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價仁城在曙光晨曦中緩緩蘇醒過來,安靜的大街小巷開始有了人聲,賣豆腐腦和賣燒餅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又是全新一天的開始。

劍會一襲雪白長衣,軟劍輕扣腰間,英挺淡漠的臉龐在推開窗戶迎接清新晨息時,也不禁微漾出了一絲愉悅。

昨晚他故意不和彈兒談論卜可愛的事,回到客棧就打發她回房睡覺,完全不給她機會提到幫忙的事。

這丫頭昨晚應該徹夜難眠,想破了頭煩惱這件事吧?

他是存心讓她有個警惕,下次不要隨隨便便就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須知世事不是想插手就能插手得了,若是一個處理不好,事情反而會越弄越糟。

他能理解她想要幫人的心,可是不能不提醒她,幫忙要用對方法,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可以解決得了。

他梳洗過後,神清氣爽地打開房門。

沒想到有個小身影像支箭射人他懷裡,若不是他眼明手快,恐怕她早就被反彈出三尺外。

「當心。」他攬住了她,化解掉她衝過來的勁道。

彈兒抬起一夜未睡的眼睛,卻是興奮難當,「公子,我想了一整晚終於想到一個好方法了。」

「你真的一夜未睡?」他盯著她微帶血絲的眼睛,低咒道:「該死,你以為你是誰?泥人兒不用睡覺的嗎?」

從沒見過這樣的笨蛋,專拿別人的事來折騰自己。

不過,他卻難以抑制打心底深處隱約浮現的一抹激賞。

「公子,我想到該怎麼做了。」她兀自興匆匆地笑道:「一定可以讓那個光頭佬自動退婚。」

劍會暗喟一口氣,緊繃著臉一把拎起她的后領,往她房間走去,「去去去,去給我睡一覺起來再說。」

「可是我……」彈兒小腳騰空晃呀晃,拚命想要抬頭跟他說明和解釋。

他一手關上房門,將她拎至床上,然後放開手。

彈兒趴在床褥上,顧不得臉蛋朝下鼻子都被撞疼了,急急忙忙爬起來,「公子,我跟你說,我是真的……」

他怒吼一聲,「睡覺。」

她下意識急急趴回床上,「呃,好。」

他臉色鐵青,威脅道:「若讓我在中午之前看到你晃出這個門,我就狠狠打你一頓屁股,聽清楚了?」

「有有有。」彈兒嚇得連忙閉上眼睛,假裝酣睡。

他這才滿意地點頭,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中午我會讓店小二送午飯過來,在這之前,你給我安心睡覺。」

她極為配合地發出輕微打鼾聲。

劍會很是滿意,緩緩轉身踱出房間,還不忘幫她將門關好。

她說她想到好法子了?老實說,他真是非常、非常懷疑。

***

中午,劍會和店小二一同進了她的房間,他盯著睡過一覺,氣色和精神顯得好許多的彈兒,語氣也溫和了些許,「睡醒了。」

她乖乖點頭,小酒窩在頰邊隱約露現,「嗯,睡了一覺比較不累。」

他看著店小二將菜盤上香噴噴的佳肴擺放在桌上后,扔給店小二一個銀角子打賞,「麻煩你了。」

店小二接著銀角子,受寵若驚,連連哈腰笑道:「哪裡、哪裡,是小的榮幸,小的先退下了,公子和小姐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再吩咐。」

待店小二離開后,他正色盯著她,「答應我,下次不管為了什麼事,都不可以這樣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公子,你放心,我的身子壯得跟牛一樣,一兩晚不睡不會有事的,以前在賽家班的時候,我也……」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下頭來,訕訕地道:「你不喜歡聽我說賽家班的事,那我不說了。」

劍會這才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太好看,略一遲疑,低喟道:「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想到你以前那種非人生活,覺得心裡不舒服。」

他知道她以前在賽家班裡老是被打被罵被掐,尤其那一天他無意中看到她手臂上淡去的瘀傷,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她以前那一位小姐乾的好事,氣得他差點想沖回瑪瑙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那個小姐也嘗嘗飽受虐待的滋味。

她心窩一暖,「那我們都別再提了,好不好?公子,你餓了嗎?我真的好餓喔,睡醒過來后才發現肚子又扁扁的了。」

彈兒發現最近自己被慣得越來越好命,幾乎三餐一到肚子就咕嚕亂叫,可是公子總是每餐把她餵飽飽,而且還不時買點點心給她解饞。

現在的日子和以前相比,真是猶如在天上仙境里。

他繃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甚至替她盛了一碗飯,塞到她小手裡,「吃吧,你今早沒有吃,當然餓極了。」

