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孔乙人垂頭喪氣地抱著五彩蝴蝶紙鳶走回春磬宮。
千千又不理他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明明說好要哄她開心,讓她眉開眼笑的,可是為什麼他又把她搞到火冒三丈怒氣衝天?
「難道我真的有問題嗎?」他喃喃自問。
「對。」兩名太監抬著還在吐白沫的海公公跟著他後面進來,躺在擔架上的海公公雖然氣虛體弱仍舊忍不住出聲。
「咦?你怎麼了?」他滿眼關懷。
「被人氣的。」海公公抖著手,跟太監們說:「讓、讓我下來,主子跟前哪有奴才躺著的地方。」
太監們忙攙著他起身,孔乙人不禁扶了他一把。
「是誰把你氣成這樣的?說,我幫你報仇。」
他現在心情複雜難受又焦躁到很想要找個東西發泄一下。
「主子,甜美的栗子總是包在毛茸茸的刺裡面,烏雲的背後便是太陽的金邊,人生迷惘一時難免,可終究要擦亮雙眼抬頭看青天哪!」
孔乙人沉默了半晌,隨即吩咐道:「小方子、小圓子,我看你們直接把海公公抬到諸葛御醫那兒去吧,他腦子被人氣壞了。」
「是!」兩名太監忙聽命,七手八腳把海公公抬上擔架。
「不是啊!主子……」海公公被抬出去還沿途慘叫。
「唉。」他嘆了口長氣,繼續心情不好兼疑惑為什麼千千還是不願理他。
「小千千!」
一聲深情的叫喚讓本來想出宮買回國紀念品的千千背影僵住了。
她心一熱,隨即氣苦地回頭,「又要幹嘛?」
「對不起。」
他想了一整夜,想到眼圈紅得跟兔子一樣,凄慘憔悴又可憐兮兮,一大早就跑到她的寢宮守在門口等她。
他什麼都不明白,也什麼都不管了。
分析不出為何她深深牽動著他的心,為何她的一顰一笑能夠顛覆他的心情,左右他的喜怒哀樂。
他想破了頭,都無法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索性就不想了。
無論如何,他喜歡看她笑,想要同她說話,天南地北陳芝麻爛穀子地隨便聊,也勝過長夜凄清白晝寂寥的苦澀。
就算吵嘴抬杠打架──或被她打──也別有一番酸甜滋味在心頭,都勝過被她不理不睬不聞不問的可怕辰光。
「我知道你又在生我氣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又生我氣,可是我想一定是我的緣故才會讓你又生了我的氣。」他繞口令似地一口氣說完,眼巴巴地瞅著她,「可是你不要生氣好嗎?這幾天我簡直活在悲慘的天牢里,頭痛胸痛胃也痛,我不想你再生氣,我想你理我,就跟以前一樣笑咪咪的,好不好?」
千千肚裡準備了幾百種強硬、憤怒、決斷的說辭,卻被他沙啞懇求的話和盼望的神情融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她的鼻頭驀然酸熱了起來,胸口暖成了一池春水蕩漾,所有的怒氣和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掙扎疼楚,彷彿都在他深邃渴望的眸光里消蝕不見。
「傻瓜。」她終於勉強找回聲音,「我也想要跟以前一樣,天天都對著你笑呀,如果……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害怕一顆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害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害怕……
「我知道都是我愛惹你生氣……」一見到她眼底淚光隱約,孔乙人再也無法抑制胸口那股灼熱燃燒的心疼,一把將她擁攬入懷裡。「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樣莽撞刁鑽壞脾氣了,我承認都是我錯,你可以揍我扁我修理我,就是不能不理我……你、你別哭啊……」
被擁在強壯溫暖的胸口,千千汲取著他醇厚迷人的男子氣息,一股溫馨混合著怦然悸動感緊緊包圍住她,他的話更是教她心頭柔腸千迴百轉,激蕩得不能自己。
她肩頭顫動著,抽抽噎噎難以忍抑。
他心疼到了極點,愛憐地捧起她涕淚縱橫的臉蛋,忘情地俯下頭吻住她,也成功地封住她臉上洶湧的淚水。
千千耳畔轟地一聲,剎那間像是萬花嬌艷熱鬧齊綻放,暖暖熱熱熏人慾睡的春風自她的唇上拂化開來,在他柔軟靈巧的唇舌撩撥翻騰下,交織暈染成了最最勾魂蝕魄的痴醉……
