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夜好夢,雨歇,當清晨曙光露臉,映入窗紗,暖上樂香面頰。她幽幽醒來,卻見晨光中,背對著個人,那人正望著窗外曙光,他的肩膀好像比從前要更寬闊,他站得筆直,像一柄誰都不能撼動的劍。他不知正思慮著什麼,想得出神。
「微生?」
他轉過臉來,看見樂香,便展開笑臉,昨夜不是夢,他的承諾與保證都寫在那一雙充滿自信的眼底。
「我們回去。」他沒有變玫瑰給她,他直接給她未來。「今日我將解決所有難題。」他過來將她自床上拉起,那年少輕狂的表情已不復見。
樂香眨眨眼,恍若見著個嶄新的白微生,他眼中不再有那淡淡的憂悒,只存在濃烈情感,可是那劍一般的眉還是淘氣地飛揚,口氣仍自負驕傲。
「你準備好了么?」他興緻勃勃,準備大展身手。「咱要打仗了,我非贏不可。你等著瞧,什麼都不能阻礙我娶你!」
事情豈有那麼容易?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白夫人發飆了,吼著白微生。
向來不管事的白老爺這回不再沉默,也沖著白微生怒叱:「不准你娶愛樂香,那一家騙子,妄想高攀咱!」
兩老咆哮聲幾乎掀了屋頂,為著清水的事,他們可是憋了一肚子鳥氣。
僕役全躲在兩邊角落哆嗦著。
白微生倒是一臉鎮定,神色從容。「孩兒只想娶樂香。」
「你要娶,咱就不認你這逆子,趕你出門!」白老爺威脅。「你打小吃好穿好,你要糟蹋自己出身,就去娶那女人!」
微生一早就有挨罵準備,直說道:「昨夜我們同宿客棧,我將對她負責到底。」
白老爺橫眉豎目。「負責什麼?」
白夫人插話:「對對對,他們豈敢要你負責?他們串通清水矇騙咱們,騙到慈妃都下旨賜婚了,我們還沒喊冤,他們哪敢吭聲?哼,就怕慈妃問起這事,倒教他們一家吃不完兜著走!」白夫人卯起來叫道。「這會兒,除非他們『永福』滾蛋,要不,我絕不饒他們。」白白被整了好些日子,她可一肚子氣,什麼仙鶴托世?讓她瘋也似地團團轉,氣煞她也!
「不能動『永福』。」微生冷臉道。
白夫人喝叱:「為啥不能?」
白微生眯起眼睛,說得斬釘截鐵。「鬧上慈妃,只怕咱都有事,任一個神棍騙得團團轉,爹以後在朝如何辦事?娘的面子更要擱哪?最好慈妃不問,要不咱兩家都遭殃。」
白老爺摸摸鼻子,他怎會不知這道理,昨兒個去愛府興師問罪,狠話說盡,就為著這顧忌,也不敢太張揚。
白夫人寒著臉。「是,我是自認倒霉了,遇那賊婦。昨兒與你爹和他們兩夫妻說好了,咱兩家就當沒這門親事,當是鬧了個笑話認栽了,他們自知理虧,不論昨夜你與他們閨女發生什麼,都當作夢一場。你放心,你不必負責,諒他們也不敢來興師問罪。」白夫人全心全意只想著自己,哪管他人死活。
白老爺已經為這烏龍親事搞得灰頭土臉,更不肯接納愛家閨女。
他振振衣袖,凜容正色向微生道:「你是該成家了,宮中幾位大人老想著認識你,他們閨女隨便一個條件都比愛樂香好,爹幫你拿個主意,隨時可以娶媳婦。」
