,你帶著接待員,請覃群陪你,不就行了,假人可以先幾天做好,真人即日化妝,帶齊一切用品,三五日來回,你又增長見識。」
「我行嗎?」
「剛才已經示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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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宮在什麼地方?」
「長方形的羅浮宮末端角落有兩個展覽館,上方那座叫大皇宮,下方叫小皇宮,西端的展覽館名字更奇,叫橘院,我在該處參觀過馬蒂斯畫展。」
「阿昌你真不能陪我?」
「是你單獨行動的時候了,有事你與覃群商量。」
文昌說罷開始工作,一直忙到傍晚。
第二天一早,勒勃朗前來簽約,還帶著飛機票及酒店房間號碼。
小雲沉著簽下名字。
覃群替小雲準備了一輛輪椅,他們準時出發。
薑是老的辣,在飛機場,文晶狠狠對覃群說:「把握機會,別空手回來!」
文昌微笑不語。
能做的就這麼多,都已經辦妥,其餘的,就靠緣分了。
是次演出十分成功,勒勃朗把剪報傳真給文昌參閱,巴黎報章雜誌都有報道該項別緻演出,「意外驚喜」、「不落俗套」、「正當你以為女服設計已不可能再有新意之際,速思給你一陣驟雨。」
然後,一篇專訪叫「輪椅上的女孩」吸引著她們的注意力,「阿昌,試試翻譯。」
文昌讀出:「將繪畫及化妝融為一體的魔術師,眾人為這名小女娃著迷。」
文晶微笑問妹妹:「可有後悔沒跟著去巴黎?」
「怎麼會,」文昌答,「我由衷替小雲高興。」
「我也是。」
勒勃朗準時凱旋歸來,小雲與覃群決定多留幾天,勒勃朗說:「花之城市對遊客就是有這種影響。」
文昌笑,「我猜想他們玩的很高興。」
「有好幾個設計師通過我聯絡小雲工作,聽我說,阿昌,你們若果想到巴黎工作,前途似錦。」
文昌只是笑。
勒勃朗遺憾,「當然,你不會考慮離開科醫生。」
文昌回答:「我有工作,我有家,我有伴侶,我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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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過揚威海外,衣錦還鄉?」
「目前一切已經十分夠用,謝謝。」
「文昌你是我所認識少數可愛女子之一。」
文昌靦腆,大笑起來。
那天傍晚見到科隆,她繞著他的臂膀不放,兩人索性外出散步,在路上越走越遠,終於要叫計程車回家。
滿足就好,否則,給你世界,還是不夠。
小雲與覃群終於回來了,文昌去接他們。
只見覃群拎著摺疊輪椅,小雲穩定步行,文昌揮手歡呼。
他們真難得,兩件行李去,照樣兩件行李返,物質引誘不起作用,文昌笑問:「沒有收穫?」
小雲指指頭腦,「全吸收在這裡。」
「可有到南部遊玩?「
覃群回答:「我們到倫敦去了,小雲十分喜歡歐洲。」
文昌說:「以後每年可去住上三個月。」
上車坐好了,小雲說:「阿昌,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文昌看著她:「請說。」
小雲忍不住咧開嘴笑:「阿昌,我與覃群已在倫敦註冊結婚。」
文昌一怔,隨即接收了這個好消息,她鼻子發酸,眼淚像泉涌,她邊笑邊哭邊捂住臉,「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所有生物之中,人類感情最為複雜。
小雲也雙眼通紅,「我以為我永遠不會結婚。」
文昌答:「我也是,可是,你搶先成家。」
「覃群在大英博物館門前對我說:『我們結婚吧』,有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催:元小雲,還等什麼呢,於是我立刻說好。」
文昌說:「你做的很對。」
「同你一樣,阿昌,我們不打算請客慶祝刊登啟事舉行其他儀式。」
文昌笑,「仍然住店裡好了。」
這時覃群結結巴巴地說:「我稍有積蓄,或許可以在郊區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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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笑,「那對小雲工作多麼不方便,容后商量。」