一陣清柔的晨風徐徐而來,一牆嬌紅野薔薇迎風輕顫搖曳,甜醉香氣綿綿密密地纏繞了他倆一身。
長長纏綿的吻罷后,千千如夢初醒地望著他,小臉嫣紅若石榴,怦然狂跳的心卻奇異地就此妥貼安然地回歸原位,不再因驚疑而悸痛。
孔乙人痴痴地輕撫她細緻的頰邊輪廓,沙啞溫柔地道:「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好。」她安心地輕靠在他的寬肩上,感覺到自他身上傳來的力量和溫暖。
一種信任的、幸福的感覺。
這個胸膛,這個肩膀,像是可以為她撐起所有的天……
「我們……以後怎麼辦呢?」他低低喟嘆了聲,嘆息里有著一絲絲迷惘。
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男人,將來就算不能受到成全,也得千方百計找到一個知心漢,可是沒想到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他措手不及。
直到他的嘴唇落在她唇畔的那一瞬間,他才悚然醒悟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吻另一個人,尤其是男人了。
因為她的氣息、她的味道、她的甜,正是他尋尋覓覓已久的,今日終於得見。
可是他在乍驚還喜之際,卻也不免感覺到陣陣悵然若失的輕鬆和茫然。
就這樣了嗎?就是她了嗎?原來一直以來他自以為對男人的喜愛與激賞,真的「純屬意外」?
最高興的會是父皇和母后吧……可是一想到這裡,他微微一震,一種難以言喻的囚壓感又回來了。
「怎麼了?」她沒有聽清楚他之前的喃喃自語,卻是自他懷中感覺到了不安的震蕩。
「我覺得……頭暈。」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吧?快這邊坐下。」千千焦急地拉著他來到一旁的斑玉欄杆坐好。「要不要我讓人去請諸葛御醫?還是你想喝杯水……不不,應該是受風著涼了,那我去熱壺熱奶子好了。」
「不用了。」他心情紊亂臉色微白,將她拉坐在一旁,側頭輕靠在她的肩頭上。「陪我坐著就好。」
她心兒卜通,有些迷惑地側著頭看他。
他怎麼有些怪怪的?
真的不要緊嗎?
孔乙人焦躁地在春磬宮的書房「不知所云齋」里踱步,手裡拿著沾滿墨汁的毛筆,苦苦思索著,就是不知怎麼落筆。
書案上的小雪浪紙條上只寫了個抬頭「實秋卿卿如晤」,就沒了下文。
唉、唉、唉……他辜負了實秋兄的一片深情啊!
可是事到如今,這事沒有個商量人也不行,如果找宮裡的任何一個人,上至聖明天子下至掃地太監,任誰一定會要他當下不啰唆就和千千玉成好事。
可他們沒一個人真正了解他的心……他的心……
「要死了,我的心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們又哪能了解呢?」他嘆了口氣,走回書案邊又沾了一次墨水,在紙條上方空懸著老半天,就是不知道下一個字該從何寫起。
是該寫──
實秋卿卿如晤:假如青春是一場夢,我願是你夢裡的一條河,河水輕輕流過,總帶著兩分心事三分愁,我本有心迎送相知人,奈何舟來舟往,劃破心頭知阿誰?
「不行,太肉麻了。」他自己光想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那就來個──
實秋卿卿如晤:不要牽挂我,因我倆有緣無分,不要嫉妒她,因她在我身邊……
「更爛!」他臉色發青。
而且他到底在幹嘛?實秋兄早就跟珊娘妹妹雙宿雙飛了,他這封飛鴿傳書本意應該是尋求指點迷津,不是要情話綿綿的吧?
他嘆了一口氣,心更煩意更亂,索性把毛筆扔回書案上,懊惱地來到窗邊支著下巴,眺望遠處發獃。
他明明喜歡的是男人呀,怎麼卻喜歡上她了?
他也說了打死不跟皇族結親,一定要和一個平凡百姓過著逍遙快活自在的日子,可是千千卻貴為公主,跟他的設定差了十萬八千里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偏偏總是事與願違?
他困擾地抓著頭髮,滿面苦惱。
宮裡沒個商量的人,春風寨又遠在天邊,就算冬瓜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快快飛,恐怕也是緩不濟急,遠水救不了近火。
「唉……」他現在是不見她就心痛,可見了她就頭痛。
到底應該怎麼辦哪?