她笑得好甜、好滿足,接過碗快快樂樂地一口又一口扒著飯,還不忘夾幾筷子剔過魚刺的紅燒魚肉到他碗里,體貼地幫他把炸丸子沾了醬再夾給他。

劍會靜靜地與她相對坐著吃飯,不時聽她清脆的笑語討論哪道菜好吃、哪道菜很不容易做,他的唇邊始終漾著微笑。

恍惚間,他有種錯覺,兩人好像一對恩愛的夫妻,再自然不過地同桌共餐。

是錯覺吧。

他們並不是這種關係,也不該是這種關係。

劍會唇邊的笑意倏然凍結,眼底掠過一抹若有所思的錯愕和警覺——

賣油郎獨佔花魁,他別忘了這只是為了一齣戲!

***

彈兒拖著可愛到一邊唧唧噥噥商量對策,把劍會閑閑地晾在一旁看門把風,可是他早巳說過「彈兒自有對策」,現在這句話堵住自己的嘴,讓他心癢難搔地想要去「關切」一下對策為何都沒借口。

他有些啼笑皆非,可是誰教他一對上這個小丫頭就變得異常不爭氣起來?滿腦子擔心她不知會搞出什麼餿主意,又把自己陷入一團混亂里。

後來他只好違背良心和原則,運起內力,這才清清楚楚地接收到那廂壓低的聲浪。

「……所以我們需要你的丫鬟的配合,到時候千萬別給看出破綻。還有啊,等到我上場的時候,你千萬要躲著,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出來,我相信他當著大家的面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劍會全身肌肉倏地緊繃。

該死的,這個笨丫頭想拿自己當替死鬼嗎?

他冷冷地走向她倆,顧不得太過靠近可愛已經引起他背脊陣陣的發癢,飛快地一把揪過彈兒就往門邊帶。

她倆不約而同嚇了一跳,不過彈兒立刻鎮定下來,好奇地仰視著他,「公子,有什麼事嗎?」

他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最好跟我解釋清楚,你究竟想做什麼?」

彈兒吁了口氣,粲然一笑,「沒什麼,只是想唱一齣戲給卜小姐的『未婚夫』聽聽。」

他惱怒地皺眉,「我不明白。」

「很好玩的,我保證這是最不傷面子卻又可以成功退婚的法子。」她笑吟吟的說,「相信我,我把那段戲詞背得滾瓜爛熟,不會有錯的。」

「你要把戲文上的玩意用在真實事件上?」劍會瞪著她,「這不是唱戲,唱錯了被人扔瓜子殼就算了,你可有考慮到任何突髮狀況的發生?萬一事情不是照你所預料的那樣進行呢?」

她被他一連串的問句問得愣住了,眨了眨眼,陡然沉思了,「嗯……公子這樣說也很有道理,看來我們得算無遺策才行。」

「你總算聽懂了,所以在這之前,你什麼計劃都不準施行。」

「可是卜小姐說她今天已經被押著去試穿鳳冠霞帔,還有那個光頭佬,已經把聘禮送來了。」她著急地道:「我們沒有時間了,除非把卜小姐綁走,否則我們怎麼阻止這件婚事呢?」

「哈哈,綁走?這倒是個一勞永逸的方法。」他眼底卻一點笑意也無。

她畏縮了下,「這個法子也不好嗎?」

「卜小姐的終身大事該由她自己去爭取,你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她下一次。」劍會神情嚴肅地道,「如果她不能讓自己的父親明白她的心思,解決了這一次,她還是會有下次的比武招親,到時候你人在哪裡?還能幫得上忙嗎?」

彈兒被他的話震住了,半天無法反應過來。

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她幫得了一次,幫不了永遠,那該怎麼辦呢?