文昌把這個好消息用電話向文晶報告,文晶守雜店門,看到小雲立刻趕近擁抱,一邊大讚覃群:「做得好,做得好。」
原來文晶自家裡取來一副大紅百子圓編花被作為禮物,打開披在沙發上,覃群沒聲價道謝。
「你們放下行李且去梳洗休息。」
文昌說:「我要回美術室趕工。」
文晶過來握住妹妹的手:「你也快了。」
「姐姐有何忠告?」
「三年內仍相處和睦,婚姻大抵可以維持下去,」
姐妹倆大笑。
文昌結婚那日,文晶與小雲任證婚人,楊光、覃群與兩個外甥觀禮。
小雲笑:「比我們熱鬧得多。」
楊光忽然說:「真好,兩個妹妹都結婚了。」
他又記錯,不過,這些都是無關重要的小節。
無論文晶怎樣勸說,這兩個妹妹都不願請客吃飯。
文晶氣餒,「那麼,人家怎知你們已是科太太與覃太太。」
「我們勿須任何人認同。」
文晶悄悄問妹妹:「小雲有否長高一點?」
「效果十分理想,她已升高十多厘米。」
文晶感嘆:「兩個孩子,一年幾乎長高三四寸呢。」
「所以,要珍惜擁有的一切啊。」
文晶伸手輕輕撫摸妹妹面孔,「你與小雲之間,所有誤會都冰釋了嗎?」
文昌牽牽嘴角,這樣答:「現在,各人都找到伴侶,過去的事,永遠淡卻,可是,人長大了,不比從前,什麼都說,什麼都笑。」
「是,臉上雖然無傷痕,可是隱隱看得到修補部分。」
文昌說:「人與人之間,還是維持一點距離的好。」
可是,與兩個外甥又不必見外,文昌與他們玩成一堆:真的滾在一起,他們此刻有點重量,每人六十多磅,比文昌在十二三歲時還重,搏鬥起來有點吃力,不一定佔上風,因此更加有趣。
他們比游泳、比籃球、比電子遊戲,比常識問答……時時玩得不亦樂乎,外甥一句「阿姨了解我們」,便叫文昌樂把半日。
文晶說:「那麼喜歡孩子,該自己生呀。」
「外甥也一樣。」
「他們已長大,拒絕摟摟抱抱。」
文昌遺憾,「真討厭可是,我伸臉過去,他們會躲開。」
「所以幼兒會不停被生下來好讓我們盡情親熱。」
「我沒空耽在家服侍他們。」
文晶說:「我就是在家帶孩子時學會在電腦上做股票,阿昌,你的工作可隨時搬回家做,背著嬰兒也無礙做設計。」
文昌猶疑,「那也太辛苦了。」
「沒有痛苦,沒有收穫,你自己生意已夠幸運的了。」
「可是生老病死——」
「智者想了幾千年不得要領的事你又何必去傷腦筋,總之人云亦云,結了婚第二步便是生兒育女。」
文昌駭笑。
真沒想到小雲又比她早一步。
腿動支架尚未拆除,小雲已宣告懷孕。
文昌沒想到她勇敢如斯,除了全心全意支持她,也無話可說。
這時,小雲又接下幾個重要的任務,有一宗要到紐約工作,除卻覃群,誰都有點擔心,可是覃群保證沒有問題。
文昌問科隆:「不怕嗎?」
科隆也十分樂觀,「放心,人的腦力與體力,越用越堅強,不用,反而會變廢物。」
科隆是專家,文昌對他十分信任。
小雲出差,開懷台工作由文晶擔當,忙得透不過氣,一早八點便開始化妝。
「姐,請推掉一些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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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新娘,都希望是一輩子一次的事,怎麼推?」
「咦,真是,四五六月都是旺季。」
文晶有一個建議:「我們不如流水作業,我先把人客的面孔打底稿安排勻凈,你來上色加陰影。」
文昌咧開嘴笑,「我聽說,連十七世紀荷蘭大畫家倫勃朗都是這麼做:他有一所畫室,忙的時候,他只繪畫中人面孔,身體手腳由徒兒代筆。」
「看,舉世聞名的畫家尚且如此。」
「我們小人物,還是親力親為的好。」
「明天上午三個新娘一齊上門,你趕得及嗎。」
「那麼叫她們先來一趟,我幫她們預先調校粉底顏色。」
「做淺中深三色不就可以了。」
文昌啼笑皆非,「那還叫專人化妝,乾脆叫她們自己動手好了。」
「新娘子多忙,恐怕走不開。」
「那以後不做新娘化妝。」
文晶跌腳。
半晌,新娘們都抽空來到,文昌仔細詢問她們在室內抑或戶外舉行婚禮,用儀器記錄她們皮膚光度,精心調配底色及粉底。
「文師傅一絲不苟,這粉底可否多配一些,放在密封盒內,我願意購買。」
另一位說:「文師傅象做科學實驗般認真。」
到了大日子,她們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間里,由文晶先上好粉底,再由文昌著色,節省時間。
文昌遺憾,「這不是正確的做法啊,實在無奈。」
文晶答:「我喜歡在美加熨頭髮,因為在那邊,師傅從頭到底親自捲髮加藥水。」
