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秋紅從沒想過,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後,在家人好友和滿滿一屋子她看都沒看過的政要顯達的見證下,她就這樣成為織田豐的未婚妻了。

像是踩在雲端,也像是在夢境中,爸、媽、大姊、二姊、小妹,和忙碌的大姊夫尼克、二姊夫瑞恩統統到齊了,兩位英俊的姊夫和她的未婚夫織田豐同屬於高大迷人的男子,別說滿屋子的女性來賓口水流滿地,就連她自己也差點忘記要吞口水。

她身穿阿嬤親手繡的粉紅色攬花纏金牡丹旗袍,顫抖的小手交付到他的手上,和他穩健溫暖的大手一起握住雪亮的禮刀,切下六層美麗可口的草莓奶油蛋糕。

如果這時候可以來一杯灑上雙份肉桂粉的卡布其諾就好了,咖啡配蛋糕剛剛好……

「呋,我在幹嘛呀?」在自己的訂婚典禮上凈想著吃的,她也算是怪眙了。

不過從昨天晚上就睡不著,早上忙著化妝,穿衣服,和姊妹、和親友同事們聊天打屁,害她連早餐也沒吃,撐到訂婚午宴展開,她已經恨不得擺脫眾人的目光,飛奔到擺放著美味歐式自助餐的長桌上大快朵頤。

「緊張嗎?」織田豐貼靠得她好近,俯下頭在她耳畔溫柔地輕問。

她心兒一盪,幾乎忘了咕咕叫的肚皮,「不緊張,但是很餓。」

他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醇厚的笑聲在寬闊的胸腔里輕輕震蕩著,也在她心房輕輕地激蕩著。

他湊近她耳畔,低語若纏綿,「沒問題,待會我負責把所有人引開,你逮到機會就衝到長桌那兒,我會掩護你的。」

她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來。

「我是認真的。」他擺出備感受傷的表情,眼神卻閃過一絲不容錯認的笑意。

雖然室內因賓客眾多而顯得鬧烘烘的,還是有不少人注意到新娘子笑到好不甜美開心的聲音,尼克和春紅相覷一眼,交換了一抹釋然的放心。

他們總覺得這樁婚事決定得太匆促,秋紅真的決意非君不嫁了嗎?這段婚姻會幸福嗎?

不過當他們看到秋紅笑得這麼幸福快樂,總算稍稍安下心了。

「織田……」秋紅靠在他懷邊,漾著又歡喜又羞澀的笑問:「我們真的還要回東京再辦一次訂婚酒宴嗎?」

這種場合快樂熱鬧,但是也累煞人了,簡直就是來折騰她這個女主角的。

「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見你,你忍心不見嗎?」

「大家?哪個大家?你家嗎?」討厭,害她又緊張起來了,喉嚨緊縮,待會哪還吃得下美食?

「是的,我的家族,還有日本方面合作的企業與朋友……」他還要再介紹下去,她已經冷汗直流。

「停停停……這樣就夠了。」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脖子上的繡花盤扣緊到快勒暈她了。

「你放心,有我在你身邊。」他低沉卻堅定地道,奇異地撫平了她心頭的緊張。

秋紅抬起頭望入他溫柔的眼裡,剎那問,彷彿世上其他人、其他事都離他們好遠好遠,眼裡只有彼此的存在。

風風雨雨,紛紛擾擾,她都不怕了,因為有他在身邊。

在贏春花和織田豐的叮嚀下,秋紅被迫接下白金卡,去採購適合出席宴會或是比較正式的外出服,聽說這是身為織田家未來少夫人應該要準備的行頭,她卻覺得苦不堪言。

她還是比較喜歡穿著七分褲,別著銀蜻蜓髮夾,背著包包殺去Fnday's吃紐約辣雞翅,閑的時候坐在路邊舔冰淇淋,吃美心黃片巧克力。

可是現在,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

唯一的安慰是,她們四姊妹好不容易相聚,可以藉這個機會一同去壓馬路,雖然身後還有兩名彪形大漢跟著。

走過東區水花流淌的藝術牆,秋紅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春紅攬著她的手臂,注意到她的嘆息。