一定有事情不對勁!
這回換成千千在春磬宮外徘徊了。
「可憐哪,他昨天臉都白了,今日不知有沒有好些?」
她很想大大方方直接走進去探問他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樣自然,可是不知怎地,她只要想到昨日那纏綿的一吻,就覺得口乾舌燥、頭暈臉燙,很難自然得起來。
「公主,您自言自語在說什麼呢?婢子幫您拿了杏子糕和藕粉捲來,您好歹先填填肚子,待會兒可得記得回去吃早飯。」小鮮神出鬼沒,突然冒出來,手裡還挽了一籃子的糕點,香味撲鼻。
千千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不在意地道:「我還不餓,你拿去吃吧。」
「不餓?!」小鮮像聽見什麼驚世駭俗的回答般,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公主,您、您病了嗎?病得很重是不是?要不要我去請御醫過來幫您看看?您得回去躺躺呀。」
見小鮮在一旁胡鬧瞎纏,她沒好氣地輕敲了下小丫頭的腦門。「我沒病沒痛,只是不餓而已,好啦、好啦,你先回去。」
「既然想他就進去嘛。」
「什麼?」她臉兒驀地漲紅起來,極力向小鮮解釋,「我我我……我又沒想他,我我我……我只是散步散到這兒來,無聊張望一下而已。」
「是是是。」小鮮憋住笑,「您說是就是。」
「什麼呀,明明就是。」她尷尬地紅著臉,仍是嘴硬。
「好好好,就是就是。」小鮮鸚鵡學舌似的,圓圓小臉笑咪咪的。「那婢子就先回去啰。」
千千點點頭,繼續站在原地偷偷張望著。
他現在好些了嗎?
心裡……可有想著她呢?
兩個人都撐兩天,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前往對方寢宮的途中遇見。
「你……好嗎?」孔乙人柔情萬千地問,胸中塞滿酸甜相思。
「我很好,你也好嗎?」千千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底寫滿依戀。
「今天……天氣很好。」他輕輕牽起她的手。
「對啊,沒下雨。」她痴痴地偎入他懷裡。
兩人身後跟著的人登時乒乒乓乓摔了個四腳朝天。
怎麼他們倆做的動作跟他們講的話一點都不搭軋啊?
孔乙人不理會那堆摔得姿態難看又失禮的人,擁著千千就往「相思未了亭」走去。
兩天來的糾纏自苦傷神雖然還是沒個答案,但是只要一見到她,他就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自她身邊離開。
尤其他真的很想同她說話,聽她的聲音,看她的笑靨。
他替她擦了擦亭內沾了露水的團凳,微笑地瞅著她,「先坐。」
「謝謝。」她嫣然一笑,心窩甜蜜蜜的。「你也坐呀。」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神情閃過一絲靦艦。「呃,那個……」
「你的頭暈好些了嗎?」她溫和地問。
「有,好了。」他凝視著她,心底漲滿了滿足卻又迷惘的感覺。
她就近在眼前,就在身邊,就是他作夢也歡喜,醒來也高興見到的人兒,可是他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裡有個什麼結還未解開?
這種感覺有點像……自己害怕討厭挑剔閃躲了二十幾年的食物,卻在無意中嘗到后,震驚地發現它非但一點也不難吃,還美味可口得教人舌尖都快融化了。
可是就算在陶然醺醉的當兒,仍舊不免心驚懷疑,這是真的嗎?不是一時錯覺吧?會不會只是個意外?
「你怪怪的。」她忍不住道。
「是啊,我怪怪的。」他自言自語。
千千已經憋了兩天,再也憋不住了,她手起掌落重重地拍上他的背──
「喂!發什麼呆?」
「咳咳咳……」孔乙人差點噴血,岔氣地猛咳了好幾聲。「你、你想殺人啊?」
「不這樣你根本回不了魂。」她一點愧色也無,還很理直氣壯。
「我是在想事情。」他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很嚴重的事情。」
「是什麼?說出來我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忙解決。」她興緻勃勃。
「你?」他僵了一瞬,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們現在都這麼好了,難道你還不放心讓我幫忙嗎?」她甜甜地道。
他有些手足無措,訕訕地開口,「呃,說來話長……不過真的沒什麼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唉,他能姻一白相告,她就是自己心底那個「很嚴重」的事情嗎?
