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是要告訴他,她要傾盡全力將他忘掉,從此以後就只有快樂、快樂、快樂……腦里,心裡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了!
他心口瞬間像被滾燙熾熱的刀狠狠劃破了——
「不……」他忽然膽戰驚心,大汗涔涔。
一切……結束了嗎?
藍婇允許自己為逝去的戀情痛哭哀悼最後一夜。
天亮后,一切重新開始,再世為人。
為已經灑倒的牛奶賴著哭泣不肯走,又有什麼用?
所以她很早就起床梳洗,扎了條辮子,換上寬鬆的亞麻繡花上衣和同色寬管長褲,她準備去慢跑。
清晨的藍島空氣更加清爽舒適,她沿著大路飽,奔過綠野和大片天人菊,奔過老牛與咾咕石宅,越跑汗水越冒,整個人也越來越舒暢,好似所有的鬱悶悲傷都隨著汗水排出了不少。
驀然間,她感覺到身後有同好者的腳步聲接近。
「早安。」她回頭打聲招呼,隨即一愣,不過還是露出真心笑容。
跟在她身後的是一身藍色休閑服,與穿著慢跑鞋的至宇。
「早。」他眸底閃過一絲驚喜。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她笑咪咪地問道:「玫蓮小姐呢?」
至宇臉色微微一變,笑得有一絲勉強。「她習慣睡得晚一些。」
「這樣埃」她嫣然的點下頭,對他揮了揮手道:「你慢慢來,我要先跑了,待會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再見。」
「等等……」至宇悵然若失地望著她早已快快樂樂跑走的背影。
婇兒……真的已經打算客氣而疏遠,當作他們只是簡單的主客關係嗎?
是他主動要求這麼做,而她也照做了,可是為什麼當它變成事實時,他卻深深感到胸口一陣劇痛?
「該死的,我究竟在做什麼?」他怒斥自己。
這正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他和婇兒各走各的路,從此以後不再有任何恩怨情愁糾纏,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他揉了揉眉心,甩了甩頭,繼續大步跑著。
只可惜跑著跑著,他的雙腿下意識地想要趕上那個纖弱靈巧的身影。
天,他到底是怎麼了?
回到小木屋,衝去了渾身的汗水和黏意后,他心情沉重地走出浴室。
「至宇,你怎這麼早起床?」慵懶地伏在大床上的玫蓮嬌聲地問,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嗯,都還沒九點呢,你昨晚睡得好嗎?地板一定很硬吧?」
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堅持到婚後才和她歡好?畢竟現在性行為一點都沒什麼,別說是未婚夫妻了,就算是男女朋友和一夜情的做愛也比比皆是。
「我睡得很好。」至宇靜靜望著窗外的藍色海洋,遠處有海鷗盤旋飛降。
他真想化身自由自在的海鷗,不必再為這兒女情長煩惱。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誰讓他當初選擇的是一個人的身分?早知道做條蚯蚓也比當人沒煩惱多了。
一個柔軟溫香的身體自背後抱住他,玫蓮甜甜地道:「你知道其實我不介意……我們先同床共枕的。」
「我以為我們說好了的,玫蓮,我希望我們是以堅貞的真心看待這段即將到來的婚姻,我也尊重你。」
「你真是……」她欲言又止,最後氣沖沖地別過頭,「算了。」
她心裡很著急,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浪費時間下去了,可恨他偏偏就是不願與她同睡。
難道是他發現什麼了嗎?不不,至宇很愛她的,就算她做了再多的錯事,他一樣會包容她,接受她。
玫蓮咬著下唇,自我欺騙地微笑起來。
至宇望著她美麗卻別有深意的臉龐,暗忖著她臉上的心虛是什麼意思?是對自己喜新厭舊的一種歉意嗎?
這次他會原諒他的——他必須原諒——因為她終究還是回到他身邊了,這個事實勝過一切的。
只是他昨日到今天,卻對玫蓮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她好似哪裡不一樣了。
「你餓了嗎?要不要吃早餐?」他抹去疑慮,強迫自己露出微笑。
「不要,呵……我昨晚看電視看到快天亮,困死了,你去吃吧,我不要了。」她回到床上準備睡回籠覺。
他深思地盯著她,最近她會不會太嗜睡了?
但是她的回答反而教他鬆了一口氣,他實在沒有辦法再和她一起卿卿我我地出現在藍婇面前。
他至少欠婇兒這個。
至宇鬱郁地走到門邊,正要拉開門時,忽然心一動,回頭望了她一眼——
玫蓮強抑著嘔吐的張皇神情落入他眼底,他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第九章】
至宇徘徊在廚房外頭,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一絲落寞與緊繃。
他很迷惘,心很亂……他突然渴望見到藍婇,聽到她溫柔婉轉若撫慰的笑語。
可是他又不敢踏進廚房,因為他已經喪失了和她維持友好關係的權利。
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這就是他當初口口聲聲要的。
現在不過才過了一晚,他就反悔了嗎?
他幾時變得這樣婆婆媽媽,反覆不定了?
「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他低咒一聲,懊悔地轉身就要離開。
今天效率出奇的高,早早做完了全部早餐的藍婇,神清氣爽地走出廚房門口,邊在淡硃紅色的圍裙上擦著微濕的小手。
至宇首先注意到了她原本受傷的右手,它神奇地恢復到只剩淡淡的淤青,那劃破的傷口也已癒合了。
「你的手好了?」他震撼地盯著她,不敢置信。
藍婇見是他,立刻露出笑靨,沒有任何的不悅與慌亂。「是呀,特殊的復原能力,我早說過你不用擔心我的。」
「特殊的復原能力……」他怔怔地看著她,驀地心中一痛。「你的心也復原了,不再有傷口了嗎?」
她的笑容有一絲小小的僵硬,但轉瞬即逝,又恢復同樣的親切嫣然。「差不多快好了,原來退一步海闊天空是真的,我現在終於明白放過別人也就等於釋放自己,覺得心情輕鬆了好多好多。」
至宇眼底閃過一抹悲傷,勉強笑道:「那多好。」
「是埃」她也笑著。
他們維持著完美親切的笑語問候,標準得像是教科書上教導的人際關係談吐應對進退的模板一般。
可憐誰也不願去戳破這一層。
至宇驀地胸悶,且異常煩亂焦躁了起來,「我、我去沙灘散散步。」
「好的。」藍婇一怔,隨即微笑的點頭。
他才走了一步,忍不住回過頭看著她,「你……沒有要告訴我什麼嗎?」
她困惑地望著他,「應該沒有吧,你指的是什麼?」
「我……」他苦澀地閉了閉眼,搖搖頭,輕喟一聲,「沒什麼。」
他是個傻瓜,他到底想要什麼?
他已經沒有資格要什麼了。
藍婇凝視著他步伐沉重地走出大廳,她在鬆懈之際,心頭也不禁浮上一絲絲的酸楚。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期望她再給他什麼樣的響應?
不是維持最好不碰面,就算碰面也要當作是一般的點頭之交嗎?那麼他為何要滿臉失落與凄傷呢?
「夠了,記住不可以再隨他起舞,你已經走出來了,你已經瀟洒地放手了,你不能再重蹈覆轍回到原點。」她咬牙切齒地告誡自己,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