「或許……或許我們可以借著這一次大鬧婚禮,讓卜小姐有機會當著眾家親友的面說出心裡的想法,這樣也好有個見證。」她沉吟道,越想越覺得大大可行,「公子,你覺得這樣如何?」

「你應該問卜小姐,她有勇氣這麼做嗎?」他深邃的眸光投向遠處怯憐憐的可愛。

可愛也聽到了他們的爭執,她嚇得縮靠在牆邊,不過還是忍不住一字一句聽進去了。

他們竟然為了她這個陌生人的幸福吵了起來……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她真正的想法,可愛在驚悸之餘也忍不住大大感動了。

她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氣,顫抖卻堅定地道:「彈兒姑娘,我想公子說得對,如果我一直害怕我爹,一直不敢說出我真正的意思,他下次還是會擅自幫我辦比武招親,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彈兒睜大了眼睛,「那……」

「還是照你的計劃進行,可是到最後我一定要現身。」可愛緊緊握住發抖的小手,彷彿下定了好大的決心。「我要告訴所有的人,我要選我自己喜歡的,我不要被糊裡糊塗地嫁出去!」

彈兒眸光亮了起來,高聲歡呼,「哇,太棒了!」

劍會迅速捂住她的小嘴,湊近她耳畔低語,「小聲點,你會引來注意的。」

她立刻閉上嘴,急急點頭,「嗯。」

真是笨蛋,她差點就害死公子和自己了。

「公子。」她輕輕移開他的大手,小小聲問:「那你答應了嗎?」

劍會緊摟著她,鼻端吸嗅著她發頂的幽香,突然有剎那的閃神——

「公子?」

「呃?」他隨即回過神,臉色微微一紅。「什麼?」

「我們可以照計劃進行嗎?」她小臉上滿是懇求。

劍會被她明亮祈求的眸子看得鋼鐵般的原則漸漸軟化。

我一定是瘋了。

他無聲地低咒,莫可奈何地對著她微笑,「事到如今,就做吧。」

彈兒歡然地跳了起來,緊緊地抱著他的頸項激動不已,「我就知道公子對我最好了!」

他被她充滿喜悅的小臉逗弄得想生氣也氣不了,最後只能敲敲她的腦袋瓜,愛憐又慎重地叮嚀道:「回去把你的計劃全盤告訴我,不準有隱瞞,我們都不希望計劃失敗,所以千萬要謹慎,知道嗎?」

「是,公子。」她情不自禁地踮高腳尖,努力在他頰上印下一記感動的輕吻。

她真是太開心、太開心了,公子捨不得她獨自冒險,總是一次又一次地保護著她。

他果然是個最最善良好心的神仙!

她咧嘴一笑,「我跟你保證,下次、下下次或下下下次,我一定會聽公子的話,不再這麼莽莽撞撞給你添麻煩了。」

他無奈地挑眉微笑,「自己說過的話要記得。」

雖然他非常懷疑這個保證的可信度。

彈兒是那種一衝動就熱情澎湃的人,滿腦子捨己為人,天知道下回他們還會遇上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她又會在什麼時候不管三七十一的跳出來?

到時候他又得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了。

看來解決這件事後,他就火速將她帶回影城,一路上盡量與人隔離,免得再有什麼麻煩上身。

***

終於到了真遠鏢局辦喜事的大日子,由於卜葆顯的堅持,所以婚禮在鏢局大堂里舉辦,雖然男方只有兩三名朋友參加,可是知道這件親事的江湖豪客眾多,所以當天鏢局上下還是給擠得水泄不通。

劍會一身淡月色勁裝,混在人群之中,他的神態雖然自如閑適,但是如鷹集般銳利的眸光在掃視向新娘待會走出來的拱門時,卻又帶著一絲專註的關切。

彈兒的計劃有其可行性,只是在場的大部分是江湖粗魯漢子,若是激動起來會發生什麼事可就難說。

劍會冷冷一笑,任何人都休想越過他碰到彈兒的一根寒毛。

在大堂內觀禮的親朋好友也很多,在喜慶的絲竹聲大作時,人人開始歡呼鼓掌起來,紛紛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新娘子出來的模樣。

光頭佬屠老大一身新郎倌打扮,胸前還系了朵大紅花,笑到幾乎咧到耳邊的大嘴金牙閃閃,一邊撓耳心癢難耐的模樣,就知道他猴急得很,迫不及待要把新娘子給娶到手。

「嘿嘿嘿,三大車的嫁妝和一個美人,俺老屠今天真是發了。」他樂到下巴差點脫臼。

而坐在高堂座上的卜葆顯雖然也是一身喜氣打扮,卻是怎麼笑都笑不到心坎里,幾次笑容擠到了嘴邊,又立刻被沉沉的暗嘆聲給拉了下去。

唉,事到如今他也很後悔,他怎麼知道江湖上的少年英雄那麼多,偏偏沒一個來參加他的比武招親大會?結果現在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兒得許給面前這個光頭粗魯女婿。

他光想就笑不出來,可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真遠鏢局生意還要做下去,輕易悔婚豈不教人笑掉大牙?以後他還有那個臉行走江湖護鏢嗎?