夏紅和冬紅走在她們身後,嘰嘰咕咕地討論著待會血拚完後要去哪裡吃點心。

「大姊……」秋紅沒奸氣地指指後面,「你不覺得姊夫太誇張了嗎?」

春紅回頭一看,兩名酷酷的保鏢對著她微笑,雖然手上挽著幾大袋她們的戰利品,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十分盡職。

她嫣然一笑,回過頭來,「迪克和克魯斯不會介意跟著我們這樣亂跑的。」

「不是他們介意,是我介意。」秋紅翻了翻白眼,「我快昏倒了,你都沒有注意到我們所到之處,大家都在看我們嗎?」

活似她們是什麼女明星出巡似的,後面還跟著兩位保鏢……哇哩咧。

春紅輕嘆口氣,攤攤手道:「沒辦法,我已經習慣了,是你姊夫堅持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平常做人有多差,時時都怕有人會暗殺咧!」

「如果我嫁給豐以後,也要被保鏢跟前跟後的,那我一定會瘋掉。」秋紅忍不住咕噥。

「哎呀,久了你就習慣了,沒那麼糟啦,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坐下來玩玩跳棋,三個人剛好。」春紅笑嘻嘻的說。

「大姊,我覺得還足二姊自由多了,二姊夫根本就不管她要開素食館還是咖啡館,也不會叫保鏢保護她……」

夏紅在後頭聽到,大聲嘆氣,「拜託,被保鏢跟有什麼丟臉?你可知道我開的用餐咖啡館,每五分鐘就有一位警察來簽巡邏單?而且每天開門就一定有個便衣坐在吧台對我傻笑,美其名說喝咖啡,還不是被上司濫用職權派來保護老婆。」

「姊夫怕你開店被不良分子騷擾啊。」冬紅頂頂眼鏡,為敬愛的二姊夫說話。「再說,我相信這種好差事也不會有人抗議拒絕的。」

夏紅抓抓頭髮,搖搖頭道:「當然不會,暍咖啡免錢,還可以報公帳,偶爾我這個老闆看不下去,還會請他們吃剛出籠的素包子。」

「天啊……」秋紅捂住雙眼,她不敢想像。

「三姊,你要有心理準備喔,日本大家族禮數多得跟貓毛一樣,而且對於外國媳婦的要求跟本國媳婦一樣,甚至更高,尤其兩國風俗不一樣,我們從小又沒有受過他們那種訓練,光是怎麼跪在墊子上半天不腳麻,就夠你受得了。」冬紅書看得多,尤其現在有很多言情小說的男女主角都是中日配,嫁到日本去備受挑剔的情節看得人為之一掬同情淚。

「噓!」春紅和夏紅同時捂住她的大嘴巴。

秋紅聽得頭皮發麻,衝口道:「我馬上去退婚。」

姊妹那麼久,她們怎麼會不知道秋紅熱愛自由的個性?這下子把她形容得即將成為籠中鳥、金絲雀,又怎麼敦她不反彈害怕呢?

「拜託,別讓老媽知道我們出門逛街就搞砸了你的婚事,要不然恐怕有十個保鏢都不夠擋。」春紅光想就嚇得半死。

「而且你不喜歡阿豐嗎?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努力去貼近他,彼此契合,你怎麼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夏紅想起自己追夫時的努力,忍不住拍拍她的肩頭,「如果你真愛他,就該學會接受他的生活,融入他的家族和風俗……不是嗎?」

秋紅咬著下唇,「我當然愛他,可是我怕我怎麼做都會做不好,而且我根本不懂怎麼做豪門媳婦。」

更別提他爺爺壓根不接受她了,老天!

「愛的力量很偉大,你會成功的。」春紅是一貫的羅曼蒂克樂天派。

冬紅又扶起微微下滑的眼鏡,她不敢再提出任何一句建議或評論了。

雖然她也由衷希望三姊和未來的三姊夫幸福,但從她鑽研書本和小說多年的實例中得知,高貴優雅如漫畫中翩翩王子的三姊夫,又出身自以大男人主義聞名的日本國,想要不對隨興愛笑又嚮往自由的三姊做出種種設限和改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看來,只有祈求老天祝福他們的愛情堅若磐石,足以跨越不同文化的鴻溝了。