「安啦,別想那麼多,反正可以解決的事就不用煩惱,解決不了的事煩惱也無用,對不對?」千千一派樂天樣,笑嘻嘻的又說:「你可以陪我上街逛逛嗎?我想看看京師的店鋪,我們『大霞一枝花』有外銷到這兒來的打算,如果能直接在京里設點,那可就方便多了。」
「大霞一枝……哦,你是說五彩掃帚啊。」孔乙人嗆住,連忙咬唇忍住笑。「想不到你有恁般好的商業腦筋,懂得把生意做往天下。」
「讓世上每一個角落都有『大霞一枝花』,是我們阿里不達國長久以來的宏大願望。」千千臉上滿是想望之色。「如果真的成功了,將來阿里不達國的百姓便可以安心投入這一行,再也不用成天擔心瓜果蔬菜難種,雞鴨魚肉難養了。」
阿里不達國太小了,國土裡最大的只有沙漠和草原,百姓們雖說安居樂業,可是常常種菜不長養馬不肥。
看來也就只有靠做加工創造阿里不達國的經濟奇迹了。
身為阿里不達國唯一有管事的公主,她最是了解阿爹的心情。
孔乙人近乎著迷地凝望著她充滿堅定與自信的美麗臉龐,心底一陣莫名熱流激蕩。
「你的志氣好大。」他忽然慚愧了起來。
與她相較之下,他整天都在那兒混來混去,還日日想著要自由,真是做人失敗。
「我只是幫忙我阿爹想法子罷了。」她輕輕一笑,明亮的眸子瞅著他,「我還算聰明吧?你確定不讓我幫你分憂解勞嗎?我很能想餿主意的。」
「呃,謝了、謝了。」他忙不迭婉拒,俊美臉龐掠過一抹尷尬。「我自己就來行了。你不是想看看京師的店鋪子嗎?我可以帶你去,有幾處做生意特別好,地方夠大夠寬敞,位於人來人往的鬧區里,店金又不貴,倒是可以參考一下。」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她眨眨眼睛,難掩驚異。
「別忘了我可是地頭蛇。」他笑了起來,雙眸熠熠,恢復了洋洋得意的囂張氣勢。
千千被他逗笑了,也煞有介事地朝他拱拱手,「那麼地頭蛇公子,就勞煩您帶路。」
孔乙人不愧是京師地頭蛇,才不過一天辰光就帶她看遍了京師里所有開店的好地點。
千千小心翼翼地在羊皮紙上記下位置。
直到華燈初上夜幕初張,他們才在附近的小飯館歇腳吃晚飯。
「這一家的涮羊肉鍋好吃得不得了,還有烤孜然羊肉串,全是道地的新疆口味。」孔乙人熱門熟路地牽著她在雅座里坐了下來,愉快地介紹著。
「哇!我好久沒有吃到這麼接近家鄉味的食物了。」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食指大動。
來到京師固然可以吃到以前在阿里不達從未吃過的精緻美食,但是最想念的還是阿里不達的燒羊肉、烤乳豬和酥酪等具有大漠風情的菜肴。
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他憐愛地看著她,伸手摸摸她的頭,「乖,待會兒想吃什麼要吃多少儘管點,哥哥我有帶錢。」
「我不會客氣的。」她嫣然一笑。
就在他們點的火鍋上來后,三大碟片得奇薄的新鮮羊肉和各式蔬菜也送了上來,還有幾盤香噴噴的烤羊肉串。
千千歡呼一聲,埋頭大吃,唔唔連聲讚歎。
「吃慢點、吃慢點,別噎著了。」他連忙倒了杯熱茶給她潤喉,滿眼笑意盎然。
她吃起東西的模樣像極了小孩子,真可愛。
「太好吃了。」她喝了一大杯茶,舒坦地吁口長氣。
「來,吃點魚丸子。」他貼心地替她夾菜,故作不經意地問:「原來你那一陣子天天出宮逛大街,不單隻是為了品嘗京師美食,也在考察商機。」
千千微微一怔,隨即心虛地承認,「是。」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我也好趁早幫你留意留意。」他深邃的眸光閃動著一絲精明。「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夾起滑不溜丟的雪白魚丸子,低聲說:「大家都待我這麼好,我不想你們以為我利用你們。」