可是準新娘們卻開心滿意得淚盈於睫。
「文師傅,不如由你們包辦新娘化妝禮服攝影。」
文昌駭笑,「那是幾門完全不同的學問,一定要分工。」
文昌一點野心也無,只想為這些可愛的待嫁女服務,使她們當天看上去象一朵花。
「我的伴娘也想起文師傅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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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有時間了。」
「她願意晚上來做,犧牲睡眠,第二天十時出席婚禮。」
文昌還是不答允。
新娘失望,她母親推它一下,「文師傅是為你好,婚禮上只可有一個主角。」
新娘這才會意,她笑出聲來。
傍晚,人客都走了,文昌鬆一口氣。
司機送兩個外甥來問功課。
一個說:「老師要做一個地球模型,標出各地層及地心。」
文昌說:「我有辦法,我有大量國家地理雜誌立體參考書。」
另一個說:「老師叫寫抒情詩一首。」
文昌笑:「我最擅長寫打油詩,兩位請坐,我們互相切磋。」
兩個男童笑顏逐開,「阿姨最了解我們。」
正在忙功課,接待員進來說:「有客人找元嬰師傅。」
文昌扔下筆,走出招呼。
只見一個衣著素凈的年輕母親帶著一個七八歲小女孩在接待室等候。
文昌對她們說:「元嬰師傅已經仙逝。」
那母親:「她外游未返。」
「那麼,你一定是文師傅了。」
文昌溫言說:「不敢當,有什麼事嗎?」
年輕母親轉過頭去,「妹妹過來。」
那小女孩忸怩,不願走近。
「妹妹,過來給文師傅看你面孔。」
文昌這才留意到小女孩頭髮遮住左邊臉頰,她立刻意味到小孩面孔有缺陷,不禁測然。
你怎麼問一個小孩解釋面孔丑妍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呢。
文昌輕輕坐下,「過來,不怕,讓阿姨看看。」
小妹妹緩緩走近,年輕母親為她撥開頭髮,文昌看到與她一模一樣的燒傷,那四分之一面孔已經不存在,只有扭曲疤痕,她的耳殼也被削平。
文昌「恩」一聲。
小女孩輕輕哭泣。
母親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保姆車失事……」
「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要做多次皮膚移植手術,然後裝上假耳殼,可望改善外觀。」
那母親也忍不住飲泣。
「文師傅,過了暑假,妹妹將要開學,這樣子,她不願離家,我聽人說元師傅這裡可以幫助她,你們的化妝技巧或可使小孩過正常學校生活……」
妹妹抱著母親哭泣。
文昌兩個外甥聽見哭聲找出來。
兩個男孩問:「什麼事,阿姨,誰欺負這小女孩?」
文昌連忙說:「不管你們事。」
可是外甥走到妹妹面前,他們小孩之間自有一套,「別怕,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另一個看到那可怕燒傷疤痕,卻這樣說:「就是為這個?唏,阿姨先前面孔也是這樣,現在還不是通通醫好了,別怕。」
那母親十分意外,看著文昌。
文昌點頭,趨近面孔,讓她細看。
年輕母親忽然唐突地伸手觸摸文昌臉頰。
文昌輕輕說:「可以醫得好,未來幾年,醫學想必更加進步,你請放心。」
她連忙點頭。
這時,小女孩已隨小朋友到大廳玩遊戲。
「在此期間,我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到小妹。」
她回到房間,取出一支盒子。
盒內放著她從前用的那半張纖維面具。
文昌喚小妹過來,把面具輕輕覆罩在她臉上,只聽到她母親輕呼一聲「啊呀」。
文昌說:「我幫她修改一下,每天上學之前,用膠水粘上,放學后洗脫,是比較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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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不要緊。」
「至於假耳殼,我這裡多的是,我們來挑一個。」
忽然之間,她們母女破涕為笑。
那邊,小妹的新朋友叫她:「喂,你不是要學做地球模型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