一星期後,秋紅與織田豐在東京舉行的盛大酒宴上又訂了一次婚。

宴會熱熱鬧鬧進行到半夜兩點才散場,秋紅勉強撐到爬上京王大飯店特地為他們準備的豪華總統套房的雙人大床上後,就兩眼一閉的昏睡過去了。

連妝都沒卸、衣服也沒換、澡也沒洗……

織田豐愛憐又心疼地坐在床沿,輕輕撫摸著她柔嫩的臉頰,替她卸下耀眼、卻不舒服的夾式鑽石耳環。

她一定累慘了。

他本來想要告誡她身為織田家即將過門的媳婦,從今天開始二日一行都必須要符合溫柔嫻雅的形象,可是一見到她疲憊的模樣,沉睡得像天使的臉蛋,他實在不忍心喚醒她。

「睡吧。」他輕輕地俯下身,溫柔憐惜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明天再說吧。

包括他被她嬌嫩甜蜜的身體撩撥而起、渴望得渾身都痛的熾情與慾望。

走出京王大飯店門口,秋紅還來不及好好瀏覽這個美麗的都市一眼,就被「挾持」進一輛黑亮的賓士轎車裡了。

而且車窗還是暗暗的保護玻璃,害她即使把臉貼在窗上,望出去的還是一片朦朦朧朧。

「幹嘛搞得跟黑社會綁架一樣?」她忍不住抱怨。

織田豐聞言失笑,接著板起臉教育她,「秋紅,身為織田家族的一分子,言行舉止、行事風格都要知禮守節而不論矩,你明白嗎?」

她驀地回頭,看著英俊得令她心痛的他,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慢慢對著她襲來。

該不會真被小妹猜中了吧?

「為什麼昨晚你爺爺沒有到場?」她心裡忐忑難安,雖然早已知道答案。

笨,因為他反對,而且生氣,所以就以不願出席來表示抗議啊。

「他說不想到場增加我們年輕人的心理負擔,要我們輕鬆點。」他迷人一笑,輕描淡寫地道。

她一個字都不相信,懷疑地盯著他,「是嗎?」

「你不用擔心,我說過,要娶你的是我,不是我爺爺。」他微笑看著她,「不過你放心,我爺爺跟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她還是一個字都不信。

「說到昨天晚上的宴會,你有沒有發現有很多雙眼睛在瞪我?」她不必懂日文也知道全場有多少女性的芳心破碎,有多少父母惋惜心中的乘龍快婿給一朵台灣小野花硬生生地搶定了。

織田豐想控制住嘴角上揚的衝動,最後還是宣告失敗,忍俊不住地笑了。「你多心了。」

「會嗎?」怎麼她現在常覺得他的話可性度其實很低?

唉唉唉,八成是她太過心煩意亂的緣故。

他揉揉她的頭髮,「我親愛的未婚妻,對自己的未婚夫沒有信心可是很嚴重的一件事哦!」

她急忙抓住他的大手,埋怨道:「哎呀,人家好不容易把頭髮梳整齊的,沒有夾子真麻煩,待會弄亂了怎麼見爺爺?」

而且是他叫她要把儀容打理得優雅的。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甜美的容顏,驀地低下頭湊近她,秋紅本來還在抱怨,卻因為他的逼近,一顆心怦怦地亂跳起來。

「你要做什麼?」她覺得口乾舌燥,而且他渾身性感的男人麝香味完全籠罩住她,害她一喘氣就吸進他誘惑的氣息。

這樣的姿勢和氣氛……很撩人噯。

「先不要管頭髮了。」他輕柔的撥開垂落在她鼻頭的一繒鬈髮,俯下頭攫住了她花辦般的唇。

她像落入網中的小動物般,在他雙唇布下的纏綿迷醉情網中,無力掙扎也不想掙扎,在他需索渴望的熾熱烈焰徹底投降。

她不但將頭髮的事給忘了,也把除了他的吻之外的事,統統都遺忘得一乾二凈。

思春期嘛,人古怪點是應該的。

原來櫻桃小丸子所說的,有同學家大到還養駱駝在院子里散步,是真的!

在寸上寸金的東京市區里,織田大宅竟然佔地廣達數千坪……她剛開始還想,他幹嘛帶她先繞到名勝古迹來看風景?