「是啊、是啊!」白夫人興起。「娘再幫你挑一個,要多出色就多出色、要多漂亮就多漂亮,你才情好學問高,還怕挑不到中意的么?幹啥非要那個賣棺材的愛樂香?」
「我就只要她。」微生肅容,軒眉固執道。「我是人,有靈魂,你們供我吃住衣食無缺,不代表就能控制我思想,我鍾愛什麼,自己最清楚,你們甭擅自作主!」
「混帳!」白老爺動怒,拿了茶杯就砸向微生,茶水濺濕了微生臉龐。微生站得筆直,眉頭沒皺一下。白夫人倒驚得刷白臉,但見微生仍強硬一句。
「我說了,我就要娶樂香!」仍不肯放棄。
白老爺倒也乾脆。「你要娶那個賣棺材的,你就給我滾出家門,我當沒你這不孝子。」
微生寒著臉道:「先前為了個神棍,生死關頭便方法用盡要與她結親。現下發現被人矇騙,便急急撇清關係。」微生抬首。「這一切對愛樂香公平么?」
白夫人認真解釋:「清水那事不說,確是娘糊塗。但微生,娘不要你娶她是為你好,為什麼愛樂香遲遲沒人提親?試問整座雨維城,誰想要娶個家裡賣棺材包喪葬的媳婦,太不吉利。那種下等行業,尋常人家都不願娶了,更何況咱們家。」
「棺材店又如何?」微生昂首,目光犀利如劍。「很好,你們全歧視這行業,行——」微生肅然道。「如果我也賣棺材呢?你們也要開始歧視我,認為不祥么?」
白老爺怒叱:「你胡說什麼?總之我絕不許你娶愛家閨女!」
微生凜容低道:「對不住。」
白夫人錯愕。「微生?」
「那我只好走了。」微生掉頭離開,毫不猶豫。
白夫人慌了,拉住老爺袖子就哭。「爺,您快攔他,微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老爺凜著臉堅持不讓步。「我倒要看他脾氣多硬!沒咱作主,倒著他一個公子哥兒拿什麼娶!」
卻說微生走得義無反顧,兩手空空,啥也沒拿,倒也不驚不慌,不改初衷。天大地大,他白微生怕啥!
走出府邸,日光中,呆了半晌,便深吸口氣,直直闖入愛府。
愛樂香正幫爹爹理事,愛夫人替相公捶肩膀倒熱茶。昨夜為著清水這事,累得她相公直對白老爺鞠躬哈腰賠不是,送了幾十大箱厚禮,才攔住了想告上慈妃的白老爺。
忽然外頭騷動,帘子一掀,白微生大步而入,後頭周老急急跟進。
愛老爺怔住。「白公子?」莫非這會兒又換他來興師問罪?
愛樂香抬首,見著微生,目光閃爍。他果真來了。
愛夫人表情惶恐。「我們已經道歉了,你又來幹嘛啊?」
「我被逐出家門。」微生簡潔一句,神色平靜。
「啥?」愛老爺詫異。
「啊?!」愛夫人震驚。「那老巫婆捨得趕你出來?」
樂香倒笑了。「你什麼?」敢情聽錯了?
白微生走向他們,雙手抱胸,便道:「我決定——」深吸口氣,仰首嚷道:「我要入贅!」
愛老爺驚跳起來,愛夫人駭得跌下椅子。
微生急忙更正道:「不,我說得太快。」他咳了咳,再道:「是入伙。我要加入『永福』!」
他說的氣勢磅礴,慷慨激昂。既然父母瞧不起這門行業,更因此鄙視樂香,那麼他就往這裡頭跳,還要發揚光大,把這「永福」幹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連他白微生都干起喪葬業,他爹娘還要怎樣排斥歧視?