看到喜娘攙扶著身著鳳冠霞帔,低著頭無語的女兒出現時,卜葆顯的淚水差點滾落眼眶。

「新娘子出來了!」

「哇!」

劍會的眸光登時鋒利如劍芒,緊緊盯著新娘不放。

屠老大心急地想先一親芳澤,結果他的毛手才剛剛碰到新娘子的袖子,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筋。

「哎喲!疼呀!」他抱著手腕哀號。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不明白他幹嘛突然鬼叫鬼叫的。

沒有人看出是劍會暗中動了手腳,卜葆顯一雙眼睛卻瞪得火紅,不滿地對「女婿」道:「賢……唉,婿,有點耐心,可愛還未與你拜堂呢,現在就動手動腳的可不太合禮數。」

屠老大強忍住一聲咒罵,為了娶得美人,他也只得咽下這口鳥氣,咕噥道:「好,俺就聽你的。什麼玩意,反正早晚也是俺的人嘛……這麼啰嗦。」

卜葆顯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壓抑下掄起九環金刀砍人的衝動,他臉色鐵青地道:「咳,可以開始了吧?」

「快快快,俺可等久了。」

司禮先生清清喉嚨,「一拜……」

「等等。」鳳冠紅蓋頭底下突兀地響起一聲嬌喊,「我有話說。」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現在是怎麼了。

「愛兒,怎麼啦?」卜葆顯親親切切地詢問著女兒。

咦,興許是他剛剛氣昏頭了吧?怎麼覺得愛兒今天的聲音不太一樣。

「爹爹,今日是女兒的大喜之日,應該親自拈香向祖宗牌位祭告,爹爹以為如何?」

卜葆顯沒想到向來溫馴怯人的女兒竟然也有這一番細膩心思,他心裡真是寸寸如刀割,噙著老淚道:「好,好,乖女兒,這也是應該的。」

所有人都感動得要命,就只有屠老大不滿的嚷道:「這到底要不要拜堂?該不會是捉弄老子的吧?」

卜葆顯再也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愛兒要跟祖先們辭別,你有什麼意見?」

「呃……」屠老大再怎麼不懂得看人家臉色,也知道眾怒難犯,識相地摸了摸光頭,「俺也沒說不行……不過就問問嘛。」

喜娘燃起了三炷香交給新娘子,新娘子伸出纖纖小手,開始舉香祝禱。

「家堂一家之主,祖宗滿門先賢,今朝我嫁,未敢自專;四時八節,不斷相煙,告知神聖,萬望垂憐。出嫁以後,以我為天,丈夫懼怕,公婆愛憐;妯娌和氣,伯叔忻然,奴僕敬重,小姑有緣……」

眾人和屠老大正滿意笑著,沒想到新娘子接著唱——

「不到一年之內,死得一家乾淨,家財都是我掌管,那時快活賽神仙。」

劍會噗地一聲,急忙掩住了笑聲。

可滿堂的人怎麼忍得住?笑的笑、驚的驚、錯愕的錯愕,卜葆顯整個人呆住了,屠老大登時變臉。

「你這死婆娘說的是什麼?」

新娘子像是不怕他的怒氣,大聲唱道:「你這傢伙可真差,真的像個野莊家,你是男兒我是女,爾自爾來咱自咱。你說我是你妻子,又說我是你渾家,哪個媒人哪個主?行啥財禮下啥茶?多少豬羊雞鵝酒?什麼花紅到我家?即早出去連忙走,休要惱了我們家。若是惱咱性兒起,揪住耳朵踩頭髮,扯破衣裳抓破臉,漏風巴掌順手刮。扯碎網巾你休怪,擒你光頭莫怨咱,這裡不是煙花巷,又不是那娼姐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頓拳頭打得你烏龜滿地爬!」

「愛兒?!!」卜葆顯真是又羞又惱又爽快,滿臉忍不住要笑,又不得不板起臉來教訓女兒,「你……你打哪兒學來這個……這個……」

劍會緊掐著一旁的柱子,一手揉著小腹,他快憋不住了,真想暢快的笑出聲。

屠老大暴跳如雷,哪堪被一個女人這樣諷刺?他伸出手就要抓住她甩耳刮子,可手才伸了一半又是痛徹心扉的抽起筋來,他又氣又驚又怒,忍不住破口大罵。

「岳父這是什麼意思?俺要娶的可是個小娘皮,不是這種潑嘴貨,你這是什麼狗屁老爹教出什麼狗屁女兒?」

卜葆顯臉色倏然一沉,這下子被人欺上這張老臉來了,哪還忍得住。「我可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兒真心要嫁給你,就算是她唱個曲熱鬧熱鬧又有什麼干係?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我閨女嫁你是抬舉你了,你現在嘴裡還不乾不淨地胡謅些什麼?當我千里護鏢客卜葆顯是好欺負的嗎?」