誰曉得,原來面前這棟典雅精緻的建築就是他家!

「這是你家?確定不是什麼廟?」她站在打開的大門前瞠目結舌,從門口看進去,主屋在很遙遠遙遠的那一頭。要經過那些開得美麗燦爛的花花草草走到主屋,恐怕最少也得走上二十分鐘吧?

「我非常肯定這是我家。」織田豐眷戀不舍地收回放在她纖細腰間的手掌。

一踏進這棟兩百年來守護並孕育織田家代代子孫的古典大宅,他胸口登時湧起一股存在血液里的傲然和榮耀——這就是織田家族的主宅,象徵著榮耀、高貴,以及無比的使命感。

身為織田家族唯一的嫡傳接班人,他有責任扛起這古老的榮耀區額,並將之發揚光大。

所以他從小便要求自己要做到盡善盡美,讀書要第一,做事也要第一,各項運動更是樣樣奪冠,他以織田家族為榮,也要織田家族以他這個子孫為傲。

而現在,他未來的妻子,也將與他共同分擔這份榮耀與責任。

「很累吧?」秋紅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

「什麼?」落差太大,他有點難以從澎湃情緒中抽離,理解她現在的問話。

「要打掃這麼大一間房子,一定很累吧?」她想起臨行前母親的千叮嚀萬交代,要黎明即起、洒掃庭除……就覺得腳底一股寒氣冒上來。

他皺起眉,以為她是故意說笑,聲音低沉地道:「秋紅,我希望你和我一樣,共同尊敬織田家族和大宅里的每一個光榮歷史。」

她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他們兩個是在交談嗎?怎麼覺得好像不是在講同一件事。

「我沒有不尊敬啊。」小妹說日本有很多繁瑣的禮節,難不成要踏進這棟充滿歷史與文化的宅邸,需要先雙手合十膜拜嗎?

唔,有可能。

她鄭重地點點頭,然後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對王屋拜了拜,拜完以後再三鞠躬——反正禮多人不怪,這下子連他也挑剔不出錯處了吧?

可是等她直起身體時,卻瞥見織田豐像是在看什麼大逆不道之徒一樣,迷惑又慍怒地瞪著她。

「我的禮數錯了嗎?」這是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我可以請教你,剛剛那個舉動是做什麼的嗎?」他聲音里有著明顯的自製,眯起的眼睛卻令她心底陣陣發涼。

哦喔,他生氣了。

「表達我的尊敬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想笑和憤怒的情緒在胸中交錯而過,最後他還是選擇皺起眉頭,微帶呵責的說:「秋紅,我很以身為織田家子孫為榮,所以請你慎重地將它當一回事,好嗎?」

秋紅直瞪著他,她是很慎重啊,要不然幹嘛對著不是廟的「廟」雙手合十,以示誠心?

她突然覺得回到日本後,不曉得是日本的空氣的關係還是其他的緣故,他變得怪怪的,她也怪怪的,兩個人經常溝通不良。

「對不起,我的天線收訊不良,沒辦法完整地接收織田公子的訊息,是我的錯。」她有些不爽,語氣有一絲銳利。

他蹙起眉頭,她是在生他的氣嗎?

「秋紅……」

「算了,我只是……」她揮了揮手,揉揉鬢角,「太過緊張,你不用理我。」

他眼神里的凌厲柔和了下來,大手輕柔地撫摸著她微涼的臉蛋,「我會教你的,你別太緊張。還有,爺爺醉心中國文化,所以中文說得很好,家中其他人大部分也會說一些中文,你不用怕無法溝通。」

秋紅咬著唇點點頭,卻沒有辦法忽略心頭隱隱約約的不舒服和恐懼感。

他會不會覺得她不夠好?無論再怎麼努力,都永遠沒有辦法達到他要的完美妻子的要求?他會不會後悔遇見她、認識她,甚至是娶她?

他會不會……不不,不可以恐嚇自己,她的神經已經夠緊繃了。

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愛她,他只說喜歡她……

停停停!曾秋紅,不準再嚇自己了。

被近五十名身穿和服的男女僕人彎腰敬禮尊稱少夫人是一回事,被帶領去看了她未來一個月要住的那間超級高雅客房又是一回事,坐在品茶廳里,被一個滿頭銀髮,卻出奇英俊的老先生研究了一個小時,害她跪坐著的雙腿已經從酸到麻到沒有感覺,她也還可以接受。

但是——

被那個研究了她一個小時的英俊老先生跳起來緊緊抱到差點斷氣,這就太過分了。

絕絕對對太過分了!

