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和人打架?」好笑地俯身,耳朵貼住他心房,左手摸著他大大的手掌,輕輕握著。

他的心跳緩慢有力,他的胸膛比她寬闊好多,他的身體硬邦邦地……樂香忽地臉紅了,想起下午那個吻,聽著他心跳,她低聲問:「微生……你愛我嗎?」

微生聽不見,正當樂香這樣暖暖貼著他,這樣近的時候,他正跌入一個夢底,黑暗中直想著樂香挑戰他的那一闕詞——

暮雨半床留鶴睡?

「秋……風……」微生呢喃。

樂香抬首。「什麼?」耳朵貼近他嘴邊,想聽清楚他說什麼,只聽得他喃喃模糊著說:「秋風……老劍做……龍吟……」他已經想出來了,渾沌中對上樂香那闕詞。

樂香聽著,只微微一震,然後就貼著他頸項,伏在他肩膀上,抱著他。

樂香閉上眼,不去看那蕊黃的燈火。「你在作夢嗎?微生?」她低喃。

秋風老劍做龍吟。

對得這樣絕妙、這樣好。她賭的那一闕詩,微生輕易就破了局。誰說他們不是天生一對,天造地設?

樂香輸得心服口服。忽然有點累了,枕在他頸上,打了個呵欠。

「微生,晚安。」

一早也知微生極可能對得上這闕詞,為何要拿來賭他?或者樂香心底並不糊塗,微生要是對她沒一點感情,強要來的緣分又怎可能幸福,她並不想嫁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她想知道,微生的心意。但要他說出口太難,或者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好像考試,這一題樂香考他,微生愛不愛,就是答案。

白微生睡得迷糊,迷糊中直覺有那麼溫柔的一雙手,碰觸著他的臉,安撫著他眉心。

是誰?

在黑暗中掙扎,額上傷口痛得他出汗,也有人幫他小心擦去。那熟悉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喊得那麼溫柔,他的心跳都慢了。

又夢見園裡百千朵玫瑰一剎綻放,花海中,一名女子抬起臉來,對他微笑。

已經看不見她身上的白裳,全襯上了玫瑰的顏色,紅的、白的、紫的、粉的,全開在麗人身畔,她站的那一隅,燦爛耀眼,光明在目。

微生眨眨眼,便朝她直直走去。她雙手叉腰,很自負地對他微笑,彷彿早料到這一刻。微生情不自禁就被那笑容迷惑,不能控制雙腳,彷彿她具有魔力,引他步向她,步向滿布玫瑰的花徑,走到了她面前,陡然吃驚。

這是愛樂香啊!

黛眉彎彎,長睫俏麗如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他瞧,盛滿笑意。

「你來啦?」忽然伸手變出一朵玫瑰。「給你,相公。」笑得眼都咪起。

相公?微生吃驚,猛然驚醒。額上劇痛,他皺眉,捂著傷處,那兒綳著傷布。他靠著牆,痛得喘了好大一口氣。這才驚覺腰上伏著個人,那人睡得極熟,雙手還摟著他。

微生認出來——樂……樂香?她怎麼會在這?

【第六章】

窗外晨光斜入,微生坐在床上,竟不敢動。只是像看著個怪物那樣瞪著腰上的人兒,她熟睡的臉隔著衣料就貼在他肚臍眼上,害他熱血沸騰,胸腔繃緊了。

記起昨兒個和人打架,不記得她來;但記得,昏睡中有個人一直溫柔地照料他。忽又想起,他似乎對上了那一闕詞,秋風老劍做龍吟?!

微生摸著下巴自負他想,自己真天才,對得這樣好。

渾身酸痛,想下床,又不願驚醒她。覺得無聊,只好一直低頭瞅著愛樂香看。

這丫頭想睡到幾時?想快快喊醒她,迫不及待向她炫耀,自己已經成功地對上她那半闕詞,她輸了。

可是愛樂香那麼困地眯著眼,還抱著他。軟軟地暖暖地貼著他身體,伏著他緩慢呼吸。

微生看著看著,目光不知不覺地溫柔起來,握緊的雙手張開來,將她攬得更近。她緊緊貼著他肌膚,像要貼進心坎底去,又忍不住摸上那一把烏黑秀麗的發,滑得柔得似緞,擦過他掌心,然後瞅著橫擱他腰上的手臂,以及躺在床上那白皙的癱軟著的手。

真有魔力嗎?

小心地攤開她掌心,是那麼小那麼軟白的手,怎麼常常自信得像能握住所有?微生失笑,忽然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底。

樂香真可愛,他不禁這麼想。這剎睡在他懷中,似個孩子多需要他保護。可愛的皎白的耳垂、美麗的柔白的頸子、小巧秀挺的鼻尖,還有那微微蠕動的翹翹的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撥弄那細軟的睫毛,聽見她皺眉悶哼一句,又呢喃著往他懷裡鑽。

好癢!微生忍住笑,仍不敢動,怕她醒。

可是她醒了,睜開眼,伏在他胸前,靜靜注視晨光,注視那透亮了的窗紗。恍惚著,忽然抬首,自他腰際上望他。

「微生?」

仍握著她小手的大掌趕緊鬆開,微生尷尬地迴避她視線,清清喉嚨。

「嗯,你醒了就快下來,我被你壓得痛死了!」

樂香忽然歪著臉斜睨著他,不懷好意地抿著笑。「微生,你怎麼臉紅了?」

「臭丫頭,你快起來!」他兇惡咆哮。她就知道笑話他,媽的。

樂香沒起身,直瞪著微生,大眼睛看得微生心底發毛,她又要幹嘛了?忽然身子一震,樂香揪住他襟口。

「微生,你想出那對詞沒有?」樂香貼近他的臉問。

微生愕然,俯瞰著那麼近的一張臉。俊朗的眼閃爍不定,斯文的臉忽然暖昧起來;眉頭隨即蹙起。幾乎打了個結。心底有個理智的聲音警告他——快說啊微生,說了你就自由了,將那愚蠢的婚事作廢,啥都解決了,當然,你就可以娶宋清麗。快說啊,微生?!

樂香清水似的眼睛瞅著他,微生心底警鈴大響。毛骨悚然,覺得自己像被什麼惡魔掐住了喉嚨。不,不是惡魔,掐住他的是樂香柔暖的一雙手。

在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底,微生梗住了聲音。

如果婚事作廢她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哭泣?那一對大眼睛,會不會失望地朦朧了,他可不想她難過。

樂香等著他回答,好半晌他卻只是驚愕地瞪著她。

「你……你還沒想出來對不對?」她主動問。表情深不可測。

微生茫然地,猶豫地,不大甘願地點點頭。

陡然看她笑得比花還燦爛,露出一排可愛的貝齒。

「原來如此。」原來這麼愛我,分明想出來了又不說。樂香笑眯了眼,像是窺見了什麼秘密。又逼問他:「你昨兒個為什麼打架?」

「我……」他又語塞。為了愛樂香啊……他口拙地說不出緣由,只好氣憤地一句:「我幹啥跟你說,你甭管。」

「唉呀,我關心你哪。」

「關心我就快下來!」他咆哮。「被你壓了一夜疼死了!」跟自己生起悶氣。我忘了?我到底怎了?為什麼不說?明明已經想出來了!真嘔啊!

樂香笑咪咪地下床,低頭理理衣裳。「我回去了,晚點再來。」

「行了。」微生雙手抱胸,口氣很兇。我明明想出來了,分明想出來,說呵,為什麼不說?!

樂香將窗拉上,又說:「你別下床,好好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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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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