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心情沉重的坐在沙發上。

天啊，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他現在應該正忙著處理衛伯母的後事吧。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衛南塘那麼悲痛又凝重的聲音，讓她好擔心。

她真恨不得能立刻飛到他的身邊，陪伴他度過這個難關，可惜人在台灣的她，無法擁抱他給予安慰……她突然覺得美國好遙遠喔。

受到衛南塘喪母一事的影響，袁貞儀最近的心情也很低落，連同事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一問之下，才知道她男朋友的母親過世了。

這陣子她因為擔憂衛南塘的狀況，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上班時間總是不時惦記著他的狀況，每天擔心的等著衛南塘打電話來，直到接到他的電話后，她才會安心。

但衛南塘因為忙著處理喪事，只能簡短的跟她報平安，可是袁貞儀從電話中發現，他的心情愈來愈低落了，讓她更是憂心，可他卻總是說他沒事。

她是可以主動打電話給衛南塘，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因為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她卻無法陪在他身邊，分擔他的痛苦，那麼就算說再多安慰的話語也無濟於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衛南塘因為母親過世留在美國，但ＡＭＴ在台北的新分店，仍按照預定日期盛大開幕。

由於ＡＭＴ原本就是國外很紅的珠寶公司，而且在台灣的首支廣告還請了紅遍中港台日的超夯明星代言，所以開幕當天來了不少媒體，袁貞儀所屬的時風雜誌社當然也沒缺席，雖然不是派她去採訪，但她感到與有榮焉。

只可惜衛南塘現在不在台灣，不然他看到這樣的盛況，應該也會很高興。

袁貞儀今天等了一整天的電話，都沒有衛南塘的消息，正當她擔心他出了什麼事，打算主動撥給他時，衛南塘就打來了。

她立刻接起電話。「南塘，你今天好嗎？」

他嗓音沙啞的開口：「貞儀，我好想念你……」他本來是想等自己調適好心情再回台灣，但他卻一直陷於悲痛的情緒當中，什麼事都不想做，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好想立刻見到她。

袁貞儀聽了馬上紅了眼眶，淚眼汪汪道：「我也是，我也好想見你。」

衛南塘聽見她哽咽的聲音，知道是自己讓她操心了，硬是故作輕鬆地說：「抱歉，我沒事，只是突然想跟你說我很想你。」

「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嗎？」她聽到他的解釋，一點都不覺得他沒事。

他說話的口氣，一點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而且他從沒有在電話中哭過……

唉～～他要是真的哭出來，她反而沒那麼擔心，他恐怕到現在都還在強迫自己撐住不要崩潰吧？

「嗯。」

兩人又聊了幾句后，才互道晚安，掛上電話。

結束通話后，袁貞儀垮著肩膀，有氣無力的瞪著電話發獃。

怎麼辦？她好想見到他呀！

現在她只要一想到衛南塘，就感到好沮喪、好擔心！

不行，她不能再這樣靜靜等待，任由衛南塘繼續頹喪下去……

對了，她可以找衛南塘的表妹溫華芯幫忙，或許溫華芯會比較清楚衛南塘的現況，而她上次跟溫華芯碰面時，正好有留下她的電話。

袁貞儀下定決心后，立刻打電話約溫華芯見面。

中午時分，袁貞儀和溫華芯坐在飯店餐廳一隅。

袁貞儀一臉歉然的對著溫華芯說：「抱歉，臨時把你約出來。」

「沒關係，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溫華芯不以為意的搖搖手。

袁貞儀坦白的直接問道：「你知道南塘他母親的事嗎？」

溫華芯點點頭。「我已經聽說了，我很遺憾聽見阿姨突然去世的事。」

「南塘跟我通電話的時候，雖然他都跟我說他很好，可是說話的聲音都很沒力氣，我很怕他搞不好從他母親過世后，都沒有好好的吃飯睡覺。」袁貞儀語氣擔憂，無意識的翻動眼前的餐點。

溫華芯嘆了口氣。「你猜對了，我從我媽咪口中聽說，Thomas這陣子常常不吃東西、悶不吭聲，像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果然不是我聽錯。」袁貞儀苦笑一聲。