白微生這一決定,嚇壞眾人,卻只樂香明白他心意,掩住嘴,笑了。唉呀,慘了慘了,看來微生真火大了,著實被他爹娘惹惱了。
她與他同一陣線,走過去便挽住他臂膀,微笑望他,感動至極。微生也低下頭望住她,目光溫柔。四目相對,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他們一早已有默契,不論如何,共同面對。
愛與她同在,微生走得兩手空空,卻為樂香帶來滿滿的愛。
愛老爺終於回過神來,板起臉孔道:「咱『永福』不傳給外人,不給人入伙,承蒙公子錯愛。」開玩笑,這可是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事業,這臭小子說得倒輕鬆。
「微生不是外人。」樂香抓起他臂膀,一臉笑咪咪。「他將是我相公。」
微生也看向她,摸摸她臉蛋,放心道:「你的氣色好多了,有無吃藥?」
愛夫人聽得糊塗。「你們的婚事已經取消了……」
「我會娶樂香。」微生正色道。「二位放心,我不會白白加入『永福』,給我一天時間,我會證明自己能力。」
愛老爺摸著白髯忍不住反駁道:「說得容易,您對咱喪葬業一竅不通,更別提談生意做營生……」
「我是不懂,」微生拍拍胸脯頗自信的模樣。「但我聰明。就怕你一讓我入伙,這『永福』就不只是『永福』了,更是長福、恆福,屆時就怕您對我太佩服!」
愛老爺愕然,忽爾拍桌大笑。「有骨氣!就給你一天時間,我倒看看你能證明什麼!」真忒狂妄自大。
樂香將微生帶出大廳,空一間房給他住。看他自信滿滿,忍不住瞅著他笑問:「你對棺材業懂多少?拿什麼證明給我爹看?」
「不知道。」微生答得乾脆。
「不知道?」樂香詫異。
「我還沒想到。」微生聳聳肩,於房中佇足,想了想。便急急趕樂香出房。「哎,你出去,讓我想一天,我總能想出個讓你爹佩服的事兒,你甭擔心!」
「這麼自信?」樂香笑著被推出房,手扣住門框並不想走。「我幫你想啊!」
「唉呀,你別煩我!」微生拿開她的手,要關上門。「總之,你等著瞧!」
樂香伸腿擋住門扉,還是笑咪咪地。「真的,微生,我幫你。」
「臭丫頭,你別鬧我了。」見她賴著不走,索性一把將她拉進房裡。
樂香格格笑地被他攬入懷中,伏在他肩膀上,微生大掌撫著她長發。
忽然都不說話。
聽他心跳,樂香心滿意足,微生這樣待她,她何其幸運,能得到這般的愛寵。
微生親吻樂香發梢。「聽下人說,宋清麗離開了掛月樓。」
「是,我知道。」
「我對她愧疚,她詩寫得真好,曾令我怦然心動,如今細想,儘管她極有才華,再多麼欣賞,始終像隔著距離。樂香,與你一起,最令我舒服開心。」他難得坦率表態。
「是,她確是好人,你已幫她贖身,相信她滿心感激,不會怨你。」也不說出真相,已得他深愛,過去不必計較。
樂香抬首。「你真不回去?」
微生笑了。「你怕啊?」他很認真地解釋。「他們總會諒解,都是親人,怎可能氣我一輩子?但我們的姻緣,錯過便不再。」撥開她臉畔細發,望著伊人,他忽然豪氣萬千。「我要干出一番事業,憑自己雙手掙來幸福,向他們證明,你是最有福氣的媳婦。我想好了,你等著。不出一年,我要買下你們隔壁空了許久的豪宅,連著對面那棟一起收購,屆時給你辦場風光婚禮,把你迎娶進門。」
樂香微笑,眼底滿是愛意,雙手溫柔,輕輕抓著微生臂耪。「微生,我知道,你一定行。」
「是。」他笑。「你眼光好。」
將樂香攬在懷底,也不捨得放開了。微生雙臂溫暖,環在她腰上,樂香埋在他寬闊胸膛,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睛。
聽著窗外枝上鳥兒歡唱,聽見風吹樹梢沙沙聲響,還有廊外長工低語。
她嘆息,很有感慨,像跋涉過千山萬水,終於找到地方棲息。這一次,她相信月老不會再跟她開玩笑了,這一次他們應該可以長相守。
堂中一具棺材。
愛老爺瞪直眼睛,看白微生坐在棺材板上頭,手裡拿著微生給的圖稿。
「你、你、你拿這個入伙?」開什麼玩笑!