就算對方是他爺爺也一樣。

秋紅因過於驚愕,一時間還未想出該怎麼反應,眼角餘光卻瞥見了織田豐濃眉一擰,臉色一沉。

要命,現在他又要指控她招蜂引蝶,不知羞地色誘他爺爺了!

「爺爺。」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低沉而危險。

雖然只說了兩個字,而且針對的不是她,但秋紅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他光用聲音就足以冰凍任何敵人,絕對。

織田鶴卻像沒事人,笑嘻嘻地放開她,「阿豐,沒想到你這小子居然有辦法拐騙這麼甜蜜可愛的小女孩,我還以為你會帶一個枯燥乏味的古板美女回來給我當孫媳婦呢。」

織田豐眼角不著痕迹地抽搐了一下,「爺爺,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曾秋紅,我不希望您嚇到她了。」

織田鶴滿臉受傷的模樣,「怎麼這樣說呢?我真的很開心見到她呀。」

秋紅看傻眼了,這就是傳說中很厲害、很厲害的鶴林集團老主席嗎?也就是傳說中對她很不滿的老爺子嗎?

她倒覺得眼前的爺爺個性有點像卡通「亂馬二分之一」里的淘氣色爺爺,不過卡通里的色老頭太下流,織田爺爺卻是英俊而風流。

「我沒有被爺爺嚇到。」就算有,她也要悍衛老人家的自尊心。

織田豐懷疑地揚起一邊的眉毛,織田鶴卻滿面驚喜地望向未來的孫媳婦。

「哎呀,秋紅,爺爺真愛你。」他又忍不住想撲過來抱住她。

「嗯咳。」一聲冷冷的咳聲成功地凍結住他的動作。

織田鶴吐了吐舌,對秋紅笑道:「你叫秋紅,就是做人很成功,直到秋天也很紅的意思嗎?」

她倏地睜大雙眼,又驚又喜,「爺爺,您好厲害喔!」

織田豐感到頭有些痛。可惡,他之前怎麼沒有發現他們兩個的個性實在有夠相像?

他覺得自己好像作了生平第一個錯誤的決定。

看到長得甜美嬌嫩,猶如一顆鮮艷欲滴的桃子般的孫媳婦,對自己滿眼崇拜的樣子,織田鶴一顆心都快融化了。

他樂不可支,疼愛地摸著秋紅的鬈髮,「好孩子,爺爺真喜歡你,幸好你不像豐那樣陰陽怪氣的。」

「說誰哪?」織田豐又好氣又好笑。

「就是說你,明明就遺傳了你爺爺我的英俊相貌,卻偏偏沒有遺傳到我的幽默感。」他搖搖頭,嘖聲道:「這麼嚴肅又古板,不懂得享受人生,恐怕就連你在天國的父母都會為之哭泣的。」

「爺爺。」織田豐再度警告了一聲,「我幫秋紅安排的茶道課時間快到了,您還有什麼話要吩咐嗎?」

「什麼茶道課?」她警覺的問道。

「你這個不孝孫,好不容易肯結婚了,連未婚妻都捨不得借爺爺一天?」織田鶴怒瞪著孫子。

沒人理會到她的疑惑。

織田豐淡淡地回答,「即將嫁入織田家,她需要學的東西非常多,我答應過岳母用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儘快融入日本的生活,所以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什麼茶道課?」秋紅想爬起來擠到他們中間,好好問個清楚,卻發現她的腳麻到好像稍一移動就會整雙廢掉般……媽呀,好麻啊。

還是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因為這對有著酷似的鷹眸的爺孫倆,正不甘示弱地互瞪著對方。