怎麼辦？這就表示衛南塘仍然無法接受喪母的打擊，一直不能從傷痛中走出來，但她在台灣這邊干著急也沒用。

衛南塘說他想見她，她何嘗不是？她也好想見他一面啊！

袁貞儀愈想愈擔憂，她一定要親眼見到衛南塘才行，否則她無法放心。

她咬著唇，當下做出決定——

「華芯，我好擔心他，我決定去美國一趟。」

「你要飛去美國找Thomas？」溫華芯一臉驚詫。

袁貞儀堅決地說：「對，沒看到他我真的不放心，我一定要親自去美國找他。」

無論如何，她都要去美國見衛南塘，就算公司不准她臨時請假，她寧可丟了工作也要去，否則萬一衛南塘真的出了什麼事，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溫華芯看見她不顧一切的認真表情，心中很替表哥高興，因為袁貞儀是真的深愛著他呢！

她眼神一柔，拉著袁貞儀的手安慰道：「貞儀姊，Thomas要是知道你這麼愛他，他會很感動的，而且我想他只要一看到你，心情一定馬上就會好起來，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希望他一切都很好，只是我多心而已。」袁貞儀擠出一個笑容。

「嗯，要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儘管講不要客氣，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會幫你。」溫華芯也希望表哥的狀況沒有想像中的糟糕。

「華芯，我想先不要通知他，直接過去找他，這樣才能知道他真實的狀況，但我不知道他在紐約的住處，這一點你可以幫我嗎？」

溫華芯毫不遲疑的回答：「沒問題，小事一樁。」表哥以前也幫過她很多忙，她很高興這一次自己也能幫助他。

「太好了，謝謝你，華芯。」袁貞儀感激的握著她的手。

「不客氣。」溫華芯溫柔的笑了。「貞儀姊，你要把我那個開朗又愛笑的Thomas表哥帶回來喔！」

袁貞儀微笑點頭。「嗯，我會的。」

兩天後，袁貞儀立刻動身飛往紐約。

她從機場搭計程車來到了衛家，拉著行李箱按下門鈴，很快的就有了回應，她對著對講機報出自己的名字。

不一會兒，大門被打開，一個頭髮花白、穿著西裝的男人面帶微笑的出來迎接她。

「歡迎你，袁小姐。」

袁貞儀對著老管家點點頭。「謝謝，這次要麻煩你了。」

當她告訴溫華芯她想來紐約找衛南塘后，溫華芯就爽快的給了她衛家的地址，還細心的幫她聯繫衛家的老管家，所以她當天就立刻跟公司請假，並把手邊的公事先處理好，然後就立刻趕了過來。

「請問南塘……他還好嗎？」她擔憂的向老管家詢問道。

老管家已經從溫華芯口中得知袁貞儀是衛南塘的女友，所以他有問必答。「老實說，二少爺的狀況不太好，所以你能過來一趟真的是太好了，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溫華芯一聽到衛南塘的狀況不太好，立刻心急如焚的追問：「那他現在人在哪裡？」

老管家指向二樓。「少爺在房間里，二樓左手邊第二間房間就是了。」

她感激的點頭，立刻奔上樓。

她來到老管家所說的房間前，發現他的房門並沒有關上，只是虛掩著。

一想到即將見到他，她深吸了口氣，緩緩的推開房門。

房間內雖然沒有開燈，但今天天氣很好，藉著窗外的光線，她清楚的看到窗前不遠處有張長沙發，有個人正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

袁貞儀一看到那人的背影，立刻就認出他是衛南塘，見到他的喜悅瞬間躍上小臉，她欣喜的走向他。

當她走進房間之後，才赫然發現她剛才沒注意到的事——

衛南塘正在抽煙。

袁貞儀的心頓時一沈。

她記得衛南塘曾經說過，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抽煙，而房間內煙味瀰漫，他該不會時常這樣關在房間里抽煙吧？