「不過是到京師設點開店,這算哪門子利用?」他啞然失笑。
「我阿爹說了,人家中原大皇帝是誠心誠意接納我們這個小國家為邦交國,咱們拿不出什麼上等好貢品也就罷了,可千里迢迢進京就像只是為了攀關係好拓展「大霞一枝花」的業務,要是給人知道,咱們就該羞愧而死了。」她輕嘆一聲,「可是阿里不達的百姓們是吃粥吃飯就看這次,我自知無法辜負國民的期望,也不敢驚動麻煩大皇帝和皇後娘娘,所以我就偷偷著來。」
可是這樣心理壓力也很重呢,總覺得好像是在天子腳下做什麼偷偷摸摸的壞事,有欠光明正大。
孔乙人不敢置信地盯著她,這才發現阿里不達國的人心真的好淳樸,太可愛了。
和中原人詭計多端、強取豪奪、明爭暗搶的手段相比,他們實在是老實到令人噴飯又不舍。
「那兩國聯姻的事呢?」他滿眼笑意閃閃,故意再問。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羞愧得抬不起來。「那個是……我阿爹想,想要彌補中原大皇帝被我們……」
「利用?」
她驚跳了下,急忙抬頭,「不、不算利用啦,應該說是……呃……」
「當踏腳板?」
「不是不是!」她急了,小臉漲紅的慌忙解釋,「也沒那麼冷血,我們其實就是……就是良心不安……」
雖然知道他們根本不用良心不安,但是他仍乘機大佔便宜,故作感嘆地搖了搖頭。
「人心難測啊。」
「不是這樣的,我對你……還有對皇後娘娘以及大家,都是真心的。」她都快急哭了。「我阿爹也是想著為了報答大皇帝的恩德,所以準備把阿里不達國第一美女嫁來給大皇帝做媳婦兒。」
他心頭蒙著柔情似水,微笑的瞅著她,「你啊?」
「不是。」她垂頭喪氣的否認。
這下換成孔乙人大感震驚,「不是?!」
「阿里不達國第一美女是我姊姊,阿里纖纖。」說到這裡,她陡然驚覺自己怎麼和盤托出了?
「可是我母后說……」他心亂如麻,腦子亂成一團。
「要嫁來中原的是我姊姊阿里纖纖。」
「求求你不要講那麼恐怖的事給我聽!」他滿臉駭然。
她一愣,隨即不爽道:「我姊姊哪裡恐怖了?」
「不是,我是說,我不要娶你姊姊。」他氣急敗壞的解釋。
千千眨巴著眼睛望著他,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心窩甜絲絲的。「可是纖纖很美呢!」
「再美的我都看過了。」他頓了一頓,連忙補充:「我母后,夠美吧?」
「好,你贏了。」她燦笑若花,安心地道:「你可以不用娶我姊姊。」
孔乙人大大吁了口氣,隨即困惑的問:「為什麼你阿爹打算讓你姊姊嫁人中原而不是你?」
「我阿爹說,一定要拿家裡最好的給人家。」她咬著烤羊肉串,吃得滿嘴咿唔。
「這什麼話?」他一臉愕然。
「這也是我們阿里不達國的禮俗,既然要送禮,就要送家裡最珍貴、最寶貝的。」人心情一放鬆,胃口也變好了呢。千千快樂地啃完一大串羊肉,又喝了口熱騰騰帶勁的湯。
嘻嘻嘻,他說不娶姊姊,那麼心意不是表明得很清楚了嗎?
千千臉頰越來越嫣紅,但絕不是被熱湯烘的。
孔乙人沒有吃肉,也沒有喝湯,而是深深地凝視著她,滿眼心疼與不解。「為什麼你不是你家裡最珍貴、最寶貝的?你阿爹不是說女兒比男兒尊貴嗎?為什麼他比較疼你姊姊而不是你?」
他捨不得她,大大為她抱不平。
她涮到一半的羊肉片倏地掉進沸騰的湯鍋里,奇罕地看著他忿忿不平的神情。
「你怎麼了?沒什麼好生氣的呀,纖纖是纖纖,我是我,何況她的確是我們阿里不達第一美女,只除了……呃……」
「什麼?」
她有一絲遲疑。「事實上,我阿爹會比較想把纖纖嫁到中原,也是因為……那個……」
「什麼?什麼?」他耳朵豎尖。
「我們宮裡常淹水。」她說完急忙用顆大魚丸塞住嘴巴。「就這樣。」
「啊?」他一臉茫然。
「快吃、快吃,吃完我們快回宮了。」她滿面堆笑,拚命在他碗里裝食物。