「教什麼?我看她很好啊,反正只要能吃、能暍、能睡,會講話、會陪我聊聊天,逛逛街的,就已經很完美了,被你請人來胡亂調教之下,恐怕還會給教壞了呢!」

「爺爺,我不能讓她變成一個粗魯不文的野丫頭,她是織田家未來的女主人,代表的是織田家兩百年來的榮譽!」織田豐語氣斬釘截鐵,低沉有力。

「你……你幾時才能夠醒悟,織田家的榮譽不是這些僵化的教條和古板的規炬,它是誠信、慈悲、寬容、愛,這才是人生的本質,也是我們的家訓。」織田鶴咆哮道。

被兩人晾在一旁的秋紅,起先是難過他們因她而吵架,可是越聽,她越想對織田鶴的言論報以熱烈的掌聲,但同時也被織田豐嚴肅且絕不動搖的信念震住,心下惴惴不安起來。

她真的夠本事當織田家的女主人嗎?

秋紅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晚上,秋紅在舒舒服服地洗過溫泉後——誰想像得到織田家後院就有兩池熱騰騰的溫泉——換上跟姊妹們去逛百貨公司時買的淡綠色鑲粉紅邊的長袍,蜷曲起雙腿偎坐在櫻花紙紋門邊,她的卧房內什麼都有,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美麗的石頭圍成了一方水池,上頭架設著一管翠綠的竹子,在水流淌過時會輕輕地往下一敲,咚地一聲,清新脆亮。

她的小腳擱在光滑的紅木走廊上,聽著草叢裡的蟲聲唧唧,真難想像這裡是在繁華的東京。

佔地寬廣花木環繞,足夠將吵鬧的車聲喧嘩隔得好遠好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依稀可以聞到茉莉花清甜的香氣,可是在暗暗的夜色下,卻看不見那雪白的小花。

卧房門口突然響起兩聲輕敲。

她沒有回頭,依舊沉浸在這舒服的花月夜裡。

「請進。」

沉穩輕緩的足音緩緩走來,在她身畔坐了下來。

熟悉的肉桂夾雜著咖啡香氣繞鼻而來,她心念倏地一動,迅速偏過頭。

她的鼻頭驀地酸熱了起來,心兒又暖又激蕩。

織田豐修長的手掌托著一隻雪白骨瓷杯,裡頭是她最愛的卡布其諾。

她輕顫著手接了過來,覺得喉頭梗了一團好熱的硬塊,「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卡布其諾?」

「我灑了雙份的肉桂粉。」在室內暈黃的燈光下,他英俊的臉龐輪廓有些暗,可是他那雙彷若盛了星光的深邃眼眸,卻閃動著教她心悸的光芒。「小妹特地跟我交代了你的嗜好。」

「冬紅?」她屏息,是伯自己忍不住感動到失控哭出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跟會跟你說……這個……」

「小妹是個很有智慧的女子。」他伸手將她的頭攬靠在自己肩上,富有磁性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柔情與關懷,「你有很棒的一家人。」

她轉過頭,將臉緊緊地壓在他的懷裡,逸出一聲哽咽。「嗯。」

他溫柔地擁著她,心底暖暖地蕩漾著連他自己也驚異的熱流,一抹深刻的情感漸漸在四肢百骸散發開來。

他喜歡看見她笑,因為她的感動而感動,彷佛兩人之間有種無形的默契和聯繫,緊緊地將彼此相系在一起。

這種情感來得又快又急,卻又陌生得教他幾乎手足無措。

「秋紅……」他突然有一絲膽怯,「你會後悔答應嫁我嗎?」

「不會。」她吸吸鼻子,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因為我愛你呀。」

她愛他。

這個認知像海浪般衝擊過他的理智、他的心神、他身體的每一寸感覺……

他呆住了,深深震撼地痴了。

心底深處有個從以前到現在始終空洞幽暗的位置,剎那間被這份巨大的狂喜與幸福感填得好滿好滿。

他輕輕地拿開她手上的咖啡杯,熾熱明亮的眸子深深地鎖住她。秋紅痴痴地凝望著他,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指尖在她的唇上輕觸、探索、誘惑著,她微微張開紅艷的唇辦,在一縷幸福的輕嘆逸出之際,他的唇也同時印上她的。

他緩緩地、輕柔地將她推躺在泛著清新葉香的楊榻米上,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每一寸幽香、清甜。

滿足自己也帶給她最最激昂的熱情和撼動……

寂寂萬籟夜朦朧,笑吟花月共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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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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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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