她難過又心疼的走近他，而他卻完全沒有發現，只是一動也不動的直視著前方，臉色憔悴又蒼白。

看到他這副模樣，她幾乎要落淚了。

他騙了她！他根本一點都不好，否則他不會失神到連她走進房間都沒發現。

她咬著唇，站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淡淡的抬眸，然後停頓了下，雙眼慢慢瞠大。

衛南塘屏息，不太確定的挑眉。「……貞儀?!」真的是她嗎？還是他因為太過思念她，才會看到她的幻影？

「南塘，是我，我好想你，所以我來了——」袁貞儀立刻投入了他的懷中，用力的摟緊他，哽咽說道。

她等了好久，終於見到他了。

「我還以為是我在作夢呢！」衛南塘激動的沙啞說道。

原來這一次他真的不是在作夢，他能聞到她的氣息，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他是真真切切的將她抱在懷裡！不過，就算是他在作夢，他也不願意放開她。

「因為我想你又擔心你，所以我來了。」她一臉心疼地看著他消瘦蒼白的臉龐。

她來了，為了他而來……

衛南塘心中一暖，總算露出近日來的第一個笑容。

剛才一抱住他，她就察覺他不只臉頰消瘦，連身子也明顯瘦了一大圈，而且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她伸手摸著他的臉，心疼又生氣地說：「你每次都說你有吃東西，分明是騙我嘛！你到底有沒有正常的吃飯睡覺？」

他太久沒有看到她，捨不得鬆開手，依然摟著她，視線也牢牢地鎖住她的臉。「我當然有吃東西和睡覺。」

「你敢再說謊，我就馬上回台灣，而且一輩子都不理你了！」袁貞儀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因為他如果有正常的吃飯睡覺，怎麼可能會瘦成這個樣子。

他苦笑一聲，乖乖投降，老實招認。「我有吃，但吃不多。」

她眼眶泛紅，又問：「那你有沒有睡覺？」

「有，但我常常失眠，所以……」

「你真是會把我氣死！還好我有來看你，否則我真不知道還要被你欺瞞多久。」她生氣的吼他，眼角還泛著淚光。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他摟著她，認真的對她道歉。

袁貞儀雖然生氣他瞞著她，但同時又很心疼他，只好摟著他輕嘆道：「南塘，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你不要一個獨自承受好嗎？讓我陪著你嗯？」

她知道他很難走出失去母親的傷痛，她只希望他願意讓她待在他身旁，讓她默默守護著他，陪他一起度過他最低潮的時刻。

衛南塘看著袁貞儀好一會兒，緩緩點頭。

知道他並沒有抗拒她的關心，願意讓她留下來，袁貞儀頓時鬆了口氣，終於露出了笑容。

衛南塘抱著她，挪了個位置，讓她可以舒服的趴在他身上，他的手愛戀地撫著她的臉。「對了，你要在美國停留多久？」

袁貞儀露出笑容。「我會待上七天。」

衛南塘含笑點頭。他知道她是特地請假來看他的，望著她的眼神難掩愛意。

他們就這麼半躺在沙發上，倚偎著彼此，兩人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分享著彼此的體溫。

她貪戀地趴在他的身上，真希望時間就此靜止。

過了許久，老管家輕敲未掩上的房門。「二少爺、袁小姐，午餐準備好了。」

「你應該餓了吧？」衛南塘輕聲問著袁貞儀。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嗯，飛機上的餐點好難吃，所以我現在肚子很餓呢！你陪我一起去吃好嗎？」

其實她肚子並沒有那麼餓，她只是希望能說服衛南塘陪她吃飯，她知道他不會捨得讓她挨餓的。

他本來是沒胃口，但聽她這麼一說，遂點頭同意道：「好吧。」

袁貞儀開心的拉著他的手，一起下樓走向飯廳。

她看著桌上的皮蛋瘦肉粥和四菜一湯，唇邊漾開笑意。「哇～～聞起來好香，好像很好吃呢！」

老管家準備的午餐都是衛南塘喜歡吃的東西，而且看起來就很能勾起食慾，真的很用心呢。

「那你多吃點。」衛南塘坐在她的正對面。

「好，你也是。」她開心地挾了一些他愛吃的菜到他的碗里。

衛南塘不忍心辜負她的好意，默默的吃了起來。

袁貞儀知道他之前都吃很少，所以她配合著他的速度，一口一口慢慢吃著。

她一邊用餐，一邊覷著他清瘦的臉龐。他真的瘦好多，讓她好心疼，她這幾天一定要努力讓他恢復體重，找回往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