白微生敲敲棺材。「我不會匠工——」他跳下棺材,摸著下巴。「但我相信這一定可行。」
愛夫人及樂香圍著老爺,爭著他手中的草圖。圖上畫著幾具造型特殊的棺材,棺前形狀有似元寶,也雕刻著玫瑰,造型特殊,華麗花俏。
微生指著「永福」棺材解釋:「幾千年來棺材造型未曾變過,不論材質多好、匠工多細,總是這麼長長方方的形狀多呆板,要是能做成我畫的幾種造型,不但看來吉祥,還能討吉利,元寶造型就取發財棺,依此類推,還可設計更多花俏的棺樣,取個雅緻的棺名,再想個特殊意義,如鳳凰棺,情深的人可買;發財館,想祖蔭綿長的可買;千金棺,供財大氣粗的富貴人家擺闊……抬棺時更可大肆張揚。當然死人不計較躺什麼棺,但活人心思可多,送葬等同是對死者的心意,情深的人重視棺材好不好、美不美,深愛的親人是否中意?愛面子的就講排場派頭,更加在意棺材形狀,夠不夠華麗。只講究材質太小格局了,我設計了特殊造型的棺材,絕對可讓喪家滿意。」
愛老爺思想傳統,不能接受。「不過一口棺材,搞那麼多名堂幹嘛?」
愛樂香卻眼睛發亮。「多有趣?這肯定能發財!」對微生極有信心。
愛夫人也搶著看圖,忍不住驚奇道:「嘩,這鳳凰棺玫瑰樣多美,我死了要躺這副!」
「我呸呸呸呸呸!」愛老爺忙摟住夫人,聲音軟綿綿地。「什麼死不死,你長命百歲。」
「唔——你才萬壽無疆……」
「你福如東海……」
「你壽比南山!」
兩人打情罵俏起來。
愛樂香瞅微生一眼,挑眉笑了。微生走過來,拉住樂香小手,問起她爹。
「如何,我能加入嗎?」
愛老爺環著夫人咳了咳,清清喉嚨,正色道:「就憑這麼一張圖?」
微生環著樂香,毫不謙虛。「就憑這一張圖。」說得特有自信。
「想怎麼個入法?」
「要『永福』一半。」
「一半?」愛老爺瞅著那圖,吹鬍子瞪眼睛。「就憑這張圖?」
「我設計的棺材,定讓「永福」將基業擴充至北方,不出一年將可并吞北方棺業,拿個一半並不過分。」
「毛頭小子恁地狂妄!」愛老爺不信。「我拿圖做樣版,十天內,來的喪家要人人都中意你的棺樣,別說一半,給你七成都行!
「唉呀,爹,你該糟了!」樂香有預感,白微生設計的棺樣,定能改革棺業歷史。
果不其然,不出十天,那七成微生輕鬆到手,那麼輕易,手到擒來。微生不真在意那七成利益,他想得特遠,他要將「永福」這老號,賣到北方,囊括全國,他要將棺材業幹得有聲有色,最好還成為什麼棺材大王,讓他爹娘服氣。
愛老爺輸得心服口服,暗自高興,他女兒果真覓得良人!
愛夫人更是鎮日笑咧了嘴,她沒兒子,樂香帶來這聰明的微生,像她平空多了個兒子。
那廂白夫人知道微生竟去「永福」做起棺材,如遭雷擊,不敢相信,白老爺更是不諒解,兩家不相往來,仇結得更深了。
白宅少了微生,冷清蕭條;鄰府倒是一貫熱鬧喧嘩,益發溫馨,生意越干越大,最後還干到宮中去。
白微生不肯低頭,白老爺又堅持己見,不認這兒子。
秋天葉落,楓紅了一陣。冬季將至,白老爺生了一場小病,微生來看,也不給見,心底雖覺得空蕩,可是仍氣愛子竟跑去干那下等棺業,給他丟盡老臉。
一日白老爺被召進宰相府邸,原來是宰相老婆病重,已屆彌留。
「白爺……」宰相表情憂鬱,請託白老爺。「吾摯愛已經……回天乏術……」他感傷,淚流滿面。「有勞白爺愛子,聽說他設計一手好棺,能否勞賢侄幫吾設計一口別緻的琉璃棺?這琉璃是大理運來,給誰設計我都不放心,這事就勞你了。」
白老爺愕然,呆了一響才回過神來,點頭領命。正退下,老宰相喊住他,提醒道:「對了,上回『永福』將皇上寵妃真敏的喪禮辦得真好,皇上感動,決定下詔『永福』,並賜你家公子為三品司儀官,往後宮中喪事,全由『永福』打理,恭喜你了!」
白老爺怔住,久久說不出話。他的兒子?三品官?三品官哪!