「你你你……」屠老大氣到昏頭,嘴巴哇啦哇啦地鬼叫起來,葷的素的齊出,「俺X你卜家全家老小,竟然把俺當猴子要,你個閨女有什麼了不起?說胸沒胸,說屁股沒屁股,老子若不是看在那三車嫁妝的份上,誰有精神給你這老烏龜磕頭認岳父?俺在江湖上可也是響叮噹的人物,俺要娶的話,自然有一大把婆娘送上門來,你當俺希罕你家的潑嘴貨啊?臭娘兒們,她愛嫁,俺還不愛娶呢!」

大堂和廳外的人們全看熱鬧看傻了,就連屠老大的幾個朋友也獃獃地張大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這……怎麼會變成這樣?

卜葆顯跳了起來,青筋暴露,「你當我愛認你這個女婿啊?若不是你好狗運打贏了,我一個嬌滴滴的女兒怎麼捨得嫁給你這隻光頭烏龜?」

「俺也不要娶了!」屠老大一時氣怒攻心,撲向新娘子,「俺跟這潑嘴賤人拼了!」

眾人驚呼一聲,來不及反應護住新娘子,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屠老大猛然尖叫了起來。

「哎呀呀……痛痛痛……」他雞貓子鬼叫,冷汗直冒。

高大英挺的劍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只是用兩指就穩穩地掐住了他的命門穴,微一用勁,屠老大又尖聲求饒了起來。

「別別別……俺……痛死啦!」

劍會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既然已決定從今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仗著武藝再來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屠老大被他冰冷如劍的眸光震住了,忍不住牙齒打顫,連忙點頭,「是是……我知道了。」

他滿意地放開手,低沉地道:「閣下在江湖上也算是位好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又何需強求姻緣?我想,閣下該有這番豁達氣度吧?」

他身上有一股懾人的尊貴氣勢,再加上語意簡賅又貶又褒,直把屠老大搓揉得全身上下連半絲氣也不敢有,到最後頭垂得低低的,顯然是慚愧極了。

「俺……俺曉得了。」

眾人又是看呆了,卜葆顯又是感激又是好奇地看著英俊出色的劍會,哈著腰搓著手道:「未敢請問公子貴姓大名?」

「在下姓金。」他微微一笑,「卜總鏢頭,這位屠先生雖然與你無緣成翁婿,但是當初也是欽慕令嬡才參加比武招親,如今親戚做不成,總還是客人,相信卜總鏢頭英雄蓋世,定不會將這小小衝突放在心上。」

卜葆顯被哄得渾身舒服極了,滿口稱是,哪還有半點氣?

「那是當然的,冤家宜解不宜結,誠如金公子所言,親戚做不成也不能做仇家啊。」他大方地對屠老大拱拱手,「今日算是老夫與小女失禮了,小女看來真是與屠先生無緣,老夫在此向屠先生賠罪了。」

「這個……」屠老大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摸著光頭咧著嘴道:「算了吧,就當俺白走一趟也就罷了。」

場面被安撫得漂漂亮亮,心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女兒又不用嫁給粗魯漢,卜葆顯高興得不得了,索性哈哈大笑宣佈道:「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各位親朋好友,反正宴席已是備下了,不吃白不吃,大夥請移駕後花園,我們不醉不歸啊!」

「好,不醉不歸,哈哈哈……」

眼看著喜事成了禍事,又在轉瞬間化為喜事,所有的人像是看了一出絕頂好戲,而且看完戲還有好料可以吃,自然是嘻嘻哈哈簇擁著就往後花園去了,就連屠老大也摸著肚子急著佔個好位子呢。

可愛和彈兒趁亂換位,在卜葆顯滿臉笑意正欲迎向劍會時,正牌的新娘子卜可愛輕輕拉了拉父親的袖子。

「爹,我有話跟你說。」

「乖女兒,什麼事?」這個女兒可說是失而復得,他低頭關心地笑問。

劍會嘴角微微往上一揚,悄然無聲地消失在大堂。

他還得去帶走冒牌的新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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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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