太諷刺了!真像老天爺故意說什麼給他聽,狠狠震動他心房,他雖冷著臉,心卻開始動搖。
白微生設計的棺材搶手,令他與「永福」名揚四海,一如他的保證,不出一年,就買下比鄰的幾棟豪宅,不顧父母反對,自個兒將樂香娶進門。
再一年,白府左右全成了「永福」店面與倉庫,左邊棺木,右邊也棺木,門前各式棺材,後邊也處處橫放棺木,開門更是一定見棺,白夫人從震驚到憤怒,從抗拒到認命,開始有「人生何處不見棺」的感慨。
終於瞞著老爺,來見微生與媳婦。白夫人尋來那日,正是冬至時節,天冷,漫著霧。樂香在苑裡和長工整理花卉,她揣著一簇紅玫瑰,微微隆起的肚子里已經有了微生的小孩。
白夫人被請入宅內,遠遠地看見愛樂香,她有點惶恐,心想待會兒不知如何開口,要說什麼,表情尷尬。
但見愛樂香轉身,看見她,眼一睜,便笑了。
天冷,她笑出一朵白茫茫煙霧。漂亮白牙閃著,眼睛微眯,非常自然地迎過來,停在白夫人面前。
「微生見您來了,一定好開心。」擁抱了白夫人,非常自然地就拉她的手去擱在肚上。「瞧,這裡也有個小微生呢!」
天氣這麼冷,樂香的肚皮好暖。白夫人摸著那柔軟圓潤的肚子,一顆老心好似被什麼熨過,瞬間柔軟得快要融了。
「這裡頭……有個小微生啊……」向來嚴肅的臉色,不禁也柔和慈愛。
樂香白皙小手忽然覆上擱在肚上白母的手。「等生出來,給您抱。」便叨叨絮絮和白夫人聊起家常瑣事,像似完全不記得她曾經怎樣反對自己與微生的婚事。
樂香聊著,白夫人什麼都沒聽見,只覺得那覆住她的小手,非常柔軟,非常溫暖,恍似有魔力。她瞅著樂香懷底的玫瑰,閉塞的心扉一剎恍似也開滿了花朵。
白夫人開始想像,她的孫子會是怎樣的可愛,應該會有樂香大大的眼睛,會有微生聰明的腦袋,她不禁也眉開眼笑,和樂香開懷聊了起來。
樹蔭底下,叨叨絮絮的話語都讓北風吹散了。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沒人知道,那一年,當愛府剛搬進新宅,小樂香興奮地在後苑蹦蹦跳跳,忽地聽見牆外有聲,某人正朗聲吟誦詩詞。
樂香似懂非懂,便跑到牆邊,將耳朵貼上去,聽見一首又一首詞藻優美的詩。
那是少年微生,正獨坐露台,背誦詩詞。當時他並不知道,牆的那一邊,有一隻耳朵,將他的聲音攝入心底收藏。更不知道無心背誦,卻啟發了樂香對詩詞的興趣,也開始鑽研學問。
當時他們懵懂,都不知有那麼一天,微生將掀開一隻紅紗蓋。
那時燭光搖曳,露出一張臉來對他微笑。微生心悸,這世上再沒有一朵玫瑰,比得上他看見的那一朵笑顏。
愛樂香笑得兩眼眯眯,雙腮緋紅。「相公。」她說的很溫柔。
怎麼知道,原來,白微生正是她未來夫君,怎麼知道願望都能實現。
白微生擁著樂香,忽然想到那一個夢,那滿苑的玫瑰,如今都開在他心底。
夫復何求?他開始覺得自己不只聰明,還非常有福氣。誰說不是?就憑賣棺材,他混上了三品官,娶到了愛樂香,也娶進了滿滿福氣。他深信,終有一天爹會明了,愛樂香確實為他帶來福氣,時間會證明,他們過得如何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